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手上一片红,淑妃的衣摆也浸出了深色。
明檀的心往下坠着。
成康帝脸色铁青,怒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嫔慌忙下跪认错:“都是嫔妾的不是,嫔妾非要请定北王妃来解这机括灯,王妃解是解开了,可许是太过高兴,那夜明珠没拿稳,滚落在地,佳妹妹踩着了,脚下打滑便摔了下去,淑妃姐姐就站在佳妹妹旁边,也被佳妹妹撞倒在地。”
皇后与兰妃倒是想为明檀分辩,可方才局面太过混乱,她们并未看清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倒是几位低位宫嫔佐证了柔嫔这一说辞。
成康帝闻言,径直望向明檀,目光锐利。
明檀下意识便要下跪,可江绪忽然站到她身前,伸手挡了挡,眸光不避不让,静静地望着成康帝。
成康帝与他对视了会儿,眼神复杂。
周遭很静,气氛因两人的对视倏然冷凝成一片大气都不敢出的死寂。
然最终还是成康帝先收回视线,他什么都没说,只甩袖往如烟阁走。
很快,众人也都跟着往如烟阁去了,灯下只剩明檀与江绪二人。
江绪握住她已然冰凉的手,半晌,她指头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夫君,阿檀好像连累你了。”
“与你无关。”
“不,是我大意中计了。”
“无妨,我来处置。”
他的声音如沉金冷玉,低低的,却让人莫名心安。
明檀紧紧回握住他,这才想起解释:“方才那颗夜明珠,拿在手上竟是烫的。我察觉不对,没敢扔开,只想着要放回去,可手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麻了下,等我反应过来,那夜明珠就已经掉在地上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明檀所言,江绪自是全然相信,他安抚道:“无需担忧,有我在。”
他牵着明檀,走到方才淑妃摔倒的地方。
地上还有新鲜血迹,他伸手:“手帕给我。”
明檀乖巧地交出手帕。
他拿着手帕沾了沾地上血迹,仔细观察。
明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是人血吗?”她紧张问。
“是。”
明檀还没来得及失望,江绪又道:“她心思缜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留下破绽。”
明檀怔了瞬:“夫君你的意思是,淑妃她……?”
他是有什么证据吗?竟这般直接地认定了淑妃有问题。
江绪没答,目光巡视一圈,在角落处找到了滚落的夜明珠。
夜明珠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烫了,可握在掌心,仍有温热触感。
江绪打量了会儿,径直道:“是月光粉。”
“月光粉?”明檀不解。
“北地一种矿石研磨配置出的粉末,呈银色,微微泛光,密闭后,遇气会快速升温。”
明檀垂眸望向夜明珠:“所以这夜明珠上涂了月光粉?”
江绪不置可否:“走。”
-
而此刻如烟阁内,两间屋子俱是一片慌乱。
佳贵人那边叫得撕心裂肺,已是有早产迹象,章皇后忙吩咐人去找产婆,做好接生的种种准备。
淑妃屋子里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太医与成康帝小声回禀了番,而后轻摇着头,缓缓退出。
淑妃倚在床头发怔,眼泪无声滚落。
成康帝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时也颇觉沉痛。
淑妃的孩子没了,且太医说,淑妃体质本就不易有孕,此番怀上极为不易,这回没了,以后应也不会再有了。
外头佳贵人的哭喊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地不住喊着:“皇上!皇上!”
淑妃似乎是听得难受,眼泪模糊了视线,可她仍是半支起身子,哽咽道:“臣妾在这里,对佳妹妹不吉利,臣妾……还请陛下准许臣妾,先行回宫。”
成康帝不知该说什么,只紧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沉声保证道:“今日之事,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朕先让人送你回宫,佳贵人在这儿吵闹,你也没法好生休养。”
淑妃含泪点了点头。
可正当轿辇到达如烟阁外,婢女正要将淑妃从床榻上扶起来的时候,江绪牵着明檀进来了。
见江绪将人牢牢护在身后,成康帝心里压着浓浓不快,阁中气氛也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江绪没管他情绪如何,开门见山道:“陛下,夜明珠上涂了月光粉。”
成康帝闻言皱眉。
明檀从江绪身后出来,行了礼,不慌不忙将方才拿夜明珠时所感受到的异样和盘托出。
成康帝听完,眉头皱得越发深了:“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在夜明珠上做了手脚,又故意不让你拿稳夜明珠?”
“回陛下,正是。”
内侍将夜明珠呈上前,成康帝拿起来打量半晌,表面微微泛着银光,的确是月光粉。
这东西京中少见,保存亦有门道,江启之没可能随身带着,就为了给他那小王妃开脱。
他抬头,目光从兰妃与柔嫔身上扫过,不怒自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妃与柔嫔齐齐跪下。
兰妃还没吭声,柔嫔就先喊起冤来:“陛下,嫔妾不知,嫔妾根本就没听过什么月光粉,且这灯谜与宫灯都是兰妃姐姐准备的,嫔妾冤枉!”
兰妃不由看了她一眼:“柔嫔妹妹这是何意,这机括灯不是你提议的么。”
“嫔妾也是听陛下说过一回机括之事才有此提议,可嫔妾也仅是提议,余下的难道不都是兰妃姐姐在办吗?”
兰妃还想再驳,然淑妃却不可置信道:“兰妃妹妹,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不是我。”
“是与不是,姐姐嘴上也说不清楚,毕竟今夜的花灯与灯谜都是由姐姐预备的。”柔嫔跪在地上又道,“请陛下下旨彻查兰芜殿,想来若是兰妃姐姐所为,殿中定能寻到蛛丝马迹,若寻不到,也可还姐姐一个清白!”
听到这,明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江绪的小指,两人虽未对视,但也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原来今夜这出戏,还在这等着。一箭四雕,淑妃可真是好计策。
想来此刻兰妃的兰芜殿内,已然有一瓶月光粉在角落等着。
不出所料,半刻后,内侍便来回禀,并呈上了一瓶密闭封存的月光粉。
成康帝扫了眼,又看向兰妃,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兰妃,你作何解释?”
兰妃还未开口,淑妃便忽地扑上前,豆大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兰妃妹妹,你为何如此害我?你心悦定北王殿下,嫉恨定北王妃,就要借她之手除掉我的孩子吗!”
此言一出,兰妃倏然抬眸。
淑妃直直望向她:“你敢说你不是心悦定北王殿下?!”
四下倏然寂静,成康帝神色难辨。
明檀的心慢慢往下坠,她错了,淑妃这不是一箭四雕,而是想来个一箭五雕――
害佳贵人的胎;掩盖自己未有身孕的真相;让她担上不慎害人落胎的过失;嫁祸于兰妃;还有,离间圣上与夫君之间的信任。
且最为棘手的是,夫君能揭穿淑妃的真面目,却无法左右兰妃的选择,偏偏最为重要的,就是兰妃的选择。
明明不过几息,明檀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好半晌,兰妃终于有了动作。
她忽然放下自己的头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眼眶发红:“臣妾幼时为公主伴读,曾与陛下一道读书,那时陛下躲懒,坐在臣妾身后,先生教书时,陛下贪玩剪下一缕臣妾的头发,惹得臣妾大哭,那时陛下为哄臣妾,曾许诺及笄之时便登门下聘。
“陛下许是幼时不懂事,并未将承诺当真,然臣妾一直当真。臣妾深知后宫多艰,可得知自己能够入宫时,仍义无反顾,这些年在宫中,臣妾从来都无意去争抢什么,也不敢多打扰陛下,只静静在宫中等着陛下闲时来寻。
“那些污蔑罪责,都推到臣妾身上也不要紧,可若要疑臣妾对陛下存有二心,臣妾愿落发为尼,自请长伴青灯,从此不再过问宫中之事,以余生以证此身分明。”
成康帝心头一震:“兰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兰妃倔强地跪着,似乎不还她一个清白她便要在这长跪不起。
第九十四章
兰妃此举,显然在众人意料之外,就连淑妃也不由怔了瞬。
兰妃她……怎么会?她骨子里清高得很,不屑于邀宠献媚,不屑于违心行事,可她现下里竟……
屋中只柔嫔看不明白眼前形势,还往前跪了跪:“皇上,兰芜殿这东西都找出来了,您可不能听信兰妃娘娘一面之词啊,兰妃娘娘她――”
“你给朕闭嘴!”成康帝咬牙切齿道。
柔嫔被吓得一哆嗦,忙将话头咽了回去,还下意识望了眼淑妃。
可淑妃却没望她。
蠢货。
她都理所当然以为兰妃是不屑于邀宠献媚违心行事的清高之人,陛下又会怎样以为?
这宫中宠爱从来都是简在帝心,信任自然也是。
兰妃今日做到了这份上,别说只是在她宫中搜出瓶月光粉了,就算她承认是自个儿害的皇嗣,皇上也只会认为她是爱惨了自己,见不得其他女人有他的子嗣,略施小惩便可轻轻揭过。
今日这局,是她轻敌了。
成康帝适时下令道:“来人,先送淑妃回宫,淑妃小产,悲痛难当,不宜再留在此处。此处有朕在,自会将今日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兰妃此番诉衷肠已让圣上对她深信不疑,再想将此事推到她身上只会得不偿失,左右最要紧的两个目的已然达到,余下的残局尽数让那蠢货背着便是。
思及此处,淑妃只是配合着做出悲痛难当伤心失魂之态,任由侍婢宫娥将她扶起。
可行至门口时,江绪却忽然出声:“淑妃娘娘留步。”
淑妃一顿,成康帝也皱眉望他。
“封太医马上就到。”
“你叫封太医来干什么?”成康帝问。
不待江绪应声,封太医便背着药箱匆匆入内:“微臣给陛下请安。”
“起。”
封太医恭谨起身,又朝江绪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江绪扫他一眼:“给淑妃把脉,看她是否小产。”
此言一出,淑妃脸色变了:“王爷,您这是何意!”
她心中惊诧不已,定北王怎会知晓此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绪看都懒得看她,只淡声吩咐:“把脉。”
淑妃慌了,“噗通”一声跪下,眼圈倏然发红,下一瞬便泣不成声:“皇上,臣妾方才口不择言,那也是因失了我们的孩子才一时不察,王爷位高权重,深受圣宠,可又何至于跋扈至此!当着您的面便要如此折辱于臣妾!臣妾今日痛失腹中胎儿,本就不想活了,若还要再受此折辱,臣妾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儿!”
“……”
这上元佳节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成何体统?!这江启之,竟会给他找事!
可淑妃到底不是兰妃,成康帝心里埋怨着,可对她的信任远不及江绪。
他深知,江启之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般举动,是以淑妃再如何哭闹卖惨,他也只是略沉了沉声:“太医都来了,把把脉再回去也不迟。”
淑妃瞪圆了眼,不住往后退。然成康帝都已发话,自有内侍将她按回床上坐着,任封太医为其把脉。
半晌,封太医起身,谨慎道:“淑妃的确有小产之迹。”
明檀怔了怔。
可封太医紧接着又说:“只不过淑妃娘娘的小产之迹是服用药物所致的虚假迹象,实际并非小产。”他顿了顿,“微臣仔细查看淑妃娘娘脉象,淑妃娘娘应是……并未有过身孕。”
屋中除明檀与江绪,所有人都惊了。
“你说什么?淑妃并未有过身孕?”成康帝不可置信问道。
封太医颔首:“淑妃娘娘脉象全无有喜之状,且今日此种脉象极易误诊为小产,微臣仔细诊验后可以确定,的确是服用药物所致,皇上若不信,可以再请提点大人前来一诊。”
封太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淑妃面上血色尽失,也已全然不见先前的痛心悲愤,成康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绪又适时过封太医的话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沈玉将灵州账册与行贿名册送入宫中当日,勤政殿洒扫内侍双禄与同屋内侍换班,偷偷去了趟栖云宫。”
栖云宫的主位便是淑妃。
成康帝听到这,慢慢回过味了。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由淑妃策划?
在他动手处置之前先发制人,以多年相伴与腹中龙子为筹码保全父兄。
只是这假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月份渐久,肚子却不显怀,再往后便要瞒不住了。
所以她就想借定北王妃之手顺理成章落了这胎,顺便害下佳贵人腹中龙子,再全数推给兰妃,另以定北王妃之罪责与兰妃之爱慕让他对江启之心生嫌隙。
她许是还料定了江启之手握重权,即便他对江启之心生嫌隙,也不会立时与之翻脸,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处置定北王妃。
既不能处置定北王妃,便只能对她这受害者加以补偿,父兄得以继续保全,她甚至还能因此得以晋升――
成康帝脸色铁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毒妇!”
淑妃坐在床上,浑身泄力,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她伸手用力抹去,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是聪明人,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事已至此,再多狡辩都是无用,这位定北王殿下显然是有备而来,太医、内侍……那些原本可以瞒天过海的蛛丝马迹想必此刻已全数被他握在手中。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笑一声:“臣妾是毒妇,没错。”
她转头,目光从柔嫔、明檀、兰妃身上一一停过,又略抬了抬,对上怒不可遏的成康帝。
“可这宫中,谁又从一开始就是毒妇?而今种种,还不都是拜陛下所赐!”
她仰着头,眼泪从鼻上滑过,泪流着流着,她唇角又往上翘了翘。
“兰妃与您幼时相识,可臣妾也是十六便入东宫。臣妾家世不显,刚入东宫时,只是个小小良媛,什么都不懂。
“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闹了笑话,回东宫后,臣妾羞愧得不敢出门,您亲自来臣妾院中劝慰臣妾,说当初选了臣妾,便是看中臣妾天真淳善,皇上您可还记得?
“那时我以为,您所说的看中,便是真的看中。可后来才发现,您可以看中臣妾天真淳善,也可以看中其他女人婀娜多姿,能歌善舞,温柔小意,明媚大方……您看中的未免也太多了!多到东宫装不下,这后宫也装不下!
“臣妾也一次次期盼,一次次希冀,可到最后,总是失望,后来臣妾才明白,您看中的这些里头,最没用便是天真淳善。
“臣妾若是十年如一日的天真淳善,白骨怕是都早已经成灰了,哪还能站在您面前告诉您,您的喜欢与心意到底有多廉价?”
她边说,边抬眼望他,唇角往上扯着冰冷讽刺的弧度。
成康帝怒极,面上抽动着,已说不出话。
然淑妃却已无所畏惧,只自顾自道:“有时候我真羡慕定北王妃和豫郡王妃,有那么好的家世,还不用进宫蹉跎一生。
“这宫里的花,不论如何名贵,如何娇艳,要么被人修剪,要么无人欣赏,要么零落成泥,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也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皇上!佳贵人难产,已然血崩了!”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着急忙慌进来传话。
成康帝一听,回身便往佳贵人屋里走,走至门口时,他顿了顿:“先将这毒妇给朕看好了!”
淑妃在后头扯出抹了然又讽刺的笑,她目光缓慢地移着,移至兰妃身上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本宫低估你了,没想到忙活一场,到头来却为你做了嫁衣裳。”
她才不是要害佳贵人的胎,七个月,胎都已经成型了,若此时佳贵人来个难产而亡,那生下的皇子或是公主必要寻一位养母,试问这后宫之中,又有谁比她这痛失龙胎再也无法生养的高位嫔妃来得更为合适?
膝下再添一位皇嗣,贵妃之位就近在咫尺。若是位皇子就更好了,佳贵人出身陇西杜家,为扶皇子,她不愁拉不拢杜家做她身后靠山,如此一来,她的父兄也有了更为强劲的助力。
这般好的算计筹谋,却偏偏要织与了兰妃,想想,也真是讽刺。
兰妃起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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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佳贵人产下一位小皇子,自己却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太医称佳贵人血崩之势已然损身,即便是醒了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成康帝闻言,沉默良久,着即下旨晋佳贵人为佳嫔,连跃两级。
淑妃被带回栖云宫严加看守听候发落,柔嫔则是连句辩解的机会都没落着,便被打发去了冷宫。
正月十五的圆月高悬,清冷明亮,显江上应是正在燃放烟火,两岸又是“一夜鱼龙舞”的灯火盛景,而这深宫之中,却冷寂得紧。
出了如烟阁,明檀站在台阶上,很轻地说了声:“多谢。”
兰妃站在她旁边,声音淡而飘渺:“不用,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不能承认她心悦江启之,从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不能,对谁都不能。
她犯不起一念之差的清高,那一念之差,会毁了自己,毁了家族,也可能会毁了江启之。代价太沉重,她承受不起。
终究,她也只是一介俗人罢了。
淑妃以为她赢了,可只有她知晓,在自己心悦之人面前对其他男人违心诉衷肠,到底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更可悲的是,她会如此这般,难受一生。
许是难受着难受着,从今往后也能慢慢习惯吧,总归也从未是彼此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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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已经落钥,今夜注定留宿宫中。
明檀与江绪缓步走往暂歇的华音楼,途中,她问及许多从前不知之事。譬如行贿名册与淑妃有什么关系,又譬如他是何时发现淑妃这孕怀得另有门道。
得知勤政殿的内侍是章皇后查出来的,明檀又是一阵愕然。
皇后?这里头竟还有皇后的手笔?
那如此说来,皇后也早就知晓淑妃假孕一事了?可皇后从头到尾都未沾半分,就连今夜事发,她也是守在佳贵人的屋中……
想到这儿,明檀恍然――
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了,她是母仪天下为人表率的皇后,很多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自己从纷争里摘出来,避开皇上可能面临的难堪时刻,便永远都会是大显人人称颂、皇上也无比认同的贤德仁后。完美,无可挑剔。
只不过今夜听了淑妃所言,她莫名有些感慨,又莫名有些好奇,从来都无可挑剔的皇后娘娘,会否也曾有过少年意动的时刻?
可惜,她无从知晓,且就算是曾经有,如今应也不会再有了。
明檀看着清冷月色,忍不住小声道:“这样算来,皇上辜负了好多女子啊。”
“你情我愿,何谈辜负。”江绪并未如她有所触动,还妄图纠正她,“后宫本是朝堂家族之间的制衡交换,如若不愿,皇上并不会逼她们入宫。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既要家族荣宠,又要帝心如一,话本都不敢如此作写。进宫之日她们便该想到,一国之君,不可能终日耽于情爱。”
明檀默了默,道理她都懂,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驳道:“话本敢呢,我都看过好几本。”
“……”
“你看的话本自是与众不同,什么都敢,不是还敢写一夜要七回水么。”
“……?”
明檀瞪直了眼,忽然炸毛!
第九十五章
今夜宫中众人注定难眠,明檀也没睡好。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明檀便拉着江绪,在宫门开时悄然离了宫。这宫里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将自个儿摘出来,她是万万不愿再往里掺和了。
没过几日,宫中传出消息,佳嫔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