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也不知为何,扫她一眼,短短“嗯”了声,便下了车。
明檀本想追问他要去哪,可他动作太快,还没等她出声人就已经下去了。
明檀心里莫名一阵委屈,也不作什么矜持姿态了,忽地踢下绣鞋,两只脚缩上软榻,双手抱膝,心里想着:头一日便如此待她,谁晓得到了灵州两人这夫妻情分还能剩下几分?倒不如明儿便自请回府,也懒得给他添麻烦的好。
约是过了一刻,江绪撩帘,见她这般,顿了顿:“你这是做什么?”
明檀偏头,不理他,眼眶还忽地红了。
江绪:“……”
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带了个女儿出门还是带了位祖宗出门。
他上车,半跪在明檀身前,边将她的脚塞回绣鞋,边沉静道:“不是要用膳,要沐浴,要睡宽敞床榻好生安置么?”
明檀忽怔。
江绪起身:“下车,本王带你去。”
“去哪?不是赶不到了吗?”明檀起身,怔声问。
江绪未答,只径直走到一匹马前。
那马身上挂了盏气风灯,江绪回身,抱着她一道上马,勒了勒缰绳,那马长鸣一声,微抬前蹄,抖擞着甩开了鬃毛上的雨滴。
“此去束镇,疾行需半个时辰,免不了颠簸,忍忍。”说着,江绪便忽地甩了下马鞭,“啪——!”
马儿迅速飞奔起来,明檀还未回神,却因身下飞驰的动静忍不住轻呼出声。
耳边有倏忽风声呼啸而过,气风灯映照着依稀可见的前路,雨后夜空如水洗般明净,星子明亮,月色皎洁。
飞奔了好一段,明檀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夫君是要带我先行一步去束镇落脚吗?”
“不然呢,本王若不带你先行落脚,明日是不是就想打道回府了?”
“夫君怎么知道?”明檀脱口而出。
“……”
他带的还真是位祖宗。
第五十八章
束镇是禾州邻京最近的一座城镇,地方不大,但往来商旅多,很有几分热闹。
江绪与明檀夜行至此时,主街两旁还灯火通明,街边支有各色小摊,煮馄饨的、烫面摊饼的,路人坐在摊边矮凳上大口进食,吃得有滋有味。
江绪从前在这儿落过脚,径直带着明檀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
“二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肩上搭了条抹桌布的店小二殷勤领着两人往里。
江绪跨过门槛:“住店。”
“那二位这边请,”店小二又忙引着他俩往柜上走,“掌柜的,这二位客官要住店!”
“一间上房,一晚。”
没等掌柜开口,江绪便付了锭银子。
“诶,好嘞。小店亥时之前都能点酒点菜,二位若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和小二说便是了,回头让人给您送屋里去。”掌柜的见两人容貌不俗,气度不凡,知道是花得起钱的主儿,态度十分热络。
江绪略略点头,与明檀一道,随着店小二上了楼。
这间客栈虽说是镇上最好的客栈,但与京中酒楼还是无从比拟,上房也布置得难入明檀之眼。
这些倒没什么,只不过明檀从未外歇,即便是去灵渺寺,厢房中的一应物什也全都换了自己带的。
她起先以为能够适应,可用膳梳洗过后,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自己所备的床褥,她的身体似乎充满了抗拒,精神紧绷,浑身都不自在。
且一路疾行,坐在马上只觉得颠簸,从马上下来,却觉得腿间被马鞍磨得火辣辣的,也不知是破了皮还是青肿得不堪入目,疼中带痒,弄得她方才都没好意思沐浴,只用温水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其他部位。
“怎么,睡不着?”江绪问。
明檀本想说实话,然想到夫君特意骑马夜行带她来此,断没有再多加挑剔之理,于是又将欲说之辞咽了下去:“有些认床,很快就睡了,夫君你也快睡吧。”
见她乖巧闭了眼,江绪没再多问什么。
明檀就这么保持着绵长均匀的呼吸,生生忍着不适,熬了一夜。后半夜她有些熬不住了,意识模糊间,仿佛感觉身侧之人起了会儿身。
-
而另一边,舒景然眼睁睁看着江绪要夫人不要兄弟,不打招呼便单骑夜行而走,委实是有些大开眼界。
江启之到底怎么回事?每回提起自家王妃都一副不甚放在心上的敷衍之态,可他每每撞见的,为何都如此令人迷惑?
随行护卫去找木头干草生火,云旖也不知去哪儿了,不见了好一会儿。
舒景然回过神,正问随从云姑娘在哪,就见她用树枝叉了几条鱼回来。
“云姑娘,你这是?”他语气略带犹疑。
云旖却坦然望着他:“烤鱼啊。”
舒景然怔了怔,本想说他的马车中有干粮糕点,倒也不必这般风餐露宿,然云旖已经一屁股盘坐在生起的火堆前,将处理干净的河鱼放在火上,反复翻烤。
他干站一会儿,还是捡了块干净地方,坐到了云旖对面。
“听说,云姑娘现在是王府的姨娘?”他斟酌着,挑起话头道。
云旖眼睛盯着烤鱼,点了点头。
“那云姑娘平日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云旖抬头看了他一眼:“保护王妃。”
“……”
他当然知道是保护王妃,此事他也旁敲侧击问过江绪,只不过没好意思多问。
所以他并不清楚,云旖是在府中顶着姨娘名头履行护卫之职,还是既要履行护卫之职,也要履行姨娘之职。
云旖专心给鱼翻着面,又道:“不过府中守卫森严,王妃不出门的时候,也用不上我,我一般都在练武,偶尔出任务。”
“那,你家王爷与王妃待你好么。”
云旖自然点头:“王妃待我很好,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特意分出一份送到我的院子,还给我涨月例,让我自己出府买吃的,嗯……还经常给我送衣裳和珠宝,不过那些衣裳我穿不习惯,穿起来没有娘娘千万分之一好看……”
听她滔滔不绝讲着王妃,却丝毫不提王爷,舒景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顺着她的话头,又不动声色问了几句,确认心中所想。
云旖也是个老实的,问什么就答什么,只不过答到一半,她忽地收声,奇怪地望了眼听得认真的舒景然:“舒二公子,你为何一直向我打听王妃之事?”
“……?”
他哪有打听王妃之事?难道不是她说什么都能歪到王妃身上么。
云旖自己已经脑补完了一套完整的逻辑,忽然认真劝道:“舒二公子,听说您与主上是好友,还是饱读诗书之人,那您理应知晓,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我不清楚当初王妃为何让我救您,还夸您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但王爷与王妃十分恩爱,您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为好,主上的脾气您应该清楚,您这一路若一直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王妃的。”
“不,不是,舒某并未有非分之想,云姑娘误会了――”
“若是误会那最好。”
云旖起身,本来鱼都已经烤好,打算分一条给舒景然,可她觉得这人打着王爷好友的名号,暗暗觊觎自家王妃,根本就不配吃鱼,于是一边说着又一边将鱼收了回去。
舒景然跟着起身想要解释,可第一次有种明明长了嘴,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的哭笑不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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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露宿石亭的一行人起身出发。江绪与明檀用了早膳,也打算往前赶路。
昨日夜行之前,江绪就交代过云旖,今日直接在禾州彭城会面。
彭城乃禾州中心,乃禾州最为繁盛之地,因毗邻上京,也有不少不在京中为官的富贵人家定居于此。
明檀戴着买来的帷帽坐在马上,一夜没怎么睡,精神头不大好,只软软靠着江绪的胸膛。
路上,她有些出神地想起件事――明楚不就嫁到了禾州么,宣威将军府,似乎就是在禾州彭城。
明楚出嫁以后,明檀未再与她谋面,只听裴氏说起过,她的夫君似乎经常给父亲来信,今年还在禾州军营中升了官职。至于明楚,倒没怎么听过消息。
他们傍晚到彭城之时,舒景然一行人抄近路,比他们先到了半个时辰。
彭城有王府名下的酒楼,到酒楼后,明檀艰难下了马。
昨日她腿间就被磨得生疼,今日又乘了大半天的马,虽不像昨日疾行,但她感觉这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勉强维持着端庄矜持的姿态,跟在江绪身后往里走,只不过这一切落在二楼窗边正在吃菜的舒景然与云旖眼里,就有些变了意思。
“你家王妃怎么了,走路似乎有些奇怪。”
云旖面无表情:“舒二公子可能不懂,这是王爷与王妃恩爱。”
其实她原也不懂,但在方姨娘的谆谆教诲与府中仆妇们的暧昧议论下,她如今懂了不少。
舒景然一时语凝,本想问她如何懂这么多,然后发现更可怕的事情是,他自个儿也倏然意会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他被调进工部,不得已与同僚出门应酬了几场。
工部同僚不比他从前交往的那些风雅才子,且大多年纪比他大,不会想要在他面前保持什么高洁君子的形象,说起话来荤素不忌,不知不觉间,他竟也被迫对男女之事有了几分心领神会的了然。
两人大眼瞪小眼。
云旖是那种别人不尴尬,她就决计不会尴尬的人,对视一会儿,到底是舒景然败下阵来,不自在地搁下竹箸,找了个借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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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江绪去了舒景然房中议事。明檀趁此机会沐浴上药,又着人铺了马车上带着的床褥软被,倒头昏睡。
舒景然房中。
“周保平之事可有眉目?”舒景然边倒酒边问。
“昨夜追影传回消息,宿家也在找周保平留的东西。”
“宿家也在找…那想来应是市舶司暗扣抽解的证据。”舒景然思忖片刻,又看了江绪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王妃才非要夜行至束镇,原来是与追影约好了。”
他知道,此番出行不甚低调,也没有一味赶路,是因为这本就是个幌子。
数日之前,江绪便遣了津云卫出发前往灵州,暗探周保平暴毙一事。
至于他们一行,想要低调也不能够,自出发起,便有人一路暗随了。
不知想起什么,他还恍然大悟般推测道:“所以你故意与王妃……是为了让暗中盯梢之人以为你饥色急色,才连夜行至束镇?”
“什么?”江绪忽地抬眼。
“不过你对王妃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路都走不了了。”舒景然颇觉有辱斯文,尴尬又委婉地提醒道,“依我看,以后还是别拿王妃遮掩为好,传出去,于王妃名声有损。”
路都走不了。
江绪稍顿。
舒景然又不自在地规劝了几句。
江绪隐约明白了什么,不耐地点了他的哑穴,起身望了他眼,冷淡吐出了四个字:“不知所谓。”
第五十九章
江绪回到房中时,明檀已经睡熟。屋中很暗,桌上原是为他留了盏灯,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只窗外月光透过窗纸,投出浅淡暗影。
他走至榻边,轻轻掀开锦被,看了眼明檀腿间伤处。
屋中虽暗,仍可看出她双腿之间被马鞍磨得青紫一片,与旁处的白皙肌肤对比起来,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此事是他疏忽,他惯常骑马,日行百里亦是无碍,一路纵马疾驰,都忘了去想这位平日就娇贵非常的小王妃是否受得了。
这两夜,她竟也没哭没闹。
江绪用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颊,本想给她上药,又发现已经上过了,他动作稍顿,只好重新给她盖上锦被。
次日上路,明檀察觉,马车中的软垫似乎厚了几层。因为她看书惯常支着桌案,今日桌案竟莫名矮了不少。
江绪在外头骑马,她刚好起身观察。
她发现,竟只有她这一侧的软垫厚了。
她稍稍有些疑惑,撩开车幔,示意在车旁随行的云旖靠近:“车上软垫,是你加的吗?”
云旖茫然摇头:“王妃说的是什么软垫?”
她想起什么,又道:“今早主上命人往车里放过东西,许是您所说的软垫?”
夫君?
明檀先是一怔,后又往前,看了眼江绪高大英挺的背影,唇角忽地往上翘了翘,心下莫名满足。
因是在城中驾车而行,速度快不起来,他们一行小半个上午都未能出城。
临近午时,江绪示意停车,就近找了个酒楼歇脚进食。
这酒楼对面也不知是间什么铺子,热闹得紧,他们落座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就进进出出了几波打扮鲜妍、被丫鬟们伺候着的夫人小姐。
跑堂的来送吃食时,明檀好奇问了声:“请问对面是间什么铺子?竟如此热闹。”
“对面啊,玉罗坊!是间成衣铺子,这几日新开的。”他们这桌酒菜点了不少,店小二介绍起来很是热情,“这玉罗坊的东西卖得可贵,但他们家还挺会做生意,除了店里头摆的那些衣裳布料,还说什么……新店开张,头三日,特意给各位夫人小姐准备了独一无二的衣裳,是绣娘裁缝如何如何精心制成的,反正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还每日午时才开张,每日只拿十件出来,每位夫人小姐,每日都仅可买上一件。”
明檀闻言,来了些兴致。
小二又凑近咂舌道:“您都不知道这几日玉罗坊生意有多好,都贵上天了,城里头的夫人小姐们还日日赶着来买呢,为着件衣裳,前两日还有人吵起来了。G,头三日……今日仿佛正是最后一日,夫人,您要是有兴趣,不妨也去瞧瞧。”
他介绍完,便拿着空了的端屉退下了。
明檀转头看向江绪,虽遮着面纱,但从她那双亮晶晶的眼中也不难看出她心底有多期待。
江绪扫了她一眼,吩咐:“云旖,陪夫人去。”
“多谢夫君!”明檀立马起身。
只苦了正盯着红烧肉的云旖,那盘红烧肉肥瘦相间,糖色炒得极好,一看便知软糯可口,极其入味。
她不动声色咽了下口水,抱剑跟了出去,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舒景然向她传达的“放心,舒某会给你留上半盘”的信号。
到对面的玉罗坊,明檀打量了下先前被街边小摊挡住的匾额。
匾额上头的字写得不错,所用木料也是极好的紫檀,字上还覆有精细金箔。
见有客来,伙计笑着出来迎人:“夫人,可是要看看衣裳?来,您这边请。”
明檀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铺中装饰得颇为雅致,柜后规整摆放着各色绸缎布匹,男女的成品衣裳则是分作两边悬挂,都未挂太多,每件都有足够的位置供人细致打量,这作派,倒与京城那些她常光顾的成衣铺子一般无二。
“不知夫人想看些什么衣裳,素淡的华贵的,小店都有。”那伙计殷勤陪在旁侧问道。
明檀目光从挂出的这些衣裳上随意扫过,云旖跟在身后冷漠应道:“我们夫人自然只看独一无二的。”
伙计了然,腰又往下躬了些:“那夫人这边请。”
他快步往前,为明檀撩起门帘。
一道门帘相隔,里头别有洞天,一看便知是为贵客准备的歇坐之处。
伙计引她至一张八仙桌旁落座,又为她奉上盏茶:“夫人,您稍等,今日还有的衣裳马上就为您送来。”
听他这意思,是已经卖掉不少了。
倒也正常,屋里不就有人正在争衣裳么。
她没动茶水,只望了眼斜对面一盏屏风半掩的八仙桌后,那套正被裁缝绣娘拿在手中展示、又正被人争抢的衣裳。
那套衣裳是杏粉搭玉白,交领短衫配褶裙的式样,离得远,上头绣样看不大清,值得一提的是,短衫用的竟是瑶花缎。
瑶花缎是苏州今年新出的样式,几月之前入贡,统共不足十匹。皇后娘娘得了两匹,赏给了她,她做成衣裳刚穿一回,便被不知节制的某人给撕破了。
听闻瑶花缎不易织成,虽已过数月,产量仍应不多。她一直念叨着让周静婉赔她缎子,周静婉应承了,可也等到她去永春园才给她赔上。
这玉罗坊如今就有了瑶花缎制成的衣裳,确实有几分本事,也难怪有人为它相争了。
“这套瑶花缎的衣裳,我们家夫人昨日便看上了,指明让我今日来买,苏小姐还是识趣些为好。”说话的是个丫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很有几分仗势欺人趾高气昂。
“灵芝姑娘也要讲些道理,这套衣裳谁不是昨儿就看上了?”苏小姐的丫头忍不住辩道,“掌柜的都说了昨日不卖,今儿谁先来便是谁的,我们家小姐来得早,便理应是我们家小姐的。”
那被唤做“灵芝姑娘”的丫头笑了:“既是先来,怎的不先支账?还比划来比划去,不就是嫌贵又不合身嘛。”
“你!”
那苏小姐拦了把丫头,自个儿出声道:“那我现在支账,你做甚要拦?”
“还未支账,便不是您的。我家夫人的账先支在这儿了,这衣裳便是我家夫人的。”灵芝睇了眼旁边的裁缝绣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
今日是苏小姐先来要这件衣裳,只不过想先试试,看如何作改更为合身,所以这衣裳自然是苏小姐的。
可这位灵芝姑娘的主子……他们也不好轻易得罪,裁缝绣娘面面相觑,委实是有些为难。
灵芝不耐道:“你们可想清楚了,我们家夫人出自靖安侯府,是定北王妃的亲姐姐,若是惹了我家夫人不快,回头给侯爷和王妃去封信,你们铺子还开不开得下去可就说不好了!”
听到这,明檀:“……?”
她何时有这样的好姐姐?
正在此时,先前招呼明檀的伙计领着另外的裁缝绣娘捧了几套衣裳过来:“夫人,这些――”
明檀打断,望了眼斜对面的屏风,轻问了声:“那边,该不会是宣威将军府上的吧?”
伙计点头,面露尴尬,却不好多说别的。
很显然,灵芝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屏风那头静默了会儿,竟是那位苏小姐忍着气主动让道:“给她吧,我不要了。”
说完,那苏小姐便带着丫头负气出来,直往外走。
她的小丫头跟在身侧打抱不平道:“仗着有个做王妃的妹妹成日横行,她又不是王妃!”
明檀本想喊住两人,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暂且按下了,还给云旖递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屋中还有几位在看衣裳的夫人小姐,有的事不关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有的则上前奉承那位灵芝姑娘:“这套衣裳依我看正衬你家夫人,两日之后的风荷宴上,夫人穿上这身,定然是要艳压群芳一枝独秀的。”
“那是自然,承您吉言,我这买了衣裳还要回去向夫人复命呢,就不奉陪了。”
那灵芝语气傲慢,竟是连声“奴婢”都不称。一个丫头,轻狂至此,若是在靖安侯府和定北王府,怕是被发卖一百回了。
待她走后,明檀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边看衣裳边问身侧的伙计:“我初来乍到,不知冯将军府上这位三少夫人,往日也这般威风么?”
伙计打太极道:“咱们铺子也才开到第三日,城中贵人都认不全,哪知道那么多。”
明檀望了眼云旖,云旖便掏出袋银子塞给那伙计。
伙计一怔,这位夫人可真是――
他好半晌才回神,话头一转便压低声音道:“咱们铺子虽然才开三日,但,但小的之前在另一家铺子干活,倒是听过些这位冯家三少夫人的事儿,这冯家三少夫人……”
明檀耐心听着,越听越有些压不住心里头的火。
原来明楚刚嫁进宣威将军府的时候,有冯家老太太压着,府内府外,都没怎么生过事端,甚至都极少出门露面。
可今年入夏以来,冯家老太太一病不起,至今都未清醒,她竟就此张狂起来。府中两位嫂嫂都是将门虎女,她不敢轻易对上,然出了冯府,她没少借着靖安侯府与定北王妃的名头在外张致。
尤其是定北王妃,他们禾州哪有人够得上这等人物啊。
虽没听说王妃与她这位姐姐是否亲近,可怎么说都是亲姊妹,她能拿出来这么说,关系自然是差不了的。
听到这,明檀都快气厥过去了。
明楚还真够可以的啊,都嫁到禾州了还不安分,从前不是那般看不上她么?如今竟四处打着她的旗号招摇欺人。
不过倒是没有从前那般蠢了,如此行径,一来仗势得了利,二来又败了她的名声,可不是一箭双雕美滋滋么!
那伙计又道:“……今日那苏家小姐,听说本是要与冯家三郎议亲的,后来冯家三郎与京里的靖安侯府议了亲,所以,这三少夫人没少针对苏家小姐。”
明檀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