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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所有人都没有笑她,人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出了一条通往拉兹的路。
那条路像是被祝福铺成的。亚述虽然一向关注这个金发的姑娘,但他也一向是个太过腼腆的小伙儿,从来没敢跟这姑娘多说过一句什么。这时在久别之后猛然见到拉兹,他本来还拘谨地不知说些什么,这时见到了她的痛哭,他的羞涩猛地就抛开了,松开了马缰,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声说:“我的女孩儿,你哭什么呢?”
——是啊,又哭什么呢?难道是哭他终于平安归来吗?可平安归来,不是正值得欣喜而笑吗?她怎么会突然哭了呢?
她脸上的泪还没收,就又变成了笑。这忽哭忽笑的场面一时把王宫市场里所有的人都逗乐了。他们先是唇角漾起了善意的笑,然后一齐鼓起掌来。拉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看着她的骑士那宽宽的肩膀上如此阳刚的脸,心中只觉得被所有的果香充满了。
然后她看到他那对紫葡萄色的眼睛,咧嘴笑问道:“他呢?你护卫的、也是我们王国最伟大的魔法师瞳呢?”
亚述安静地笑着:“他已经回来了呀。”说着,他抬起头,望向市场边那幢伟大先知摩亚留下的建筑,“他与我约好,要在这里见面的。”
所有人都把头转向了那面水晶窗。
水晶窗其实一点儿也不透明,上面彩绘玻璃上的图案太复杂了,复杂得都有些阴郁。
市场里面的人一声声欢呼起来:“魔瞳,魔瞳!”
水晶窗羞涩地吱呀了一声。
窗子打开了,一个一头直发的男孩儿站在窗前,他纯洁无瑕的脸庞上长着精致极了的五官,阳光似给他蒙起了一片光的护翼。他的唇边微微噙着似笑非笑的怯意与羞涩。
整个天国的光辉在那一刻似乎都挥洒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的黑衣有一种透明的感觉,近乎无色。他挂着天使一般的笑,亚述怔怔地望着他,他虽与瞳相处已近三个月,可三个月来,他的脸上一直涂着亚述也看不透的苔泥。他从没想到过——就是穷尽他那可怜的想象力,也绝对想象不出他会有这样一张天使一样的脸!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为他身上折射出的那天使一样的光芒。有年老的人不知不觉中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亚述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儿,只有他不觉得他像什么非人间的天使,觉得他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小男孩儿。
可人群中有一双眼始终是沉静的,那是披着斗篷戴着帽子的路德校长。他似被瞳出现的那一刻的光芒晃花了眼。
他侧眼看向那扇已没有人注意到的水晶窗。水晶窗上,那复杂的花纹忽然不见了,杖与剑的徽记也淡了,上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魔鬼面具般的图案。它一闪即逝。那图案是如此黑暗与恐怖,以致路德校长一见之下,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他看到,那似是只有魔域的金属才能打制成的面具的幻象中,那面具上的唇直咧着,说不出的促狭与狰狞。
路德校长转过眼,看到瞳唇边那观之可亲的带着点儿羞涩的笑,只觉阳光一晃,心里迷迷地似被晃花了般。
他在口里低声呢喃着:“难道,这是真的,先知摩亚来自魔域的那个预言都是真的?这世上,让他也难以预料的,会出现一个混杂天使与魔鬼气质于一身的男孩儿?”
第八章 召狐
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窗外晚香玉的花香陶醉了他,他那和晚香玉花瓣一样细致的颊上就升起了一抹酡红。
他身边的桌上放了一杯茶,刚用来加过蜂蜜的银色的羹匙还放在旁边,上面还有一滴残留的蜜露出琥珀样的色泽。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柔软的大靠椅上,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切——这是他该得的,不是吗?在生命漂泊无依了十四年后,他是该得到些什么了吧?
屋内的光线有些阴暗,身边的水晶窗外这时通向的不是市场,而是郊外的一个小花园。园中的花木可以按着主人的愿望而不是按着季节生长开放。这是伟大的先知摩亚留下的魔法之宅,窗子可以随心所欲地通往自己喜欢的地方。
现在,整个宅子都是他的了。
窗外,是落日,通往西方的落日。那是,他来的地方。瞳伸出了手指,内侧的百叶窗忽然落下,遮蔽住了整个夕阳,只让它的光斜斜地透进来。他似乎很不愿意看到那落日的光……落日殿、魔域、最伟大的魔君刹天利、小丑、表演……那吞噬着所有光明的地方、又是释放出所有黑暗的地方……瞳突然摇了摇头,他很不愿意想到这一切。他要快乐。
他的手指触到了桌上的一把银色的剪刀,他顺手拿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安逸,但未免太寂寞了,让他找点儿什么事让自己快乐一下吧。
这么想着,他就轻轻举起那把银色剪刀,随着脑中的思绪在空中胡乱地剪去,口里喃喃着:“啊,我想要什么呢?我要这附近一千里内最最聪明,最最快乐的生灵快来陪我。我要它温顺得像一粒奶糖流到喉咙里的感觉,聪明得像它吞噬过的所有真正的智慧之光。”
他闭着眼,手中的剪刀随意地动着,有一刻,他似在空气里完成了他的作品了,睁眼一看,不由失声一笑:“原来是一只狐狸,怎么,在诺丁汉结界以南,最聪明的生灵原来就是一只狐狸吗?”
空气中,浮动着被瞳在“空外空”结界内剪出的一片剪纸。那真的是一个狐狸。瞳笑着伸出他细长的食指,点在那狐狸的头上说:“我的小东西,无论你在哪儿,无论你在饮水还是在草地上游憩,听了我的召唤,马上来呀,马上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屋中阴暗的光线猛地被什么搅动了一下。那是一团红,火红火红的光色在这屋中一炸。然后,落在地上一滚,一只火红的狐狸就落在那黑黝黝的胡桃木地板上了。
瞳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它,不可思议地看着它那灵巧的身段:“难道,你就是方圆一千里内最有灵气的生命了吗?”
那只狐狸也闪烁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看着瞳,似是一时还搞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它的眼神是极度灵动也是极为狐疑的,聚着光,发着万物生灵所少有的一种熠熠的光辉。那光芒似乎闪动着诺丁汉山脉里所有的积雪上的阳光、长林与丰草间最璀璨的色泽。
瞳一见之下,就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撞上了。他伸手轻轻地抱向那只狐狸,低声说:“原来你这么可爱又可怜,来吧,到我手里来吧,想想看,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狐狸的四爪却向后退了两步。它的爪子下的肉垫是如此柔软,以至于踩在那么硬的胡桃木地板上,都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瞳笑道:“小东西,你害怕了吗?我对你没恶意,我只想你陪着我玩儿。只要我高兴,我还会给你些你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我是……”他骄傲地扬起了脖颈,“诺丁汉山脉以南最最伟大的魔法师,我刚刚打败了铁流人。难道,这些消息,你在诺丁汉山林里没有听说过吗?”
他向狐狸晃动了下他的食指,指间闪出了一团银色的焰。他低声笑道:“你看,这就是我的法杖。”
那只狐狸却摇了摇头。
瞳笑了:“你还不会说话。这样吧,我把你变成人吧。”
他抬起眼,看向遥远的东方:“听说,在遥远的东方,狐狸一族是最最充满灵性的了。它们总是试图修习魔法。但它们也要苦修上千百年,才能勉强变成一个人,最后还常常躲不过雷殛。你是一只聪明的小狐狸,你家族里的这些事,你总该知道吧?不过,你运气好,遇上了最伟大的魔瞳,我会在一刻之间就把你的愿望实现的。说吧,你想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小狐狸的神情却一下变了,似乎很不屑,又似乎很愤怒。它忽然开起口来:“我不要变成人。”
说着,它又向后退了一步:“而且,我要郑重地对你说,我很讨厌你用你的什么魔法干涉我的生活,一下把我从诺丁汉山上最美丽的夕阳下强带过来。”
它晃了晃身上着了火一样的皮毛:“我刚刚饮了水,饮了水后,我习惯在草坪上睡上一小会儿呢。”
瞳很惊异这么样的一只狐狸,它的灵性居然到了可以让它自如地使用语言的程度。他诧异道:“怎么,变成人不好吗?变成人是很快乐的,这不是你们狐狸族内好多生灵一辈子的梦想吗?”
那只狐狸又倒退了一步:“它们是它们,我是我。”
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精通魔域的魔法与自然的魔法,他最擅长的就是“役牲灵”,还从来没有一个有着灵性的动物或植物这样抗拒过他。它难道不知道:只要有了他这个伟大的魔法师的点化,它那可怜的生命不用经过苦修就可以得到某种形式的永生吗?
“为什么?”瞳好奇地问。
那只小狐狸却皱起了鼻子,对着瞳做出一种还从没有别的生灵做出过的最可恶的表情:“我不想别人用魔法打扰我快乐的生活。”
“可变成人,不是更快乐吗?这是每只狐狸,也是所有的有着自己性灵的动物的愿望啊!”
那只小狐狸的脸上露出了个极为狡狯、也极为嘲弄的笑容,它盯着瞳:“可是,你快乐吗?”
瞳一呆,他想说:我快乐,我当然是快乐的。我一直努力做一个最出色的魔童,而且我成功了!我一直在自己寻找与制造着时机,这一点,我也成功了。我怎么会不快乐?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说不出。
就在他一呆的工夫,他用来困住那只狐狸的小小结界失控了。只见火苗样的红色一颤,那只狐狸就这么溜走了。
瞳一挺身,想拦,却没有拦住。然后,他看着这个豪华僵硬、冰冷而严肃、伟大的先知摩亚留赠给他的建筑,心里不由一声低叹:没错,我是不快乐的。
瞳是不快乐的。他记得自己的童年:他的出身,既贫贱得让人厌恶,又高贵得让人窒息,这是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他出生在诺丁汉山麓北面的一个山脚下。他不是萨森人。他那先知的本能让他甚至能洞悉到自己出生以前的状况。他尘世的父亲是一个从不工作的面包师。他酗酒,丑陋而且粗暴。他的怒气一旦发出就像被酵母发酵一样无休止地膨胀。而他的脾气又是懦弱的,有着面粉一样的黏稠与稀软。
而母亲,母亲该是慈祥与温柔的吧?那种胆怯的羊羔一样的温柔,只适合用来做供奉的祭品那样的软弱与温柔。
他的家庭是贫困的。他从出生起,就在贫困中挣扎着。他有一个最大的心理阴影。那就是,在那个家庭中,他本来永远不该出生。
——他其实在出生前本已死了的。
——对,他本该是一个死婴。
魔瞳的眼睛忽然阴郁起来,像重又看到了他不快乐的童年与童年以前……
他的母亲在怀着那个婴儿时,也没能逃过父亲酗酒后的拳打脚踢。他总是在喝酒之前发作一次,喝酒之后又发作一次,酒醒之后再发作一次。他的暴怒不知从何而来,是对自己窝囊的怒气还是对自己懦弱的不敢正视?这一点他自己说不清,瞳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他会用他几乎从来不动用的面包房的工具捶打母亲。
瞳从出生起似乎就在记事了。而最让他难耐的是,他甚至记得他出生以前的事。
……母亲流产了……血,最后都凝成了暗褐的印迹……一块肉团其实在四个月时就已从她肚子里打出来了,医生都说,她已经绝育……可是,过了六个月后,她居然又生了……她又生出了一个孩子,她自己都说不清已经流产的自己怎么会又生出这么一个孩子……
瞳曾用自己出生后渐渐发现的天生的魔法能力慢慢潜探过,然后他知道,那真是这个大陆上最最重要的一个秘密了,那关系到他秘密的不可为人所知的身世。
父亲与母亲对他的到来都感到是那么不可思议。父亲怒气冲冲地对母亲说:“这孩子不是已经流产过了吗?可现在,它又是什么东西?是谁把它又放到你肚子里去的。”
……
瞳闭上了眼,痛苦的过去让他的知觉都失灵了。
幸好,这是一个有着魔法的大宅,有先知摩亚留下的封印在保护着他。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安全地放任自己暂时地失去灵力。
可一个脚步声响起,然后一个阳刚而低沉的声音道:“啊,我的瞳,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瞳睁开眼,才看到自己滴在手上的泪滴。
他身前是亚述那年轻矫健的张扬着力量的身体。
他关切地看着自己,一双紫色的眼睛中,有淡白的温暖。
瞳微微笑了一下,像一个天使的祝福惊破了清晨草尖上那秘不可宣、不欲为人所知的一滴露水的秘密。他低着声音说:“啊,亚述,你来了。我只是……”
他在寻找着理由,这时,他看到百叶窗内透进的阳光:“……我只是喜欢却又受不了那西方的落日。”
亚述走到窗前,关上窗,又用他矫健的身子挡住那阳光还可泄进的最后的缝隙,挡在了瞳与西方的落日之间。
他微微纳闷地望向瞳,这是一个他所不能了解的拥有巨大法力的孩子,他既强大又脆弱,既单纯又神秘。他的心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在他的眼中,瞳那迎着光的侧影蒙着一层天使般的光晕。可那光晕下面,又沉默着来自魔域般的强大法力的低沉。而他透过这一切人世罕见的异象,却似在下面看到了一颗脆弱的心。
他在心里轻轻呻吟了一声:“如果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好吗?记着,我是守护你所有灵力的骑士。”
第九章 死魂灵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亚述说。
他不敢探究瞳心底真正的秘密,因为,他怕伤害了这个其实极为敏感的孩子。他的目光十分温暖,这温暖不止温暖了瞳,也温暖了他自己——他的心因为自己还可以为别人带来如此的温暖而温暖着。
“好消息就是,国王已经提议封你为护国法童。这样的荣誉,在伟大的先知摩亚之后,还从没有人领受过。这个提议也正在长老院接受审议。”
他的唇角微微地笑了起来,为自己保护的法师可以获得如此高的国家荣誉而高兴。
然后他的眉毛拧了起来:“坏消息就是……其实我也说不清,我只是感到不安。被我们歼灭的所有的铁流人,他们在被埋葬前我曾去看了一次。从一开始我就发现……我发现……”
亚述皱了下眉,迟疑着,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他们都失去了一只眼珠。那是他们的左眼。他们闭着的左边的眼睑都是瘪的。我无意中掀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我发现这个异常后检查了所有能找到的铁流人的尸体,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
他的脸色十分困惑——这真是一件奇异的事。
铁流人的眼珠到哪里去了?难道是被人挖去的?挖去的人要他们的眼珠来做什么?
然后他才惊觉瞳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忽变得空白。
男孩儿的身子在宽大的椅子上向后一靠,似乎有一种惊惧的表情。
他在害怕什么?这个拥有强大魔法的魔瞳还会怕些什么呢?
亚述的手一下就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上。他感到自己护卫的魔瞳受到了惊吓,他的职责就是护卫他永远不受侵犯,无论那来敌有多么强大!
瞳忽然开了口,开口之前,他的手忽然伸出在水晶窗上划了一划,一个幻影就落在了硬地板上。
那是一个杖与剑交叉的幻影,它们落在地上,还是那日亚述以自己的剑搭上魔瞳的杖时所做过的承诺的标志。
瞳忽低沉着声音说:“亚述,把你的剑抽出,照着影子上面的位置放好,然后再从上面拿开来。”
亚述变色道:“这是为什么?”
瞳的身体忽然显得好疲惫:“他们,是他们找来了。你我,解约吧。”
亚述怔怔地望着他。
——难道,真的有更强大的敌人已找来了?
只听瞳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那些铁流人当初是怎么突破诺丁汉结界的?以他们魔法师的力量,虽然强大,他们也该攻不过来的。”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子前面,望向北方。
“那是——那实际是,北方的暗黑破坏神三个神灵的强大助力让他们突破的。”
“这是我的猜测,但多半也是真实的。”
“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在极北的那个一年有半年黑夜,连太阳也不敢普照的暗黑世界,那三个伟大的神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而他们,还只是被命令的。”
他回头望向亚述:“抽出你的剑,照我说的做。否则,你会死的。我只怕也无法再保护你了,也无颜再承担你的保护。”
魔瞳一低头:“做吧。”
亚述忽然抽出了他的剑。他知道这是解约的形式。
可他却把锋利的剑锋一下割在中指上,一滴鲜血渗出,他屈起指,弯下身,伸指一弹,那一滴血就落在了地上幻影中那杖与剑的交合处。
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昂扬道:“我不怕死。瞳,这个契约已定,我是不会更改的。是你给了我更多值得护卫的东西,是你维护着我的勇气。而我这么做,不是出于什么武士的愚勇。我只是……”
他低下头,口里的话忽然变得很艰难。
亚述也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一旦要表述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舌头与牙齿都会变得格外沉重而笨拙。
“……为了你。”
“我们已经是朋友,共同征战过三个月的朋友。死亡可以把人们从所谓事业的责任中吓离,我也一样,但它无法吓退一个朋友。”
然后他温和地笑了一下:“好了,现在,我已盟下血誓了。就是你的法力再强大,也无法单方面地解除这个护卫之约了。”
瞳脸上神色变化得相当奇异,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对如此血性的承诺变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亚述的眼前忽幻出了一个幻象,觉得……这个强大的魔法师,但同时又是这么弱小的孩子,会突然跑上来,像一个小弟弟一样地拥抱自己。
他闭了闭眼,知道那只能是自己的幻想。瞳是一个法童,他有一个魔法师所拥有的所有尊严。何况他敏感的自尊似乎比任何人来得都强。
他不会那么做的。
但这幻象还是让他心头一阵刺痛。
——对的,血誓!碰上这么个男孩儿,这条命,也就交给他了吧!因为,他确信他是一个不一样的伟大魔法师。
只见魔瞳的脸色已平静了下来。他缓缓地开口道:“堂·吉拉德来了。”
“他是幽灵鬼院的行首,也是魔域里那六个神秘的对抗光明的使者中最神秘的一个。是他摘取了铁流人的眼珠。”
“铁流人,对他来讲该是最优秀的死魂灵吧?因为,他们在生时就是那么无与伦比的悍暴。他摘了他们的眼珠,他们的魂灵从此就归他了。他会役使所有死亡生命的魂灵。”
瞳的声调越来越低:“他也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但他不是人类,而直接就是魔界的魔种子。他在大陆上修炼。”
“所以,铁流人作为生命是已经死了的。但堂·吉拉德让他们的魂灵复活了。呼汗旅已遭歼灭,但现在,他们还在萨森王国。而他们已经变成了不怕死亡的‘死魂灵’,变成了更强悍更可怕的在恐怖的堂·吉拉德手下指挥的一支魂灵之军。”
“而堂·吉拉德所到之处,没有战争,只有瘟疫。”
屋内的光线更暗淡下来。
窗外已经是夜了。
瞳长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还不相信,那么,我就给你看看吧。”
说着,他念了一句咒语,打开了水晶窗。窗外的光景不断地变幻着,西里城附近几十里内的小镇一个又一个的出现,那都是亚述所熟悉的——在当水果小贩之余,他作为一个步行者,几乎走遍萨森王国所有的地方。
忽然,瞳的手指一伸,窗外的风景就定格在一个地方了。那是只有一条街的小镇。街侧有不多的百余幢尖顶的房子,在夜色中很安详地坐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