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酒意早散了大半,听孔颖达这么一说便知道孔颖达这是眼看着他家幺弟有能耐了,有点心急了。李二陛下朗笑起来,爽快答应:“行,我叫人通知他们。”
文人脸皮薄,孔颖达被李二陛下这么一笑,脸上都有些发烫了。但一想到国子监马上要迎来新变化,他也不在意这点小窘迫,得了李二陛下应允便回去叫学生们一起做准备,卯足劲要出一份既不太难也不太容易的考卷来考校李元婴等人。
到晚上,就是皇室相聚的时刻了,每个人都备好了给李二陛下的生辰礼,虽不一定很贵重,但都是精心准备的。
李承乾是太子,生辰礼献得太重,会被人喷;献得太轻,也会被人喷!所以他准备的东西中规中矩,没多出挑,也不至于拿不出手,李二陛下看了没说什么,微微颔首便让人拿去收着。
李泰已听说李二陛下中午和群臣炫耀李元婴献的生辰礼,暗恨李元婴这家伙不按规矩来。别人都没送,你一个人抢先送了算什么回事?就你会出风头!李泰咬咬牙把原本准备好的玉雕收了起来,拿出他修了好几年的《括地志》。
他就不信了,那种由工匠捣鼓出来的新纸还能比过他精修几年的《括地志》不成?父皇肯定更喜欢他的括地志!
李恪献完礼,李泰便亲自捧过厚厚的许多卷《括地志》,上前让李二陛下阅览。
李二陛下会把萧德言等人给李泰,正是因为李泰要修这《括地志》,听李泰说书已经修好了,自是满意不已,拿起来粗粗看了一卷,觉得此书文采斐然,记载详实,读来不乏味,又写得有理有据,当即龙颜大悦,夸道:“不愧是我儿!”
其他人一看这仗势,就知道自己的礼备得再好都没用了,这肯定是李二陛下最喜欢的生辰礼。老四这样太狠了,居然拿这修了好几年的《括地志》来给李二陛下贺寿!
李承乾看着众人的反应,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不是会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与他父皇也不可能像寻常父子一样亲厚,这没什么好比较的。
倒是老四,怕是中午知道李元婴献纸之后便坐不住了,一定要争当天下第一好儿子,这才把压箱底的《括地志》献出来。
李元婴的位置和李承乾挨得挺近,别人都在看李二陛下和李泰父子情深,他则凑到李承乾身边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事儿:“承乾啊,你是不是该把萧师要来了?”
李承乾听李元婴一提,也想起早些时候李元婴的提议来。他说道:“萧老学士的去留,父皇自有计议,哪能我们去提。”要是他这就去张口,别人不知会怎么编排他!
李元婴恨铁不成钢:“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要呢!”这可真是侄子不急急死叔叔了!他给李承乾细数去要人的好处,“象儿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你也让萧师教教他,我觉得谁教都没萧师教得好。你别不信,你看看我,我就是经萧师一教才开的窍。反正你被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他们再骂骂有什么要紧的,比得过让象儿好好开蒙吗?”
李元婴压低声音这么一怂恿,李承乾竟也觉得是这个理。他不争取,儿子以后怎么办?他不是孤家寡人了,他有太子妃,有象儿,该做的他得做,该要的他得要。
李元婴这个例子举得实在太好了,李元婴从前什么浑样李承乾是晓得的,在李元婴那儿被折腾得羞愤欲绝、发誓死也不再教李元婴这种混账玩意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可竟魏征和萧德言他们一教,李元婴可越发懂事了,书也越读越好,听说他跑去国子监“舌战群儒”都不带露怯的!
李承乾点头应了下来:“那回头我就去和父皇说。”
李元婴道:“这才对嘛,你这个当爹的,要多替象儿打算,样样都要给他挑最好的才行。”
李承乾很是受教地应下。
李元婴过足了叮嘱侄子的瘾,有些坐不住了,溜达去找一堆矮矬矬的侄孙、侄孙女们玩,教他们等会上去一起为李二陛下道贺。李元婴道:“也不用你们备礼,你们瞧瞧前头还有那么多人要送东西给你们皇祖父,我们可以现场练个特别点的祝寿词让你们皇祖父开心开心。”
李象首先相应。
李小圆球麻利地跑到李元婴身边抱他大腿表立场。
其他人本来还有点犹豫,听两个出身最好的堂兄表态了,立刻也勇敢地应了下来。
李元婴便带着他们躲去外头指点他们排练。
到了外头,李元婴一点数,刚会说话的侄孙和侄孙女加起来也有好几个呢。他便教他们按年纪和身高一溜排开,叫他们一人念一个词儿,李象来开头,念“寿与天齐”,李小圆球就接个“齐天洪福”,再往下,接“福如东海”,如此一个连着一个,齐齐整整连成一串。
李元婴蹲下教他们,这叫接龙,大家都是皇家子弟,一个接着一个,大家团结一致,才能连成一条龙,缺了谁都不成,咱姓李的要相互照应。教完了,李元婴让他们小声练了几遍,又一个个叮嘱:“谁要是忘词了,前头的小声给后面的提个醒,这不叫作弊,这叫团结知道不!”
都是两三岁的小豆丁,还没被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委以重任过,个个都兴奋得很,兴高采烈地答应:“知道!”
于是其他人一一献过寿礼,李象便领着一串矮豆丁跑去李二陛下面前一字排开,奶声奶气地给李二陛下表演起接龙来。有皇孙在封地出生、在封地长大,不曾见过人这么多的场合,有些怯场,果真忘词了,旁边的人便悄悄和他咬耳朵给他提醒。
虽有点小波折,一场祝寿接龙却也完美串了起来,李二陛下人到中年,自是喜欢儿孙绕膝,儿子差不多都大了,这群小豆丁当然格外让他高兴。李二陛下把李象抱到膝上,又把李小圆球拉到怀里搂着,一一认了其他孙子孙女,才问李象:“谁教你们的?”这种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这么一群小娃娃想出来的。
李象和李小圆球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李元婴的话复述给李二陛下听,论起记他们幺幺的话,他们最擅长啦!
李二陛下听完,慈爱地拍拍两个自己见得最多的孙子:“你们幺幺说得对,你们要记着你们幺幺的话。”他又夸了其他孙子孙女几句,叫人给他们分赏赐。
都是小孩子,得了赏自然高兴,欢欢喜喜地由伺候的人护送着跑回父王和母妃身边。其他李元婴过来讨人时没让儿女跟去的此时都懊悔不已,早知道李元婴是给孩子们蛰摸出这么个露脸机会,他们也该让儿女跟着去!
李元婴对别人怎么想一点都不关心,玩耍够了就坐下吃吃喝喝,吃完又带着小萝卜头和小豆丁们到处疯玩。直至家宴散了,他才高高兴兴地回自己住处去。
柳宝林早盼着儿子回来,见李元婴脸上也红扑扑的,便拉着他的手关心地问:“喝酒了?”
李元婴道:“没喝,带着象儿他们玩了一会。”
柳宝林本想劝李元婴别玩得太过,万一皇孙磕了碰了可不好,可想想儿子的倔脾气,柳宝林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问李元婴送生辰礼时可曾出什么差错。
李元婴道:“没差错,我听承乾说,中午皇兄还和老魏他们摆显我给他送的好东西呢,皇兄他喜欢得很!”
母子俩正说着,李二陛下那边的赏赐便下来了。李元婴高高兴兴地拉着柳宝林去收了赏赐,和柳宝林说:“您看,皇兄果然很满意对吧。”他把李二陛下叫人送来的东西这个瞧瞧,那个看看,觉得都是自己平时看上的,欢喜得不得了,觉得皇兄真懂他。
柳宝林见李元婴那么高兴,李二陛下让人送来的赏赐又着实丰厚得足以叫其他人眼红,自是放下心来。她含笑看着李元婴一样样地给她说李二陛下送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宝贝,这个说“这个我上次想要皇兄没给”那个说“这个我眼馋好久了没讨着”,最后帮李元婴把它们一一收好,按着李元婴的意思留着当传家宝。
李元婴攒完宝贝,还和柳宝林嘀咕:“刚才青雀给皇兄献了本《括地志》,不知这书好不好看,萧师有份编的,应该很不错,等皇兄看完我去讨来看看!”
李元婴肯看书,柳宝林当然赞同,听得直点头。她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多看、多学总是没错的。
第91章 第 91 章
李二陛下寿辰一过, 便有人来通知李元婴说国子监入学考过两日要开始了,赶在年前考完, 过个好年,开春好入学,免得过了个年太懈怠,学问全忘光了。李元婴听了这话, 觉得老孔这回还挺为学生考虑的,当下便修书数封,把原定的小伙伴都通知个遍。
魏姝是最早知道的,李二陛下直接把这事告诉魏征,让魏征回家通知他孙子孙女。魏征虽觉得李二陛下把李元婴塞进国子监的事有些异想天开, 但他孙子孙女其实是这桩事的源头,又都对这件事非常期待,魏征便没有多提。
到考试这日,李元婴和小伙伴们约好在国子监前会合, 到点后一数人,狄仁杰、武媚、李治、城阳、魏姝、魏膺, 齐了。本来魏膺不该和他们一道的, 可谁叫他妹妹跟着李元婴走,他要看着妹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这群“元婴党”身后。
国子监门一开,他们便迈步走了进去, 沿途已经聚着不少监生, 李元婴一瞧, 都是眼熟的。
前段时间李元婴回到长安,闲着无聊便来国子监找事,专找些刁钻问题挑战国子监监生,要是他们答出来了,李元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魏兄比你们厉害多了”;要是他们答不出来,李元婴又说“你们这么连这个都不会,魏兄比你们厉害多了”。总之,魏膺还没进国子监,他已经帮魏膺把仇恨拉得特别满。
李元婴很好脾气地和跑来围观他们的监生打招呼,什么“又见面啦”什么“哎,我们上回是不是见过”什么“看看,后头那个就是魏兄了,老魏的儿子”!
魏膺本来想着只是和李元婴走一路,不会有什么不妥,结果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太对味了:怎地这些监生看向他的眼神都满含不善?难道他们爹都被他祖父参过?
不能怪魏膺怀疑他祖父,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险恶的理由了,毕竟魏征喷过的人可不少,在这里遇到被喷官员家的孩子也不稀奇。以魏膺不带转弯的脑子,他是不可能想到李元婴为了给他制造点“挫折”,居然大摇大摆地跑来国子监给他拉仇恨!
李元婴办了件黑心事,觉得自己贼聪明,乖乖巧巧地跟着引路人到了考场之中。正是寒冬腊月,考场中没烧炭火,又冷又安静。
李元婴觉得这地方着实不好,冷得要命,按着号数坐下便催促负责监考的监生:“快些拿题来吧,这里太冷了,我做完得赶紧走!”说完,李元婴还朝坐在他旁边的魏膺得意地笑,意思是“我碾压完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苦日子你得自己过”。
魏膺见李元婴笑得这般猖狂,恼火不已,脑子反倒冷静下来,绷着脸等着人发题。
题没到,监生先给他们每人一张要签名画押的文书,上头写着“本人纯属自愿参加国子监考试”之类的套话。负责监考的监生还很好脾气地给他们解释:“因为前头有些人被家里强送来,闹出了不少事,所以现在进国子监都得签这个。”
这当然是现编的鬼话,国子监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进,哪有非要人签了文书才让考的可能?爱来不来!这是孔颖达和李二陛下商量出来的,要借着这文书拿捏李元婴,毕竟这小子还是有点担当的,自己签名画押的文书他肯定得认!
李元婴不知道孔颖达这个老古板居然会挖坑让他跳,也没放在心上。难道他皇兄还会把他这个人称混世小魔王的弟弟送到国子监里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皇兄可在意国子监这个人才培养基地了!
李元婴也不细看,刷刷刷地签上名字,按下自己的手指印。其他人见李元婴都签名画押了,自然也不犹豫,爽快地跟着把这个流程走了。
全场唯一细看这份文书的约莫只有武媚了,她认真把整份文书看完,感觉此事不太简单,这文书的主要条文竟不是强调国子监的规矩,而是强调“考过了你就得留在国子监”。
这事,不寻常啊!
不过不管武媚心里有什么怀疑,试题也很快分到他们每个人面前。既然只是入学考试,倒是没让他们写文章,但前面的经义题已经由浅到深逐步地把人难住了,到后面不仅考出处,还要考释义,难度逐步增大。
城阳最先开始皱眉,写得越来越慢,认认真真地回忆着这些天读的书。
李元婴不同,参考书目就是他给列的,拿到考题自然刷刷刷地写个不停,答起题来快得不得了。
看得坐在他左右的李治和魏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魏膺卯足劲不想被李元婴比下去,答题还挺冷静,李治则被李元婴干扰了一下,脑袋突然懵了。直至李元婴都快停笔了,李治才回过味来,为了不让自己垫底而奋笔疾书!
李元婴答完题,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别人还在埋首答题,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起身把卷子交给了负责监考的监生。有人过来把李元婴引到隔壁屋中等候,说孔祭酒他们马上会开始批阅卷子,稍后便会给他们一个结果!
李元婴最喜欢这么有效率的事啦,难得没搞事,乖乖坐到邻屋等着。第二个被引过来的是武媚,武媚思及她们刚才签下的文书,与李元婴说出自己发现的不对劲。
李元婴听了,拧着眉头坐在那里思考起来。国子监的监生之中,他只认得唐璿,唐璿没和他说过要签文书。刚才他没觉得不对,听武媚一提,他便觉得李二陛下通知他考试时间时还要提一句这时候考试的因由有些不对——那理由听起来还那么体贴!
李元婴纳闷:“难道皇兄要把我放到国子监来?”没理由啊,难道皇兄不怕他把这国子监搅得天翻地覆?
武媚没有和李元婴一起揣测圣意。
这时魏姝也答完题过来了,见李元婴坐在那里紧皱着小眉头思索着什么,便问:“殿下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姝妹妹你也答完啦?”李元婴邀魏姝坐下,将武媚的发现告诉她。他说道,“你觉得这事是不是皇兄和老孔合起来坑我?”
魏姝指了指自己和武媚:“那我们呢?”
李元婴一想,是啊,李二陛下总不能把媚娘她们也放进来!就算李二陛下想放,孔颖达也不会同意啊!李元婴说道:“那我们且先看看。”他瞅了瞅屋里简陋的陈设,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待在这种又破又冷的鬼地方,连个炭火都舍不得烧!”
第92章 第 92 章
比起快速发挥完的李元婴三人, 狄仁杰他们要慎重许多,毕竟, 谁都不想当垫底的,答起题来自然分外小心。
李元婴把这国子监上上下下都挑剔完了, 这四人才陆陆续续过来了。李元婴关心地问城阳:“你答得怎么样?”
城阳老实回道:“后面有两道题没想出来。”
李治一听, 不由想起自己答的卷子,城阳只有两道, 他有三道不太确定啊!李治顿时犹豫起来,不会是他垫底了吧?李治和魏膺虽无仇无怨,但还是想寻求一下平衡,问魏膺:“你答得怎么样?”
魏膺脸色其臭, 不愿搭理这个和李元婴一伙的家伙。可人家天家嫡子,身份尊贵,都好声好气地问他了,他不答, 有违他爹从前对他的教导。魏膺瓮声瓮气地道:“不怎么样。”
李治见他脸色确实不好, 也不戳人伤口了, 又去问年纪和李元婴相仿的狄仁杰。
狄仁杰也早早得了李元婴叫人送来的书单,虽无名师,祖父却也算是个朝官,给他答疑解惑不成问题,陆陆续续算是把“参考书目”读完了。他答道:“我也有两道题不太确定。”
李元婴一点都不照顾别人的情绪, 得意洋洋地说:“我全答出来了!”
李治见他这么得意,忍不住打击他:“答完了又不一定对。”
李元婴才不会被李治打击到呢, 他骄傲不已:“反正我第一个答完了。”这时他已叫人送了炭火过来,还让人在一边煮茶,炉子、茶叶、泉水都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带来的,若不是门房拦着,他会把长几和暖被都带来,一群人围坐着喝茶聊天儿。
这边开起了舒舒服服地茶会,孔颖达那边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七份各有千秋的考卷。
李元婴的最早送过来,孔颖达找了几个水平过关的国子监博士过来一起阅卷,大伙都是不太乐意让李元婴得意的,所以卯足劲在那卷子上挑刺,连李元婴写得稍微狂放些、瞧着漏笔了,他们都给圈起来。
挑刺挑到一半,有人送炭火过来了,说是他们滕王觉得这边太冷,怕冻着诸位夫子,叫人也取点炭火过来,顺便还带了炉子来给他们煮茶!
孔颖达等人看到这仗势,判起卷子来倒不好像刚才那么严苛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人家这么敬重你,你再煞费苦心挑人家短处,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落了下乘。
平心而论,这位殿下答得还真的挺不错,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那笔法潇洒自如,可见下笔压根没停顿!
孔颖达一见诸人的表情,便知道大家都觉得这个学生可以收。
接着就是判其他人的卷子。
这时候没糊名的规矩,大伙拿到卷子都习惯性地先瞅一眼名字,瞅完了才下笔。
这边轮番把卷子判完了,那边还在讨论过几天要去葵园那边看看呢。
葵园那边早已造好李元婴要的“寨子”,可大冬天的不怎么好玩,河水都快冰起来了,没意思,李元婴自然没过去玩。
李元婴觉得要是下雪,他们的树屋怕又是另一番精致,去瞧瞧也挺不错。大冬天的,吃那烤全羊也正好!
一提起玩,李元婴那叫一个兴奋,点子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所有玩法都想好了,就只等着一场好雪。
一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怎么去玩,听得魏膺很不是滋味。男孩子哪有不爱玩的?
听李元婴提议要干嘛干嘛,魏膺样样都想玩,可他和妹妹她们不一样,他这是要来国子监念书的。
听说国子监这地方管得很严,衣食住行都给你包圆了,等闲不让你往外跑!再说了,哪怕国子监让他出去,难道他还能和李元婴凑一块玩不成。拐他妹妹,不共戴天!
魏膺只意动了一会,很快恢复脸臭臭的模样,瞧着活像个缩小版的魏征。
这时孔颖达带着评卷结果过来了。
孔颖达给李元婴带来两记暴击。
第一记是这样的,孔颖达说,你们的卷子都答得很好,通过国子监的考核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李元婴不甘心地追问:“不排位的吗?”
孔颖达睨他一眼。
虽然魏征得罪的人多了点,但也没到他要特意磋磨人家孙子的地步。
真要让你带着一群小屁孩把人家压到垫底,那就不是受点挫折那么简单了,简直是要把人家打击到泥土里面去。
孔颖达道:“国子监不兴这一套。”
李元婴不知道他皇兄打算塞他进国子监,还殷勤地劝孔颖达呢:“老孔啊,我觉着这不好。你想想看,都是年轻人,心思多野啊,要不给他们点激励,敦促他们上进,他们哪会把心思放到学习上。要我说,你应该一个月给他们一小考,三个月给他们一大考,考不过的,休沐日都不许回家,留下来多学学!”
孔颖达不理他,一脸“我看你还能怎么扯”的表情。
李元婴别的不行,出起主意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光考不行,往后考完了你得把名次往书斋和大门外一贴,好叫他们知道自己排在什么位置;家里惦记着的,也能派人过来看看学得怎么样了,是好是歹心里有数,免得一直记挂或者被他们家孩子欺瞒。你要知道,现在很多为人父母的也活得不怎么明白,到时候他们孩子学坏了不会说他们自己孩子坏,只说你们没教好!所以,你得让他们看得明明白白,才不叫他们赖上!”
孔颖达听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大串歪理,一时都忘了自己要说啥。他只能斥道:“有你这么说人家父母的吗?”
其他夫子听了却有些意动。
孔颖达可是堂堂国家教育部部长,别人等闲不会寻孔颖达麻烦,可是他们这些当国子监博士的,许多都没监生家父兄品阶高。这种自己儿子弟弟扶不上墙还来赖先生没教好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他们都受过那样的气。
这些少年人都是要脸的,要是每轮考试都给他们贴个榜到大门外供他们家里人抄阅,他们还不得卯足劲学?
李元婴张嘴就是这种损主意,听得一心要入国子监的魏膺和狄仁杰眼皮直跳。虽说孔颖达训了李元婴,可他们都看出了其他国子监博士的心动!
常言县官不如现管,孔颖达乃是朝廷要员,不可能时刻守着国子监这一亩三分地,孔颖达一走,管事的还不是剩下这些人?到那时,他们怕是真的要月月考试、月月排榜了!
孔颖达扫了眼挨了句训也还得意洋洋的李元婴,便也不憋着了,直接把第二记暴击放了出来:“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过完年便与其他监生一块来国子监报到吧。”
李元婴愣住了。
啥?
老孔在说什么?
孔颖达慢悠悠地拿起李元婴他们一开始签下的文书翻着看,翻到李元婴快耐不住了,他才继续说:“虽少有皇室子弟与女子入学的先例,但你们是陛下特许来考试的,年后便都按时来报到吧。”孔颖达看向李元婴,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书,“这可是殿下你们亲自签下的。”
李元婴:“……”
李元婴当然是不愿意的,他和小伙伴话别之后,二话不说冲回宫里找他皇兄理论。
好端端地,怎么坑起弟弟来了?瞅瞅他吧,像是每天起来点卯上课的吗?怎么看都不像啊!真是岂有此理!
李元婴火急火燎地奔去李二陛下面前找李二陛下算账。
李二陛下等李元婴说完了,才按着凭几叹起气来。
李元婴一听,他皇兄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还叹起气来了?李元婴马上抛开刚才的怒火,关心地坐下问李二陛下:“皇兄,你怎么啦?”
李二陛下又叹了一声气,煞有介事地和李元婴说起自己的难处来:这国子监,本是他用来为大唐培育人才的地方。人才嘛,当然是越多越好的,结果前两年搞扩招,扩出问题来了,招了一批败坏国子监风气的家伙。
如果只是个别问题,哪还好办,问题是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家里又都是为大唐流过血出过力的功臣,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些人闹腾出点半大不小的事就把他们踢出国子监。
法不外人情啊!
李元婴听了,觉得这事确实难办。他问李二陛下:“那和您把我和雉奴他们弄进国子监有什么关系?”
李二陛下道:“若是我把我最疼爱的弟弟和儿子都送进国子监去,让孔祭酒严加管教,他们还敢乱来吗?连我的弟弟儿子都不逾矩,他们难道还敢造次?”李二陛下满含期望地注视着李元婴,“你一直说要开个大书院,正好去国子监体验体验,看看有什么缺的,有什么要改的,回头正好吸取教训提前补上、提前改了。再说了,论起对付不服管教的家伙,你是最擅长的,看看你让你姝妹妹的兄长变得多上进?”
一听李二陛下夸自己,李元婴尾巴马上翘起来了,得意地在背后甩啊甩。他骄傲地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就去。”
李元婴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走的时候又欢喜得不得了。
要去国子监,他得先回去就和柳宝林说,再和小伙伴们商量商量。这次皇兄对他委以重任,他这次说是去读书,其实是去整治那群纨绔子弟的,顺便也去学学老孔怎么管教学生,回头他家书院也学一学。
李元婴这厮没心没肺,李二陛下一夸他就上套,和柳宝林说完这事后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小伙伴们商量去国子监后怎么玩。
柳宝林听说李元婴要去国子监,都懵了,感觉过年都没了滋味,忙叫人去打听打听国子监是什么情况。
听得越多,柳宝林心里越没底,国子监听着是读书的好地方,可听人说那边管得严,衣食住行都由国子监包圆了,不许带人进去伺候。
这哪行啊?
她家宝贝儿子,从小到大连衣服都没自己穿过,哪能没人在身边伺候?所有监生都一块用饭,饭菜肯定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她儿子嘴巴那么挑,饿瘦了可怎么办才好?
柳宝林愁得团团转,恨起了自己没争得什么好分位,不能替儿子争取什么。但凡她能说得上话,或者太上皇还在,儿子哪会让人这样磋磨?
柳宝林暗暗抹了回泪,回头见李元婴开开心心地回来了,试着问他:“儿啊,我们能不去国子监吗?”
李元婴见柳宝林眼眶红红的,眼见是哭过了,便拉着柳宝林的手坐下:“去是肯定得去的,我都答应皇兄了。娘你莫担心,谁能叫我受委屈啊?”
柳宝林听他定了主意,当下不再多劝,忙里忙外地给李元婴备箱笼去了。既是要去,那要带的东西就多了,柳宝林看着是缺了哪样都不行,又背着李元婴哭了一会,只盼着李二陛下早些放他们母子去封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叮!李二陛下朝你发送“叹气.gif”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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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李元婴等人要进国子监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少人都挺高兴, 毕竟与其放李元婴在外面搞东搞西,不如塞他进国子监严加管教。要不然再让他天天往李二陛下身边跑, 谁知道他还会弄出什么东西来?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李泰,过年时,他还在宫宴上乐呵呵地祝贺李元婴要进国子监了。
李元婴自己也挺高兴,他觉得李泰终于会说人话了, 马上殷殷地拉着李泰的手和李泰商量:“青雀你修的《括地志》真好看啊,我只央着皇兄借我两卷,已经惊为天人!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书,你有没有兴趣把它印出来?邓庆那边新做的纸比以前的纸要轻薄不少,可以把你的《括地志》做成《韩子寓言》那样的书, 到时候可以印很多出来供天下人阅览!”
李泰没想到自己冷嘲热讽一句,居然能让李元婴扯出这么一番话来。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觉得李元婴这人当真是让人连嘲讽都觉得挺无力,他根本不按你的预想来接话!
李泰说道:“这就不必了吧?”
李元婴积极游说:“要的要的, 我这纸便宜,手上又有现成的雕版师傅, 很快能给你把书做出来。我不要你的钱, 就要一批放到图书馆里去,让天下读书人也都了解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将来他们要是入朝为官,分到各地去当县令之类的,也不至于两眼抓瞎啊!”
李泰听李元婴这样一说, 便觉有些心动。李元婴那本《韩子寓言》他是看过的, 虽说行文粗浅了些, 翻阅起来却确实方便,可以随身携带出去供人与朋友们分享。
既然走著书立说这条路,谁想的不是想在士林里博个好名声?李泰虽然大为意动,面上却还是要推辞一番:“这怎么好意思让幺叔你破费?要不这样,你把人借我,再卖我些新纸,我让人把《括地志》印出来后送一批到图书馆去。”
李元婴倒是没有上赶着给人送钱的喜好,听李泰这么一说便道:“行啊,我和小李那边打声招呼,你备好书稿送去小李那边便好,让小李给你算算要花多少钱,你直接把钱给小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