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鼠还在这片乱地里钻来钻去,不知道地底深处已经天翻地覆。

“不行,我不能走。”眼看就快离开这片熔岩之地,徐月断然道。

阮唐叹了口气,有点疲惫:“这位…你留下来,根本做不了什么,与其在这里虚耗,不如回去想想办法,再找人来营救。”

徐月道:“我可以感觉到,主母没有死,所以我要留下来等着。”

荀清劝道:“程师妹元神未灭,所以我们才要赶紧回去,说不定搬来救兵,还能救她一命。”

徐月仍然摇头:“几位,我知道你们是无梦山的嫡系,要搬救兵,还得靠你们。我只是个小小的仆从。做不了什么。主上曾经下过命令,守护主母就是我的职责。现在主母未死,我自然不能离开。”

“但是。这里五行混乱…”

徐月伸手,三个小玉盘组成的法宝在她手心浮动:“此处虽然环境混乱,可对我而言,生存下去并非难事。再说,我在这里看着,几位搬来救兵,也有人引路。是不是?”

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

阮唐和荀清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暂时留在这。”阮唐说,“不过。东黄界环境险恶,你要万般小心才好。”

徐月点头,退后一步,低身行大礼:“救兵之事,有劳几位。若是主母此番能够脱险,定当厚报。”

阮唐勉强一笑:“此事因我而起,理当伸出援手,别说什么报不报的。”

她转身对另外两人道:“走吧。”

徐月看着他们走远,自己回到地洞处。坐了下来。

她伸手一抛,几根竹筹出现在面前,悬空不动。

徐月掐起繁复的手诀。竹筹开始慢慢旋转,上面的纹理不停地变幻。

最后,竹筹停下,纹理合到一处,变成一个符文。

徐月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很好。虽是大凶之象,却有生机潜伏。她相信。主母一定能平安无事。

这时,阮唐、荀清、袁贞三人飞快往东黄界的结界出口遁去。

他们远远看到,周子鹏站在结界下面,动也不动。

“周师叔,怎么了?”三人赶上前,荀清问了一句。

周子鹏面露惊恐,指向不远处。

三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地上留着一滩鲜血,和一些疑似断肢的肉块。

阮唐看到撕裂的衣袖,吃了一惊:“那是…葛伦?”

周子鹏点点头,脸上惊恐之色不减,艰难地道:“葛伦…被一只蛮荒古兽吃了。”

阮唐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麻了。

真的被荀清猜中了,葛伦做下那件事,注定活不了。可她没想到,对方会做得嚣张,或者说,做得这么缜密,还没有出东黄界,就已经动手把葛伦解决了。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阮唐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到周子鹏的脸上。

周子鹏被她看得一抖,大声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只比你们快一步,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只蛮荒古兽把他吞进去!”

荀清按住阮唐的肩:“周师叔说的没错,他只比我们快一点点,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的神识范围,不是他做的。”何况,看周子鹏的神色,他的脸部肌肉一直在抽动,可见处于惊惧之中。如果真是他做的,装得未免太像了!

阮唐按了按额头,让自己冷静一下。这件事,让她过度紧张了。

先是地底世界,绕过他们在前面做了手脚,然后葛伦还没出东黄界就被击杀。这两件事出乎意料,让她感觉到对方强大的能量。

怎么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她不相信同阶修士可以做到。那么,是炼虚修士?又或者,合体修士?

阮唐越想越觉得恐惧,从心底冒出寒意。

能布下这个局的人,能量太大了。难怪荀清说,她根本查不出真相的。这种事情,荀清向来比她敏锐。

她不自觉地揪住荀清的衣袖,想从他这里汲取能量。

荀清拍了拍她的手,对袁贞道:“先把葛伦的遗体收起来吧。”

袁贞点点头,拿出一个空的乾坤袋。说是遗体,其实只留下一些散碎的肉块。刚刚还和他们在一起的活生生的人,突然就变成了碎肉,这种感觉实在是…

“先回去吧。”等袁贞收完肉块,荀清说,“这件事,恐怕要禀报师祖了。”

话是这么说,荀清内心却不抱什么期望。

也许,他们一回到无梦山,就已经有个局等着他们去钻了。

1039、收拾残局

两只蛮荒古兽哀嚎着倒地。

在它们元神未散之前,灵玉及时出手,将之收入仙书。

终于收拾了两只蛮荒古兽,她稍稍缓了口气。

这时,玄天仙府仍然震动,结界摇动不止,外面的蛮荒古兽拼命地撞击仙府。

灵玉一口气都不能放松,挥袖将蛮荒古兽的尸体抬起,抛在结界的入口处,对花皮喊:“准备,再放进来两只。”

花皮答应一声。

灵玉小心开启结界,缝隙一出现,便有蛮荒古兽一头撞进来。

它们被堆放在结界入口的尸体肉山挡了一下,灵玉趁此机会,将结界关闭。花皮立刻覆上法阵,将禁制重新围困起来。

被挡在外面的蛮荒古兽,继续撞击仙府。

而一头撞进来的那两只,成渊已经准备好接应,风雷涌动,将它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蛮荒古兽进入仙府,有玄天仙府之力压制,再加上此地的法则随灵玉心意而动,不像外界那么不可控,还有成渊相助,应对的难度小得多。

小心把控之下,仙府里堆的尸体越来越多,外界的撞击也越来越小。

终于,将最后两只蛮荒古兽灭杀,整个世界安静了。

灵玉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她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

蛮荒古兽喷出来的血,将她从头到尾都淋得血红。白衣变成了红衣。

她按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成渊从空中降落,静静地伏在地上。

花皮等人早就维持不住法阵了。一等战斗结束,干脆一头栽倒在地。

这场战斗,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实力,意志,默契…

虽然疲惫欲死,可灵玉内心却很满足。她单凭自己和灵宠,就灭杀了这么多只蛮荒古兽。要是传出去的话,一定会吓住很多人吧?蛮荒古兽不比妖修。往往要好几个同阶修士联手,才能将之灭杀。就算炼虚修士,面对十几只这样的蛮荒古兽,都不会轻松。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个算计她的人,真的很看得起她。

不过,她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灵玉抬头,看着眼前的玄天仙府,露出苦笑。

这种蛮荒古兽的存在,本身就会破坏周围的阴阳五行,将它们放入玄天仙府,仙府的空间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到处都是空洞,原先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仙府。快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高塔还勉强维持完整。

她和灵宠个个身受重伤,这就更不用说了。想要养好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当然,收获也不小。

将蛮荒古兽引入仙府,它们的元神很大程度上保留下来,被仙书吸收。这些元神,对花皮等人来说是大补,事后将之消化。他们的修为定能大进。

另外,她的易理之道经过这次的苦战。进步极大。后续整理一番,应该能够创出新的法术。

休息一会儿,稍稍恢复一点精神,灵玉起身,准备收拾残局。

成渊的伤势不轻,已经没办法化出人形了,只能收入仙书养伤。

花皮等人还好,一直在外围的他们没有伤到根本,可以留他们在外面休息,过会儿一起收拾仙府。

灵玉抹了把脸,吩咐花皮:“你们在这休息,我先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是,主上。”五只灵宠回答得有气无力。

灵玉出了仙府。

这些蛮荒古兽,此前就已经混战了一阵时间,到处都是残肢和鲜血,不用再伪装什么。

灵玉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株生长在熔岩里幽幽发光的单枝莲。她猜想,这东西可能就是阮唐要找的宝物。

她不客气地收了,准备找个安全之地藏身。

那人算计她到这个程度,后续肯定会派人来查证。好不容易在蛮荒古兽的围攻下逃出生天,灵玉可不想白白送掉性命。

对了,阮唐说过,在东黄界失散的话,可以跟着熔岩鼠,这小东西对于危险感应十分敏锐。

灵玉感应了一下,正想往熔岩鼠多的地方找找,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停了下来。

她拨开蛮荒古兽留下的一堆血肉,在最底下看到了几只已经被拍成肉饼的熔岩鼠。

尽管这几只熔岩鼠已经辨不出模样,但灵玉还是察觉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息。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并没有人赶在他们前面,引得这些蛮荒古兽发狂。从头到尾,都只有葛伦一个人。

他们七人之中,葛伦是小辈,所以遇到事情,都会主动出马。

这里熔岩鼠这么多,他在办事的过程中,抓到那么一两只,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葛伦就是利用这些到处乱窜的熔岩鼠,将那种令蛮荒古兽发狂的气息带到深处来。

熔岩鼠被拍死了,他们一行人到了。然后葛伦在最后时刻,将准备好的东西洒到她身上。

整个过程,那个算计的人根本不用出马。

至于葛伦,最后的动作做得太明显,八成会被当成弃子丢弃。

灵玉叹了口气,暗算她的人不简单啊!

将现场恢复原样,灵玉放弃追究下去,找了个熔岩鼠成群的方向,寻找安全的藏身之所。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追究也没有意义。或者说,她现在太弱了,那人针对她布下这样的局,只要她还活着,一露面肯定就会引来对方的扑杀。事到如今,不如先藏起来再说。等她恢复实力。有了把握,再把背后的人给挖出来!

顺着熔岩鼠的去向,灵玉挤入纠结交错的地道。

这些熔岩鼠。牙齿尖利无比,连岩层都能轻易咬开,打洞是一把好手。

看这些地洞,交错复杂,几乎可以当成一个小型的地下城。

灵玉越进越深,最后,在一个沉睡的火山口停下。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每过一处,她都会小心地抹去痕迹。连自己都快迷路了。如果还有人能够找到她,那灵玉只能认命了。

清理了火山口,灵玉张开手,释出玄天仙府。

青气腾空。化出玄天仙府的模样,一座洞府,出现在火山之侧。

灵玉在周围布下幻阵,将玄天仙府小心地隐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仙府中。

花皮五人已经缓过气来了,正在收拾仙府。

看着满目疮痍的玄天仙府,灵玉头疼无比。

为了对付蛮荒古兽,她刚才顾不上玄天仙府。现在一看,破坏得还真彻底。

仙府的空间被腐蚀了一半。五行阴阳乱得一塌糊涂。结界还算完好,但蛮荒古兽力大无穷,被那么多只蛮荒古兽强行推撞。结界上附着的禁制差不多都崩了。

想要把破坏至此的仙府修补完好,真是个大工程。

灵玉耐下心,反正她现在重伤在身,没地方可去,那就躲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修复仙府好了。

此时,无梦山。

“都处理干净了?”十一站在水池边。一边悠闲喂鱼,一边问身后之人。

弟子低头禀报:“是,干净利落,查不出任何证据。”

十一点点头。

这弟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师父,虽说没有任何证据,可瞒不过真君吧?”

“就是要真君瞧出不对才好。”十一淡淡说道。

弟子愕然:“这是为何?”

十一盯着池中游鱼,投下饵料,阴阴地道:“老七算计我,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件事由我去做,师父若是不快,只会冲着我来,而他坐收渔翁之利…既然如此,我就将计就计,藏头留尾,把师父的疑心转到他身上去。哼,真以为我这么好算计的?”

弟子恍然大悟:“徒儿之前还在疑惑,为何师父这次行事要露出形迹,原来是这样!师父英明!”

十一轻嗤:“在无梦山,不放聪明点,还不被老七老八给吃了?看看老九,当年要不是得罪了老七,怎么会到现在都无法晋阶合体?”

除了老三老六,谁不怕老七?土匪修炼到合体,也还是个土匪!

阮唐仰头看着峰顶的梦阁。

以前她看着无梦山之巅,只有向往与崇敬。

那是无梦真君的道场,人界最巅峰的所在。像这样的地方,整个人界,也不过一百多个。

但是现在,她看着梦阁,这个古朴的不带烟火气的道观,心里却一阵一阵地冒寒气。

她一直以为,无梦山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从来不知道,无梦山也是某些人的修罗场。

原来,她真正的后盾是自己的师父,没有师父,也许她会跟那位程师妹一样,明明拥有光明的前程,却被暗算得尸骨无存。

“走吧。”身边传来荀清低低的唤声。

阮唐收回思绪,定定神:“嗯。”

师兄妹二人,一步步踏入梦阁。

今天的无梦真君,没有坐镇殿中,而是负手站在树下,静静地眺望着神霄界。

“师祖。”两人行礼。

无梦真君向后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免礼,自己却没有出声。

阮唐和荀清没敢多问,站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踏上梦阁之巅。

“弟子拜见师父。”

阮唐惊讶,师祖召了他们前来,为何又召了七师叔和十一师叔?

无梦真君这次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他好像入定一般,静静地看着远处。山巅的风撩起他的衣摆,轻轻飘荡着。

老七和十一就这样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额上冒出汗珠。当然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惊惧。

无梦真君向来和气,弟子犯再大的错,从来只会直接惩戒,而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悦。老七和十一跟随他几万年了,有时候甚至认为,也许师父根本没有脾气。

可今天,明显不一样。

1040、长生梦

阮唐和荀清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无梦真君到底如何与徒弟相处,他们这些徒孙并不知道。但,不管怎样,当着徒孙的面,都不应该给徒弟难看。这样做,简直就是故意下他们的脸。

阮唐看了看石梯的方向,似乎想提前退下。荀清发现了,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师祖今日行事,与往日大不相同,明显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这么做。就算两位师叔不好得罪,也不能违逆师祖。

阮唐只能按下躁动,耐心等待。

足足把他们晾了小半个时辰,无梦真君终于呼出一口气。

“老七,你入门多久了?”

在段时间里,老七已经把各种情况都猜测了一遍,此时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师父,弟子入门,已四万两千年。”

无梦真君轻轻点头:“十一入无梦山,也有三万多年了吧?”

“是。”十一低声答道,“总计三万六千年。”

无梦真君道:“无梦山五万年前有一桩旧事,你们前一阵子很感兴趣,四处打听,可要为师说给你们听?”

老七和十一脸色微变:“师父…”

他们就算再傻,也听得出无梦真君对他们的警告之意。他们做的事情,师父清清楚楚,只是不与他们计较而已。

单说这次,直接把他们两个叫来,什么意思还用说吗?

十一心里直透寒气。难道自己猜错了?师父对门下争斗之事,历来淡看,从不插手。他此番故意遮遮掩掩。把线头引到老七的身上,照以往的经验,就算师父发觉,多半只会惩戒一番,并不会伤筋动骨。更大的可能是不惩戒,但此后冷待老七。而这,也是他希望的结果。

可师父没有这么做。反倒直接把他们两人叫来。而且还让阮唐和荀清两人在场。

这足以说明,他们背后做的手脚。根本就没有瞒过师父。

那么,师父到底想做什么呢?那个半路认回来的徒孙,真的有这么重要?师父就这么看重老四?

无梦真君不管两个徒弟心里想什么,淡淡开口:“五万年前。为师门下只有五名弟子。这五名弟子,为师千挑万选,堪称一时之选。本以为,他们兄友弟恭,定能和睦相处,谁料到,竟会发生一件惨事。”

他转回头,目光无情无绪,看着这两个徒弟:“想必你们已经从老三那里听说过了。师兄弟五人中。老四是天资最聪颖的一个,因此我对他多关注一些。不料,此事竟让其他人产生了嫉妒之心。老五诬陷于他。老大老二做伪证。老四性烈,事情还未查清,便带着门人逃出无梦山。后来真相查明,为师放逐了老五,同时惩戒了老大老二。结果老五死在外头,老大老二陨落半途。门下五名弟子。竟只剩下老三一人。”

说到这里,无梦真君脸上浮起淡淡的嘲弄的笑。

阮唐震惊不已。她只知前面几位师伯有些纠葛,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内情。难怪师祖会对程师妹另眼相看,以师祖的性子,定是对当年的四师伯心存愧意。

“此事过后,为师足足有五千年没有收徒,直到后来老六入门。此后一万年间,陆续收了你们六人。”

阮唐心想,难怪师祖对师父特别爱重一些,原来是这个原因?让师祖重新动了收徒的心思,可见师父极对师祖的心思。

无梦真君看着自己这两名弟子,眼神淡漠:“老七,你一直想知道,为师为何要收你入门,是不是?”

老七抬起头,看着自家师父冷淡的眉眼,平时藏得极好的一股意气忽然冲上头顶:“是!”他极力克制,可生硬的语气,还是透出淡淡的埋怨之意,“弟子一直知道,师父您不喜欢我,既然如此,为何当年要收我入门?”

十一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原来,有这个感觉的人,不止他而已吗?

这么多年了,这句话他一直憋在心里。与之前几位同门相比,他们这些后来入门的弟子,明显不得师父欢心。

到老六为止,师父百般关爱,如同一个最合格的师父。可他们几个眼里的师父,永远这么冷淡自持,没有多余的情绪。他一直以为,师父本来就是这样的。直到有一次,他看到师父和老六相处…

那一幕,十一记在心里很久了,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个温情的关切的师父,真的是自己的师父?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师父,永远这么不沾烟火气,仿佛随时都会乘风飞去?

十一有时候地想起来,想要探个究竟,但他不敢问,总觉得问出口,自己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永远都回不来。

而现在,老七问出口了。

十一看着无梦真君,既期盼他回答,又害怕他回答。

无梦真君又转了回去。他负手望着莽莽苍山,悠悠风云。

“老七,你土匪出身,性情贪婪。老八自小混迹江湖,行事狠毒。老九懒惰,老十愚笨。至于十一,喜爱耍弄心机,十二性好嫉妒…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再明显不过的缺点。”

听着无梦真君一一历数,阮唐惊讶之余,越来越困惑。既然师祖完全清楚各位师叔的缺点,为什么还要收他们为徒?有这些缺点,别说大乘真君,就算是普通的化神炼虚修士,都不会愿意收入门下。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

“师父,”老七哑声道,“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从来不说?”

“因为,为师想看看拥有这些缺点的你们,能走到什么地步。”无梦真君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无波。“如果你们能够自行挣脱,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挣脱,那也无妨。”

“无妨?”老七喃喃重复,预感自己将会听到不喜欢听的话。

无梦真君仰头,望着高空,说了一句好像与之完全无关的话:“逍遥自在,长生久视。没有度过天劫,又怎么叫长生呢?”

十一霍然抬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颤着声问:“师父,你…你是在拿我们验证自己的天道?”

老七转头看向十一,眼神迷茫:“十一你说什么?师父的天道。关我们什么事?”

十一没有回答他,只紧紧盯着无梦真君的背影喊:“师父!”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盼与绝望两种完全不同的矛盾的情绪,希望无梦真君否认,可理智却知道,这就是事实。

无梦真君果然没有否认,他的声音听在十一耳中,是那么冷静而无情:“天道,长生。只有度过天劫。才是真正的逍遥长生。试问天下修士,谁人没有长生梦?”

随着这句话,十一内心一片冰凉:“师父…”

他扑通跪下。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碎石,泪水从眼角滑出,滴在碎石上。他双手成拳,抓起碎石的泥土,声音哽咽。最后说出口的,仍然只有这两个字:“师父…”

老七茫然地看着他。脸上肥肉抽动:“十一,你…”

十一没动,无梦真君也没动。

十一泣不成声,却只能紧紧抓着脚边的碎石。一腔幽愤,无处可去。

许久,老七轻声道:“师父,十一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对您来说,只是工具而已?所以这么多年,您才会这么纵容我们?”

无梦真君淡淡道:“怎么,你们觉得委屈?为师给了你们多少机会?四万两千年,三万六千年,言传身教,你们何曾把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老七在心中喊,可是您从来没有说过,如果我们不改正,只能做为您验证天道的工具啊!

无梦真君闭上双目,轻叹一声:“为师本以为自己没有做错,可是…”

老七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带着报复的快意:“可是,老四的徒弟死了。师父,您终于后悔了吗?”

无梦真君轻轻一转,转过头:“不,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