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缓缓道:“我们方才在街上说话,有人想要探听。”
袁若兰几乎没有怀疑就信了,她咬着牙,面带怒容:“我们一家子都离了寒鸦山。他们还想怎样!”
灵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相问。
袁若兰脸上的犹豫更浓了,她一方面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一方面又担心被人抓到把柄。
“道友…”好半天,袁若兰说,“可否在此稍等?犬子很快就回来了。”
灵玉眯了眯眼。之前听那小姑娘冬儿说的话,还以为是孩子懂事,如今看来,这一家子做主的人恐怕是儿子。
她略一思索:“在下刚到昌和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最多只能等半个时辰。”
袁若兰连忙点头:“够了。犬子申初就下工了。”
两人一边等着,一边闲聊。
灵玉不着痕迹地套着话,颇觉有趣。
果然。袁若兰的丈夫已经不在了,究竟是陨落了还是什么原因,并不清楚。两个孩子都不大。偏她性子绵软,没什么主见。听她的话意,之前似乎过得不错,只是近几年生计艰难。
灵玉想到她在大街上拦人的尴尬,以及院中的制符之物,心里隐约明白。她并不是那种自幼在仙城中讨生活的修士,遭逢祸事,才不得不搬到昌和城中,凭借制符手艺谋生。这个祸事,八成与她的丈夫有关,而且还有来自家族的压力,让她既不甘又无奈。只是还有一儿一女,为了儿女的前程,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
她虽是家长,家中做主的却是儿子,这一点从她和女儿的态度可以看出来。
看袁若兰的行事,着实不像个阅历丰富的老牌修士。搭话的手段拙劣不说,被别人盯上也没察觉,她要寻地方说话,竟直接把她带回家中。倘若当家的是她,只怕他们一家子已经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想到这一点,灵玉对她那个上工去了的儿子存了几分好奇。
半个时辰没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冬儿放下手中的药杵:“是哥哥吗?”
外面传来年轻的声音:“冬儿开门。”
冬儿连忙打开禁制,门被推开,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跨进门来。
这少年约摸十七八岁,身材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壮实,眼神带着锐气,容貌与袁若兰和冬儿有几分相似。
“娘呢?”少年放下手中满满一篮的药草,帮妹妹收拾起来。
冬儿还没回答,袁若兰已经唤道:“立夏,快进来。”
这个名唤立夏的少年拍掉手中的草屑,跨进房门:“娘,你今天…”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了灵玉,顿时警觉起来。
袁若兰拉过他,向灵玉介绍:“道友,这是犬子立夏。”而后对立夏说,“这位是来自陵苍的道友,娘今天出门,凑巧遇到的。”儿子凌厉的目光下,她笑得很心虚。
客人面前,立夏还算给母亲面子,对着灵玉笑了笑:“见过前辈。”
灵玉向他点点头:“小友不必多礼。”
立夏的修为比他母亲还要高一些,已经达到炼气九层。这一家子过得如此拮据,他能有这样的修为,恐怕收入都投到他的身上了。袁若兰想要筑基期的功法,大概也是为儿子准备的。
灵玉的第一印象,这个少年,比他母亲精明多了。袁若兰糊涂,看不出她的修为,就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是炼气期。立夏刚开始那句前辈,只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客人,紧接着目光一顿,阴晴不定起来,既有怀疑,又有敬畏。
他虽未看出灵玉的真实修为,可也知道,以他炼气九层的修为,完全看不出灵玉的境界,必然是筑基以上。娘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带回来这么一位客人?
正想着,袁若兰拉着儿子说:“立夏,这位道友想请我们帮个忙,事成后愿以功法酬谢。”
“功法?”立夏一怔,面上带了恼意,低声喝道,“娘,你又出去胡闹了!”
袁若兰心虚地转开目光,嘀咕:“怎么是胡闹呢?娘这不是为你着急吗…”
客人在前,立夏也不好再说什么,带了几分恭敬地对灵玉说:“前辈,我娘若有什么冒犯的,请不要见怪。”
灵玉摆手:“没什么冒犯的,只是谈一桩交易罢了。若是可以,我们各取所需,不可以,那也无妨。”
立夏却很警惕:“我们不过是寻常炼气修士,日子过得尚且艰难,怕是没什么帮得上前辈。”
他话刚说完,袁若兰悄悄拉了下儿子的袖子:“立夏,这位道友想去冻鹤潭。”
立夏一怔,面色微沉:“前辈要去冻鹤潭,只管到寒鸦山求见三大世家…”在灵玉的注视下,他渐渐收声。如果能够,何必来找他们这几个已经被家族放弃的弃子?
灵玉说:“你们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去冻鹤潭就行了。只要事成,功法就是你们的。”
“前辈去冻鹤潭想做什么?”立夏紧盯着她,“我们修为低微,出了事可承担不起。”
灵玉笑道:“承担?小友想承担什么?据我所知,冻鹤潭一带并无出产。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才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立夏看向母亲,袁若兰点头说:“冻鹤潭确实没有出产。”
话虽如此,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哄他们?立夏知道母亲心思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肯定不会怀疑灵玉所言不实。
事实上,他自己也心动得很。在大梦泽,功法珍贵无比,往往凭借一部相对完善的功法,就能建立一个世家。昌和城中售卖的功法贵得离谱,若非如此,娘也不会为了他而四处寻找异地修士,之前还上当受骗过…
这位前辈气势不凡,最低也是筑基修为,拥有功法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她要求的事,有些风险,若是出了事,被袁家人知道…
立夏心中一动,冒出一个念头。
“前辈想要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倒是不难。”立夏说,“只是,前辈所说的功法…”
灵玉摸了下乾坤袋,抛出来一枚玉简:“小友尽管查看。”
立夏接过,探入神识,很快脸上浮起惊喜之色。
“立夏?”袁若兰唤了一声。
立夏收敛了脸上的喜意,向母亲点点头:“是真的。”
这部功法,是灵玉在星罗海得来的,平凡无奇,没有明显的特征,别人无法从这部功法看出她的来历。
立夏到底还是个少年,见了功法,差不多就相信了。
他看着这部近在眼前的筑基功法,想到五年来的日子,心中一横,说道:“大梦泽的世家,亦会招收散修,前辈只要伪装成散修,去投靠这些世家就行了。”
灵玉点点头:“我怎么做才能平凡无奇地进入这些世家?”
“修为越高,世家的考验越严格。前辈最好把修为伪装得低一些,然后找个合适的身份。对了,许家近年对投靠而来的散修颇为宽容,前辈不妨去许家。”
灵玉望着这看似直率却暗藏心机的少年,笑了。
440、救人
半个时辰后,少年袁立夏引着灵玉从自家小院出来,态度恭敬:“前辈请。”
灵玉毫不客气地摆出前辈的架势,跟在他的身后,去往客栈。
一路上,袁立夏向她介绍大梦泽的风情,以及昌和城的布局,就像那些闲时替前辈们跑腿赚些零花的小修士一样。直到把灵玉带到一处大客栈,方才拿着灵玉打赏的两枚灵石离开。
天已经快黑了,灵玉住进客栈,就没再外出。
她的运气不错,来到昌和城,就遇到了袁家的人。听袁若兰说,她的丈夫原是散修,后来投到袁家,所以一双儿女,都随了她的姓。
他们一家三口遭遇了什么,灵玉并不感兴趣。那少年行事谨慎,想把她推到许家,如此,自己拿了功法,又不会惹麻烦。
他一个半大少年,上有单纯糊涂的母亲,下有还未长成的幼妹,对自己的事没影响的话,灵玉不介意顺了他的意。不过,立个魂契还是要的,不然一点负担都没有,不小心就能坏了她的事。
调息了一会儿,灵玉停下了修炼。
她已经结丹圆满,不需要再日夜修炼,每日的功课,主要是调息顺气。
调息完毕,灵玉坐到桌前,拿出符纸,静心画几张符。
正画着,忽然外头传来响动。
她顿了顿,搁下符笔,打开禁制。
站在门外的,竟是袁立夏。他满头大汗,看到灵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嘶哑着声音说:“前辈,救命!”
“怎么回事?”
袁立夏顾不得别的,拼命地磕头:“求前辈救救我娘和冬儿,晚辈定有厚报。”
见灵玉不为所动,袁立夏一狠心。从袖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奉了上来:“只要前辈肯救我娘和冬儿,此宝便归前辈所有——前辈若知此宝玄机,定然不会后悔。”
客栈之中,左右都有住店,她虽使了隔音之术。被别人所见,到底不妥当。灵玉退后一步:“进来吧。”
袁立夏进门,再次苦苦哀求:“前辈,没有时间了。那些人很快就到我家了。求您去救救我娘和冬儿,过后晚辈自会将此宝的来历告诉前辈。”
灵玉摸着手中的黑石。这块石头。摸起来似乎不带任何灵气,但却有一股奇妙玄奥的力量,连神识都探不进去。
她没有为难袁立夏。问:“那些人是什么人?你们家惹了什么麻烦?”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去救人。
袁立夏说:“是袁家的人,我爹是筑基修士,早年跟他们有恩怨。我爹失踪后,他们就想办法把我们一家从寒鸦山赶了出来。我家过得艰难,就是因为他们时常逼迫的缘故。本来他们只是时常来逼一逼,不知道今天怎么的,好像要把我们一家逼死…”说着。他哀求地看着灵玉,“前辈,求您救命。只要您救了我娘和冬儿。就算要晚辈今后给您当道童,伺候您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灵玉心道。让你当道童,那是你捡便宜了。她淡淡扫了一眼,问:“他们有几人,什么修为?”
“有两个人,都是筑基初期。”
灵玉点点头,一句废话没有:“走吧。”
袁立夏闻言大喜,正要给她引路,忽地身上一凉,被一道剑气裹住,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到了此时,他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发现那件事,他一时心慌意乱,实在找不到人帮忙,才想起来求灵玉。母亲看不出来,他能看不出来吗?这位前辈必然是货真价实的前辈,而且修为不低。可就算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安稳,两名筑基,如果这位前辈敌不过怎么办?现在看了这手段,知道这位前辈必是高人,母亲和妹妹有救了。
灵玉到了白天来过的简陋小屋,远远就发现,有两名修士站在院子门口。
这两名修士形容各异,却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屋檐下悬着一盏月光石灯,照得院子里朦朦胧胧。
袁若兰把冬儿护在身后,尖声叫道:“你们休想!”
两名修士中年纪大一些的那位摸着胡须,眼中闪过厉色:“袁若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么多年,你也该死心了,雷天回不来了。你要是乖乖听话,看在我们同姓共宗的份上,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要还是执迷不悟…”
“袁若兰,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给了你五年时间,够了!”另一名修士帮腔。
袁若兰胸脯起伏,狠狠地盯着眼前两人:“袁长风,你修为高,逼迫我们离开寒鸦山,我们没办法。可我好歹也是袁家人,难道你要不顾家训,残害同宗吗?你就不怕族规?”
那个名唤袁长风的修士冷冷道:“不杀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死不能。”说着,他目光转到她身后的冬儿身上,“你女儿也十二岁了吧?再过三四年,嫁人也无妨了。听说纪家在给他家大少求亲,你与嫡支血缘不远,你的女儿勉强够得上身份…”
他话未说完,袁若兰凄厉地叫了起来:“袁长风,我跟你拼了!”那纪家大少天生是个痴儿,已经三十多岁了,什么也不懂,连个修士都不是。
口中喊着,袁若兰祭出灵器,一对细长的鸳鸯刀向袁长风二人劈去。
袁若兰不过炼气七层,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袁长风一挥袖,飞在半空鸳鸯刀陡然断裂,“哗啦”裂成碎片,跌了下来。
“大哥,别跟她客气了。”另一名袁家修士目露凶光,亮出了灵器长剑,“那个小子不知道在哪里,要是东西在他身上,那就不妙了。我们快些料理妥当,好去找人。”
袁长风略一思索,脸上闪过狠意:“不错,先找到袁立夏那小子…”
话未说完,耳边忽然听到“叮铃铃”的铃声,清脆悦耳。他正要问哪来的铃声,脑袋却晕了一下,陷入了奇诡的梦里。周围的一切都远去了,分不清是真是幻,他好像回到了寒鸦山,今天什么事情也没做…
灵玉坐在桌案前,继续提起笔,将画了一半的灵符补完。
她的面前站着的三个人,两人一脸茫然,一人惊骇不已。
过了一会儿,袁立夏方才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向灵玉揖了一礼:“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必定舍身相报。”
补完灵符,灵玉搁下符笔,将周围一一收起,她道:“需要你舍身相报,我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晚辈说错话了。”袁立夏立刻改口,“前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晚辈一定竭尽所能,助前辈达成。”
袁若兰还茫然着,她迟疑地看看灵玉,又看看儿子:“这…是怎么回事?道友…”
袁立夏没空跟母亲解释,继续道:“前辈想去寒鸦山,晚辈这里有几个法子…”
灵玉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袁立夏被她看得惴惴不安起来。
收到了灵符,灵玉道:“你是怎么在两名筑基修士眼前逃出来的?”
袁立夏被问得一愣。
灵玉敲了下桌案,慢条斯理地道:“你来之时,满头大汗,却无伤无痛。如果对方强逼上门,岂能等到你搬来救兵?”
袁立夏低着头,汗都下来了。
灵玉端起茶杯,对他笑了一下:“我可不会无缘无故帮别人。”
带着寡母幼妹,能够撑到现在,袁立夏不是糊涂人。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机在这位前辈面前无所遁形,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的好。交给袁长风,他宁愿交给旁人。况且,这位前辈没那么难说话,求一求说不定能挣出一条生路。
“此事说来话长,前辈愿意的话,晚辈一五一十告知。”袁立夏恳切地道,“只是,前辈白天去过我家,恐怕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要不要先换个安全的地方?”
灵玉不在意地摆摆手:“此事你不必操心。夜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说。”
冬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小心地拉了拉袁立夏的袖子:“哥哥…”
袁立夏安抚道:“别怕,前辈是好人。”又对袁若兰说,“娘,你和冬儿能够脱险,都是因为前辈。除了那个秘密,我们无以为报,希望娘能够谅解。”
袁若兰再糊涂,也知道自己白天走眼了。她畏惧地看了眼灵玉,低声道:“可是你爹…”
袁立夏说:“前辈不是袁长风那种人,我们不愿意便宜袁长风,是知道他不会给我们好日子过,可前辈不一样。娘,这话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只是怕你伤心。这个秘密,我们死守着一点用也没有,倒不如拿来换个前程。”
“立夏!”
“娘,只有我们过好了,才有机会去寻找真相。像我们现在这样子,千辛万苦赚些灵石,还不够修炼,连功法都没钱买,什么时候才能够筑基?若是我们都不能筑基,到哪里去找爹?你刚才没听到吗?我们实力不够,袁长风想折腾冬儿就折腾冬儿,如果我们有人筑基了,袁家还会放任他们欺压我们吗?”
提起自家遭遇的不平事,袁立夏忿忿不已。他是少年人,过着那样的日子,如何能够甘心?
袁若兰气弱了,嗫嚅:“可是你爹…”
“娘,您说过,以后当家的人是我。”袁立夏吐出一口气,目光坚定,“你就安心听我的吧。”
441、前程
灵玉瞅着袁立夏。尽管他表现得很镇定,微微发抖的手却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其实也没把握吧?不过,就算心里这么想,他不得不赌上一把——如果不是没人求救,他不会求到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面前。
她多少能够猜到袁立夏的心思。一边害怕她跟袁长风一样贪婪凶狠,一边又希望自己撞大运,得遇贵人。少年人,总是会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妄想。不是他不愿意脚踏实地,而是力量相差太大,再多的智慧也无法弥补。
灵玉觉得,这事跟她应该有点关系。听他们的话,袁长风逼迫他们已经好几年了,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晚下手?说不定是她白天抹掉了监视的眼线,让他们警惕起来,担心夜长梦多。
对于袁立夏所说的秘密,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袁立夏并不知道她的真实修为,筑基期的秘密,还打动不了她。
只不过,做好事不求回报,容易被人得寸进尺。这世上总有些人,挟别人善心以报。
“前辈,请您拿出刚才的宝物。”
灵玉取出刚才那边黑石:“你所说的秘密,与此物有关?”
袁立夏点点头:“您将此宝握在手心,仔细用神识感应,过了一会儿,就知道此宝的秘密了。”
修为相差甚大,灵玉不怕他玩花样,依言将黑石握在手心,探出神识。
初时,跟刚才一样,什么也感应不到,神识更是探不进去。
十来息的时间后,灵玉突然感到脑袋晕眩,眼睛失去了焦距。
“梆——梆——”外面响起打更的声音,不远处的楼梯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同时传来掌柜的声音:“快点打扫。等一下就开门了。”
灵玉倏然一震,神智清醒过来。周围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只有满脸希冀地盯着她的三个人。
“前辈,您明白了吗?”袁立夏紧盯着她。
灵玉略一思索,虽然声音很真实。可还是带着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做梦一般。她看向屋角的漏钟,四更四点,离五更还有一小段时间,可刚才她听到的打更声。分明是五更。
她看着手中的黑石,面色前所未有地郑重。
她明白了,这块黑石。还真是个宝物,一件独特到连元婴修士都要抢的宝物。她不禁庆幸起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是赶得巧,袁立夏有的是人可以讨好,何必送给她?
袁立夏不舍地看着她手中的黑石,说道:“前辈,这块黑石是晚辈求您救我娘和冬儿的报酬,已经是您的了。还有关于这黑石的来历。晚辈一并告诉您,只求您给我们一家一个前程。”
“立夏…”袁若兰喃喃喊了一声,转头看着灵玉。怔怔出神。
初时,她以为灵玉只是个普通的炼气修士,只是她来自陵苍。比大梦泽的散修富有。刚才被灵玉所救,她也只是以为,灵玉并不是炼气修士,而是筑基修士。可现在看儿子的态度,竟是将这位连名字都不通报的道友当前辈高人看。
他们修为虽低,到底是袁家人,筑基修士是见惯了的,结丹修士偶尔也能见到,儿子可不会对筑基修士这般恭敬。莫非这位前辈是结丹修士?
袁若兰的心怦怦直跳,一边担忧儿子说错话得罪灵玉,一边又抱了希望。心里想着,儿子让她相信他,那她就相信。
灵玉把玩着手中的黑石,问:“你要什么样的前程?”
见她没有拒绝,袁立夏稍稍心安了一些,说道:“求您给我们一个有希望的前程,不用再担惊受怕、只要努力就有希望的前程。”
灵玉轻笑起来。这少年,不止是有点小聪明啊。他没有要求灵玉给灵石灵器,也没有要求她带他们一家离开,而是釜底抽薪,要了一个前程。
她的态度,让袁立夏有些吃不准。他刚才见到了灵玉的手段,轻轻松松根本没出力就把袁长风两人给解决了,心里对她又敬又畏,不敢再多说什么,按捺下来等她的回答。
灵玉道:“我可以答应这个要求,但是,有条件。”
袁立夏毫不犹豫:“前辈请说。”
灵玉扫过他们一眼,缓缓道:“第一,立下魂契,认我为主。”
“啊!”袁若兰轻呼一声,不安地看看她,又看看儿子。
灵玉摩挲着手中的黑石,看着袁立夏惊诧的面容,说:“你拿出此宝,就该知道,你们一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袁立夏的身躯微微抖动,懊悔得想一头撞死。他怎么忘了这回事?他们一家三口,知道宝物的存在,任凭是谁,都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可当时情况紧急,他担心别的东西打动不了灵玉,只能把自己最珍视的献出来。跟家人相比,宝物又算得了什么?
袁立夏心中七上八下,一时懊悔,一时又觉得值得,一时感到心灰,一时又想着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家人还在一处。
他挣扎许久,终于认清现实,低下头去:“任由前辈作主…”
“第二,我给你们必需之物,送你们出城。如果你们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说明你们配得起你要的前程。到时,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听到这第二个条件,袁立夏担忧地看了一眼妹妹:“前辈,冬儿尚且年幼…”
灵玉笑而不答。
袁立夏一咬牙:“好,晚辈遵命。”立了魂契,认了主,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灵玉点点头:“说吧,说完之后,便送你们出城。”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五更,外面响起打更声,还有掌柜的声音:“快点打扫,等一下就开门了。”与她刚才用黑石感应到的一模一样。
灵玉不再有任何怀疑。
花费了一个时辰,袁家三口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主要由袁立夏来说,袁若兰进行补充。
等他们说完,天光已经大亮,卯时了。
一夜过去。看着照在窗上的阳光,袁家三人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如果昨晚被袁长风抓回去,他们就真的没有指望了。当年袁长风没有动他们,是碍于族规,现在五年过去,父亲仍然没有消息。家族里记得他们的人越来越少,怕是没人再帮他们说话了。
他们不知道认了这位前辈为主,日子会不会过得比以前好,但这是他们惟一的希望,至少这位前辈不像袁长风那么贪婪狠毒。
“走吧。”确认魂契无误。灵玉站了起来,“我送你们出城。”
“哥哥…”提到出城,冬儿有些害怕。拉着哥哥的衣摆。
袁立夏拍拍她的小脑袋,柔声说:“别怕,哥哥会保护你和娘的。”
他们一家三口,去过的地方除了寒鸦山就是昌和城,根本不曾想过离开大梦泽。现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出生成长的地方,去往陌生的国度。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未来。但那里,有他们的希望。
出北城门,离昌和城已经百里之遥。能够远远看到安岭古道的影子了。
灵玉落下遁光,说:“就到这里吧。”
袁立夏迟疑了一下,唤道:“主上…”
灵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此称呼,于我不大合适,就唤真人吧。”
真人?袁立夏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轻松许多。
既称真人,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结丹修士。虽然他们一家只是炼气修为,可若认筑基修士为主,何来前程?前辈是结丹真人,有足够的能力给他要求的前程。
“是,真人。”
灵玉将一枚玉符抛给他:“路线我已经告诉你了,到了目的地,拿此物上门求见,记住了吗?”
“是,小的明白了。”
灵玉点点头,取出一个灵石袋:“这些钱,不够你们坐传送阵,你们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如果你连寡母幼妹都保护不了,那说明你没有资格要那个前程。”
袁立夏面露坚毅,双拳紧握。
灵玉又拿了几枚灵符给他:“你们既奉我为主,我也要有所表示。这些灵符,可救你们于危急之中。不过,灵符有数,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
“遵命。”
灵玉挥挥手:“去吧。”
三人向她深深一拜,袁立夏牵着幼妹,扶着母亲,往安岭古道行去。
看着他们进入安岭古道,灵玉驾起遁光,回到昌和城中。
她摸着手中黑石,露出欢悦的笑容。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块黑石,居然就是在寒鸦山乱石林得来的。乱石林就在冻鹤潭边,也就是许寄波遇到那块奇石的地方。她故意说冻鹤潭而不提乱石林,是怕被别人听了去,没想到袁立夏的父亲,就是在乱石林失踪的。
也是,寒鸦山有三个世家,人口极多,许寄波能有奇遇,别人自然也可以。只不过,许寄波得了一段机缘,而袁立夏的父亲雷天,却没那个运气。
他到底怎么失踪的,无论袁若兰还是袁立夏都不清楚,他失踪前几天,将这块黑石给了儿子,对袁若兰说,要去探个究竟。可惜,他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雷天失踪时,留意到他不寻常的只有袁长风兄弟,之后苦苦相逼,想弄清楚雷天到底得了什么宝贝。可惜,他赶得不巧,便宜了灵玉。
灵玉将黑石贴身收好,准备过一会儿就去找个世家投靠。袁立夏给她筹划好了,只要她自己隐藏好修为,进入几大世家不成问题。
442、炉鼎
“快点,要来不及了!”
灵玉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诧异:“怎么这么多人?”
一边趁机摆摊的小贩听她自言自语,搭话道:“机会难得,人当然多了。”这小贩是个年轻小伙子,修为只有炼气四层,他好奇地看着灵玉,“这位姑娘,您都不出门的吗?”
“呃…”灵玉眼珠子转了转,“我师父可严厉了,天天管着我。”
“哦!”小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满脸羡慕,“姑娘修为这么高,今天一定能中选。”
灵玉干笑两声:“承你吉言了。”
袁立夏离开之前告诉她,散修要投靠世家,要么找上门去,要么等定期的法会。找上门的,修为最起码要在筑基以上,修为只有炼气期的,那只能等定期法会。
多长时间举行一次法会,各大世家均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