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段鼎他们都习惯叫顾仁的字,这也是他在顾仁的成人礼上为他取的。取自《论语修身篇》,‘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是自己的女婿,学医不成,但好在做生意还不错,于是取这个字来勉励他。
“岳父。”顾仁摄住心神,老实听站直了,这位除了是未来的岳父,更重要的是,曾经的师父,他现在还有童年的阴影。
“刚刚的事…”段鼎还是想谈谈刚刚的公子哥儿,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下,这是礼貌。
“小婿理会得,是那人痴心妄想,与绮娘无关。”顾仁忙说道,“不过…”
“难不成你不信?”段鼎又不悦了,盯着未来女婿。大有,你敢不信,我就敢打断你的腿的架势。
“不是、不是,岳父,看那人打扮,只怕非寻常人家。”顾仁赶忙把自己的顾虑说道。
段鼎想想,刚那人有说过,平常他们家都是请的太医,没一般的品级,太医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再说,他头戴紫金冠,身着大红的大缎劲装,脚踩官靴,腰上还别着一块白玉牌。光这一身的行头,无处不说明,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要知道,非官身是不能穿罗袍的。
“你知道绮罗从小安静,不曾想会惹上这无妄之灾,以后,我再不让她上山采药了。”段鼎黑着脸说道。
“其实岳父想要什么药,派人知会一声即可的。”顾仁也不喜欢让绮罗亲自上山采药,他知道,新鲜草药有新鲜草药的功效,但绮罗可是顾家的媳妇,他真的觉得岳父把绮罗管得有点过了。结果还因为采药,惹上这种公子哥儿,怎么看都觉得不妥。
“让她采,是让她认,将来到你们家,总不能连药都认不全吧?”段鼎总算给女婿一点面子,不过也没了刚刚的好颜色,意思很明白,他不高兴了。
“绮娘从小在岳父教导之下,只怕小婿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呢。”顾仁好歹也是商人,马上转了话,总不能还没成亲,就把岳父给得罪了。既然岳父已经不让她再去了,再纠缠也没意义,笑着打个圆场,算是揭过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附近山上的草药,绮罗总算还认识,再远一点就不成了。跟你见多识广比,还差得远。”段鼎总算面色和缓了一些,不过呢,言语上却还没放过顾仁。
“不敢当,以后小婿会让人把各地新鲜草药,快马送回给绮娘看看的。”顾仁真心的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
第九章 好人顾仁
“你岳母这些日子在教绮罗做家事,不过她也同我说了,好些事不是马上就能学得会,就算学得会,也不可能马上就能专精的。所以你岳母昨儿跟我说,会替绮罗选几个丫头回来,有些事,你同你爹娘说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教好闺女。”段鼎就算说软和话,结果脸还死板得跟石头一样。
得亏是顾仁是很了解岳父兼师父的,大意是明白的,但是不知道岳父想说,绮罗到底什么不会。纠结了一下,“岳父,绮娘要什么样的丫头?家里有相熟的牙婆,倒是便宜。”
“她的手拿针炙成,拿绣针只怕就差点。”顾仁清清嗓嗓,不过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能拿针炙,比满街都能拿绣针的女子强多了。
“哦,这个啊,绮娘真不用学这个,家里有针线上人,用不着浪费时间。”顾仁马上松了一口气,合着是针线不成。此时顾仁与段鼎一般,同样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这表情终于取悦了段鼎,现在他看顾仁果然顺眼多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丫头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岳母正在准备,你心里有数即可。”段鼎笑了。
要准备婚事了,段大娘才想起,该教的一样也没教。做饭这个事,顾家的情况比他们家好得多,家大业大,家里不缺下人,所以绮罗只要会一两样拿手菜,然后知道一些基本的,就完了。到时顾太太自会教她,如何管理一个大家庭的厨房的。
但是按规矩,新娘子的盖头要新娘子自己绣的,还有给婆家的礼物,总要一两件女红手工的。但这个不是一两天能学得会的,不然,段大娘也不会着急了,真的去成衣铺子买大路货,绮罗得被婆家的亲戚笑死。
不过若是偷偷的买个绣娘回来,万一将来穿帮了,更难看,于是跟段鼎说,让他找机会跟顾老爷服个软,到时,绮罗在顾家也不会太难受不是。
现在好了,顾仁来了,段鼎趁机直接跟顾仁说,让他回去跟他爹妈说,自己也不用太丢脸了,感觉好多了。心情一片大好,当然,最好的是,顾仁跟他一样觉得会不会绣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没事、没事,小婿回去就跟家母说,您不用费心了。再说,家母一直知道绮娘从小学医,这些事岳父都没让她学的。”顾仁忙笑着安慰着段鼎。
顾段两家是通家之好,对于段鼎把绮罗当儿子一样教,顾家知之甚深,现在段家回过神来,慌了,怎么让人不觉得好笑,但却也真的不用担心。
其实对绮罗来说,顾仁并不陌生,至少这个名字是不陌生的,也许她从来就没记起过他的样子,但是她对这个人,上一世是有一生的感激的。
她与顾仁从小订亲,其实她啥时候定的亲,她自己也记不清了。父母说是从小,那就是从小吧!而她实在很忙,父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一个从小把《黄帝内经》当识字课本开蒙的人,哪里有闲情去想自己未婚夫的事。
段家父母也怕她害羞,在家很少提及这个人。除了过年过节,她跟父母去顾家拜年,见见老太太、太太们时,会提及一两句之外,平日里,她基本上可以把这个人忽略不计。
等程安出现之后,她的生活完全的变了,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有婚约的,等被父母发现,她和程安交好,想阻止时,他们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
不过好在程安和她,都是出身家教很严的人家。就算是他们相爱,也没闹得沸沸扬扬,段大夫直接把女儿锁起,希望把这事冷处理。而程安回家也没什么好果子,被程老爷子吊着打了一顿。
就算这样,程安还是跑到了她的窗外说他没事,放心,他会努力的,他让绮罗等着他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绮罗真的听话,安静的被关着,静静的等待着。
程安在家里把从小学的三十六全对着爹妈使出来了,最后程家没法了,也知道儿子铁了心,只能到段家来,暗示着段老爹,该退亲了,别为难孩子们了。
段老爹是方正古板的人,直接把程家的人赶走,摆明了说,自己绝不做那背信弃义之小人。
绮罗那时真的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她不是以绝食而抗争,而是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上别人家的花轿,她能为程安做的,就是干净的死去。
而最后,是顾仁行商回来,听说绮罗病了,过来探望。本来两家这时已经在谈婚期了,段老爹想的是,快刀斩乱麻,让女儿赶紧嫁到顾家,一切就解决了。所以此时顾仁来探病,也是说得过去的。
绮罗不顾母亲的阻止,对着窗外的人不顾一切的喊到,“我要退亲,我不要嫁。”
顾仁那一刻真的呆了,而段大夫看也瞒不下去了,只能跟顾仁道出了真相,过了两天,顾仁就来退了绮罗庚帖,告诉段大夫,他已经跟父亲说了,是他不乐意,不想害了绮罗。他笑着请段大夫成全绮罗,然后便再次出门行商。
如果没有顾仁的退让,绮罗相信,自己上一世的十六岁就已经死了。因为她不可能听从父亲的话,上顾家的花轿,那么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离开这个人世。
而父亲的性格她也了解,哪怕自己真的死了,只要顾家不退婚,她的尸体也得葬在顾家的祖坟,这是他的承诺,他就要守信。
所以,后来她上了程家的花轿,再见到程安时,她也说,她感激顾仁一辈子。程安说,是,我们一起感激他一辈子好了。
第十章 感激
其实绮罗对顾仁的感激不仅是当初他的宽容大度,更重要的是,他以后对段大夫夫妇的照顾。
绮罗与程安婚后三天,程安就随父兄出征了。不久之后,便传来消息,父子三人俱战死沙场。绮罗还没真的享受到新婚的快乐,就成了寡妇,而他们出去了几个月,显然,程安并没有给绮罗留下一个孩子。
段大夫夫妇再恨绮罗的不听话,到底也是亲生女儿。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于是一边过来悼念,并且向太君表达了接绮罗回家的想法。一个无子的寡妇,此时回家,真没人会说什么。
程老太君也觉得对他们不住,除了退还嫁妆,还打算给他们一笔不少的补偿金。但绮罗却没从程安的小院中出来,她不会说话,她此时也不想说话,只是把门关得紧紧的,任父母怎么说,她就是一声不吭。静静的靠着门板上,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段鼎夫妇只能离开了,太君把绮罗叫到主院,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头说,“罢罢罢,我给你三年时间,好好想清楚。”
三年后,段鼎夫妇又来了,当然,这三年,段太太常过来看绮罗,不过绮罗有时见,有时却不肯见。而段太太有时也不知会她,就安静的在院外远远的看着。她们知道程家没人刻薄女儿就成了。真的面对面时,母女俩人其实也是相对无言的。
所以这回的正式拜访,他们也是找的太君。关上门,谈了很久,才回去。太君此时与绮罗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太君想了很久,又把绮罗叫到房中,拉着她的手说,“够了,回家去吧!”
绮罗愣愣的看着老太君,才想到,自己已经在程家三年了。对一个守寡的妇人来说,她该除服,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只是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回家,回到父母身边,然后听父母的话,再找一个不嫌弃她的男人,过死水一般的生活,那与她在程家有什么不同?如果这样,她还不如就安静的守着程家,至少死后,她的牌位还能放在程安的身边,她可以请小叔把她的骨灰撒到程安魂归之处,这才是她该有的归宿吧。
“你之前不是与长春堂订过亲吗?他们家那个小子一直在外行商,听说二郎不在了,便说,愿意继续照顾你。你知道,你爹和顾老爷从小就是师兄弟,情同骨肉,他们愿意继续照顾你,我也挺放心的,回去吧!”程太君柔声说道。
这回绮罗清醒了,马上无比坚定的摇头。不离开程家,其实多少有点茫然,她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该如何走。但是,此时,她很明白,她再嫁给谁都不能嫁给顾仁。之前那么无情的拒绝了顾家,现在成了寡妇再回去,这不是人该干的事,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这么干,顾家并不欠他们什么。
程太君点头,她明白绮罗的想法,她也觉得这是对的,想想,“要不,我给你挑个人,我当女儿一样把你嫁出去。我跟你爹娘说过了,我很喜欢你,你是好孩子,我怎么也不会让你枯萎在程家的后院中的。”
绮罗还是摇头,那一刻,她想到了程安的笑容,最后说道,没有了二郎,嫁给谁,她都不会快乐的,所以别害人了。老太太只能把她搂在怀中,拍打了一会,却只能无声的叹息着。
虽然那一次,她没有答应顾仁,但是她还是感激着顾仁。她相信顾仁是好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她不能害了他。
以后的日子,顾仁的名字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耳边,再怎么着,她也是段家的女儿,她虽然跟父母关系差,但她还是定期让程槐、青儿回家看看,还有送银子。
程安战死,她是未亡人,是有诰命的。而程家也不会刻薄她,也有月钱的。太君可怜她,也会补贴她。她根本就不出门,根本花不了什么银子。就让人送回去给父母,毕竟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是她该做的。
青儿回来说,亲家老爷没要银子,让她带回。不过亲家夫人说了,顾仁一直在照应他们,让她别担心了。她还是派人回去,后来父母年老,青儿说,父母身边一直有顾仁,照顾得很周到。
绮罗每听到这样的话,就只能沉默。她没有派人感激顾仁,她很明白,无声就是她能对顾仁做得最好的事。就算他们长大后,从来就没见过面,但她还是感激顾仁对父母做的一切,所以顾仁是她上一世,真的感激了一辈子的人。有时对太君说起,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他。太君就笑,问她为什么从来不肯回家去看看父母?
绮罗沉默了,她想过回家,可是最终放弃。她有点怕,怕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了程家了。太君没再追问,轻轻拍了她一下说,“你下辈子做牛做马,好好报答人家。下辈子,我让二郎给你当草料。”
绮罗就笑,最后说如果真的有来生,她希望父亲别收段仁为徒,让他们别订亲就好。也许没有关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解脱。
太君笑了,说她长大了。
所以绮罗上一世是很感激顾仁的,这种感激是持续到现在的。就算刚刚她没抬头看过那个让自己感激了一辈子的师兄,但可是感激能让她嫁给他吗?答案其实跟上一世一样,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真的感激,就该远离他。可是此时她又有什么理由来退婚?真的跟父母说,她要退婚,父母能烦死她,最终的结果还是把她绑上花轿,所以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十一章 慌乱亲事
段鼎和顾仁心里有了默契,自然都行动起来了。本来他们都订亲多少年了,婚事三书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步。
绮罗和顾仁虽然从小定亲,但是都是口头协意,但是问题是,就算是口头协意,也是有法律效力的。不过就算有法律效率,该走的每一步都得再走一趟。
所以明明顾家有绮罗的庚帖了,但是,他们家还是找了个媒婆,带着三十样礼物过来,向他们提亲。绮罗听着外面的敲敲打打,看了一下天,就直接低头,专心做自己的事。这一步叫纳采!
第二步叫问名,就是女家接受了男家的提亲,女家把女儿的庚帖八字装盒里交给男家,让他们去合八字,问吉凶。绮罗其实真的挺想仰天大笑的。问名,拜托了,你们拿走我庚帖多少年了,还问名?
不过呢,她不禁想想,她上一世这六礼怎么过的?想不起来了,好像也很盛大,程家是依足了规矩,真的是三书六礼,名媒正娶的她。
不过她现在却想不起任何那时的事,那时太伤了,跟父母吵闹,就算是他们勉强的同意了,可是感觉上,除了憧憬婚后的生活之外,她好像就没有其它了。
第三步就是纳吉了,就是男女双方其实都收到了对家的庚帖,除了供在祖先牌位前,问吉凶之外,其实基本上,这事就算定了。
前三步听着挺烦,其实一天就能弄好,就是走形式,一早敲敲打打过来求亲、送礼,谁家肯放下面子让人拒绝。一般都是私下的说好了,合了八字,都相看过了,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求亲,不然被拒了,将来传出去,谁家还敢嫁敢娶。所以约定俗成的,一般来提亲了,大家基本上都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所以第二天,全京城医药界就知道,药王顾家要娶神针段家的闺女了。
婚事总算是敲定了,原则上,婚礼在这时代,是件极麻烦的事,结个婚,中间很多细节的,特别是女方家里,光准备嫁妆都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
因为第四步是纳征,那是在婚礼举行前一两个月,男家一块把聘书、礼书送到女家。然后找媒人,还有几个全福太太一块把聘金、礼金、聘礼一块送到女家,女家回礼。表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五步就是,男家选日子,告诉女家,女家同意了。就可以进行第六步成亲了。
其实第四、第五也能一次完成,就是选个日子,一年之中能配合他们俩生辰八字的日子就那么几个,特别又想尽快,于是一般来说,日子也挺好挑的。不然后世也不会把三书六礼简化成三步,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也真的只有三步。提亲,议亲,成亲。多么简单!
但说起来是简单,但中间事多着呢。就算是顾段两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户,就算把程序都简化了不少,但至少从谈到成,中间也得至少两个月时间。这还是顾仁私下使劲才成功的。
此时的婚姻其实跟后世也差不了多少,男方出房子,女方就要把房子装满,于是最麻烦的一样就是打家具。因为得先到男方家去量屋子,然后打上满房的要用的家具。中国人的老礼,新人新气像,不能用旧的。
段家老爹醉心医术,而他自己出身贫寒,哪知道成个亲这么麻烦?而段大娘是觉得女儿还小,虽然她攒了不少好东西,但是在一切没谈好,就去男家去量屋子、定制家具。传出去得多难听,生怕女儿嫁不出去?所以这个之前真做不了。
不得不说顾仁真的很体贴了,他在绮罗十五及荆之后,就让工匠打家具了,一水的老樟木,做好了,还放在工匠那儿打磨上油。到这会,正好一气拉到了段家,只用重新再打磨,上一次清漆,就能非常漂亮了。
不过段老爷又不是那爱占便宜的,他马上把给绮罗存的好木料运到了顾家,意思很明白,我们赶时间,所以我不跟你争了,但是,该我们准备的,我一点也不会缺的。
顾老爷对自己执拗的师弟也无奈得很,只让人收入库房,说留给孙子好了。顺便踢了儿子一脚,“你这么想快点娶媳妇,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家具是最费时的,现在解决了,但其它的也不简单了。一般嫁妆是女孩一生要在婆家用的东西,也有一针一线,我都没有用你们的,所以你们不能瞧不起我的意思。
陪得越丰富,表示女儿在家里越金贵,婆家就不敢小看,所以每一个娘家妈,其实都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给女儿,生怕女儿在婆家受一点苦。更何况,段大娘就一个女儿,还没儿子。自然是能给多少给多少,能多丰富,就多丰富了。
但嫁衣、盖头要现绣,还有给男家长辈的衣服、鞋袜,这些都要时间来赶。现在猛不丁的,突然说要女儿马上成亲,段大娘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直接拉着段大夫骂,问他早干嘛去了?
段大夫能说,原本是时间够的,不是半路杀出一个贵公子吗?他们两家在医药界是排得上号的,不过老话还说呢,民不与官争,何苦来哉不是。当然这话他也就不吓老妻了,直接让她去准备就了。不过是多花钱!
当然了,这话说了,又被段大娘骂了一通,什么叫不过是多花钱,有这钱,不是能给女儿再多买一件首饰!
段大夫别看对女儿严厉,不过家务事上,真心的一点也不懂,家里全是老妻说了算,所以她说啥是啥,老实的摸摸鼻子回书房去了,反正他负责订日子,其它的事,老妻会看着办的。
第十二章 备嫁
其实,段大娘在跟绮罗说了订婚的事之后第二天,就让绮罗一气给自己挑四个陪嫁的丫头,说输人不输阵,既然两家要准备了,她们女家事多,就该先准备起来。
听得绮罗很无语,一口气陪嫁四个丫头,老娘真的挺敢想啊?她想想,自己之前嫁到程家,好像老娘也没这么努力过,果然因为那时自己不听话,所以她也不用心吗?不过,她用的程安的班底,也不错,青儿和程槐对她一直很忠心,她并不觉得一定要有自己的班底,不过看看母亲,还是选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听爹娘的话了,她也懒得再多想了,既然自己上一世欠了顾仁的,那么这一世,她当做牛做马也好,好好的对他就是了。
所以好好备嫁也是她给顾仁的面子,嫁妆就是很重要的一环。新娘要自己绣嫁妆,自己现学也来不及,依着她,根本就不会买绣娘,不过听老娘说得也对,嫁到人家家里,总有些要用得上的,总不能每次都去买吧,让人笑话。
绮罗一想也是,看看自己和老爹身上穿的,可全是自己老妈做的,虽说绣花不行,但是,对老娘的针线活却是不错的。上辈子,她一直是寡妇,而家里惟一不是寡妇的三嫂,三叔一直在边关,一屋子没男人的女人,真不知道还有这个问题于是想想看,她还是接受了母亲的建议。
然后又选了一个厨艺不错的,理由也同上,绫罗这个倒没纠结,因为在程家,青儿的手艺就不错,有时她看书看晚了,青儿就总给她做好吃的。食物是很能带来温暖的,所以她不介意自己带点温暖到顾家去。
挑会厨艺的,比挑绣娘难多了。要知道绣娘只要看看她绣过的东西就成了,而挑会厨艺的,就麻烦多了。要知道厨房其实是最讲究智慧的地方,所以看几个都说自己菜做得好,绮罗只让他们上灶。她只让她们一人炒了一个青菜,只是看看她的手式。
她听太君说过,会不会做,不是看味道,而是看她在厨房怎么做,绮罗注意到,从摘菜到菜做好上了盘,她的灶台都是干净的,总是趁着中间的工夫,把边上的东西拾缀出来了,所以她挑了一个最利索的。
剩下的两个都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没什么特长,但是她选人时,只有这两个人会认真的看,顺手会帮着挑着线,帮着去拿个工具什么的。眼里有活,话也不多,这对绮罗很重要。然后想想她又让牙婆找了一个粗壮的丫头回来,她这是买给父母的。
段大夫也没阻止,现在家里事多,凡事也的确要段大娘亲力亲为,多几个人帮忙是必须的。结果,段大娘还带人选料子,选花样的,结果段老爷这边谈完了就直接告诉她,两个月后就成亲了,段大娘能不骂段大夫吗?有嫁得这么急的吗?骂完了,又处怎么样,于是,段家就开始了绮罗备嫁的倒计时,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最忙的就是绣娘,婚期在即,要绣的东西实在太多,原本段大娘是想着至少买两个懂刺绣的,结果绮罗只选了一个,所以一些不要绣的,其它四人帮忙,因为其它四个人都比绮罗做得好,所以大家没事时,全在绣房里帮忙。
绣娘就做细致活,但就这样,她还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段大娘又着急了,所以,绮罗又让母亲请相熟的绣户临时过来帮忙,虽说工钱有点贵,但是马上效果不同了。
连段大娘都偷偷跟段鼎说,别看他们姑娘不怎么说话,可心里有数,看这事做得多漂亮。每个人都选得都有道理,而且看人都特别准,每一个都选得好。又没人教过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段大夫其实也挺高兴的,虽然绮罗很少出门,但段大夫好歹也是京中的名医,他出入各大府门,虽然他也备受各家家主的信任,尊重。但是,和他打交道最多的,却还是各府的管家、下人。
这么多年了,他倒是从下人身上能看出这府的家风如何。让女儿嫁到顾家,他其实也有点担心的,顾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真是有钱人。家里下人真不少,他多少有点担心,女儿从小在药铺,除了药铺的小伙计,她就没用过下人,可小伙计真不算下人。
所以段大娘说给买丫头时,他原本不想答应,因为有这钱,置办点啥不比这强?但想想顾家的那仆妇如云的,带几个人过去,总算能练个手不是。所以真的选人时,他也跟着看了,其实他也纠结了,因为这个他也没经验,他和段大娘一个孤儿,一个出身平民,从小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有了自己的店,明明家里也不缺钱,但真的两人都没想过找个帮手。
所以选人时,他们就只能让绮罗试试,结果绮罗竟然做得不错,是很有章法的。不过,他酷惯了,他就没夸过女儿,所以这回他也没打算夸,白了妻子一眼,自己去药房研究药方好了。
是的,对于段鼎和绮罗来说,只要把事情安排下去了,于是他们就可以做自己能做的事了。段大夫收拾着自己多年积攒的药方,这是他给女儿的陪嫁。
所有的药方为何要备份,这除了怕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为女儿而攒的。他年轻时读过书,后来拜师学艺,可还是不改书生的本色,啥都看记下来。后来师父也说他这点极好。后来也证明,他这爱收集整理的习惯,为他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所以这习惯也就一直继续着。相同的病症,不同的病因,不同季节,不同的方子,他都分边放好,不时的拿出来对比,整理,做笔记。也不算是书,就是多年的心得,现如今,他也有一大箱子的笔记了,表明,他这些年,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病人。
曾经想的是,不管女儿能学成什么样,他把一生的智慧,都写在这儿了,不管是成功的,失败的,代表了一个病例。就算女儿用不上,她还会有孩子,只要女儿好好的保管着,他的智慧就能保存下去。现在他知道女儿能完整的承袭他的衣钵,他当然更加想好上加好,让女儿能看到他一生的成就。
第十三章 陪嫁
而绮罗也挺的忙的,自程安来闹腾之后,父亲就不让她去前头帮忙了。而待嫁的事,她也帮不上忙,因为她既不会绣花,也不会做饭,去了,也就只能干看着。于是有点空,她正好把上辈子自己的所学,抢记下来。
绮罗这时就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从段鼎身上学到的不仅是医术了。她还有一点段鼎很相似,她也习惯了用笔记录一切。上一世,她在程家,不断的试验,不断的研究,然后不断的记录。不然,她的医术也不会进步得那么快。
重生让她见到了父母,让她可以重新来过,可是最让她不满的是,她曾经记录的东西都没有了。现在她只能现在凭着记忆来一一重来。特别是一些药方,除了特别清晰的,其它的只能凭着记忆来一点点的去想,没法子时,还得拿药材凭着手感一点点的试,这让她焦躁不已,有时想想,其实她的性子也不是真的像大家看到的沉寂,她其实是个急脾气,她不搭理人,其实是懒得搭理、懒得多事。所以她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好,若是程安也重生了,看到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爱上自己?
绮罗猛的摇摇头,把那个想法抛出了脑后,她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个负心的人?明明已经过去了!再次专心的投入到回忆药方中来。
段鼎注意到女儿在忙,不过他以为她没事可做,于是自己试着做药玩,也就没搭理。基本上,段大夫还是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艺,并不指着她能做出什么来。但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成亲之前她能平静自己的心情。谁成亲之前多少都会有些忐忑的,所以段鼎觉得样很好,至少女儿能淡定的面对了。
不过天天看女儿忙得连跟他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段鼎还是有点郁闷了,快要嫁了,就算再不爱说话,总该有所表现,结果她竟然还是跟爹娘没什么话说,这太让人难过了。所以这天晚饭时,段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有点失神的女儿,她显然心思不在饮食上。
“绮罗。”
绮罗没听见,她还在想她的药方,明明是她最简单的一个药方,可能是因为那是最早的药方之后,后来直接交给了药店,她就没再管了,现在一些重要的都想起来了,结果这小的反而不成了,这太让她难过了。
段大娘轻碰了她一下,她茫然的看着母亲,母亲给她打了一个眼神,她才惊醒,忙看向了父亲。但还是没说话,等着父亲训话。
“你最近在做什么?”段大夫清清嗓子,表现出一个最最温和的态度,不过做惯严父了,一下子还真转不过来,那脸跟抽抽了一般。
“哦,在想一个药方。”绮罗对父亲那抽抽的脸,还是有点畏惧的,迟疑了一下。定定神,才叫小丫头拿纸笔给她,把自己能记得起的药材写上去,双手递给了父亲,也许她早该给父亲看了,省得自己想这么久。
段鼎放下筷子,接过药方。细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
“治疗内伤的。”绮罗不自觉声音的都颤抖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药方给父亲看,就像儿时被父亲考较,当年的恐惧,一下子袭上心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这会段鼎已经是先生模式了,收回了抽抽的脸,恢复了黑面神模式,皱眉又问,神情之中还有些不悦。
“无意想的。”绮罗反而比较适应父亲这神态,调均了呼吸,小声的说道。她能说,这是她多年之前的研究方向之一,这是最早的,之后的研究方向,她怕老爹知道了,会直接晕过去。
“我对伤药不精,用针炙疗效会更好,这个得吃多久才能治好?而且你也没个份量,若份量不准,只怕会伤肝。”段鼎不喜欢成药,就算是家里做的风湿丸,他也只做些,那不是主要的,他一般坚持一药对一人,千人千方的负责态度。
“大夫只有一双手。”绮罗轻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针炙效果好,可是她走上战场才知道,她真的一次只能救一个人时,那种挫败感。然后她才把医靠后,转向了制药,多制一些成药,至少在战场上能多救一些人,至少能拖到她到时。
或者说,她最早研究这伤药,是因为她听说,程安是先被人打伤了,施救不及时而被乱马踩死的。到后来,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了。她那时就一个信念,如果她有药,让程安受伤之后能马上吃了,至少能保住性命,爬到边上等到救援,也许就不会死了。
正是因为这个,她第一个研究的就是这个。效果不错,不过价格很昂贵,也就是后来,她每年做些给程家的老三,外面根本就见不到。
因为做得少,药方她已经记不真切了。于是,现在她烦躁不堪的原由是,她竟然会把这药给忘记了。也是她上辈子,到了时候就会拿方子出来做几颗,平日里,她忙得很,谁有空把不相干的事,牢牢记住呢?她现在只记得自己为何会做这个药,却不记得药方了,想来还真的很讽刺了。
“也是,当今国主重武轻文,民间好勇斗狠之事渐多,虽说咱们家这种事少,不过你师伯常说,他们家各药房,这种伤药销量巨大,很是忧虑。”段大夫马上摇头叹息,拿笔沾墨,加了几味药,在份量上,迟疑一下,慎重的下笔,递还与绮罗时,还加了一句,“要先看看,千万慎重。而且,这么名贵,你觉得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绮罗看看父亲的药方,跟自己当初的不同,不过这体现了各医的性格。父亲是读书人,他用药极其的讲究着份量,也极慎重,这药方有点慢,不过也是,又不是用在战场上,稳妥至上。
“这方子若好,能做陪嫁。”段大娘马上笑逐颜开。
第十四章 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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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一怔,抬头看向父母,他们怎么会想到陪嫁,不过看到父亲不以为然的表情,马上明白,他给自己改方,并不是真的支持,同意自己的看法,而是觉得她马上要去顾家了,带上这样的伤药方子过去,比多陪十担嫁妆还有用。
“不用急,能赶送嫁之前当然好,不行也没关系,我跟你师伯说了,风湿丸我会再改良,也给你当陪嫁。你安心,哪怕你什么都不带,你也能挺直腰板在顾家过日子。”段鼎低头吃饭,表情非常淡定。
“顾家的要求?”绮罗皱了一下眉,这个她不太舒服。她觉得自己欠了顾仁的,但不代表自己全家都欠了他的,让她全家为这个婚事倾家荡产,她觉得自己跟上一世没什么两样,同样让父母陷入了艰困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