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怎么了?”灵玉收了笑。
陆盈风不说话,低着头敲着茶杯玩。她一敲,茶水便泛开一个圈,不停地敲,圈一个接一个,看得灵玉头晕。
“陆师姐,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陆盈风苦笑了一声,终于说道:“程师妹,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灵玉脸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这是陆盈风第一次对她说“求”这个字,应该说,灵玉从来没有见过陆盈风求人。她这个人,要求不高,出身又好,实在没什么可求人的。
“陆师姐,你的事情,我怎会不放在心上?何必说求。”
陆盈风点点头,道:“那,你帮我救救阿澄吧。”
这句话,让灵玉愣了好一会儿:“端木师兄…怎么了?”她刚刚还看到端木澄兴高采烈地去黑别人呢,怎么陆盈风却求她救人?
陆盈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烦躁地伸出手,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这副小猫炸毛的样子,让灵玉失笑:“陆师姐,别是你提亲端木师兄不准吧?用得着烦恼成这样吗?”
“不许笑。”陆盈很严肃地瞪着她。
“好吧。”灵玉封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陆盈风慢慢地说:“阿澄有心魔,他不敢闭关冲击中期。”
她这么一说。灵玉突然想起来,端木澄已经达到初期顶峰了,按说,已经可以闭关冲击中期了。她之前还以为。端木澄是忙得没时间,正打算忙过去了问一问。陆盈风这么说,原来其中有隐情?
“当年,我师父死后,我就发现他有点不对劲。那次他想闭关冲击后期,被我们劝阻之后,似乎一直在刻意避开闭关之事。我原想着,他按原计划过几年再闭关就是了。可是,几年过后,我问及此事。他却避而不谈,只说时候未到。”
“…再后来,丹锦师姐要闭关冲击中期,他说不好同时闭关,又推迟了计划。丹锦师姐没能成功晋阶。我怕他心里有负担,就没催他。隔几年,纪师兄要闭关冲击中期,他又拿出这个理由。”
灵玉道:“不能同时闭关?这是什么理由?我们宗门内,经常有好几位元婴真人同时闭关,这有什么奇怪的?”
“所以说,这根本就是借口。可是。阿澄他就是拿这个理由搪塞!”
灵玉明白陆盈风的意思了:“是因为显化师伯的事,他觉得自己要负责?”
“不止如此。”陆盈风更头疼了,“还有宋师兄和杨师伯的事。”
提到宋诩,灵玉有点恍惚。一转眼,宋诩去世也有几十年了。
“宋师兄的朋友很少,阿澄的朋友也不多。他们两个一直关系不错。当年宋师兄结婴,请阿澄护持,结果却出了那样的意外,阿澄一直很自责…”
“都怪我…”灵玉喃喃道,也许就是她责问的那句话。引发了端木澄的愧疚之心。她一向把垃圾情绪往外面倒,可端木澄却是个喜欢往里捡的人。
“不关你的事,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对。”陆盈风恨不得拿头撞桌子,“只不过,我那时放松警惕了,以为慢慢劝解就好了,没想到事情接二连三…”
宋诩、杨真人、显化真人…三件事合在一起,才催发了端木澄的心魔。
“陆师姐,那你说该怎么办?”灵玉问,最了解端木澄的是陆盈风,这个问题,问她最好。
“这不找你商量吗?”陆盈风苦笑着摊手,“我已经拿他没办法了,暗示,明示,甚至威胁,什么都做了,他还是那样…”
“你都不行?”灵玉觉得事情难办了,她一直以为,端木澄在陆盈风面前是没有原则的,不管陆盈风提出多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他都会满足,怎么现在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这心魔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程师姐。”陆盈风很严肃说,“要不,你把他修为给封了,我把他带出去逛,怎么办?”
灵玉眼珠子差点掉了:“你这是抢婚吗?”没等陆盈风回答,摸着下巴道,“…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这回换成陆盈风下巴掉了:“程师妹,你认真了?”
“难道你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这主意挺好的,要不要我负责把端木师兄打晕?”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峙。
两人转头一看,钱家乐拾级而上,踏上峰顶。
“钱师弟…”陆盈风拖长声音,“你别跟程师妹学行吗?”
钱家乐笑道:“这主意不是陆师姐你自己出的吗?”
陆盈风哑口。其实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这么想的,可是,想到端木澄的反应,心就虚了。
端木澄一直以来由着她顺着她,那是他觉得自己愿意让着她,如果她强行把他绑走,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会是反效果。
陆盈风很怕他生气,因为,端木澄从来不对她生气,一旦生气,一定不是小事。
“陆师姐,我不是在开玩笑。”钱家乐慢慢道,“这些年我留在宗门居多,端木师兄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们谁都不到。端木师兄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最有主见。像他这样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会愿意出来。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程师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可是,”陆盈风有些弱气,“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他会生气的。”
“然后呢?”
“肯定不理我…”
“他不理你又怎样?修为都没有了,逃得出你的手掌心?”
钱家乐这句话让陆盈风目瞪口呆:“你、你的意思是…”
“就是这个意思!”钱家乐抚掌,“陆师姐,你想想看,没有修为的端木师兄,任你搓圆捏扁。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不对!”陆盈风暴跳,“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制作问题的!”差点被钱家乐带沟里去。
“好吧,我道歉。”钱家乐没怎么诚意地说了一句,紧接着道。“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既然温柔着不行,那咱们就粗暴着来!”
这句话对灵玉的胃口,她点着头,拍了拍钱家乐的肩:“说的对!”
陆盈风怒道:“你们剑修都不是好东西!”
灵玉和钱家乐一起呵呵笑,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是骂人的话。
不是好东西就对了,身为剑修,如果被人说是老好人。那才是失败。
双方僵持,最后灵玉道:“陆师姐,你要决定不下,那就回去好好想想。拍卖会过后,还有交易会、论道会,端木师兄要忙上个把月。你有时间慢慢想。”
陆盈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钱家乐收起笑容。
灵玉问:“端木师兄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钱家乐点点头:“端木师兄其实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他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情,但他面对自己的心魔,逃避了几十年,你说严不严重?”
灵玉叹气。
“认真想起来。端木师兄并不适合做这个掌门,因为他太适合了,所以没办法从掌门这个角色抽身。”
钱家乐这句话说得奇怪,不过灵玉听懂了。
修士有时候要自私一点,因为,大道说到底是自己一个人的大道,外物最终要一项项抛弃。宗门、亲朋、好友,甚至于夫妻,最后可能都会离开。他们要习惯获得,更要习惯失去。
可端木澄太投入了,以致于抽离不了掌门这个角色。
“程师妹,我有个提议。”钱家乐突然说。
“什么?”
钱家乐斟酌道:“找个人,继任掌门吧。”
“这…不合适吧?”灵玉才发现,端木澄非常地适合掌门这个位置,就这么把他踹下来,不好吧?
然后,她把宗门的元婴修士想了一遍,最后道:“就算这样,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如果早些时候,蓝沐阳或许不错,可端木澄是晚辈,他退位让蓝沐阳继任算怎么回事?
而同辈的几个人,纪承天不适合,他们三个同样不适合…
灵玉突然瞪大眼:“钱师兄,该不会你想做掌门吧?”
钱家乐嗤笑一声:“想哪里去了?”
“可我们之中,确实没人适合当掌门。”
“不,有个人很适合。”钱家乐笃定地说。
灵玉纳闷:“谁?”
“程孝玉。”
“孝玉?”灵玉叫了起来,她直觉地反对,“不行,孝玉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灵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是不是想说,他内心太冷情,不适合当掌门?”
灵玉有点心虚地看了钱家乐一眼,讪讪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钱家乐笑道:“我在师门的时间比你多多了,和孝玉比你熟的好不好?”
灵玉哑然,这句话她还真的没法反驳。她和孝玉关系特殊,但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亲近。
“正是因为孝玉生性冷情,我才觉得他适应当这个掌门。一则,当掌门可以让他接触到更多的事情,有助体悟。二则,正因为他冷情,想抽身也容易。再说…”钱家乐向她眨眨眼,“你觉得端木师兄这个性格,就算不在掌门位置上,孝玉让他帮忙,他会不帮吗?”
812、本座满足你的愿望
拍卖会过后,交流会、论道会一一举行。
端木澄忙得分身乏术,休息都没时间。
等到论道会也结束,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
“阿澄。”听到陆盈风的声音,端木澄跨出门。
“不是说不来吗?”他笑道。
陆盈风在闹脾气,端木澄心里清楚,除了没有顺着她,他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宽和纵容。
“哼!”陆盈风不高兴地地扭开头。
端木澄就笑:“好了,别生气了。你应该早来几天,现在都散场了。这么多元婴修士聚在一起,多难得,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次拍卖会,最占便宜的还是太白宗修士,端木澄组织这个组织那个,为了什么?就是想给本门修士学习的机会。可惜陆盈风一直没来,白白浪费了他的苦心。
“那你呢?”陆盈风道,“你有没有参加?”
“我当然有了。”
陆盈风却没有笑,只是看着他。
端木澄被她看着,笑容也渐渐没了。
“盈风,给我点时间。”端木澄低声说。
“已经几十年了,还不够吗?”陆盈风道,“阿澄,你总是说我急躁,但是这一回,我必须用我的急躁替你做决定。”
端木澄突然有不妙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话刚说完,他突然神识一痛:“啊——”脑袋好像要炸裂了一般。
他晕晕乎乎地转过头,看到了灵玉的笑脸。
“陆师姐有命,端木师兄,抱歉了。”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灵玉将一枚云篆缓缓压入端木澄的经脉,收回手:“行了,陆师姐你把人带走吧。”
陆盈风担忧:“这样封了他的经脉,不会有事吧?”
“放心。”灵玉伸指一弹,另一枚云篆飞到她的身上,“只要你心念一动。就能收回,不会影响端木师兄的修为。”
“好,那我先走了。”陆盈风说走就走,揽着端木澄。飞身而出。
“纪师兄那边已经通知了。”钱家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他会暂时帮忙处理宗门事务。”
太白宗的日常事务,早有定规,各方面皆有各堂长老负责,掌门缺席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哪家大宗门的掌门,不是时常闭关?也没见影响宗门事务。说到底,是端木澄自己在逃避,只要他想闭关,这些根本不是理由。
纪承天不用做太多。只要盯着点就行了。
“孝玉那里呢?”
“纪师兄说,他会发紧急宗门令给孝玉,让他赶回来暂代掌门之位。”
灵玉点点头,有纪承天和程孝玉处理宗门事务,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纪承天虽然自己并不适合当掌门。但他是顾真人的弟子,如何处理宗门事务,经验丰富。
钱家乐虽然说过要把端木澄踹下掌门之位,但换掌门之事,并不是儿戏。到底换不换掌门,还要看后续情况。目前来说,让端木澄出去溜达几年。比较合适。
不过,灵玉同意钱家乐的说法,当这个掌门对端木澄来说其实是牺牲。他们这一批人中,灵玉暂且不算,端木澄原是最有前途的一个,如果让他在掌门之位上耗尽精力。未免可惜。
到底能不能走出这个困局,还要看他自己。
程孝玉很快赶回来了,听说此事,十分吃惊。对于暂代掌门之位,倒是没什么抵触。直接同意了。
其实这件事,还是蔚无怏教训了灵玉一顿:“让孝玉接管宗门事务倒也罢了,继任掌门,却是大大不妥。如今宗门之内,两位元后修士,皆出自观云峰,还有你师祖,是宗门辈分最高的长辈,我们观云峰的声势,在宗门里一时无两。这种情况下,你让孝玉继任掌门,其他弟子会怎么想?”
灵玉道:“可是,这些年来,我们各峰之间还算平和,没有什么争权夺利啊!”
“那是你在宗门少!”蔚无怏对她冷笑,“无论顾掌门还是阿澄,他们处事都很公平,所以各峰才平和。利益之争,向来稍加挑拨,就会如火如荼,万万不可小视!”
灵玉考虑了很多,就是没有考虑这方面。而钱家乐和纪承天,对宗门事务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竟然没一个人想到这个问题。
被蔚无怏训了一通,灵玉虚心认错:“是我想得不周全…”
这认错态度,蔚无怏很满意:“不过,你们的想法没错,阿澄目前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再当掌门了。让孝玉暂代掌门,承天在旁辅佐吧,他们二人互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事情就是这么定下的。
这次掌门权责转交,几乎没引起什么水花。掌门闭关、游历,再正常不过,太白宗历代掌门,谁不是想闭关就闭关?也就是端木澄太尽责,一直亲力亲为。
数月后,宗门平稳无事,灵玉继续她到处溜达的日子。
不过,这次溜达并没有远行。
她要么在宗门里四处溜达,要么在附近闲逛。
太白宗的弟子们突然发现,以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真人,现在随处可见,太白山百里范围内,她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一名小弟子骑乘着纸鹤行走在山野之间,纸鹤上除了他这个人外,还堆放了密密麻麻的货物。
说是行走,一点也不夸张,因为纸鹤符力不足,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伸腿下来蹬上一脚,这样纸鹤就会飞快那么一点点。
于是,这只纸鹤像拖车一样,慢悠悠地在曲折的山路上前行。
一不小心,符力用完了,这名小弟子一脚蹬过头,翻身栽倒。
“哗——”
“怦——”
乱糟糟的声音响起,纸鹤翻了。
小弟子牙疼似的歪了歪嘴巴,爬下来把散落得乱七八糟的货物往纸鹤上搬。
搬着搬着,旁边多了一双手,两个人一起搬,速度快多了。
搬完了。小弟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转头说:“谢谢啊——”
话说到一半,收声了。
他眨了眨眼,看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那个奇怪的前辈吗?”
灵玉拍掉手上的灰,问:“什么叫奇怪的前辈?”
这小弟子也就十六七岁,闻言抓了抓头,说:“师兄他们说,最近有个奇怪的前辈在附近溜达,有时候会跟我们说话,有时候不理人,有时候还会大发善心,让我们许愿…前辈,我能许个愿吗?”
看着这小弟子特别真诚的眼睛。灵玉笑眯眯:“说说看,说不定我心情好会帮你完成。”这小弟子修为不高,看样子资质也一般,应该处于太白宗的最底层。她到处溜达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泄露身份的人却不多。这些底层弟子,没有机会见高阶修士,只知道她是宗门一位前辈。
“我想要一件东西,可以吗?”
“什么东西?丹药?灵器?还是功法?”
小弟子憨憨地笑着,指了指自己那个差不多已经没符力的纸鹤:“我想换只纸鹤,可是存的钱都拿来修炼的,不够换。”
“原来如此。”灵玉没有立刻拿出东西。而是问,“我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你要丹药灵器功法都可以,真的只要一只纸鹤吗?”
小弟子犹豫了一下:“可以要别的?”
灵玉点头:“可以。”
“那我能不能要一只画符的笔?”
“你想学画符?”灵玉笑问。
小弟子点点头:“我自己学会画符,以后就不用买纸鹤了。”
灵玉叹了声,自言自语:“真是朴实的愿望。”
许多人一开始的愿望只是如此。想要纸鹤,存了许久的钱去买,买到时像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随着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要的也越来越多,内心却又越来越不满足。
这半年来。灵玉遇到了很多人,见识了各异的人心。
她也是从普通弟子成长起来,可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底层。在玄渊观时,她有柳威意看重,到太白宗时,她已经炼气高阶。还有一些人,他们依附着门派而生,不够资格成为正式弟子,只能做个杂役弟子,就像这小弟子一样。
有的人遇到她贪婪无比,想要一件又一件;有的人纳头就拜,希望她能给自己另一条路;还有的人假装什么也不在意,试图打动她;更有的人像这小弟子一样,提出一个朴实的要求,满足自己迫切的愿望。
有了新的纸鹤,他就能更好地完成任务,赚更多的钱,有更多的时间和资源修炼…
他们不去想更远的目标,因为那离他们太遥远,远得自己不敢想。
就算是最贪婪的弟子,也不过是想要她给予一颗筑基丹,或者改变自己的身份,成为正式弟子而已。
灵玉摸了摸,取出一只符笔递给他:“本座满足你的愿望,拿去吧。”
真的是只符笔!
小弟子感恩戴德,连连拜谢:“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他收了符笔,喜气洋洋地推着半报废已经化不成飞禽的纸鹤离开了。
灵玉微微一笑,消失在原地。
接下来,大概个把月的时间,灵玉都没有遇到这名小弟子。她想,也许,他在苦练符术吧,以后自己卖纸鹤赚钱也说不定。纸鹤只是符术入门,并不难学。
两个月后,灵玉又看到了这名小弟子——
813、修阵
山道上,这名小弟子乘坐在纸鹤上。
这只纸鹤是全新的,化成的飞鹤与真鹤没有两样,驼着那么多货物,飞得稳稳当当。
小弟子高兴极了,一点也没有第一次见到灵玉的愁眉苦脸,一路哼着歌。
突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山风,纸鹤上货物太多,一时保持不住平衡,歪歪扭扭了一会儿,向下摔去。
“啊——”
“扑通!”
“扑通!”
第一个是尖叫声,第二个是屁股落地的声音,第三个是货物落地的声音。
小弟子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揉着屁股,嘟囔着:“真是倒霉啊…”都已经换了个新的纸鹤,怎么又摔跤了呢?还好飞得不高。
捡着捡着,旁边又多了一双手。
小弟子抬眼一看,惊喜:“前辈!”
帮他把东西都搬好,灵玉问:“这纸鹤不是你画的吧?”
纸鹤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符术入门,但这只纸鹤,其制作者的符术虽然不高,笔触却十分圆融,没有几年的功夫画不出来。
小弟子支支吾吾地道:“嗯,是…不是…”
灵玉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到底是不是你画的?”
“不是…”小弟子不敢撒谎,垂头丧气地说,“我画了一个多月,什么也没画成,连送货都耽误了,就…就把符笔卖了…”
说到最后,他怯怯地偷看灵玉,生怕她恼怒。
灵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问:“你卖了多少?”
“五十…灵石…”
“亏了。”
“啊?”小弟子愣愣地看着她。
灵玉说:“这只符笔就算是旧的,卖上一百灵石也不成问题,你让人坑了。”
小弟子有些懊恼:“一百灵石啊…”普通的符笔只要十几灵石,最低等的甚至只要几块灵石,他让人忽悠两句就相信了。想到自己被坑了五十灵石,心就一阵阵抽疼。要是多了这五十灵石,能干多少事情?少送多少货?
灵玉拍拍他的肩,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人。
“前辈。”小弟子在她身后慌忙喊,“你…你生气了吗?”
灵玉半转过身:“生什么气?”
“我、我把符笔卖了…”
灵玉摇摇头:“符笔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尽可自行处置。”
话是这么说,可当初送符笔,是她一片心意,他没练成符术,却把符笔低价卖了…
小弟子还想解释一下,眼睛一花,灵玉已经不在原地了。
“前辈…”
灵玉站在不远处的高峰上。看着小弟子骑上纸鹤,垂头丧气地飞走了。
她确实不生气,每次送出机缘,对方做出什么选择,她都不会多管。把到手的东西卖了换钱。这小弟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也不好说他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这两个月,想必他也是受尽煎熬。继续坚持下去,不但没有所成,连送货都耽误了。练习符术不是简单的事,耗费的符纸符墨。浪费的时间及真元,都是成本。
还有,天分这个东西,光靠坚持是不成的,要是真没有天分,再坚持都不会有结果。
不过。他回归“正途”又会如何呢?继续天天送货,赚一些微薄的收入,供给自己修炼。每每纸鹤用到没有符力,还攒不够钱换——如此循环。
这些天来,灵玉看过太多的选择。左还是右,两条路都有人走过,有的失败,有的成功,与选择没有太大的关系,与人有关。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做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