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绿光,带着明显的木系生发之意,气息又隐隐约约与杜晋本人重合。杜晋身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事。灵玉想到那株奇果…
仙书悬在她面前,灵玉伸指一点,灵光滚落,几只讹兽出现在她面前,来不及见礼,就被绿光包围了。
“想办法出去。”灵玉说,“你们精通迷幻之术,想来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丹珠目光一扫,便笑道:“主上放心,以草木之本,结迷幻之术,是我们讹兽的专长。”说着,指挥碧珠等人,按某种规律结阵。
灵玉纵剑而起,在他们外围游走。这些绿光,并非草木本体,却带着强大的生发之意,已经不拘于外在形象。若有力量强大的,她先行一步斩断,免得打扰他们结阵。
四只讹兽结阵完毕,丹珠轻叱一声:“起!”
他们四人身上,升腾起粉红、粉白、嫩黄等颜色,花瓣以虚化实,片片飘落。
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绿光一点点被逼退。
灵玉仍然警惕。她知道,杜晋那般自信,所埋伏的手段绝对不简单。
果然,当绿光退到三丈之外,一根粗壮的树根陡然抽来。
离得最近的碧珠当即被抽到,倒飞出去。
接着,树根一条条出现,仿佛锁链,从上方垂下。
“主上!”丹珠喊道,“此物并非迷幻之术,我们…”
她话未说完,上方渐渐显露出一个虚影。
杜晋的虚影,视线低垂,看着他们,目光冰冷而高高在上,似乎他们只是一捏即碎的蝼蚁。
他伸出手掌,掌心压下。
灵玉明明感觉到了威压,可是身体却很迟钝。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金色巨掌向自己压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两名修士没能逃出杜晋的魔掌。
仙书中,骤然升起青蓝色的光芒,直破天际。
巨掌的虚影就在头顶。四只讹兽将绿光阻挡在外,却挡不住这个有如山岳的虚影。
灵玉合掌,专注与之抗衡。
青蓝色的光芒与金色巨掌相触,阻住其下压之势。
可这样。也只是阻住而已。
这般实力,绝非元后修士可以拥有的,要知道,不仅仅她一个人被困在此处,其他五人亦是如此。一化为六,困住他们六人,还能有如此实力,何等惊人?可惜,刚才看到的记忆。只到他进入此处空间为止。不然就知道原因了。
不过。这种程度,还没有达到化神的层次,他们并非没有胜机。
绿色迷雾中。一道紫气升腾而起,挟带着凛冽之意。同样有一个虚影浮现出来。却是个紫衣剑修。那剑修形象模糊,像徐逆,又不像徐逆,他遥遥一指,剑意生寒,剑气呼啸而来。
杜晋似乎没有想到,剑气未至,他的身影已经虚化,而后,绿浪铺天盖地地覆下。
灵玉倒吸一口凉气。无处可逃,周围尽是绿色雾气,根本无处可逃!
她身后骨翼一隐一现,却发现断了去路。
怎么办?
当绿浪肆意为虐之时,她直觉地一挥手,仙书“哗啦啦”翻过,化为一道青蓝色光芒。
决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想要挣出一线生机,只能如此。
要么绿浪被破,要么仙书尽毁。
与她同样的心思的,还有其他人。
绿雾中,一道道光芒显现,颜色各异,气息不同。
相同的,是决死之意。
“轰——”
灵玉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又好像一片寂静,周身灵息鼓荡,呼啸狂卷。
等到绿雾散去,四只讹兽因为身躯被冲散,自动回了仙书。而仙书落回她手中,上面灵气黯淡。
灵玉咳了一声,冲口而出的气血滴落下来,溅在衣襟上。
而她自己,委顿在地,浑身经脉剧烈疼痛,好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一根树枝掉落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灵光,却也完好无损。
这是那根生死树枝,她运气不错,这根树枝挡住了致命一击。
抬目望去,仍旧是刚才所在之处,其他人或坐或躺,护体灵光摇摇欲坠。
“仙石…”灵玉轻声唤。
范闲书单膝跪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他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脸上毫无血色,眼睛还算有神。
灵玉又看向余朔,他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她吃力地站起来,踉跄着向他行去。
余朔还有气息,只是,六人中,他实力较低,承受不住最后一波冲击。
灵玉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弹入他的口中。
“灵玉…”范闲书看着她,满脸不解。
她为何对余朔这般关注?受了重伤,还要照顾对方。
“咳咳!”梅远之站了起来。
余朔重伤昏迷,左极倒地,剩下四人,也没一个完好。梅远之本来就被削了半边手臂,再加上刚才一击,只怕伤重难复。
而华练仙子,蒙面的轻纱不知何时丢失了,露出一张秀丽而略显瘦削的脸庞。尽管伤重,她的目光仍然凌厉,瞪视着前方某一处。
灵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冒出一株绿芽,迅速抽长,长成大树。
大树上,隐约可见杜晋的虚影。
华练仙子冷笑:“还以为你能成为星罗海第一修士,拥有什么大机缘,原来不过如此!杜老鬼,没有自己的肉身,即便你拥有强悍的实力又如何?你能化神吗?就算拥有化神之力,你也达不到真正的化神境界,只是个怪物!”
大树上,杜晋的虚影淡然道:“那又如何?我能活下去,而你不能,这就是区别。”
说罢,树上藤条抖动,甩了出来。
689、一起死
六个人,一昏迷五重伤,而杜晋的状态如此古怪,这种情况,他们五人明显凶多吉少。
藤条抖动,化成有形无质的细长绿光,如一枚枚毒刺,如雨落下。
仙书悬在灵玉身前,灵光滚落,花皮现形。
他一出现,迎面就是绿光毒刺,立时一掌拍到地上,狂沙卷起。然而,花皮只是元婴初期,力有不及,被绿光逼得一步步后退。
灵玉缓了一口气,快速思索,该怎么办才好。
杜晋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他好像与这株古树合体了。此株灵气澎湃,被杜晋操纵,力量远远大于普通的元后修士。这种情况,该怎么破局?
华练仙子轻叱一声,本命灵符闪现,雷光在灵符间聚集,相连的灵符一张一张闪起,最后集结于中间那一张,雷霆落下!
梅远之双掌间,一黑一白两道灵光合为太极,太极光芒大盛,不管遇到何物,都被其吞噬化解。
范闲书则站到了左极身前,左极伤势过重,如果他不帮忙,下一个倒下去的,很可能就是左极。
至于余朔,灵玉就在他不远处,她与花皮合力,一时伤不到他。
众人都在搏命,这个时候,最能派上用场的,还是本命法宝与根本术法。
华练仙子的雷霆之光首先破开绿光,直奔那株大树。
“轰——”一声炸响,大树枝叶迅速燃烧枯败。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大树飞快分解落于尘土,而另有一株绿芽,在另一个地方抽枝生长,转眼又成了一棵大树。
灵玉暗暗吃惊,杜晋与这株树融合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期。使用起术法来如此纯熟,想来精血已经完全融合。
另一边,梅远之的太极刚刚化解了一道绿光,忽然眼睛一亮:“他借助那两人的元婴之力才能与此树融合,如今元婴之力尚有与之完全相融,机会!”
说着,他的太极再度推向前,却不再攻击大树本体,而是化解其释放出来的力量。
在场皆是顶尖的元后修士,梅远之这么一说,他们心领神会。
杜晋本身的精血,可能已经与这株大树完全相融,可他能够合体,是借助了两个元婴的力量。那两名修士刚刚服下奇果,还未完全吸收,元婴之力还是他们自身的力量,不像那些被种下“内丹”的结丹修士,自身的气息已经被奇果完全转化,杜晋可以直接吸收。这种情况下,那两道还未完全吸收的元婴之力,成了杜晋的弱点。
这种事,仙书最擅长。灵玉一指点出,符文重组。
这一次,杜晋没那么好过了,他感觉到,还没有完全化解的元婴之力开始不听使唤,甚至于与他作对。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体内有三股力量在打架一般,连自身都没能安抚好,如何去对付外在的威胁?
灵玉看着大树上的虚影,忽然道:“杜前辈,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摆脱生死轮回了?”
大树毫不动容,杜晋的虚影目光冷淡平静。
灵玉又道:“用那株奇树的果实在别人体内种下‘内丹’,一旦成熟了就收回来服用,很轻松是不是?可天底下哪有白占便宜的事?占了便宜,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吧?”
虚影的脸上,似乎浮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灵玉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你以为失去肉身,就是自身付出的代价?呵,星罗海第一修士,也不过浪得虚名!你吞服了那么多果子结成的‘内丹’,是不是自身的真元已经转化得与它们一般无二?是不是合体之后,觉得自己就是这棵树?天地万物,无论飞鸟鱼虫,皆是利己本性,为什么这棵树会这么大方?任由你取它果实,任由你借它吸收他人修为,任由你与它合体,凭借它的躯壳,成为不死之物?如此奇妙的物种,好像专门为了你存在似的,你当真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丝毫不利己的物种?”
杜晋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因为灵玉的话而产生了疑虑。
“你方才与它合体时,我们看到了你的记忆,这是不是说明,这株树在分解吞噬你的记忆?当你的记忆被它完全吞噬,你是谁?你还是杜晋吗?”
虚影的脸上,出现迷茫之色,攻势也慢了下来。
灵玉继续道:“杜前辈,我虽然不是星罗海修士,但也曾经听过你的故事。你没有雄厚的背景,也没有绝顶的天资,何以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星罗海第一修士?是因为你过人的毅力,和绝佳的心性。可你如今的模样,与当初的杜晋相差何其远?当你失去记忆,变得麻木迟钝,行事与以前完全不同,你是谁?你跟杜晋什么关系?你感觉不到他的喜,他的怒,他的遗憾,他的快乐,你到底是杜晋,还是这株树?”
虚影的眼睛猛然瞠大。
他到底是杜晋,还是这株树?
他的气息与这株树完全融合,法宝渐渐失去作用,只能使用木系法术,思想渐渐被侵蚀,没有了记忆和性格,他——是谁?
虚影突然抱住了头,周围的绿光开始疯狂地闪烁。
梅远之已经明白了灵玉的意思,紧接着高声喊道:“杜晋,就算你今日将我们灭杀于此,你自己又怎么样?你的肉身、修为与这棵树合为一体,你不能出去,不能真正突破化神之境,不能回在人类中间。你只能留在这个空间里,看着荒凉的风景,嗅着**的气息,除了自己抖动树枝,你连一丝丝声音都听不到!你听不到自己的呼吸,摸不到自己的血肉,甚至于,渐渐连自己的思想都感觉不到!这样的活着,就是你要的活着吗?难道我们修炼、与天争命,就是为了成为一棵连思想都没有的树?有朝一日,这个空间萎缩消失,你又当如何?随着这个空间一起消失?若是如此,怎么能算是活下去?”
灵玉心中暗暗钦佩。这位公认聪敏多智的梅前辈,果然心思灵敏,马上抓到了重点,直击内心。
杜晋之所以落到今日的下场,就是因为他活下去的执念。他寿元无多,已经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所以想凭借与此树合体,继续活下去。如果有可能,还想借助这棵树突破化神。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如果活下去的并不是他自己,他的行为何来意义?
真正让他消失的,不是寿元终尽,而是他自己。
绿芒闪烁得越来越快,像是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而爆裂。
大树上,杜晋的虚影开始淡化。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丹田的位置,亮起一点绿光。
这点绿光,像颗种子,种在他的丹田里,慢慢抽枝发芽,深入他的血肉,与元婴融合在一起。就像那些被他种下“内丹”的修士一样。
他的元婴已经整个变成了绿色,诡异莫名。
灵玉似乎看到元婴咧嘴笑了一下,与杜晋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有着与本体完全不同的神情。麻木、冷漠、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却咧开嘴无声地笑。
恐惧从后背爬上来,灵玉感到全身发凉。
杜晋已经不再是杜晋,几百年的光阴,他已经被这株奇树一步步侵蚀了肉身,占据了思想。
他洒出种子,耐心等待,亲手收回结出的“内丹”,将它们吞服下去,一点点吞食不属于自己的修为,也一点点将自己的思想抹去。
终于,他自身的真元完全沾染上了它的气息,精血与它们相融,再也分不出你我。
他以为自己借助了这株奇树活下去了,却没发现,活下去的并不是自己。
没有肉身,没有思想,他——是谁?
他不是杜晋,他只是一棵树。
虚影终于放下了抱头的双手,他阴沉刻毒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些让他嫉妒的人。
天资卓越的华练仙子,聪明绝顶的梅远之,少年成名的左极,还有,三百多岁就晋阶元后的灵玉和范闲书!
他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嫉妒。整个星罗海,天资最卓越的不是华练仙子,才智最出众的也不是梅远之,修炼之路,多少比他们优秀的修士没能到达彼岸,甚至早早身陨。天资重要,运气更重要。
可是,当自己的寿元一日一日缩短,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不再从容。
初时,得到这些奇果,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有朝一日可能用得上。可是,晋阶元后,他发现修炼收益甚微,慢慢起了心思。
终于有一次,他鬼使神差地种下了“内丹”,一发不可收拾。
一百多年后,第一个被他种下奇果的修士结丹了,没过多久,意外陨落。他取回奇果结成的内丹,轻易将这人苦修一百多年的修为化为己用。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他声望日隆,被称为星罗海第一修士。他已经不能忍受自己缓慢的修炼速度,不能忍受自己落在其他人身后。于是,洒出去的种子越来越多,终有一日,不能回头。
“我…”虚影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怨毒,“既然我活不了,你们也一起死吧!”
话落,整棵树开始抖动,树叶簌簌落下,周遭灵气激荡。
“轰——”一声巨响,一切归于平静。
690、意外之人
灵玉醒来,险些以为自己已经陨落了。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她的身体,让她处于无处着力的漂浮状态。
视线里,除了灰暗的天空,别无所有。
她想要用力,却发现肉身的感觉变得很迟钝,就连疼痛,都成了一种钝痛,木木的,明明痛着,却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艰难而缓慢地转动头部。
“你醒了?”视线微微侧过,就听到了温和的女声,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一张清妍秀气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这是一个女子,外表二十出头,穿着蓝紫色的简便袍服,袖子挽起,除了发上一根珠钗,全身上下别无装饰。
她看着灵玉,笑容温和:“先别动,你的肉身受损严重,想要恢复行动能力,最起码还要个把月。”
灵玉张了张嘴,却发现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想问你的同伴吗?”这女子察颜观色,问道。
灵玉连点头都做不到,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肯定。
她道:“他们都活着,不过,其中一个肉身受损严重,恐怕很难坚持下去。还有一个,使用秘术的后遗症比较严重,修为有倒退的迹象。其他人么,就是伤重些,需要很长的时间休养,包括你。”
灵玉有些着急,肉身受损严重的是谁?修为倒退的又是谁?华练仙子和梅远之不关她的事,另外三个,她不希望他们出事。按情况看来,最严重的应该是余朔,那个坚持不下去的。可能就是他。
灰暗的天空,让她意识到自己大概还在这个空间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灵玉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冒起一个念头,吃力地张口:“药…王?”
她的声音极小,破碎不成音。这女子听清了,脸上浮起惊讶:“你认得我?”
灵玉只是福至心灵,随便这么一猜。没想到居然就猜中了。她自己怔了怔,道:“你…活着?”
药王笑道:“算是吧。”
灵玉现在无法动用神识,感觉不到她的修为。不过,以药王的年纪推算,大概是一千七八百岁,怎么也应该结婴了吧?看她神态,全无苍老,说不定已经元后了。
她和行端真人突然消失在神农岛,果然是进了此处空间。却不知道藏身何处。
灵玉略微感到安心。药王的医术,她见识过,当年丹田碎裂,能好好活着,还重新修炼回来,全赖药王遗府留下的丹药。真要说起来,药王对她有救命之恩。既然有药王在此,能活下来的。应该都能活下来,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的伤势太重,先别费神了,好好休息。有问题的话,过些天伤势无碍,再问不迟。”
灵玉听话地闭上双眼,放松下来。
眼下这种情况,她除了养伤,什么也做不了。
神念收回识海。灵玉让自己处于无知无想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伤势好得更快。
再次清醒。已经是一个月后。
仍然是无处着力的漂浮状态,但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下针。疼痛的感觉变得直观,不再像初次醒来那么麻木,说明她的身体恢复良好。
看到她睁开眼,药王轻轻一拨,将银针收回体内。这银针亦是她的法宝。
“先别动。”药王说着,一指点在灵玉眉心。
灵玉感觉到一道温和的力量缓缓浸润她的泥丸宫,神智一点点清醒,恢复原先的敏锐。
药王收回手指:“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灵玉动了动手脚,虽然有点僵硬,但已经能够自我控制。
她缓慢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水池之中。
这水池不大,也就三丈见方,里面的液体像水又不是水,灵玉掬了一把,发现其中蕴含着浓郁的生气。
除了她,水池里还漂浮着四个人,仔细一看,梅远之不在其中。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药王道:“那位姓梅的道友,一天前醒了,他说有事在身,先出去了。”
灵玉心道,恐怕不是有事在身,而是心怀忌惮吧?梅远之才智高卓,相对的疑心略重,这么古怪的地方,还有这么古怪的人,他不敢多留。杜晋不就是在这里被迷了心智吗?见到那棵奇树,他还以为机缘到来,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药王前辈,”声音有些低哑,灵玉清了清嗓子,问道,“他们还好吗?”
“无妨。”药王微笑道,“除了那位道友,其他人过几天就能醒来。”
她指的是余朔。
灵玉眉头微皱:“他怎么样?救不了吗?”
药王露出困惑的表情,道:“我原本以为,这位肉身瓦解、元婴重伤,怕是撑不了多久,没想到他颇有点古怪…”
“古怪?”漂浮在水面上的余朔,看不出任何古怪。
“他的肉身…”药王想了想,说,“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法捏成的,元婴似乎与寻常人不同,我也是过了好些天才发现的。”
灵玉却没有感到惊异:“这么说,他能活下来?”
“应该…”诡异的情形,连药王自身都不肯定。
灵玉不再多问。她从水池中起身,慢慢扫视周围的环境。
几间茅屋,并一方水池,便是此处的全部,远处隐隐有药香传来,似乎附近存在药田。
药王起身进屋,灵玉没有犹豫,弄干身上的衣衫,跟了进去。
这位在陵苍颇有声名的药王,初见之下,就是个寻常女子,并不如何貌美,也没有迫人的气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灵玉总觉得她比普通修士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她缓步迈入屋中,药王已经在几案后面坐下,指了指对面:“坐吧。”
灵玉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里有别人的痕迹,各种起居之物。皆是两套。看样子,那位行端真人也在——又或者,药王表现得好像他还在。
“药王前辈。”
药王抬手阻止,道:“药王只是别人抬举,我名灵枢。”
灵枢,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听起来像是道号。
灵玉顿了顿,重新开口:“灵枢前辈,这里还是沧海派吗?你们怎么会在这?”
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药王笑道:“你是从神农岛上来的?”神农岛上,有她的遗府,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应该看过她留下的东西。
灵玉点点头,补充:“前辈在东海的遗府,我也去过。”
药王脸上掠过惊异。随即笑了:“这倒是有缘。那个洞府,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灵玉想起那次的经历,有些惆怅。她很快从惆怅的情绪里拔出来。好奇地问:“灵枢前辈,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东海遗府?连东西都没有带走,我还以为你们…”
药王道:“你既然去过那处遗府,应该发现它处于水中。其实,它是一座小岛,当年突发海啸,我才急着带行端离开。”
原来真相这么简单,亏她猜了很久。
“…至于那些东西,反正也用不上了,不带走也没什么。”
说到这个。灵玉起身,郑重下拜。
“你这是做什么?”药王惊异。
灵玉道:“若非前辈遗留下来的灵丹,晚辈的道途已经断绝。”
药王讶然:“你…是说那枚留在炼丹室的复灵丹?”见灵玉点头。她笑道,“那是我忘了带走的,没想到救了你一命,也算是你的机缘。”
等灵玉重新坐下,药王沉吟:“这么说的话,你的丹田碎裂过?”
“是。”灵玉答道,“晚辈曾是剑修,筑基时剑毁,险些人亡。”
那枚丹药,本是药王为了行端真人炼制的,行端真人是剑修,丹田的药性融合了这一点,因而用在灵玉身上,特别对症。
“倒是看不出来,你的丹田丝毫无损,应该还用了别的方法温养过吧?”
灵玉点头。她之所以丹田无损,是不言的缘故。
“能不能说说用了什么秘法?”药王很感兴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所不便,不答也无妨。”
这种修补丹田之法,应是不外传的秘法。
灵玉道:“前辈对晚辈有两次救命之恩,区区一个秘法,算得了什么?”说着,她将不言说的秘法一一告诉药王,顺便加上自己巩固丹田时的反应。
药王听了,若有所思:“这个思路,似乎在古籍看过,药理搭配十分巧妙…”
说着,她取出一张空白纸笺,提笔记了下来。
仔细推算论证,喃喃自语,仿佛忘了灵玉就在眼前。
灵玉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当年药王年纪尚轻,且只有结丹期,却能得到药王称号,可见其药理造诣。果然,她心思纯粹,才能有那般成就。
许久,药王推算完毕,吐出一口气,一抬头,发现灵玉就在眼前,不好意思地笑笑,收起那些纸:“抱歉,独居几百年,一直没见过外人,差点忘了。”
灵玉面露异色:“灵枢前辈,行端真人不在吗?”
“在的。”药王知道自己的说法让她误解,便道,“行端去药田了,晚点才会回来。”
听到这句话,灵玉松了口气。坚持了那么久,经历过那么多的艰辛,若是他们最终不能团圆,未免遗憾。
“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现在离开也无妨。如果不介意的话,在我这里养上两个月也行,能好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