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绮罗其实也有点无奈,她之前就跟顾仁说过了,这些方子对她来说无用,对顾家人来说的无价之宝,她其实能做出差不多的,而且,一定比原方便宜,来得功效好。所以此时她也就更瞧不起顾二叔了,是,此时的她越发的瞧不起二房一家了。

该磨的磨好了,段鼎也派人送来了她要的配料,她自己重新配比之后装车,打上火漆印子,送入药房,这回守门的族叔很是配合,坚定的跟绮罗说,再无人敢换了他们的药。绮罗点头,笑着说,“是,这是一族人的命,谁想换,就是想要他们一族人的命,就是仇人。”

族叔更是坚毅了,果然,关系到自己的命时,认同感就空前的强大了。

全部弄好之后,回到后院,她真累了可是晚饭还没传,她得做媳妇该做的事,要陪公婆吃晚餐的,好在之前餐单都是定好的,她用不着管太多,提着精神去了正堂,结果二房一家,还有顾姑姑他们一家竟然都在,绮罗觉得头都大了。

她对公婆行了一礼,再跟二叔,二婶,姑姑、姑父问了好,就回头吩咐,摆饭。

顾甲家的之前一看他们来了,就忙让人准备了,主要是习惯了,所以真不用她多吩咐啥,于是很快,小餐盘端了上来,绮罗跟平时一样,给公婆摆上餐具餐盘,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

顾二叔他们是来找老爷子解释的,基本上,这会顾二叔已经回过神来了。于是马上带上了老婆孩子来回哭,顺便表达了宗妇的大逆不道,哪有这么咒自己相公的。还有就是,她这是在污蔑自己。不敬尊长,这是想挑唆两家的关系,让他真的伤了心…

顾老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等绮罗回来,传了饭,他才拿起筷子,“吃饭吧!”

绮罗没什么胃口,低头喝了一口肉汤,觉得味还不错。把饭泡了一点在汤里,就着咸菜低头吃着,完全不想说话。

“大哥!”顾二叔猛的一摔筷子。

“够了。”绮罗真的快烦死了,也拍下了铜匙,“二叔,你知道你今天错了哪吗?不是换药;也不是逼我签字,让我提高警觉,去查药;而是你一点药理都不懂。用你换的药,长春堂今年就等于白干,然后甚至以后都得亏。”

“大嫂。你的意思是…?”顾义目光一闪。

“止血散家里有,为何我爹却还让我陪嫁了一个?因为成本低很多、很多。你们把糯米粉换进去,对,二叔说了,糯米粉也有止血化淤的作用,我能不知道糯米粉有这个作用,可是糯米粉有多贵?你无形大量提高成本,还自以为得意?”绮罗想掀桌了。

“我们又不知道配方…”顾二叔强辩着。

“二叔,那你说。你错了没?私自换药。虽说公公看在先去老太太的份上保住了您一家,不过公公能保住您几次?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蠢!看看这些年的账目,您还想当家,您还想着夺权。真把顾家给你,大家就真的抱成团死了。”绮罗真的累得懒得再装矜持了,段将军的气场全开,骂得顾二叔一家一下子全都面红耳赤。

“侄媳妇,虽说你二叔做错了事,也不至于被你这么指着鼻子骂吧?”顾姑姑阴阳怪气的说道,她带一家来,可不是什么好心,她很明白,把二叔一家整掉了,对他们一家也没什么好处的。

“二叔在前面做掌柜的时候,之前老太太还在生时,手脚不大,老太太那么精明强干,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呢她没说,想来也是心疼二叔,于是算了。等老太太去世之后,在公公手中,您连掩饰都懒得做了,账目就那么送上来。二叔,你脑子里全是豆腐吗?我都能看出的问题,公公掌管长春堂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把账目交出去,你就算是宗主,也保不了您吧?姑母难不成也受了二叔的好处?要不我们清查账目,让二叔退赔?”绮罗已经平静了,冷冰冰的扫视了一下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了顾义身上。

“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师兄是独子,你算是他血缘最近的兄弟,你管着作坊,你告诉我,你这些年做了什么,我那天随便去看了一眼,你在三七粉里加糯米粉,是,那是吃不死人,三七比糯米也贵很多,不过,你连我都骗不过,你大哥在外多年,你真的觉得他看不到吗?别管我们的宽容当愚蠢或者是软弱。你们只是在消耗大家的耐心,真有一天,把那点亲情都消耗完了,你们还能有什么?来人,送客!”

“哥,你不相信我?”二叔转向了老爷子。

“宗妇有一句话是对的,别把别人的宽容到愚蠢或者软弱。若不是老太太说,族里规矩大,她也是勤俭了一辈子,能给你们的实在不多,于是她由了你。毕竟你要养家,要送义儿读书,我们是亲兄弟,说你只要不过份,就算了。所以,你和妹夫开假方,偷细料,还有自己做假帐的事,我都睁一支眼,闭一支眼了,反正铺子里也没多少钱。这些年,你的胆子真的越来越大,性子却越来越蠢。太蠢了,还记得老太太当年说的吗?千万别轻易瞧不起任何人,你当别人是傻子,其实别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是我弟弟,骂你蠢,我不开心,可是我痛心的是,我竟然没法反驳。回去吧,现在宗妇说得对,若是族中都是这种人,我不如让她在外抱一个聪明伶俐的回来,至少就算顾家真的倒了,他们还能自己养活自己。”

“大哥…”柳姑夫哆嗦了一下。

“行了,他我都不追究,更何况你。行了,出去吧。老二别想再回铺子了,乖乖养老吧。义儿…义儿,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我不想把你想坏了,我还给你一个机会,先在铺子里帮忙打杂,好好想想,你将来准备怎么办。”顾老爷面对侄子最终还是网开一面。

顾义起身应了,绮罗静静的看了一眼,如果说二叔愚蠢,这位,其实就不简单了。

绮罗已经喊了送客,顾二叔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下了,顾姑姑倒是很淡定,给女儿挟了菜,然后淡定的吃了起来,显然,不吃完,她们是坚决的不走的。绮罗发完了脾气,也就觉得更累了,轻轻的揉揉眼睛,勉强吃了几口饭,算是陪着。

顾老爷也吃不下了,不过顾太太劝着他吃了几口,才让人辙了。送了顾姑姑一家,绮罗才总算回了屋,泡了个澡,什么都不想,直接倒下睡去了。简直就是跟打了一仗一般。不过,她现在是觉得心好累。

药铺在绮罗的敲打之下,当然也是在顾二叔的离开之后,沉寂了一小会,但却也迅速的确立了绮罗宗妇的地位。顾老爷此时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绮罗了,谁让他们现在一至对外呢。

顾老爷为了更进一步的让她确立宗妇的地位,除了配药,其它的事,他都让人去找宗妇处理,他不管。充分表明自己的半退休状态。这个姿态摆得极好,由此,绮罗真实的全面掌握了长春堂日常。她在小账房里,不再是闲得坐庄了,而是真的做主了。

顾老爷其实也是一路斗争过来的,虽说顾家是嫡长子继承制度,可是也不是傻子也能做宗孙的,他年少时与顾仁一样,医术未成,就让家族为之失望过一次了,后来,娶了不很靠谱的媳妇,又失望一次,若不是他成就斐然,他也坐不稳宗主这个位置。现在他很明白,儿子比自己眼光好,选了一个好宗妇回来,家族若是能趁自己还在时交到他们的手中,让他们全面接管,那么自己早退休又如何,总比交到狼子野心又其蠢无比的老二手中强吧。

当然,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怕老二狗急跳墙,现在儿子在外头,若是他不弄死宗妇,改弄死自己,那么,宗妇很有可能就被这宗族之人给架空,毕竟她年纪小,没有自己给她压场,她其实很多事都做不到的。所以顾老爷做的,就是要最短的时间内,把宗妇推到台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不管事了,家族已经交给了年轻人,造成既成事实之感,于是就算自己有个万一,宗妇能撑到顾仁回来。

不过顾二叔说实话,的确有野心,人也贪财,但是真的蠢,一个蠢人,其实真坏不到哪去,他们没那个狠劲,让他们杀了绮罗是可能的,但是让他们杀了他们的亲哥哥,亲侄子,他们真的没有那个心理的承受力。所以顾义在铺子去打杂了,其实也不算是打杂,他好歹是二少,人家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做杂事,不过是迎来送往,成了长春堂的门脸,绮罗倒也不介意,如果这个他能做好,那就做吧。散户可能会因为门迎帅而进来,大客户,就算觉得二少长得帅,笑容很亲切感到很温暖,但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二少,长得再帅,笑容再亲切一点,其实都是没用的。她真不怕他分权。

第十三章 程家领兵

朝中出兵的旨意终于发出了,由由镇国公程家出兵。这回是秦家主动退让,因为程安之前的伤一直不好,然后绮罗成亲时,他又真的受了风寒,可能心情影响身体,程安一度真的凶险到,段大夫都不敢下针。

当时御医是在场的,人家不知道中间还有绮罗的事儿,还当是程安上回伤重未愈呢。总算段大夫的神针也名不虚传,总算是把程安的小命给救了回来,当然,这已经是绮罗成亲之后好几天的事了。

于是宫里的那位也就相信,是秦修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让程安明明赢了,却掉了半条命,所以宫里是想着,这回是程家赢了。不过程老爷子是中正的人,于是老实说,按规矩看,是秦家赢了,毕竟自己儿子伤重,秦家儿子伤轻,表明功夫更好些。

秦家老爷子虽说也是那护短的性子,可是人家也是开国公,他性子火爆,但真不坏人。他也去看过程安,比在段家药房时还惨,段大夫都觉得此次非常之棘手时,秦老爷子觉得有点小内疚,想想,就主动退了,反正幅原辽阔,找仗打,立功勋还是容易的。

程家这回根本就不想打,程安打擂是他个人行为,不是程家的行为。可是程老爷子当着百官的面,还真不好意思说,‘我不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了印了,还得好声好气的谢了一声秦老爷子,郁闷的回家去了。

依着程老爷子看来,自己家儿子虽说都长大了,可是长子性子绵软;次子之前看着不错,功夫是兄弟之中最好的。但是现在看,被个平民之女迷得不知世事了,还打个什么仗?老三才十六,虽说自己十六时也跟着父亲上了战场,不过,那是乱世,现在又不是,老爷子第一次有了后继无人的无奈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带着儿子们出征,他能开心得起来吗?只是旨意下了,他就只能接着。

回了家,叫来了三子,把情况一说。程安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腊黄的,程平和程喜倒是一脸喜色,他们出生在这武将世家之中,他们似乎等了一辈子这种机会,终于得到了,怎么能不〖兴〗奋。

老爷子看看老太群,想想“这回就老大同我去,不过先峰还是由老柴担任,老大在后方观战,掌管右军。”

老太君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一件小事,倒是很容易看出些端倪,老大在老二恋上平民之女的事情上,处置是不当的,太过心慈手软,不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这种性格,做先锋,容易被左右,若是做过错误的判断,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所以她也同意,让老大去管右军,在后侧应,先锋还是交给身经百战之人为好。

程平急了,想说什么,程安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爹,我也去吧,上阵杀敌也许差点,后勤总能管管的。”程安轻轻的说道。

程老爷子倒真没感动,他就想杀人。回来之前,他去过兵部了,正好看到顾家的送药车队,他才知道,顾家是这回兵部的〖药〗品供奉商之一,而管事的就是顾家新任的少夫人。现在程安主动去管后勤,那么除了粮草之外,〖药〗品也是归他管的,他就那么想见顾少奶奶吗?

“你身子还没好,这回就算了吧。过几年,再有大仗,我一定让你爹带你。”太君拉了一下丈夫,柔声的对儿子说道。

“我想去,总不能永生不见吧。”程安淡淡的说道,但那脸色也就显得更差了。程安正如老爷子想的,他已经听说了,顾家宗妇,进门就当家管铺子,趁顾仁不在家,一脚把顾二叔踢出了铺子,结论是,这是个厉害的女人…

程安不信,原本程槐和青儿讲这些给他听,就是想让他死,这么强势的媳妇真的娶回来了,程家得多乱啊。所以这是老天保佑,让她订了亲,所以程安还是福人,要好好的吃药,将来身体好了,她去筹谢神恩。

但是,这话有用,程安也不用病成这样了,此时他就想看看绮罗,想知道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传成这样了,若是她在顾家受了欺侮,他也许不能帮她出头,但是暗中帮她一点小忙还是做得到的,所以此时他也知道自己上不了战场了,但管点小事,还是可行的。

其实太君想说的是,真的可以永生不见,只是看到儿子那腊黄的小脸,她又迟疑了“这点小事,其实交给底下人办就好了,你很不用自己去的。若是想帮忙,知会一声即可。”

“娘,我想去。”程安诚挚的看着母亲,太君认输,由了他。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声“〖药〗品采购与粮草一般重要,万不可大意,要多学习…”

不过太君看儿子那样,显然,那小子心思不在这儿了。她是白嘱咐了。不过想想也许不是坏事,至少他能学点东西。

老太君正伤感着,结果老三程喜不干了,凭什么二哥可以成功,自己不行。于是马上撒起娇来。当然,若是以前的话,老三一定比老二撒娇可爱,老儿子,本就娇宠一些的。但他却错误的预估了形式,程安现在才是家里的保护动物,谁让他失恋了。所以所有的政策,自然要向他倾斜了。老三现在有什么可依仗的?

于是他刚叫出一声爹娘,就被老爷子和老太君直接打了回票。对她们来说,程安出行都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让他们把这个不着调的一块送出来,真当他们疯了吗?程喜还想做点什么,但对跳脱的程喜,老爷子才不会客气,一把就把他扔出去好好练功,捣什么乱!

都这样了,程平自然不好说啥了,只能摸着鼻子出去了。

结果这样,其实让父母更失望了,老二就算是为了一个女人,至少他争取了,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努力着。有时太君看着二儿子,她都想哭了。她夜深人静时,会跟老爷子说,‘若是当初我们去段家谈,会不会好一点,至少去看看那女孩。’

程老公爷没说话,都是亲儿子,他也心疼,但夺人妻女之事,绝不能在程家出现。他知道老妻是心疼儿子了,他也心疼,但有些事,是不能改变的。

现在老二为之努力了、用情了,所以她支持了。

而老三,也努力了,不管实现不实现得了,他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他把自己的想法很完整的表达出来了。这在军人的世界里,是很重要的,他们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张。

而老大这儿就直接认了命,于是老公爷夫妇,对视一眼,也就更坚定的觉得,老大要慢慢的琢磨了。这性子,怎么掌管家族?俩老对坐发呆,第一次,他们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的儿子。

程安其实有五品的官衔,但说实话,那个若不是他爹是镇国公,哪怕是兵部的一个小吏都比他管的事多。但像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真的领了差事,他怎么会听小史的话,于是呢,他问了一下去顾家下单子,人家刚想说什么,他就打断了别人,直接就问人拿订单,人家又想说点什么,结果程安直接拿了他手上拿的一张单子,看了眼,像是订单,于是程安直接揣怀里,带着程槐就跑出了兵部。

那小吏想哭了,他刚在干活,就被程安的拉到了这儿,手里的单子不是程家的啊。再说,出兵的军需总管,自己亲自去商家下单?小吏捂着头直接去撞案几了,真是,太丢脸了!

绮罗已经在小账房里看书了,她现在的生活挺有规律的,一早陪顾太太吃了早饭,再把药丸做出来,然后就在这里看书、做药,等着有事来找自己。

别看她不去巡视,但是她把握着进出口,谁也越不过她去。她自己时间还是挺多的,开头时,那些人还想给她点下马威的,不过被她一一化解了,现在她终于得以清静,该做什么做什么,大家都知道,没啥事,别找她,她真挺忙的。刚刚想到什么,她正想记下来,结果,门就被敲响了。

她头也没抬,赶着把她刚想到的急急的写在纸上,丫环去把门打开,顾义站在门口,看绮罗在写东西,于是他就没进来了,等着,上回绮罗把顾二叔骂回去之后,顾二叔受的刺激其实不轻的,顾义现在看这位大嫂,情绪是很复杂的。正如顾老爷说的,他很难受,可是更难受的是,他无法反驳。于是在这种情绪之下,他就只能跟这位堂嫂保持距离了。

“有事?”绮罗终于写完了,再看一次,才放下笔,看向了顾义。

“兵部来人了,已经宣布由程家主战。”

“不是已经下了签子吗?要增定吗?”绮罗倒是没有变色,这种事其实挺多的,战局瞬息万变,程家有程家的要求,所以她不会太吃惊。只是脑中盘算着,现在她能答应他们多少。(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笨程安

不管怎么样,绮罗还是收了东西,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她在账房里穿得比较随意,但是也是能见人的。再说,以她看来,来商家来通知的,一般都是小吏。当然,本来这事还真不是她要出面的,不过,这也不是小事,问清了,她好去兵部重新签单子。总得知道管事的是哪位,她认不认识,好看看下步怎么办,对她来说,一口拒绝总不太好。

顾义退了一步,默默的跟在绮罗的身后,之前被敲打之后,其实沉寂的不仅是顾二叔,其实对顾义来说,也是一次重重的一击,他和顾二叔是亲父子,所以好些事,都是他们一块商议的,现在却被人骂蠢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比顾仁差的,凭什么他是宗孙,凭什么生下来,就比他受到大家的关注?但这回,虽然顾仁没有出现,但他一点也不相信,这里面,没一点顾仁的影子。他甚至怀疑,只怕一切都是顾仁安排的。

到了偏厅,绮罗看到了程安,怔了一下,但脸都黑了。她生气在不是因为程安追到自己的婆家,而是因为程安把兵部的脸都丢光了。

兵部为官,他们为商,当朝庭定了主帅,于是作为供奉之一,绮罗就得向程家送拜帖。等着程家什么时候有空了,他们好去拜见。

有事,派人支会一声,然后由着商家派家主去兵部商恰。结果这位,竟然亲自跑到商家来下单,兵部真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之前绮罗就是管这个的,流程她实在很熟。结果这个二五仔,竟然猛不丁的就过来了,这算是什么意思?

不过再气,她还是双手拢在袖中看了微微的曲膝行了一礼,“程大人!”

“段…大夫!”他本想叫段姑娘的,不过看看人家小叔子,还是叫了一声大夫。反正让他叫她顾夫人,他肯定不乐意的,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还是试图往回找补,“资尊府管事的可是段大夫?”

“是,鄙府家规,这是鄙府宗妇,全权处理长春堂事物。”顾义还是有点开心的,他此时,一点也没意识到,程安的不妥是因为与绮罗有旧,还以为他吃惊出来跟他谈的是一介女流,他无比期待着程安以不重视兵部为由,拂袖而去,那么,就算二房得不到好,却也能压一下堂嫂的嚣张气焰。

结果,那个程安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就坐下了。绮罗有点无奈,因为他是官,自己是民,她还真不能坐在主人位,只能老实的坐在他的下首。

“这个就是兵部要的单子,你看看。”程安拍上了单子。

绮罗等他的手移开了,移过了那张单子,看了一眼,抽了一口冷气,得了,这回程安不但把兵部的脸丢光了,还把老程家的里子、面子一起踩在了脚底下。

“程大人!”绮罗把单子放下,她真有七窍生烟的感觉。

“嗯!”程安马上老实的听说。

“程大人,您可以不尊重顾家,但请程大人尊重一下自己,尊重一下与大人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把单子推回,然后干笑一下,“大人是要出征,您拿一张边关日常补给单子,来逗顾家玩吗?”

现在顾义觉得其实堂嫂可能就是这个脾气,当年老太太还怕说段家的姑娘太羞涩,太内向,怕担不起事,现在好了,骂自己一家跟玩似的,现在更了不起了,直接对着程家二少开骂。所以自己被骂,还真不怎么冤枉。

不过顾义此时还当自己是顾家人的,马上跳起来,“大嫂!”

“行军的药材关乎将士性命,望大人回去再想想,审时度势,审慎以对。”绮罗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失态,放慢了声调,尽量柔声说道,“对了,兵部有兵部规矩,您若弄好了单子,派人支会一声,民妇会去兵部商恰的。”

程安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哦,段大夫,我家二爷身体不好,今儿特意来看病的,这单子是顺手拿的。”程槐还不错,脑子比现在程安强多了,马上把程安的手臂放到那个桌面上。

绮罗还真没法,从小到大,两辈子的习惯,都没有说把病人拒之门外的。只能让人去拿她的医药箱,拿脉枕给程安号起脉来了。

其实进门她就知道,这回程安还真的是病了。号了脉,让他张嘴看看舌苔,这样子跟之前在院里堵她那人,还真是有天渊之别了,想想低头拿纸写了方子,她不禁有些恍惚了,她从没见过程安生病什么样,他好像永远都是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段大夫,您看我们二爷要紧不,之前他病得可重了,若不是段神医,我们二爷可就真过去了。现在,我们二爷闹着要出征呢。”程槐急得直跳脚,他可是有指向性的,现在他就信段家父女,谁也不信。之前二爷昏迷不醒,还有二爷高烧不退,都是段大夫和段神医给救回来的。所以现在他急切的想让绮罗说说,二爷此时的身体不适合出征的。

“我爹看过?”绮罗马上停笔,原则上,父亲的病人,她可以看,但是要看看父亲的原方,不然,她胡乱开方,让父亲知道了,会很麻烦的,“若我爹开了方,照方抓药即可。”

“出征、出征!”程槐急得直冒汗了,这人怎么点都点不醒呢。

绮罗出神的看看方子,程安父子三人,都死在这场战役之中,出于本心,她不想让他去,可是她在程家十八年,她很明白,程家儿郎的责任是什么,或者说,程家人的责任是什么,儿子战没了,还有老太君、还有儿媳妇、还有女婿、还有孙子。只要战事不平,程家会战死到最后一刻,这就是程家人。所以她能说程安的身体不适合出征吗?就算她说了,程安也不会听吧?

想想,在毛笔上添了一点墨,把药方写完,起身对程安行了一礼,侧头对顾义说道,“给程大人抓药,诊金、药费就算了。”

顾义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只能陪笑请程安出去,而绮罗已经自己先行退了出来。若是父亲,应该也会反对程安的出征吧?想想刚刚的脉象,他现在出征的确是有点困难。

一脑门官司的回到小账房里,默默的看书,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大战来临,一场必输无疑的大战,她该怎么阻止?她又有什么能力来阻止。

而程安其实也失神了,当绮罗那温暖的细指搭在他手腕上时,让他张嘴,那眼神之中,是有关切的。而这一切,他好像觉得似曾相识,不过很快他把这种念头压了下去。他很明白,在她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她所有的关切,不过因为他是病人罢了。若他没病,只怕绮罗连正眼也不会给他吧?想想刚刚她批自己的那些话,想想他臊得都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才好。抓起桌上的单子,跑出去牵了马便回了兵部。程槐想追,可是问题是,他药还没拿呢。这可是段姑娘开的药,程槐还真有点舍不得。只能跟着顾义去把药拿了,再去追。追是追不着了,他想想还是先回府把药送回去为好。

程老太君在,她叫人叫太医看看方子,看看段姑娘开得怎么样,太医倒是很欣赏,说段大夫的方子是温养,而顾夫人开的是补气,各有千秋。段大夫的方子温差经脉,慢慢提气。而顾夫人是以补气为主,提升力气,强健经脉。若非要比一个子丑寅卯出来,顾夫人倒是更了解二少的体质,学武之后,温差提气不如以气壮筋来得适用。

一般来说,学武之人都是多少懂一点医理的,太医这么一说,老太君倒是点了头。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慢慢的养,身子越养越虚的感受是很大的,反而真的一鼓作气的出一身汗,把经脉活动开了,精神更好。所以此时,不管好坏,绮罗的方子是更合她的心意的。让程槐把药送到青儿处,好好煎,等着二少回来喝。

程槐倒是很开心,觉得自己今天又做对了一件事,让二爷找段姑娘看病,果然段姑娘厉害是厉害点,但医术还真是好啊。

程老太君有什么看不懂的,让人帮程槐把药拿下去,然后细细的问了一下在顾家发生的事,老太君听完轻轻的敲敲额头,想想,又把他们在兵部的事又细细的问了一下,思索着,让程槐下去,程槐还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他还是出去找找二爷为好。老太君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你去兵部找吧,他定然在那儿。”

程槐看太君不怪他把少爷跟丢了,很是高兴,开心的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去兵部接程安了。

太君头疼了,非要一天之内就告诉她,两个儿子都不靠谱吗?要不,跟老爷子说说,把老三这回也带上,不给官衔,只让他在旁看看何为战争也好,堂堂的将门之家,却让一个医女告诉他,药品是将士之命,他可以不尊重他们商人,但是却不能不尊重他自己,不尊重那些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

自己真的错了吗?她和老国公把孩子们管得太紧,然后觉得孩子们只要善良,正直即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善良,正直,可是全都不经世事,一个比着一个的傻。这样把他们赶上战场,到头来,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第十五章 谁更笨

第二更

程安回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太君也不想说什么,让他一块吃了饭,只留下他,问问白天的事。

程老公爷已经知道了,气得又想抽人了,不过被老妻按下,现在看老二,是哪儿哪儿的不顺眼,自己在边上运气,由着老妻问话。

“今天可学到东西?”太君柔声说道。

“是,儿子想差了。”程安一脸晦暗,从顾家出来,他就直奔了兵部,到是很查了些资料,总算有了一点头绪,想想振作精神,“儿子明儿再去,定不叫爹娘失望。”

程老爷子总算气平了些,知耻近乎勇,总算这小子还知道哪跌倒就往哪爬起来,不算太离谱。

“写好单子了吗?”程老公爷想想,放在茶碗,对儿子说道。

程安忙掏出新写的单子,小心翼翼的奉到了老爷子面前。老爷子看了一眼,刚想说什么,老太君忙抽过单子,“我来看看。”

老爷子再一次压住了火,由着老妻说。

太君细细的看了一下,还给了程安,想想说道,“我让青儿给你煎了药,用是的顾夫人的方子,那方子太医都看过,说是极好,你用心喝,早点睡。”

“她医术还不错。”程安脸上略过一丝温柔,不过又气馁起来,因为她已经是顾夫人了。

“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本就还没全好,不用心思太重,这些事,总是一点点的学起来,一点也不比练功容易。”太君笑着轻轻的拍拍儿子的脸,之前的小圆脸,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指导骨头了。

程老公爷看看儿子,也暗暗地的叹息了一声,摆手让他下去。

程安退下后,老俩口相对无言,是啊,又错了,这回,太君是故意没的纠正的,她才明白,儿子真的不是自己心中那样十全十美,他们欠缺的还很多,只怕老大也一样,该学的都没学过。

“我们那时怎么学的?”老太公最终没忍住,问道。

“总不是一点点的学过来的。”太君轻叹了一声,想想他们年轻时,国家四分五裂,豪强四起,他们跟着家里征战四方,那时谁会教,不过是跟着老人们身后,一点点从低做起,经验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积累过来的,好一会儿,“我们太疼他们,看来是做错了。”

“他看人眼光不错,可惜了。”老公爷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老太君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丈夫的意思。是啊,可惜了,若是当初那姑娘没订亲就好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老太君没好气起来,谁不知道,这世间,最难吃的,莫过于后悔药了。

第二天一早,绮罗刚在账房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书,顾义就来了,说:“程大人到。”

绮罗望天,自己昨天说得不够清楚吗?怎么又来了!不过这话不能说,“我回去换件衣服,你引他偏厅奉茶。”

顾义其实挺想问,昨天也是家常打扮的,今天怎么就不成了。不过也是,昨天,自己并没说,来人是程二少,今天嫂子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随意了。低头下去,绮罗默默的回屋换衣,还打扮了一下。不是往漂亮了打扮,而是特意穿上了正装,额头也点上桃花钿,发式也不像昨日那般随意,特意梳了一个妇人的坠马式。一切中规中矩的妇人模样。

果然,程安看到这身庄重的绮罗,觉得有点刺目,虽说昨天她也是妇人的打扮,不过还是她之前在药房时的样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只是盘起,简单的插了支金钗罢了。他还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曾经的样子,而此时,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她嫁了,她嫁得很好。

“程大人安!”绮罗中规中矩的给程安行了一礼。

“免礼,今儿我换了个单子,你看看。”程安摆手,把单子给了她。她不忙看,请程安上首坐下,自己下首坐好,才认真的看向了单子。

没看完,绮罗脸红了,不是羞涩,是气愤,还有很多不明的情绪充斥其中,顾义已经很了解大嫂了,忙送上茶水,“大嫂,喝点茶。”

他再不着调也知道,这是大嫂发火的前兆,真的跟这位拍了桌子,长春堂还混不混。

“程大人,之前我们当家的去兵部研讨过,已经领了今年的签,所以单上这些,长春堂做不到。”绮罗被顾义打了一个岔,生生的把火压了回去,她提醒自己,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段总管了,她是一个普通的商家媳妇,好一会儿,才抬头假笑着说道。

“又错了吗?”程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自己又错了,不过他竟然也不觉得生气,其实他觉得这样的绮罗其实比之前那个抬头清冷看自己的那个女孩,生动万分。至少,自己原来还能惹她生气,而不是等半天,只等到她一句,“我们认识吗?”

“此方北去,所以去瘴气的药不用。还有北方少雨,去湿的也不用。该添点防冻疮之药,还有…”绮罗也懒得骂了,拿了笔,开始增减起来。其中一半,都被她划了,添上这回要用的东西。然后在其中几样上,打上勾,“这些是长春堂能准备的,其它的请大人向其它供奉调配。”

顾义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大嫂竟然连这个都敢改,而且看上去,竟然做得很熟的样子。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位程大人竟然好像没怎么生气。

程安看看改得面目全非的单子,脸涨得通红,程槐赶紧上前,“段大夫,我们二爷昨儿吃了药,睡得很好呢。您今天再给看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绮罗有点无语,自己开的又不是仙丹,他们要不要第二天就来复诊。不过人家都说了,她还能说啥,总算程槐打了岔,让气氛没那么诡异了。

这回丫头很聪明的带上了药箱,倒也不用拿了。号了一下脉,想想,是风寒入体,伤了腑脏,之前老爹开的应该是调养安抚的药,她开的是补血益气的。算是相辅相乘的。再开药也没什么新意,拿出针灸,给他手腕与后颈扎了几针,“胸闷好点没?”

程安本就没生过什么病,身体素质一直不错,所以说,此时问也白问,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可是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呆呆的想想,又不知道该怎么答。

绮罗现在想哭了,她不是为程安哭,而是为自己,自己当年得傻成什么样,才会爱上一个蠢货啊?一个蠢货还不止,竟然还是一个会变心的蠢货。绮罗此时此刻真心的想撞墙,但考虑到人家是官,自己的民,还是算了,低头收了针。手指划过药箱中的药瓶,最后还是拿了一瓶保心丸出来。

“保心丸是内伤用,主要功效是强心、护脉。虽说对你现在功效不大,只能说略胜于无。”绮罗把药瓶放在了桌上。

“算了,我还是吃药吧。”程安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胸口如大石压着的感觉好象好多了。

“每日运功不可过一个时辰,出汗后用这个泡汤,汤要保温,两刻钟即可。五日之后来复诊。”绮罗看他长呼吸,虽说没有去听肺音,但想想,风寒入体,最早入侵的就是肺气不调,又拿出一个大点的瓶子,这个直接给了程槐,让他记下,“这是外用的,看清楚,汤热之后扔两丸,不要多,也不要少。泡完之后记得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