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们神情,明檀稍松了口气,她又问:“王爷人呢。”

其中有个姑娘心思活络,想着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若不想被王爷收用一时便扔在一旁不得随同回京,还得傍紧王妃才是。

毕竟她们这些人容色才情再好,出身摆在那儿,就注定了随时可弃,而这后宅终归是王妃做主,王妃眼瞧着是不喜她们,不若引开注意,再另寻机会求得庇护,起码也得跟着回京入了王府才不算吃亏。

想到此处,那姑娘上前盈盈福礼,规矩答道:“回王妃,奴婢们来时,王爷仍在与各位大人把酒言欢,王爷只让清羽作陪,其他的奴婢们也不知晓了。”

明檀稍怔:“清羽?”

“是。清羽是徽楼里最好的姑娘,也是教习妈妈最看重的姑娘,奴婢等,都是不大能及得上的。”

这话里头上眼药的意思明檀又怎会听不出来,只不过她现下懒得管这女子的七窍心思,王爷指了姑娘作陪――这一消息就足以令她患得患失。

徽楼中又是一番歌舞赏乐,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来禀喻伯忠,说是姑娘们都已顺利送入府中。

喻伯忠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放下酒杯,斟酌出言道:“王爷,清羽姑娘伺候得可还合意?”

虽然从始至终,这定北王殿下也只不过吃了一片青笋,都未拿正眼瞧人,但男人间的那点儿心思他还能不明白?不拒绝那不就是接受的意思。

他又笑吟吟道:“王爷出门在外,身边也是得有些个贴心人伺候,这侍卫婢女粗手笨脚的,又怎比得上美人们温柔小意。不过下官想着,若是只有清羽姑娘一人,忙起来未免疏漏,所以就先遣了先前那几位姑娘去府上候着。”

喻伯忠对这番贴心安排颇有几分自得,还迫不及待地由此引至了抽解一事之上:“……只不过先前王爷所说的补齐抽解一事,实不相瞒,近两年海上多风浪,船队折损严重,市舶司如今,委实是捉襟见肘。这补齐近两年抽解的事儿,可否……”

江绪忽地打断:“你送人去了府衙?”

他声音忽地疏冷,正想给他斟酒的清羽不由得抖了下,酒珠滚落在他的香囊之上。

她稍稍有些慌神,下意识便想拿手帕去擦,可江绪却先一步按住了香囊:“别碰。”

他自顾自起身,掸了掸香囊上洒落的酒珠,这才注意到上头的精致绣样。

清羽:“殿下……”

“让开。”

江绪半个眼神都未多给,负手便要离席,舒景然也跟着起了身。

喻伯忠懵了,也不知这好好的是怎么了:“王爷,王爷,下官……”

江绪略略停步:“喻大人都能花重金寻来诸多美人,想来市舶司腰包颇丰,补上近两年的海贸抽解也不是什么难事,既如此,那就请喻大人再按市行二分利,一并补齐利息,充盈国库,也算是造福大显百姓了。”

喻伯忠:“……?”

第六十九章

这定北王殿下的脸变得太过突然,喻伯忠愣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

倒是那清羽姑娘先一步反应过来,喊了声“殿下”,忍不住跟了出去。

清羽是徽楼里头最出色的姑娘,教习妈妈自幼精心教养,下月出阁,便是要将她送往宿家。

宿家虽是灵州这地界的土皇帝,然为人玩物,往后出路也不过在那一方院落。

且那宿家二老爷的年岁,做她爹都绰绰有余了,家中姬妾十余房,无名无分的更是难以计数。

最为要紧的是,二老爷府上的四公子亦垂涎于她,若真入了宿府,往后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所以,她绝不能错过这位定北王殿下。

暗卫见她追了出来,迟疑一瞬,也不知该不该拦,毕竟方才她陪侍主上,主上确实没有拒绝。

就这一瞬迟疑,清羽已然追了上去。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上前张开双臂,径直挡住了江绪的去路。

江绪略略顿步。

清羽直视着他,鼓起勇气问道:“定北王殿下,奴婢能跟您走吗?”

这位殿下年轻俊朗,位高权重,别说是妾室了,就算无名无分,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她便算是飞上枝头,往后自有大好前程可挣。

她看了眼江绪腰间绣有鸳鸯戏水纹样的香囊,又道:“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长伴殿下左右。”

此情此景,美人如诉,舒景然都不由恻动,望了眼江绪。

显然,这位清羽姑娘是极聪明的,知道江绪这样的男人身边不缺绝色,见先前的柔顺并未打动于他,便做出这般大胆姿态,以搏三分另眼相待。

而江绪――

依他的了解,也确实会对行事大胆之人另眼相看几分。

一时,舒景然也有些拿不准,江绪到底会不会带走这位清羽姑娘,毕竟方才席间,他的态度稍稍有些不同寻常。

可舒景然方想到此处,江绪便给出了不留情面的回应。

“长伴本王左右,你还不配。”

他神色寡淡,声音也没什么情绪,轻飘飘的,半分被挑起兴趣的意思都没有。

清羽怔住了,面上一阵红白交错。

怎么会呢,她行此举,心中起码有七成把握,这位定北王殿下怎会没有丝毫迟疑?她不配,那谁才配?

可没待她想明白,江绪就已绕过她,径直离开了徽楼。

-

徽楼外,灵雨河一百八十舫被火烧毁大半,所有舫船都被勒令休整停歇,河面黑灯瞎火,一片静谧,离河不远的知府府衙也静悄悄的。

回到府衙后,江绪吩咐暗卫几声,径直回了暂住的小院。

院内正屋灯火通明,想来某人还没入睡。江绪推门,不成想吓得里头正在铺床的丫头回头,噗通一跪。

“王妃呢?”他环顾一圈,忽问。

小丫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答道:“回王爷,王妃在后院乘凉,说是……心火旺,想吹吹风,还让奴婢铺床时在枕下放个薄荷香包,熏上些清凉之气。”

说着,她恭谨地双手呈上香包。

心火旺。

江绪从那薄荷香包上略瞥一眼,眸色暗了暗。

静立片刻,他回身离开正屋,去了后院。

知府给他们安排的这座小院后头带了个小花圃,这时节,姹紫嫣红开遍,白日还有蝴蝶穿梭期间,翩翩流连,夏日香气亦是沁人心脾。

花圃间有架藤蔓缠绕的秋千,装点得甚是惹眼,可明檀大约是先前在永春园的秋千架上出足了糗,来府数日,从未往上头坐过,现下乘凉也是着人搬了张软榻,侧身斜倚。

半个时辰前,她让知府夫人临时寻了个住处暂且安顿那数位徽楼美人,自个儿回了院子,气着委屈着,不知不觉竟气到睡着。旁边婢女倒不敢懈怠,仍是动作轻柔地为她打扇。

见江绪来,婢女要跪。

江绪抬手,示意不必,继续打扇即可。

先前知府夫人相邀,明檀特地换了身衣裳。雪色襦裙在夜色下飘逸若仙,胸前朱红诃子绣着精致的海棠缠枝花纹,正若她的肌肤白得欺霜赛雪,不点而红的朱唇又似在引人采撷。

他走近,用指腹刮了刮她柔软的小脸,帮她拨开颊边睡得散乱的青丝。

睡梦中明檀感觉有什么粗糙的东西在她脸上磨蹭,眼睫颤了颤,不由得轻蹙秀眉,樱唇紧抿,嘴角不高兴地向下撇着,小脸也略鼓起来。

江绪凝视着她,挥退了打扇的丫头。

哪晓得明檀半点都受不住热,扇停不过几息,她就热得砸吧着小嘴,翻身侧向另一边,还无意识扯了扯胸前的朱色诃子。

四下无人,隐有清浅暗香浮动。江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喉间莫名发紧,他撑着软榻边缘,缓缓俯身,停在她唇上,也不知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明檀没醒,但热得难受,三两下都快将遮胸的诃子给扯掉了。

江绪见状,拿起丫头搁在一旁的罗扇,给她扇了几下。可他从前没干过这活计,手上没轻没重的,先头两扇还只是扇得有些用力,第三扇却是直接拍到了她胸上,像是重重地在她胸上扇了一巴掌。

明檀惊醒,下意识捂住胸口打了个激灵,睡眼惺忪,迷茫过后又惊讶地瞪直了眼:“夫,夫君?你在干什么?”

“……”

江绪没什么表情地扔下了扇子。

明檀看向扇子,恍然明白了什么,从榻上缓缓坐起,一蹭一蹭坐到软榻边缘,四下环顾了圈,又忙整理散乱的衣襟。

方才醒来,脑子有些混沌,她还没来得及续上睡前的情绪,可现下整理着衣襟,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是怎么就睡到了外头来着?哦,对了,徽楼美人,被美人给气的。

她手上一顿,整个人的气场都倏然变了,嘴上不以为意道:“夫君怎么就回来了?还以为夫君与诸位大人把酒言欢,又有美人相伴,今夜是不会回了呢。”

江绪:“……”

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

吃醋的人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却不知道醋味儿已经大到快能熏死花圃里头的娇花。

明檀便是如此,还若无其事继续道:“喻大人送来的那些美人,我已经让知府夫人寻了住处安顿好了,只不过人多,又来得匆忙,怕是会有些挤,还请夫君勿怪。当初我要多带马车,夫君不让,不日回京,也只能多买些车马了。”

“……”

“本王不知他会先斩后奏,将那些女子送入府中。”

明檀无动于衷。

江绪倒也没多做解释,只道:“算算时辰,暗卫应该已经将人送回去了。”

明檀这才看他一眼,半晌,她又强行压下想要质问的欲望,边低头整理衣袖边云淡风轻道:“也是,想来清羽姑娘一人便能抵过万紫千红争春。”

“……”

这又是谁和她说的。

见江绪不出声,明檀动作一顿,心下凉了半截。

她调整了下呼吸,问:“清羽姑娘人呢,夫君没带回来么?还是要寻个良辰吉日再去徽楼接人?”

“王妃希望我带她回来?”

……?

自己想要为何要推说她希望?

她希不希望他心里没数的吗!

明檀气到模糊,嘴硬道:“府中寂寞,多个姐妹作伴也是好的。妾身粗手笨脚,不会伺候王爷,不够贴心,倒是让王爷受累了。”

江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既如此,本王这便命人去将她接过来。”

说着,他转身。

明檀瞬间炸了,扒拉住他的衣摆,不经思考地往他身上打了下。

四下忽然寂静。

明檀也忽然清醒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打夫君?这不就是犯了七出里头的善妒?她还无所出,夫君该不会要休了她吧?或是以此相胁让她同意那个徽楼里头的女人入门?

明檀脑袋空白了瞬。

半晌,她神色清明了些许,忽然又往江绪身上打了下。

“……?”

江绪见她打完人的神情,差不多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可停顿半晌又打,他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为何又打本王?”他问。

明檀梗着脖子红着眼望他,理直气壮道:“打都打了,七出也犯了,不多打几下岂不是很吃亏!”

江绪闻言,凝了一瞬,眼底染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王妃所言,甚为有理。”

说着,他忽而将人打横抱起,往屋内走。

“你干什么,不是要去接人吗?”

“接什么人?”

“你不是说――”明檀一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他戏弄了,“你怎么这样!”

“本王哪样?”

明檀气得说不出话。

倒是江绪将她放至榻上后,忽然捏了下她的脸颊:“王妃吃醋的样子,甚是可爱。”

第七十章

这似乎是明檀第一次听到江绪夸她可爱,不由望着他,愣怔了瞬。

也就这一瞬,她身上衣裙被剥开了大半,男人带着熟悉的侵略气息欺身而来。

两人上回欢好,还是在庞山,数日未曾行事,倏然亲近,明檀莫名有些害羞,还有些不自在,这似乎也与舫船救火后,她察觉出自己对夫君并非止于夫妻情分有关。

她小脸柔软微红,眼睫躲闪着,含羞半垂,小手还不安分地轻轻推拒,惹得江绪眼底的欲。色又浓重了几分。

内室春色渐染,屋外却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通传:“王,王爷,大人求见。”

这是知府府衙,婢女口中的大人,自是指的知府。

江绪箭在弦上,本欲不理,可明檀却推了推他的胸膛,喘声断续道:“知府此刻前来,想来,想来定是有要事相商……”

他默了默,偏头望向门口,压声问了句:“何事?”

“奴婢不知,大人只让奴婢通传,求见王爷。”

江绪眼底欲。色未褪,然终是翻身下榻,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襟,离开前,他俯身捏了把明檀的脸颊,声音微哑:“等本王回来。”

明檀捂住被他捏过的右脸,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坐起,害羞又心慌地擦了擦身上被啜出的痕迹。

屋外,江绪径直跨出院门,眼神都未在知府身上停留,只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知府冒了一脑门汗,如果可以,他也半分不想打扰这位阎王爷好么,这不是宿家他也开罪不起,只能夹缝求生呢么。

他躬着身,诚惶诚恐道:“殿、殿下,有位自称是从徽楼来的清羽姑娘,要见您。”

“就这件事?”

知府点点头,一脸为难:“这位清羽姑娘说什么也不肯走,说是有要事要与王爷相商……下,下官也不知如何阻拦,只得将人请到了花厅。”

他不是不知如何阻拦,如若真是不知,他什么都不必做,自会有暗卫将人挡回去,不过是因为来人打着喻伯忠的名头,他不想开罪宿家,这才将人请至花厅,转而又来请江绪。

知府正忐忑等着江绪回应,然江绪身后忽有人缓步上前,平静道:“既然来了,见见也无妨。”

明檀本是见江绪落了印鉴,想着若有要事,可能少不得要用,便匆匆换了衣裳追了出来,倒没想刚出来就听到知府这番话。

这会儿她才想起,她方才还生着气呢,被某人一番打岔竟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是遣了那些美人不假,可那位清羽姑娘呢,他可从头到尾都没解释,现下倒好,他不去接,人家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她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说完,她也不等江绪开口,便让知府带路。

花厅内,清羽换了身水蓝长裙,正端坐等待。见知府来,她起身,眼角余光瞥见定北王殿下的喜悦还未来得及上涌,便因瞧见陌生女子略怔了一怔。

那女子雪肤花貌,明眸皓齿,盈盈迈步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似是珍宝难得,精致易碎,让人莫名就屏住了气,不敢随意呼吸。

明檀亦在打量眼前女子,这女子生得极美,可她似乎是在哪见过,有种极微妙的熟悉感。

兰妃、皇后、白敏敏、周静婉、沈画、云旖……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张熟悉的貌美面庞,甚至连自个儿揽镜自照时的模样也略略回想了番,不对,都不对。

可这眉眼……

她还没思索出答案,清羽竟“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背脊挺得直直的,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

“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来时路上,她遇上了方才被遣回徽楼的诸位同伴,知晓了此回定北王殿下前往灵州,王妃一路相随,那眼前这位,显然就是王妃无疑了。

她跪在地上继续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伺候王爷,然市舶使大人紧逼,如若王爷不肯收下奴婢,奴婢……”她又向着明檀的方向多磕了几个头,“还请王妃宽留,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绝不逾矩半分。”

这作态,那些微妙的熟悉感又倏然消逝了。

明檀正思忖着那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清羽却误以为明檀意动,继续说了番自幼在徽楼如何不易,隐晦暗示她有多么想要摆脱徽楼、摆脱宿家。

明檀落座上首,正欲说话,可抬眸时瞥见花厅右侧挂着的那幅洛神春水图,电光火石间,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心下震动,下意识便望向江绪。

江绪与她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她心中所想。

明檀缓了缓,心头大石落定,端起茶盏,矜持饮了半口,这才望向跪在地上的清羽,温声问:“清羽姑娘想离开徽楼是么。”

“是。”清羽毫不犹豫应道。

她好不容易说服喻伯忠让她前来一试,无论以何种方式,她都要为自己再争取一次留在定北王殿下身边的机会,哪怕是过河拆桥,得罪宿家。

明檀沉吟道:“王府不是避难所,若是谁来求上一求都要收留,那王府便要挤得无处可站了。不过清羽姑娘生得颇合眼缘,若想离开徽楼,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回。”

清羽忍下翻涌的心绪,面上只露感激,立马便要磕头谢恩。

果然,她赌对了,这些没吃过苦头的娇小姐都心软得很,与之对上,还不如将姿态放至最低,博其同情。

可明檀又道:“清羽姑娘不必忙着告谢,我能帮你离开徽楼,也能保证喻大人不会因此事找你麻烦,但这份眼缘,也就仅止于此了。离开徽楼,往后是贫是苦,是富是贵,全凭姑娘自己,当然,离不离开,也全在姑娘自己。”

这意思是,她能帮她离开徽楼,却不能允她进王府?清羽抬眼,对上明檀温和的视线。

“王妃,奴婢――”

“清羽姑娘不用着急回答,我给你一日的时间好生思量,明日日落之前,若想离开徽楼,都会有人为你安排。”

清羽一时哑声,不由望向江绪,希望他能为她说句话。

先前在徽楼,这位定北王殿下明明是多看了她一眼的,那就证明他对她至少不是毫无兴趣,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半晌,江绪说话了,却不是为她。

“来人,带她出去,不论王妃的恩典她要与不要,本王都不想再见到此人出现在本王与王妃面前。”他声音冷淡,也未看她,显然是不甚在意。

-

回院路上,一路寂静,明檀斟酌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她先前诸般情绪都已消散,心中只余对夫君的隐隐担忧。

在花厅蓦然瞥见美人图时,她终于想起了清羽姑娘眉眼间的熟悉到底缘何而来,不正是源自王府书房里,被卷帘遮盖住的那幅敏琮太子妃画像么?

她曾不小心看到过一次,那画应是婆母被立为太子妃时所画,穿的是太子妃制冕服,容貌神态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是令人见之难忘的美人。

那位清羽姑娘的容貌气度,远远不及仙逝的婆母,然粗粗一瞥,眉眼却极为神似,也无怪乎夫君会让她作陪。

夫君,应是极为怀念婆母的吧。

他未满周岁,公公便意外离世,未曾享过如山父爱,然婆母是在他五岁时才因郁疾逝世――

“本王母妃,出自岭南易家,家世显赫,自幼便是按国母标准培养。”也不知怎的,江绪忽然主动开口道。

岭南易家?

这确实是显赫大族。

“父王薨后,盛家有意扶持皇太孙,可母妃不愿本王成为争权夺利的棋子,只希望本王一生平安顺遂。

“她的选择给易家带去了不小的灾难,易家家主曾斥她不配为易家女。她也许不是一位合格的易家女,但她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当初要嫁入定北王府,明檀打听过他的旧事,舅舅确实说过,他作为前皇太孙,能在政权两度交替下安然存活,少不了太子妃的庇佑,不过当初她并未深究,竟连婆母出自岭南易家都不知道。

她犹豫半晌:“夫君,那位清羽姑娘,不然……”

“不过三分肖似,她如何能与本王母妃作比,无需介怀,亦无需理会。”

明檀缓缓点头,心里却盼着那位清羽姑娘能拎得清些,顶着这张略有相似的容颜,能选择更为平顺的一生。

然事与愿违,次日明檀便收到消息,清羽姑娘不愿离开徽楼。

她是徽楼最出色的姑娘,离开徽楼,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一时也寻不上比宿家更硬的靠山,那还不如留下,宿家在灵州说一不二,凭她的本事,入府之后想要多博几分宠爱并不算难。

得知此事,明檀心中莫名有些惆怅。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也不能说人家的选择一定是错。

只不过夫君的事情似乎已办至尾声,不日便要离开灵州,她收拾着衣物,莫名陷入了沉思,她能为夫君做些什么吗?

第七十一章

两日后,灵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