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推算出其中的原因,暗叹一声。

“双成。”

花林中。双成听到声音,转回头。露出得体的笑容:“师叔,您怎么来了?”

灵玉走到双成身边坐下,她方才坐在这块石头上,望着夕阳。

“在看落日?”

“嗯。”双成轻声道。“总觉得落日特别美。”

两人谁也没出声,就那样看着太阳一点点地往西边落下,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有一种壮烈的美。

“在想你师父?”

双成低低应了一声。

灵玉突然轻声一笑:“你希望他成功,还是不成功?”

双成抬起头。眼里有着茫然:“师叔,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希望师父不成功?”

灵玉转回头,注视着她,语气淡淡:“双成,不,或许我应该喊你明心。”

双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褪去,最后苍白如纸。

长久的沉默。

“你不必如此,我答应了仙石,他不在的时间里,会好好照顾你。”

双成看着落日,夕阳在脸上涂上橘色的光芒,显得特别温暖。然而,她的表情,却有着冰冷的温度。

“真希望我忘得干干净净。”双成的声音轻轻传来,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我没有骗他,也没有骗你,之前,我是真的不记得。”

“那现在呢?”

双成顿了顿,说道:“这七年慢慢想起来一些事,其实很模糊。记得最多的,反而是无双城。”

这是另一个双成的语气。

灵玉没有说话。

双成低下头,继续道:“以前,我总觉得无双城很冷,没有半点温情。我自小成为女使,便与其他三人相争,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斗倒其他三人,成为无双城主。”她嘴边露出一丝淡笑,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可我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那反而是我最怀念的生活。每日勾心斗角、争名逐利,却是真真切切地活着…”

“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灵玉静静地看着她。

双成一字一字地道:“我…想离开明尘界,你把我送回沧溟界,可好?”

灵玉眯起眼:“我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食言。”

双成张开手,一个金色的符印若隐若印:“有你赠我的东西,我不会有危险。”

灵玉还是没说话。

“我和你们不一样了,”双成的声音带着萧索,“不管你们的真实实力是高是低,本质都是大乘修士,你们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去匹配这个境界。但是我呢?我原以为自己也是这样,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与凡人修士没有两样。我有好多好多不明白的事,需要重新把仙路再走一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玉终于开口。

双成摇头:“我记得不多,你应当知道,我的元灵毁得很严重,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附身的,也许是陷入沉睡的时候,说不定更早。”

“从来没有感觉?”

“也许有,但我忘了。”双成轻描淡写,“我想,应该更早吧?或许在我大乘之前。”

灵玉慢慢道:“如果那样的话,事态将会是最严重的。”

双成轻笑一声:“把它当成最严重的来对待,不是更好吗?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仓促去和简不凡融合。”

灵玉默然。向她提出请求的时候,范闲书说,时间不多了。时间确实不多了,那个人已经现身,他越早完善自身越好。如果迟了,说不定他总会步简不凡的后尘,再一次被那人操纵。

“如果是我大乘之前,就被那人附身。这么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就把我的根基腐蚀得不像样了。所以,现在的我,就算恢复了记忆,也没有资格再被称为大乘修士。我想重新回到巅峰,就必须亲自去把这条路再走一遍。”

灵玉轻轻摇头:“你没必要这么急,等结丹了再离开不迟。”

双成眼睛微亮:“你答应了?”

“还没有,还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不好,我会把你一直留着,直到仙石回来。”

双成笑容一僵。

灵玉反而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在我面前装大人了,你那点记忆,实在不足够让我把你当成明心。”

说罢,灵玉起身,悠悠地走了。

双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伸手抱住了膝盖,缩成一团。

夕阳温柔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涂上了温暖的颜色。现在的她看起来,也只是个少女而已。

灵玉传授给她的,是自己的功法。

双成并没有提出要求,重修她前世的功法。

她元灵重创后,与明月心镜之间的联系就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再到后来,转世之前,范闲书将这种联系完全斩断。现在的双成,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族,而不是灵族,实在没必要重修明心的功法。

更何况,她也不想再重走老路。转世之后的面容,反而长得像双成,已经说明她自身的态度。

关于明心的一切,她想完全抛弃。作为一个人,她叫双成,她的前世也是双成。

灵玉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心思。

明心的简不凡,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作为明心,因为简不凡而自毁过一次,那就让那个明心,永永远远留在过去,留在被毁灭的广寒界里。

范闲书是他的新生,那么她,便去寻找自己的新生。

极光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灵玉一直注意着。她看着范闲书进了极光界,听说洞玄宗迎回了自家祖师爷。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了。

范闲书此时应当已经开始与简不凡的融合,只是不知道最终谁会获得胜利,再次站在灵玉面前的,还是不是那个仙石。

花开花谢。成为大乘以后,时间就好像不值钱了。

灵玉总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

除了范闲书,她还在等待一个人。他已经让她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得快忘记了时间。

1161踢馆

百年时间一晃而过。

“你想好了?”灵玉问眼前之人。

双成低着头:“是,师叔。”

眼前的双成,容貌当年那个双成一模一样,气质却更少女一些。她残留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自己是谁,大致经历了什么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记忆太虚浮,她并没有太多明心的束缚。

当然,这也是灵玉刻意教导的结果。明心渴望新生,双成没有太多记忆残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作为一个新的人重新开始呢?明心的过去也好,简不凡也好,那些都抛在弃毁的广寒界里,而她,是崭新的双成。

“你师父那边呢?”

双成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半晌后,轻声道:“如果我们有缘,总会再会的。”

她还记得自己是谁,自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单纯把范闲书当成师父对待。事到如今,不如就随缘吧。范闲书是新的人生,她也是,以后如何收场,都是他们之间的因缘。

“那好,我们这就走吧。”

光芒闪过,双成再次睁开眼,脚下已是汹涌的波涛。

有海船从那边驶过来,看到她,船上的人伸手挥了挥。

双成略一犹豫,拂袖落下。

这是一艘修士所有的海船,船上有不少修士,三名结丹,其余是筑基、炼气,许多人身上带伤。

看到她落下来,其中一名结丹迎上来:“这位道友,你也是赶来参与兽潮之战的吧?如今战局比较复杂,可愿与我们同行?”

兽潮之战?双成在心里略一思忖,顺着那人话意问道:“道友。如今战局怎么了?”

这名修士叹了口气:“参战的海兽修为颇高,据说还有远海的蛮荒古兽参战,局势对我们不妙啊!”

双成看了看那些受伤的修士:“你们之前经过大战?”

“是啊!”这修士神色带着自豪,“我们消灭了一只结丹圆满的海兽!”

船上三个结丹修士,均是结丹初期,这海船也说不上多厉害,防御阵法之类的比较普通。联合消灭了一只结丹圆满的海兽。确实值得骄傲一下。

双成又技巧地问了些问题,从这名修士口中探听到了目前的局势。

简单来说,就是星罗海这边。海兽繁衍太多,所以与修士有了冲突。星罗海的散修,是靠海中的资源活的,都被海兽给抢了。他们修炼怎么办?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这场大战,参与的人很多。从低阶的炼气修士,到高阶的化神修士,整个星罗海的修士,没有置身事外的。

没有正义与不正义之分。这就是一场生存之战。

双成打听清楚,加入了这只船队。就像这结丹修士说的一样,星罗海眼下的战局。如果她没有同伴,会比较难过。她既然来了沧溟界。到了星罗海,就要融合进当地修士的生活中去,整个星罗海都在进行这一场大战,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来到沧溟界,双成便开始了海上的拼杀。她像所有星罗海散修一样,出海,猎兽,换资源,修炼。

百年间,她换过团队,遇过追杀,曾经差点把命交代了,但一步步熬过来了。

当她成就元婴,在星罗海站稳脚跟,灵玉回了明尘界。

就算转了世,双成还是双成,她比绝大多数修士强悍,有那个能力一路杀上了。

既然如此,灵玉为什么不成全她?就像她说的那样,还想再回到巅峰,这是她必须重走的路。

千年未到,双成再一次成功化神。

她在沧溟界修炼到初期巅峰,开始外出游历。

而这时,灵玉感觉到极光界不对劲了。

她站在极光界的入口,看着底下的那个世界。

在诸多大乘之中,简不凡算是命好的。他出身高贵,自幼拜入高门,不需要像怀素那样一路拼杀,才能得到修炼资源。在他之前,洞玄宗本身就是个大派,其祖师爷为合体修士,在极光界说一不二。

十几万年,祖师爷坐化后,洞玄宗也曾没落过,但一直牢牢占据着极光界最好的灵地,在众多世界里,亦排得上名号。

人界众多大乘,除了洪荒时代活下来的修士,其余的大乘里,半数出身大派,小半出身小宗门,少数出身散修。简不凡就是命最好的那一批。

而简不凡崛起的过程,简直就是一部欺骗少年的坊间传奇。

出身大派,一直站在同门的最顶端,气运惊人,机缘不断…世人所能想象的最好的命运,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五千年大乘,是人界前所未有的天才。一万年大乘巅峰,足以与那些老前辈们分庭抗礼。而且,他自身命运也好,父母平安终老,亲朋好友,也没有哪个遭遇到恶劣的不平对待。甚至于,他还是人界惟一一个拥有大乘道侣的男修,妻子才貌双全,还拥有超然的身份。

人生赢家,莫过于此。

要不是大乘修士早就见惯风雨,不在乎这些东西,简不凡的人生,肯定会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

所有想得到想不到的完美,都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老天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灵玉回想了一遍简不凡的人生经历,忍不住摇头。

还好怀素比他年长,简不凡崛起时,怀素早就已经是大乘修士了,不然,有这么个对比,还不气吐血?

所以,真要从理性角度考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简不凡为什么要成为幕后人的推手。

难道说,就因为他什么都有,所有,对一切都不太珍惜吗?

这样想也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切美好皆在手中,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人生没有渴望,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对简不凡来说,什么都完美了,当然就显得那个惟一的遗憾特别显眼。

飞升,他这样走到尽头,居然还是不能飞升。

人一旦执着起来。就会忘记其他的东西。何况。对简不凡来说,还真的没什么重要的。

洞玄宗?不是他自己建的。明心?或许得来得太容易,在他心里。到底不如自己的仙路重要。

简而言之,这个人,他完全没有黑暗的往事,也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他跟幕后人联手。设下那个局,与他们作对。大概就跟凡人吃饭喝水一样,根本不需要探究背后的原因——还不兴他人生无聊,跳个槽做个坏事吗?跟大道比起来,整个世界毁灭又怎么样?他不在乎。

当然。明心会是他心中的一点小小的遗憾,但是他这个人太理智了,已经决定的事。就算遗憾,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可以忽略。

有这么个对手,简直要哭。

没有后悔,没有在意,也就没有弱点。

到了大乘阶段,一个没有弱点的对手,何其可怕?要不是他把自己坑了,害他们的时候,把自己也关了沧溟界,现在大概也没有灵玉这么个人吧?

想到这里,灵玉就苦笑。

怀素一生自傲,灵玉也从未服过输。但是简不凡这个,她还真的不能不认输。

所以,这么个人,绝对不能让他回来。

幸好有范闲书,自己收拾自己,大概就是干掉简不凡这种人最好的途径了。

灵玉身影虚化,进入极光界。

极光界的地形较为特殊,它的南北极特别地大,因此极光闪烁,成了一幕奇景。就算不在极地的人们,在特殊的时候,也能看到披霞流金的壮丽景象。

灵玉进来的时候,正好一抹极光投射下来,满天七彩霞光。

这种景色,日或月都多此一举,有极光就够了。

北极圈外,耸立着一座高山,山脉绵延,足有万里。这整整一片山脉,都归洞玄宗所有。

自从简不凡大乘后,洞玄宗真正在极光界一手遮天了。

灵玉的身影落在洞玄宗山门外,而后举步,踏上洞玄宗那上千级的石阶。

“来客止步!”守门的化神修士喝道。

灵玉看了一眼,一挥手,两名守门修士不受控制地后退数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踏上石阶。

这个小小的事端,引发了洞玄宗的大变,无数的修士从山门涌出来,往灵玉这边过来。

“这位前辈,此乃洞玄宗地界,若要拜访,还请留下姓名!”数名化神修士后,这次来挡的,是位炼虚修士。

灵玉眼光轻轻一挡,仍旧往上行去。

洞玄宗不愧是延续几十万年的大宗门,明知道灵玉的修为远超过自己,那些化神、炼虚修士仍然无惧无畏地冲上前来,想要挡住她。

而这些人,却连灵玉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灵玉一步步上前,不见她如何动作,阻挡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由着她一阶一阶地往上行去。

“都给我退下!”

终于有合体修士出手了。

这个宽袍大袖,装束有着极浓厚的简不凡风格的修士,站在上方,向灵玉躬身一礼:“不知丹霄帝君驾到,有失远迎。帝君既然来访,只要通传一声,我洞玄宗必定开门相迎,帝君又何必…”

灵玉停住,淡淡说道:“我不是来做客的。”

这名修士一怔:“那您这是…”

灵玉展露笑容,一脸灿烂:“看不出来吗?我是来踢馆的。”

这合体修士一怔,面露怒容:“帝君这话何意?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难道不怕累及门人吗?”

大乘之间的恩怨,从来不牵涉弟子。怀素的仇人虽多,但她从来不会向仇人的弟子下手,仇人也不会找她的弟子报仇。因为,大乘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如果恩怨涉及弟子,没有谁逃得过去。我杀你弟子泄愤,你灭我满门传承,这么下去,还有哪个大乘敢收徒?大家都灭了传承,一起玩完。

所以,丹霄帝君就算与洞玄真君有仇,直接打上门,那也是找简不凡这个人。踢馆?丹霄观不想要了是不是?

灵玉此时的神态却很轻松:“你先把简不凡叫出来,我们再谈累及门人这个问题。”

这合体修士面上镇定,心中却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他是洞玄宗的高层,所知比其他人多得多。真君自从回来后,就好像有点不对劲。难道说,这丹霄帝君,竟是趁着真君出了问题,想一举将洞玄宗灭门吗?

这合体修士心中震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的名声,可不怎么好。真做出什么事,好像也不用太吃惊。

“叫不出来?那我自己去找他吧。”灵玉淡淡说罢,继续向前。

“丹霄帝君,请你考虑好后果!”

“难道你就不怕坏了规矩,引起众怒吗?”

“莫要以为我们洞玄宗怕了你!”

不管对方在喊什么,灵玉都当没听到。石阶到了尽头,她一挥手,那个聒噪的家伙已经被扇到数百里外。

太吵了!下次要告诉仙石,别挑这么啰嗦的弟子。

踏入山门的一瞬间,天光大变。

本来微亮的天色,迅速黯淡下来,只有漫天的极光,在天际闪动。

极光之间,星辰运转。

灵玉轻笑一声,融合了果然不一样了,范闲书施展此术,可没有这么举重若轻。

“怀素,你可真是着急。”明明清雅的声音,听在耳中,却有点阴,“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

“这多好啊,我自己来了,省得你还要去找我。”灵玉在山门站定,笑吟吟地看着前方。

一名青年从那边缓步而来,他的外表,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气质沉稳。

这是简不凡的模样,而非范闲书。

灵玉微微眯起眼:“久违了,简老鬼。”

“不算久违,几千年前才见过的。”简不凡在她面前停下,袖手笑道。

他说提沧溟界开启的那一战。

“那个毕竟不是你,而那时我也不是我,说起来,挺遗憾的。”

“现在正好弥补你的遗憾。”

灵玉轻轻点头:“说的是。我得多看一会儿,以后看不着了,多可惜!”

简不凡笑了起来:“你就不怕紫郢听到了会误会吗?”

灵玉淡然道:“不怕,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一起睡了三年’的情分,对吧?”

这情形,两人神态如常,语气亲近,如同叙旧。

1162、那个傻子

一起睡了三年。

简不凡摇头失笑:“你真是有脸提啊!”

这句话,都快成她的法宝了,需要的时候就提一下。也没见她因为一起睡了三年,就手下留情。

范闲书?在简不凡看来,那并不是自己。

“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灵玉笑吟吟的,“你看,我们八个人,一无所知地转世,别人没有转到一处,偏偏我们从小在一起,而且还同吃同睡。若论情谊,其他人怎么也比不上你,是不是?”

“紫郢也是吗?”

“他怎么能一样?”灵玉连连摆手,“男人么,随时可以换,青梅竹马,那可是到死都换不了的,对吧?”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洞玄宗的弟子简直听呆了。

这副始乱终弃的负心人语气是怎么回事?丹霄帝君,果然名不虚传…等等!真君方才三番两次提到紫郢,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洞玄宗弟子看着灵玉的目光,先是敌视,再是意外,然后变成了敬佩。

真君不会信口胡说,所以,那位紫郢天君,真的跟丹霄帝君有情感纠葛?连天生无情的紫郢天君都搞得定,不愧是丹霄帝君。

当然,这不是洞玄宗弟子关注的焦点,他们在意的是,这位跟真君说话,语气这么熟,他们之间交情很好吗?这不对啊,如果真的熟,就不会上门踢馆了。

“所以呢?”简不凡慢条斯理,语气和范闲书极像,“因为青梅竹马,所以上门踢馆?”

灵玉哈哈一笑:“因为青梅竹马,我才这么关照你。看你变得不正常,当然要把你变正常了。”

简不凡嗤笑一声,露出些许不屑:“怀素,你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不然呢?”灵玉笑得笃定,心里却咯噔一下。范闲书临走前交到她手上的东西。简不凡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他是这般态度,难道说,他真的有办法将禁制排除出去?

不。她可以感觉得到,禁制还在简不凡的真灵中,主符仍然具有威力,只要她发动主符…

“怀素,你忘了我是怎么回归的?”简不凡笑容亲切。“既然我能将真灵一分为二,隔绝其中一部分,又是什么难事?”

“…”灵玉的笑容慢慢收起。她考虑了很多,惟独没有考虑到这个。范闲书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简不凡分裂了真灵,使得范闲书这个独立自我,有了成长的空间。照他这么说的话…

灵玉再次笑了,语气轻快:“这么说,现在的你,其实并不完整了?”

如果说。简不凡将那部分真灵隔绝了,那么现在的他,等于没有融合。换句话,范闲书还存在!

灵玉暗暗松了口气。在悟嗔等人面前说了大话,结果范闲书出了意外,她心里不是不急。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没用,当务之急,就是事情解决了。如果能把范闲书弄回来最好。真弄不回来,她也只能狠下心,发动手中的主符,毁了简不凡那部分真灵!这么一来。即使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也能让简不凡几万年不得恢复!

简不凡知道她在想什么,慢声道:“实话告诉你,你要的那个人,就在我的元神里。没有能力摒除后患之前,我不会让他消失的。能不能让他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灵玉神色微冷。不愧是简不凡,真是好算计。他这是直接拿范闲书当人质,让她不得引动禁制。留一点希望,明明白白地放在她面前,算定她不会无视范闲书的存在。原本范闲书留给她,用来牵制简不凡的后手,反倒被简不凡利用,成了他的挡箭牌。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牺牲他?”

简不凡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然后,神情一点点转变,最后变成范闲书的神态:“灵玉,你会牺牲我吗?”

“…”

看到灵玉的反应,简不凡哈哈大笑起来:“真要谢谢那个傻子,不但主动送上门来,还把这么好的把柄送到我手上。”

“看你称呼自己傻子,真是挺感动的。”

简不凡轻蔑:“他也配让我认同?”

看着他的表情,灵玉失笑:“简老鬼,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我以为自己已经很自恋了,可在你面前,只能甘拜下风。看不起别人就算了,连同一个真灵的自己都看不起…不得不服。”简直傲气得没边了。

简不凡轻哼一声:“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嚣张跋扈的丹霄帝君?呵,这么轻易就被感情捆住手脚。紫郢你舍不得,就连那个傻子你都不想放弃。怀素,你可比我想象的差多了,处处留恋不舍,你还想求大道?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太贪心的不是你吗?”灵玉深觉好笑,“已经什么都有了,还不满足,非要折腾。作成今天这样很好?明心没了,自己真灵不完整,你还求什么大道?”

简不凡却冷笑一声:“你怎知我的付出不值得?今日这一切,虽然不如想象中那么完美,可我的付出太值得了!”

这句话里,有太多的未竟之意。灵玉心中一沉,简不凡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的值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付出这么多,到底得到了什么,才能说是值得?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不知道秘密的他们,在外面碰得头破血流,而知道秘密的简不凡,在门里看着他们四处碰壁。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