若不是纪大夫,他是真不知道展鸰还有这个毛病。记得以前总在网上看见,说女孩子们痛经的时候都能把自己疼昏过去。可展鸰但凡出现在人前,总是笑吟吟,敢打敢拼敢杀,一点儿端倪也瞧不出来。以前他不敢流露心思,自然就更不可能抓着个女同事问人家这么私密的事儿了。

以前席桐不是没抹过脸,不过大多是耍点小脾气讨福利,三言两语就哄回来了,可这会儿展鸰说也说了,笑也笑了,他的情绪却越发低沉,眼见着是真不高兴了。

展鸰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干脆欠身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响亮得很,又放软了声音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都这个样子了,席桐哪儿还气的起来,满腔乱糟糟的心思都化作无奈,长叹一声,伸出胳膊把人抱住了,又吻了吻她的发心,“以后,试着依靠我一下,成么?”

展鸰抬手回抱,老老实实道:“不大习惯呢……”

早年他们并肩作战,谁还在意性别?那都是可以相互托付性命的战友!真执行起任务来,单看个人作战能力和实际情况,谁还因为你是个女的就放你一马吗?该冲锋就冲锋,该掩护就掩护,谁行谁上!赤手空拳跟那些体型有她两个大的对手殊死相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若那会儿她总想着依靠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姑娘就得靠后,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说白了,她之所以能过关斩将杀出重围,晋升为一线作战队里的重要队员,不知是PK掉了多少男队员才踩过去的,什么怜香惜玉,什么依靠,谁敢有这个想法?

痛经疼吗?确实疼,可当你胳膊断了的时候,也就觉不出来了……

想到这儿,她就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笑,“我掩护你的时候可不少。”

席桐越发无奈了,“那是自然,不过现在咱们关系不是转正了么?我心疼你,成不成?”

他知道她很厉害,很能干,比起自己一点儿也不差,说白了,就算没他席桐,这姑娘照样活的好好的。可现在不同了,他把她结结实实揣在心里,降温了怕她冷,升温了怕她晒,就是生火做饭,也怕熏着了……

跟以前危机四伏只顾保命的时候,真是不同了。

展鸰心里甜丝丝的,抿着嘴儿点头,“成!那你疼吧。”

顿了顿又道:“我也疼你。”

这人虽然话不多,可心思着实细腻的很,有什么事儿也爱憋在心里,以后她可真要细心留意。

两人正磨叽,就见那头刚被推进去的肖鑫嗷的一嗓子冲出来,面带惊恐衣衫不整。

大老远看见他们,肖鑫就跟见了亲人似的,死命往这边冲,一边跑一边扎腰带,声音颤抖的控诉道:“那老头儿进去就叫我脱了衣裳,还往我身上摸!”

展鸰&席桐:“……”

两人交换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悚,异口同声道:“走吧。”

娘咧,太重口了!

肖鑫老大一条汉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当年孤身一人勇闯土匪窝眉头都不皱一下,如今却被一个胖乎乎的老大夫吓得屁滚尿流!且他这会儿衣衫凌乱,胸前尚未合拢的衣襟内露出来的赫然是一片黑乎乎的胸毛和遒劲的肌肉……

展鸰:“……”

太辣眼睛了,她是造了什么孽才被如此处以极刑?

说时迟那时快,席桐已经飞快的抬手挡住她的视线,“咱们回去。”

展鸰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他的好意,俩人转身欲走,却被肖鑫横在面前继续控诉,简直出离悲愤,“你们两个在这里你侬我侬,却将我丢进去受苦!这事儿没完!”

惊魂未定的他简直都不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往事不堪回首这词儿是这么用来着吧?

纪大夫先是给他把脉,很精准的说了一系列症状,肖鑫平日最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当下便五体投地,哪儿还有疑心?后面纪大夫叫他脱了衣裳,肖鑫也不疑有他,只当是人家给他瞧瞧旧伤……

想他肖鑫堂堂大好男儿,站着老高躺下老长,也算对得起天地良心,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说的就是他!他自问问心无愧,谁成想却阴沟里翻船,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他竟被一个老胖子非礼了!

被拦住去路的展鸰和席桐愣了半晌,忽然齐齐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直笑的肖鑫脸上都要滴下血来。

展鸰快要笑趴下了,席桐跟她相互搀扶,也笑的前仰后合,磕磕绊绊才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肖鑫艰难的消化完毕,然后更加艰难的道:“怪道他老戳我肋骨!”

感情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啊。

不是非礼就成!肖鑫长长的松了口气,可如释重负的笑容刚浮现在脸上又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僵硬了。

等会儿,他们刚才说啥?弄清楚自己身上有……多少块骨头?!

听听,这是人话吗?那岂不是更危险?

没想到那老头儿瞧着胖胖的,十分和气的模样,背地里怎么就生出这样令人发指的可怕想法?

要想弄清人身上多少骨头,除了跟杀猪宰牛似的拆开来细细数,还能有什么法子?

反正打那天起,一家客栈上下众人对纪大夫的态度就从热情洋溢骤然跌至避之不及,其中警惕性最高,跑的也最快的就数肖鑫。

想想吧,你好好儿的走在路上,干活干的正起劲,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可下一刻他的视线就在你身上扫来扫去,口中还不住的喃喃道:“……也不知这身上多少块骨头?”

吓不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肖鑫【惊悚的】:他,他,那个老胖子他非礼我!

纪大夫:“……那一身骨架倒不错……既然他吓坏了,不如我们……”

第61章

三月初八, 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也是天随人愿, 好日子有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晴空高照,虽然早晚还略有凉意, 这会儿日头一起来就满满暖和起来, 许多人早已换了略薄一些的棉衣。等再过几天, 恐怕就能舒舒服服的穿轻快、漂亮的春衫了。

因日子好,许多百姓都挑在这天办喜事, 从进了城门口到铺面这么短短一路,光是花轿就瞧见了七、八顶。又有迎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俱都穿的红彤彤明艳艳, 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很是感染人。

鞭炮放的震天响,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火药味儿;唢呐声吹得又高又亮, 直冲天际,若是有神仙过路,必然也要被勾的下来玩耍一番。

肖鑫生怕纪大夫再趁他们两个不在家跑来研究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块骨头, 也死活跟来,这会儿主动承担了将展鹤扛在肩头的任务, 席桐倒是轻松得很了。

他瞧着大咧, 其实粗中有细, 展鸰和席桐也放心,就看着他跟展鹤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似的, 兴奋地哇哇乱叫,遇见什么都想上去瞅两眼。

席桐也看的空前专注,展鸰顺着他的视线瞧了,就跟发现新鲜事儿似的笑了,“怎么,你也想坐一回花轿?”

席桐轻笑出声,认真道:“以前总听电视、小说里讲什么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如今我自然要好好瞧瞧,但凡能给的,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

一辈子就这一回了,他不想有任何遗憾。

展鸰一颗心都跟泡在糖水里似的,热乎乎温润润,甜的发腻。

她的两只眼睛好似两颗最上等的琥珀,在眼光下熠熠生辉,里头波光流转,甜的好像要滴出蜜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一个仰头,一个欠身,极轻缓又极温柔的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

仅仅是这样浅尝辄止的碰触,便已令他们感到莫大的欢喜,好像整颗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这在后世司空见惯的举动放到这儿却引发了轩然大波,好些过往的行人看了纷纷“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年纪轻的看的面红耳赤,年纪大的摇头叹息,又有读过几本书的人痛心疾首,大喊什么世风日下的。

两个始作俑者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拉着手,开开心心的向众人宣布,“我们要成亲啦!”

其实本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们谁也不是在意外界看法的人,只是此刻幸福温暖的情谊在胸腔中不断膨胀,发酵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几乎要爆炸开来,所以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大声说出来。

这样的好事儿真是憋不住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要成亲啦!

听了这话,不少人的脸色倒是好了些。大庆朝的风气倒并不多么封闭,已婚或是未婚的青年男女拉个手什么的并不算太出格,只是这当街亲嘴儿?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用力在他们细腻俊秀的脸上剜了一眼,又瞧着他们抓在一起的手,再恶狠狠瞪一眼自家男人,大声道:“谁没成过亲似的,也不必这般没正形。”

席桐眉头微蹙,展鸰就笑嘻嘻道:“是呀,那谁也没拦着你们亲热呀。”

那女人跟她男人虽然是一起走的,可两个人脸上都明晃晃的挂着烦躁,估摸着不当街打起来就不错了,上哪儿的亲热去?

周围一阵低笑,那女人就涨紫了脸,愤愤的扭头走了,男人不大耐烦的跟上,都走进人堆里了还能隐约听到抱怨:

“你是死的吗?也不知道出个声儿!却叫我给人当众笑话!”

“还不是你多管闲事?人家未婚小夫妻的,亲热些也没什么,自讨没趣却又来怪我……”

又走了几步,肖鑫扛着展鹤挤过来,满脸都是笑,“这黄泉州当真繁华,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他在外漂泊多年,去的大多是边远荒凉之地,甚少在大城停留,更何况是久待,也是有些年头没逛过了,自然稀罕。

席桐道:“黄泉州整体来说地势开阔平坦,虽不算兵家必争之地,可交通便捷、气候适宜,天灾人祸并不多见,经济自然就上来了。”

肖鑫点头,抱着他脑袋的展鹤也听得似懂非懂,跟着点头。

展鸰看的直笑,这俩人年纪差出去不知多少,又是明晃晃的两种风格,任谁看都是黑熊和兔子的组合,可这反应和表情竟都如出一辙。

见展鹤额头上微微见汗,展鸰又伸手捏了捏他身上的坎肩,“效果倒是还好。”

前些日子她将一家客栈折腾的人仰马翻,换了好几种方法,总算将羽绒的味儿去的差不多,又用大口袋装了,挂在风口上狠吹几日,这才罢了。

因消毒去味的时候失败了几回,糟践了好些鸭绒,剩下的那些只够给他们仨各自填充一件大坎肩,外加一条羽绒薄被。坎肩一人一件,今儿都穿着,轻薄极了,穿脱也方便,正好这时候穿。下剩的羽绒薄被谁都没跟个孩子抢,他们也只好等下半年了。

鸭子倒是常年有,可但凡这类带毛的动物也都根据季节变换不断更换装备,冬半年的毛不管是厚度还是保暖性、光泽,都远胜夏半年。所以皮子、羽绒,都得要用冬半年的。

席桐就道:“今年有了经验,入了冬多收些鸭子,做几件大羽绒服和羽绒被。”

展鸰深以为然。

皮草固然暖和,可也忒沉了些,而且边边角角也容易灌风,里头到底得套点儿什么才好。

没经历过全球气候变暖的大庆朝冬天真是太冷了!再加上如今人口稀少、建筑分散,越发的雪上加霜。

所以寒冬的最佳搭配便是:以棉布贴身衣裳打底,中间夹一层羽绒服,外头再罩一件薄皮袄就成了,既暖和,又不妨碍行动。

展鸰还唏嘘,“现下看见的布都太稀了点儿,不大抗风,不然要是有那种户外专用的布往外头一缝,也不用再巴巴儿套一件皮袄挡风了。”

什么羽绒服的,肖鑫并不清楚,只是也看清了这仨人身上的新式坎肩儿,也有些向往,当下很积极的道:“这个不难,关外风大,织的布也比中原厚实许多,就是难免粗糙些。若你们果然想要,我托人寻一回也就是了,若果然成了,我也要一件你们这样的袄子。”

中原冷,殊不知关外更冷,那简直是冷到骨头缝,哪怕最彪悍的侠客也不敢轻敌,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暖和是暖和了,那可真他娘的沉啊!一个个跟熊瞎子似的臃肿,连带着打起仗来都笨拙了。

都说关外人身强体健力气大,照他说就是逼的,那么大的风、那样沉的衣裳,略单薄点儿的人都活不下去!

若回头他也得了这样的轻便衣裳,人家还没拔出刀来呢,他都杀将过去了!想想也是挺美。

展鸰满口答应,“粗糙些不妨事,只要细密防风便好。一件衣裳有什么难的?若果然能行,我再给你一床被!还有那专门户外露宿用的睡袋,保准受用!”

“好好好!”肖鑫喜得蹦高,又指着席桐道,“我这兄弟也在这里,便是见证,可不许耍赖。”

席桐就笑,“她是我夫人,便是有什么,我自然也偏向她的。”

肖鑫头一回见人耍赖都这么堂堂正正,一时目瞪口呆,最后才叹道:“没奈何,到时我也只好吃个哑巴亏了。”

三人大笑,推推挤挤的往铺子走去。

诸锦和夏白早就等在那里,大老远就看见肖鑫肩头坐着的展鹤,也分开人群迎上前与他们汇合。

“恭喜恭喜!”两人笑着作揖,“预祝展老板财源广进,日入斗金,往后我们也好越发理直气壮的去打秋风了。”

展鸰大笑,“同喜同喜!只管来,旁的不说,饭菜管够。”

席桐也跟夏白问了好,又跟他们介绍了肖鑫,众人各自见过,便进到店里去了。

今儿是头天,难免忙乱,展鸰怕新来的那些做不好,一早就打发二狗子过来帮衬,老店那里则是新人和小五顶着,倒也不乱不了。

大凡认识的都多多少少送了贺礼来。

诸锦和夏白自不必说,潘家酒楼不光礼到了,小掌柜潘圆还亲自来贺,并预备留下晌午一同吃酒席。

就连远在福园州的张远和赵戈,虽然忙的不可开交,还是抽空托下面的人送了几个大红盒子,算是心意。

吉时已到,展鸰和席桐两个挂名掌柜的亲自去点了鞭,又有提前请的舞狮队,热闹的不得了。

前段时间从人牙子那里买的八个人里头,一个叫红果的小丫头今年十三,另一个叫石头的小子十一,长得都很好,展鸰特意将他们拎出来培训几天,又都换了新衣裳,如今一个正在外头捧着小筐给过往行人发糖,一个端着大木盘,上头摆满了切成小块的店中产品,插着孙木匠和桃花祖孙两个削出来的木签子。

两人口中还脆生生的喊着:“一家客栈分店开张,买一斤送二两,都进来瞧瞧吧!”

人都是贪便宜的,一听有实惠,先就动了心。便是本来不想进去的,瞧着有免费的东西可吃,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先挤过来尝几口。谁知这一尝可就跟脚下生根似的挪不动步了。

这是甚么,怎生得这样香甜!

红果机灵,又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单独表现的机会,很想叫主子赏识自己,便每每拉拢宣传道:“我家掌柜手艺十分出色,味儿就不说了,难得价格也实惠,便是各色肉食也不过几十文一斤罢了,您或是自己吃,或是待客,说不得便能切上一盘,又好吃又体面,且还省事,岂不比自己买了做更好?”

那客人便十分心动,后头红果手上略一使劲,便晕晕乎乎的跟着进去了……

展鸰瞧了便笑,“那丫头倒天然是个人才。”

席桐见缝插针的夸奖,“还是你眼光好,不然给了旁人说不得就埋没了。”

展鸰很是得意,仰着下巴的模样瞧着很有几分小骄傲。

见这两个旁若无人的模样,诸锦和夏白再加上肖鑫都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娘的,忒也牙酸!

谁知肖鑫一扭头,就见那位千金和官老爷面上没事儿人似的,下头竟也偷偷拉着手!

左边一对儿,右边一对儿,唯独自己……是个光棍儿!

他恨不得仰天长叹,还叫不叫人活了?

正出离悲愤着,展鹤在上面拍了拍他的脑袋,“肖叔叔,你是不是要哭了?”

肖鑫:“……”

这小屁孩儿,老子才不会哭!

一家客栈近来生意是不错,可有闲工夫巴巴儿跑出去四十里地的人毕竟是少数,如今将店面开到城里来,这才算是进了大本营。‘

饶是连卖代送的,仅仅一个上午就进账了十多两银子!二狗子算账算的都欢喜疯了。

展鸰飞快的算了下,扣掉成本和人工,少说也能有个三五两的赚头。不过这才刚开始,开业头一天哪个店的生意都不会太差,关键还是看后面,若能稳住,那才是真成了。

席桐就安慰道:“不必着急,饶是每天只挣一两,再去了税,一年也能有个两、三百两进账,够使唤了。且铺面是咱们自己的,也不必担心房租。”

展鸰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咱们也不求什么富甲天下的,且随他去吧。”

便是两、三百两也十分可观了。要不怎么说虽然好些人瞧不上商籍,可还是去做买卖了呢?来钱多又快啊!

展鸰想的挺明白,她的一家客栈很大程度上就是取巧、求新鲜,冲的就是招牌上的独一份儿!若是跟其他铺面卖一样的东西,还真未必干的过人家。

来的客人们也确实觉得新鲜,进来之后看什么都没见过似的,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

泡菜、腌蛋、松花和卤味倒罢了,多少有人吃过,甚至有两种一度风靡整个黄泉州内外,还有外地人专门跑来买哩!

烤鸭也是,最近百姓们茶余饭后说起吃食,不出三五句必然提到的便是它了。饶是贵得很,也多的是人巴巴儿跑出去排队。因那一家客栈每日限量,略晚一会儿就没了,抢不到的人难免抱怨。可抱怨归抱怨,去都去过了,若就此放弃,岂不亏得慌?到底不甘心,于是跑的越发勤了……

都说自己会吃,可如今若连最时髦的烤鸭都没尝过,还算什么老饕?

买,必须得买!

这些就够稀罕的了,偏今儿还多了两样:一个是什么鸡蛋糕,一个是鸭血粉丝汤?

那鸡蛋糕实在香的很,站在外头大街上都闻见香喷喷的,进去一瞧金黄蓬松,很是讨喜!若是一口气买一斤,还送一点什么果子酱的,有人抢着在外头试吃了一回,果然酸甜可口,就忍不住想掏钱买。

几十文一斤,几乎与肉同价,听着很是唬人,可耐不住它不大压秤,一斤肉只那么一小坨,可换成蛋糕便有飘飘忽忽一大块呢!回头家中待客切开来,也能结结实实摆出好几个盘子去,当真体面的很呐。

这么一算,倒也不大贵了,陆续有人买了好些。

后头的人原本还在犹豫,可一看那鸡蛋糕下的嗖嗖的快,也急了,顾不上许多,忙跳脚扯着嗓子喊道:“一斤,一斤,也给我来一斤!别忘了送的二两!”

那伙计便笑着与他瞧,“客官且看,称给的足足的。”

众人都看了,果然见撑杆挑的极高,又有精于算计的人拿到手后细细掂量一回,果然有多无少,越发满意了。

这几样倒罢了,唯独那鸭血粉丝汤有汤有水,如今且还不让外带,众人便去楼上、楼下坐着吃。

鸭血粉丝汤材料简单易得,卖的也既便宜,满满当当一大碗也才九个钱,里头好几块暗红色的鸭血和粉丝,上头堆着不少鸭肠鸭肝等鸭杂,又洒了碧绿的芫荽,香气扑鼻,很是可口。

时人虽口口声声的不吃下水,可那也不过是有钱人的讲究,换到每日一文钱掰做两半花的寻常百姓,便是骨头也给敲开了掏骨髓吃,心肝脾肺的谁没尝过?如今不过区区几块鸭血,吓得住谁?

更因九文钱的价格比起烤鸭、鸡蛋糕等傲视群雄的几十文一斤,实在算是接地气的狠了,好些人买不起那些,便都大大方方的排出来几个大钱,也凑热闹坐下了。

只花九文钱也是花钱呐,好歹的,我们也都算吃过一家客栈的主儿了,回头也有的说嘴不是?

伙计身上穿的也是一家客栈老店那样的青色制服,打扮的干净利索,许多原先去过老店的人瞧了都暗自点头,也觉得放心了很多。

下嘴的地儿,本就该讲究些。

不多时,鸭血粉丝汤上来,先趁热喝一口汤,浓香醇厚,显然是正经大骨头熬出来的,美得很呐。

多喝几口,整个人都跟上面的日头似的暖洋洋,这会儿再夹些鸭杂大吃大嚼,又香又劲道,什么都不必加就叫人舍不得咽下去。

粉丝细细滑滑,嘶溜一下便吸入口中,陪着软糯的鸭血,越吃越想吃,根本停不下。

桌上还有用小罐装着的香醋、油辣子,自己想吃随便加,并不多要钱。

连汤带水一大碗下去,便是个壮汉也有六七分饱,更兼手脚都暖和过来,便伸伸胳膊蹬蹬腿儿,满足的打个饱嗝,嗨,别提多舒坦了!

得了,赶明儿还来,日后早起就吃这个了!

第62章

开业典礼整体进行的非常顺利, 只是在快结束的时候意外出现了一个很戏剧化的高潮。

作为大掌柜的展鸰少不得要出面感谢各位来宾和食客的捧场, 谁知忽然就有个人喊出声:“展仙姑!”

包括展鸰在内所有人的视线刷的转过去, 又刷的转回到她身上。

就这么一小会儿,展鸰已经很顺利的回忆起那个喊话的男人是谁:可不就是她公开大战黄大仙那日,那位去青龙寺求签的考生老爹么?

这就非常尴尬了。

同时问题也来了, 这个人到底是要捧场呢, 还是要砸场子的?

答案很快浮现:就见那中年男人非常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对着展鸰狠狠作了几个揖,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托仙姑您的福, 犬子考中了,考中了呀!”

展鸰大惊,这样也能行?你莫不是在驴我?

那人的情绪越发激动, 又唾沫横飞的对周围满脸好奇的乡亲们解释原委, “前几日城中不是来了一个骗子黄大仙吗?这位展仙姑当众揭穿了他的骗局,这还不算, 她老人家又大显神威给了小老儿一张符纸,还传授仙法,我夫妇二人家去后令犬子照做, 果然侥幸得中,如今已是正经的秀才, 过不几日就要去州学上学去了!早就想亲自谢谢仙姑了, 奈何找来找去找不见!”

说着说着他不禁泪流满面, 一边卷起袖子来擦泪,一边哆哆嗦嗦, 感慨万千的道:“我与拙荆年纪大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统共这么点儿念想,当真是日思夜想的盼着他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奈何他打小身子骨弱,接连几次又不得中,本以为今年也不成了,没承想天无绝人之路,碰上了展仙姑这样一位得道高人……”

店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有几个当日也在现场的此刻也认出了展鸰,都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回,可信度大大增加。

其他不知道的更是满脸好奇,又七嘴八舌的打听起来,看向展鸰的眼神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掌柜的,而是包含了仰望、憧憬和敬畏的目光。

展鸰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说老实话,若非自己明白前因后果,她简直要以为是误闯了什么可怕的宗教洗脑现场!

这中年人真不是自己安排的托吗?

她自认脸皮不算太薄,可饶是这么着,面对这样庞大的攻势也有点承受不住。

她抽了抽嘴角,连忙抬高声音止住对方狂热的演讲,“过奖了,过奖了,不过侥幸罢了!能中是你儿子火候到了,实力出众考官大人自然录取,与我没有任何相干。”

展鸰自己是那么想的,可其他人就未必了。尤其是那秀才爹,便以为她着实是个谦虚过人、不贪图名利的高人!越发敬畏了,又朝着众人大喊:“诸位,诸位乡亲呐,这才是真正的高人,世外高人!”

展鸰:“……?”

她就觉得事情好像已经在朝着一个她无法掌控的方向狂奔,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直直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心道,什么世外高人啊,你说这话别人能信吗?你见过开餐馆卖烤鸭的世外高人吗?

然而……大家还真信!

不说外头那些本来就打心眼儿里敬畏鬼神的寻常百姓,就连后头的夏白和诸锦也已经开始议论,十分不确定的找席桐确认,“她是不是真会这个呀?”

在这之前,他们也都以为那日的一切不过是展鸰临场发作,随机应变而已,算不得数。毕竟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可如今看来,怎么竟还真有用啊?

此刻席桐跟展鸰的心情差不多都是如出一辙,宛如一片轰炸过后的杂乱和难以置信,哪儿还顾得上思考?当下晕晕乎乎的胡乱嗯了几声,喃喃道:“……或许……吧?”

话说自从确认穿越之后,这两位曾经坚定不移的科学唯物主义者就时不时的会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一点儿微妙的小动摇。

若说世上没有鬼神和超自然力量,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穿越的?难不成现代社会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可他们的本事、能力以及身上的伤都明晃晃的宣告着过去经历的真实性。

可若果然穿越了,这件事本身就极度匪夷所思,试问连这样无法解释的事情都发生了,好似再有点儿其他什么怪事,也都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经过这么一闹,肖鑫看向展鸰的眼神都不大对了,非常诚恳的说:“妹子,给句准话成不?你到底是干啥的?”

展鸰哭笑不得,十分无力地解释道:“难不成大哥你也信这个?你觉得我像吗?”

没想到肖鑫还真就认认真真的盯着她打量了好久,然后点点头,“我觉得像。”

早在他认识席桐的时候就觉得那小子十分与众不同,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看上的姑娘必然也有十二万分的过人之处。而且那一家客栈怎么瞧怎么不同于寻常客栈,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如今看来只怕事情就出在这上头!

得道高人开的店跟那些凡夫俗子开的店能一样吗?那必须不一样!

展鸰听了想打人。

偏还有展鹤这小东西出来凑热闹,仰着脑袋,很有几份兴奋和期待的问道:“姐姐会飞吗?能带鹤儿一起飞吗?”

他做梦都想飞一回哇!

平时光被哥哥和叔叔他们扛在肩头就够过瘾的了,若果然能飞起来,那得多有趣呀。

展鸰面无表情:“不会,不能。”

展鹤就长长的叹了口气,失望极了。

展鸰无言以对,心道,你本来就不该对这事抱有期望好吗?

于是接下来的小半天就更热闹了:

本来许多人已经买好东西想走了,可谁成想忽然又冒出来一个仙姑,由受益者现身说法证明十分灵验,于是纷纷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登时就将那三层小楼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外头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不想出去,一时间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