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没办法,怒气冲冲出门去挪车。

出去的时候和路瑶打了个照面,两人眼神匆匆交汇几秒,很快又各自移开。

薛晨的车挪走后,弄堂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路瑶放下酱油后回自己房间,窗帘本来是拉着的,她却忍不住拉开一半,看对面房间的人。

果然薛晗坐在窗边,正在那里刷手机。整个人看起来蒙了一层阴郁的情绪,显得闷闷不乐。

想起那晚他帮林璇的事情,路瑶主动给他发了个短信:“考试没考好?”

薛晗一收到就冲她这里望,给了她一个笑容。他点点头,回了一句:“对,门门功课不及格。”

“那你应该加把劲儿了。”

“高中课程太难,我听不太懂。”

“有不懂的就问老师。”

“太多不懂,不知道如何下手。”

路瑶盯着手机屏幕,努力斟酌语句,却发现自己嘴巴其实挺笨,完全不会安慰人。

薛晗这种情况她以前没碰到过,太惨烈了。

即使是林璇,也没发生过门门功课不及格的事故。

这才高一。

薛晗就这么默默趴在窗台上等她的回话,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就看路瑶打了会儿字,又一个个删掉。再打再删,一条短信整得跟难产似的。

没办法,他只能厚着脸皮主动出击:“学姐,你帮帮我吧。”

“要怎么帮?”

“你成绩这么好,给我补习补习好吗?”

路瑶犹豫了。她以前也常给人补习,通常都是她父母朋友家的小孩。但她现在高三,学习紧任务重。她爸妈已经很久没让她给人补习了。

她想拒绝,话却说不出口。

前一阵才豪气地跟人说欠一个人情,现在人家让还了,她怎么好意思说不还。

薛晗看她纠结的样子,心里十分好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颇为认真地打了一行字:“每周就一次,周日下午两个小时可以吗?”

“两个小时能补什么?”

“补什么都可以。你帮我抓抓考点,期中考试我得有点进步,要不我姐天天过来烦我,你进出也不方便。”

路瑶考虑了片刻,冲对面窗户的人点点头。

一周抽两个小时,就当给大脑一个放松的时间。

薛晗在夜幕里冲路瑶挥了挥手,然后晃了晃自己的小拇指。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他非要跟路瑶拉钩。

路瑶不愿意,一把拉上窗帘。

薛晗半点没生气,躺回床上得意地笑了。

隔壁邻居家租住的小夫妻早早地上床办事儿,天雷勾动地火的声音隔着墙板一阵阵地钻进薛晗的耳朵里。

他以前顶烦他们两个,今天却完全不觉得。那又吵又无趣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月考过后,学校里开始弥漫出一股兴奋的气氛。一年一度的校际运动会,很快就被摆上了日程。

每年的校运会,都是学生会最忙的时候。

同知的校运会在全省都小有名气。和一般的学校不同,他们的校运会一般举行两天。除了各种常规项目的比赛外,第二天的晚上学校还会举行迎新晚会。

“怎么迎新会不是刚开学就办?”

“这是传统,跟校运会一起办。”

“那都有些什么活动?”

路瑶把整理好的高一数学题推到薛晗面前:“你先把这些题做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周日的下午,路瑶和薛晗约在家附近的快餐店,进行一对一的补习。

本来想在家里,奈何爹妈四双眼睛盯着,路瑶觉得压力颇大。

快餐店有点吵,他们选的角落的位置,本来想好好学习。结果坐旁边的一对情侣腻腻歪歪,男的搂着女的亲来亲去没完没了,声音也挺大。

路瑶脸皮薄,听得很不好意思,耳根子慢慢就红了。

薛晗本来想逗她来着,怕她生气没敢,想了想冲隔壁那桌道:“哥们帮个忙,给你点钱你去隔壁餐厅吃好吗?”

男的亲得正兴起,听到这话就火了:“什么情况,我亲我老婆关你什么事儿。”

那女生也想骂,一看薛晗那脸,表情立马就变了。

正要搭讪,薛晗从钱包里掏出几百块钱,拍到对方桌上:“这点够吗?”

男的还想骂,目测了一下那叠钱的数量,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伸手去拿,被女朋友给拦住了:“别拿,我们就坐这里吃。”

她还要看帅哥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扫了眼旁边的路瑶,觉得不如自己漂亮,顿时自信了起来。

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机会难得。

男生有点尴尬:“隔壁烤肉更好吃。”

“那也别拿人家的钱吃,你没钱吗?一顿烧烤都吃不起,你是叫花子吗?”

“我的钱不都给你买裙子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买条裙子工资就全没了,你这挣得也太少了。”

刚刚还浓情蜜意的两个人,转眼就吵了起来。路瑶赶紧收拾桌上的课本,拽着薛晗去了另外的桌子。临走前还让人把钱给拿上。

坐下后她警告对方:“你认真学习,不要再惹事。你再闹我就走了。”

“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他们两个大庭广众这样,太不雅了。”

路瑶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用力点了两下:“好了,我们不谈他们,做题吧。”

薛晗拿过饮料喝了两口,正在写题,突然又道:“学姐,你脸怎么这么红,热吗?”

“没有,我挺好的。”

“饮料是不是不够冰,我再去问他们要杯冰块?”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真没事儿?”

路瑶紧张地摇摇头:“没事儿。”

“好吧,那我写题了。”

薛晗在心里笑了又笑,落笔的感觉都顺畅了很多。那些平时觉得无聊的数学题,今天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路瑶在旁边抓紧时间出化学题,等对方写完拿过来一看,不由愣了两秒。

她没想到薛晗的字写得这么漂亮。

“你是不是练过书法?”

“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阵儿。”

“不止一阵儿吧。”

这字刚劲有力,笔锋凌厉,且很有个人特色。没个十来年的功夫是练不出这样一笔漂亮的字的。

跟他的一比,路瑶的字就显得稚嫩了一些。

薛晗凑过来假装欣赏自己的字:“学姐,我写得还行吧。”

“不是还行,是很好。”

“这算不算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算。”

“那你觉得我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优点吗?”

路瑶不知有诈,在那里认真地思考:“你这人脾气还可以,乐于助人。”

“还有吗?”

路瑶一时想不出来。

薛晗就在那里晃他那张脸:“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帅吗?”

16.上车

路瑶直接伸手一推:“帅,可以做题了吗?”

“可以。”

薛晗心满意足,终于把心思都放到了功课上。路瑶出的都是基础题,他一面翻收找公式,一面按着步骤一步步往下解,一口气做到了倒数第二题。

卡壳了。

“这个不会。”

路瑶就把本子拿过去给他讲解。她说话声音不大,温柔中带着一丝威严,有那么点老师的味道。

薛晗听着听着有点走神,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她那长而翘的睫毛上。

学姐还真是越看越好看。

路瑶头也不抬,拿起手中的笔在他脑袋上敲了两下,出声道:“认真听,这题我只讲一遍。”

薛晗摸摸并不疼的脑袋,正想给她做个鬼脸,听到旁边有人叫他的名字。

抬头一看是个女生,跟他差不多年纪。看起来有点面熟,但薛晗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女生打扮时髦,一头长波浪卷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年纪不大,气质却很显成熟。

她把自己的限量名牌包包搁到桌上,像是故意炫耀一般往路瑶跟前微微推了推,然后凑近了跟薛晗开玩笑:“你这是干什么,跑来认真读书吗?”

“跟你有关系吗?”

“干嘛生气,想表扬你两句呢。”

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路瑶的目光却有些轻视。她微微一抬下巴,问道:“这人谁啊,你姐姐吗?”

薛晗不说话,拿过自己那杯饮料拨了吸管开了杯盖,冲那女生晃了晃:“再不滚就倒你包里,要不要试试?”

女生表情一滞,随即变得十分尴尬。她迅速把包收回来,转眼收到身后。

“好你个薛晗啊,原来娜娜说的都是真的。喜新厌旧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薛晗终于想起她来了。是那个什么娜娜的好朋友,大概一起吃过饭。难怪这么脸熟。

可惜整得跟个网红似的,害他脸盲症发作。

薛晗把饮料往桌上一搁,不紧不慢冲她道:“回去跟你朋友说一声,别到处在外面散播跟我交往过的谣言。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怪我没事先跟你们打招呼。”

什么玩意儿,就一起吃过顿饭,居然满世界造谣和他谈过恋爱。

这脸皮混凝土浇的吧。

女生气得脸上肉都在抖,偏偏一句话不敢说。薛晗不发脾气则已,一旦黑脸是很吓人的。

上次吃饭的时候有人来找茬,他当时那脸色吓得人好几天睡不好觉。

眼见他这会儿表情又沉了下来,女生赶紧拎包走人,一溜烟跑出了快餐店。

路瑶一直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等女生走后她清清嗓子,重新给薛晗讲题。

她神情自然,仿佛半点没感受到刚才薛晗的怒气,也不觉得害怕。

薛晗那脸变得也快,刚才还风雨欲来,这会儿又是阴转晴天,快活得不得了。

路瑶把剩下的两道题给他讲完,拿过自己那杯饮料喝了两口,又把新出的化学题给他递过去。

“赶紧写,你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们会赶不及回家吃晚饭。”

“那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得回去了。”

薛晗赶紧按住她的脸:“别急,至少等我把这些题做完。你要不在我连对错都不知道。”

“好,那你赶快写。”

路瑶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假装吃薯条掩饰小小的尴尬。一直到薛晗把题都写完,她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薛晗的化学基础比数学略好一些,路瑶一边批改一边讲解,最后来了句:“如果化学你能保持这种水平的话,下次期中考试应该可以及格。”

“那数学呢?”

“数学可能有点难,你得自己努力。”

“一个人努力怪没意思的,要不学姐你给点奖励吧。”

“什么奖励?”

“比如说我期中考试要是数学及格的话,你送我点礼物什么的。或者答应我一个要求也行啊。”

“你上次月考考了年级多少?”

薛晗想了想:“大概八/九百名吧。”

同知是个规模很大的中学,光高一就有近二十个班级。薛晗这排名显然是倒数。

“那你下次考进年级前五百名,我就送你个小礼物。”

“光单科不行吗?”

“不行,得总成绩都上去才行。你不能偏科。”

薛晗无奈摇头:“学姐,你比我妈还关心我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