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拿着仙书,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将紫郢剑认主了,有可能需要背负起天命,那么我呢?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件仙书法宝,是不是跟那位大乘前辈手中的很像?”

徐逆点点头,不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紧接着,他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情:“该不会…”

灵玉转着手中的仙书,语气轻快地道:“既然你替徐正将紫郢剑认主,背负起天命,而我呢,这本仙书落在我手上,八成也要替那位怀素前辈善后的——我记得,我师父曾经说过,大衍城预言,天命之人可能不止一个。以前我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有点明白了。这些大乘前辈,大打出手把沧溟界弄得一团糟,没有善后。现在他们不见了,大概就要跟他们相关的人来了结这段果吧?”

徐逆得了紫郢剑,要替徐正,或者说替紫郢天君背负这段天命,那么灵玉呢?她手中的仙书跟怀素的仙书一模一样,就算不是同一本,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肯定也要背负什么。

徐逆睁大眼,他看着灵玉,神情说不清是喜是忧。

351、偏差

天命,他因为这两个字,一百多年不得安生,时时牢记在心,日日不敢相忘。没想到灵玉会这么轻巧地说,也许她会是天命之人之一。

徐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作何想。

安慰?有个人与他一同背负天命,这或许会让他觉得轻松一些,不再那么孤独,可身负天命,需要莫大的气运,这种人往往历经磨难,甚至于一生孤寡。他尝过这种滋味,不想她跟着经历。担忧?天命毕竟是天命,天命在身,同时也有气运在身,如果她真是天命之人,不怕担心她会陨落于小难之中,天命之人的敌人,只有自己的命运。

徐逆甚至荒谬地想,命运让他们相逢,会不会因为他们同是天命之人?

他回想自己一生的经历,从出生开始,一步步走来,布满荆棘,甚至血腥。她呢,看起来很顺利,可丹田碎裂这种事,有几个人能够遇到?她能够重新修炼回来,可以说是侥天之幸。那位行端真人,不就是因为剑心碎裂而亡吗?

莫非她身上真的也有天命?那么他们将来要如何是好?仅仅一个昭明剑君,他们已经如履薄冰,再加上天命…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样的经历。”灵玉思前想后,对他说,“我曾经在重伤之际,做过几个梦,梦里…好像就是这几位大乘前辈争斗的情景。”

她说完,看到徐逆吃惊地看着她,不禁皱眉:“怎么了?”

好一会儿,徐逆缓过来,说道:“我,也做过这样的梦。”

四目相对,他们在对方眼中找到了惊喜,遇到了同类的惊喜。灵玉倒罢,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把那几个模糊的梦放在心上,徐逆却是深受困扰。

“…我第一次将此剑认主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好几次重伤昏迷。都出现了同样的梦境。那些梦很模糊,只有零碎的片断,我一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刚才,突然想起来。好像跟梦里的情景一样。”

难怪他那么容易就接受,手上的紫郢剑,与紫郢天君有着莫大的关系。毕竟。紫郢天君是剑道至尊,剑修多半传承自他,有人把剑铸造得跟紫郢剑一样,也不奇怪。

“果然如此…”灵玉低头看着手中的仙书,“我有点明白了,所谓的天命,其实就是受因还果。”

一群大乘修士在沧溟界附近大打出手,毁了沧溟界的通天之途。这收拾善后的责任,就落在了得了他们好处的后辈身上。

她又想到:“天命之人可能不止一人,是不是代表着。也有其他人得了这些前辈的遗泽,需要还这个果?”

“嗯。”这是顺理成章的推测,徐逆看着空荡荡的云层。低语,“却不知道这些大乘前辈,到底去了何处…”

这不是他们应该关注的层面,既然修补沧溟界的责任很可能落在了自己身上,怎么还掉这个因果,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见识过了那个投影,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一切都坦诚相对。

灵玉把自己如何现仙书,直到认主的过程,一一相告,除了不言的存在。不言沉睡之前,曾经嘱咐过她,所以,她不会主动说出口,这无关信任,只因承诺。

徐逆同样如此,将自己的身世全数告之。当年,玄冰岛营地遇到意外,被整个摧毁,正好昭明剑君就在附近,顺手救出,带回紫霄剑派。

灵玉听了,奇道:“原来昭明剑君也会做好事?”

徐逆失笑:“你以为他是纯粹的坏人吗?”接着向她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救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不过,留下我,显然不是因为好心。当时我母亲身边携带着一柄废弃的古剑,剑气纯粹清冽,十分难得。他原本有意占为己有,可剑气已经大部分逸失,被腹中的胎儿吸纳…”

据徐逆推测,这柄古剑,应该跟那块记载《先天紫气诀》的铁片是一起的。铁片上有功法,因此被一分为三,古剑太过破旧,他们几名筑基修士没有现上面的玄机,就被文芳留在了身边。

没想到剑气会被胎儿吸纳,昭明剑君惊奇之下,很想看看后果如何,就将文芳带了回去。

之后不久,就生了徐正被断言为天命之人的事,然后昭明剑君想出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主意…

灵玉道:“昭明剑君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世上哪有只占好处、不负责任的好事?你来背天命,徐正得好处,他就不怕你顺利应了天命,将徐正压得出不了头吗?”

徐逆冷笑道:“顺利应了天命,哪有那么容易?那位前辈算过,徐正的天命,是九死一生,就算我真的死里逃生又如何?只要他动埋伏在我体内的禁制,我便是十死无生。”所以他才会谋划逃离,在经历天命之前逃离。

禁制,又一次听徐逆提起。灵玉担忧地握住他的手:“那你的禁制怎么办?”

“莫担心。”徐逆低声安抚,“我已经有头绪了。”

话虽如此,灵玉怎么可能不担心?元后修士的禁制,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又听徐逆道:“对剑君来说,我这枚棋子能起作用最好,不能起作用,也不过是让徐正担起他本来就要担负的天命。哼!恐怕他也想不到,徐正天生剑心之体,资质远于我,却被我越甩越远。”

说到这个,灵玉问:“你数次飞晋阶,难道昭明剑君没有怀疑吗?”

“自然有怀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重新给我下禁制。”徐逆叹道。这一点没办法忽略,徐正资质好,又是昭明剑君亲手教导,他的修炼度算起来也不慢,在整个紫霄剑派,都是拔尖的,但比起他还是落后了。

自从他抢先一步结丹后,剑君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危险了,似乎在怀疑他转移了徐正的天命的时候,也转移他的气运。这使得徐逆越小心翼翼,能够不留在紫霄剑派,就绝对不留。

两人暂时回转通天塔内,将彼此的过往一一细说。

相比起灵玉得到仙书的顺利,徐逆的经历坎坷得过分。这让她越听越觉得,昭明剑君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融合精血,转移天命,这种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的。相比起来,他一手教导长大的徐正居然没长歪,实在稀奇。

话说回来,她得到仙书,所以应该替怀素偿还因果,那么徐正呢?他长得与紫郢天君相似,应该是承担天命的人,那徐逆会被带到紫霄剑派,岂不是也是天命?因为紫郢剑就落在他母亲文芳的手中。

想到这里,灵玉惊了一下。

徐逆见她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灵玉道:“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有点不对。”

徐逆不明白她的意思:“哪件事?哪里不对?”

灵玉说:“徐正长得像紫郢天君,所以你觉得,他应该是紫郢天君的化身,对吧?”

“对。”

“徐正未出生就被认定是天命之人,这一点从侧面说明,他是紫郢天君化身的可能性很大。”

“没错。”

“既然他是紫郢天君的化身,身负天命,那紫郢剑就应该落到他手中,对不对?”

徐逆被问得一怔,瞬间明白过来,灵玉被什么事情惊到了。想到这个可能,他本人也被惊到了:“你、你是说…”

“既然紫郢剑注定落到他的手中,那么,还未出生就吸纳了紫郢剑气的你,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就算没有剑君插手,我也会参与到徐正的天命中去…”徐逆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原来他的人生,是早就注定的吗?

“不,我的猜想是,这个天命,本来就应该是你背负的。”灵玉看着他,缓缓说道,“紫郢剑一开始就与你相关,要么,你是徐正了结因果的垫脚石,要么,这个因果本来就应该是你去还!”

徐逆露出荒谬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如此说来,关于徐正天命的预言,并不是正确的了?徐正的天命,本来就需要他参与其中。

他摇着头:“可是,紫霄剑派的那位化神前辈明明说过,徐正是背负天命的人…”

灵玉想到不言说的话:“化神这个境界,还不能推衍出准确的未来。很多东西,他们感应得很模糊,只能凭借卜筮之术,使之成为能够解读的预言。但解读,本身是有可能出错的…”

剩下的话,灵玉没有说出来。在她看来,要么徐正的天命预言本身并不准确,要么就是解读出了错,只看出了表面。真正需要背负的天命的人,并不是徐正,而是这个天命,需要徐正参与其中。也就是说,别人的天命是完整,紫郢天君留下的因果,却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落在他的分身上面,一部分需要吸收了剑气的徐逆来偿还。

352、离开空间

猜测到底只是猜测,不管天命之说哪里出了错,徐逆都不可能避过了。如果能脱离昭明剑君的掌控,再去顺应天命,他还有机会抓住那一线生机。如果任由昭明剑君操控,那就真的十死无生了。

两人暂且把这个猜测放下,将计划安排好。他们现在身处的空间,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正好适合把所有不方便说的话全部说完。从通天塔出去,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所有的暗线都告诉灵玉后,徐逆站起身,站在通天塔门口,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风雪。

这与他们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只要从通天塔出去,就要经受无尽的风雪,而且必须分开。

“徐逆。”灵玉在他身后轻声唤,“放心去做你的事,只要你有需要,赴汤蹈火,绝不迟疑。”

徐逆侧过头,目光温柔:“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只要知道你会一直站在那里等我,这就够了。”

他们不可能像凡人情侣一样相伴相守,短暂的相聚,等待他们的,就是长久的分离,可能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有对方的消息。

徐逆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也习惯了把感情放在心里。

而灵玉,他总觉得,她对他更多的是感动,她性格直爽,但并非没有女子的细腻。多年相识,对他的感观从一开始的讨厌到后来的同情,一次次遇到危机,都看到他守护在侧,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既然她说了喜欢,他就不会去纠结喜欢的来处,就像她说的那样,看到他会欢喜,想让他自由快活。这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他其实暗暗庆幸,幸好她是这样直率的个性,喜欢了便要说出口,若是换成心思深沉一些的女子,对他的感情永远只会在萌芽的状态。而不会开花结果。

也许这种想法有点小人,不过,管他呢!她都有勇气争取这样的感情,他又怎么能一再地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开?

眼角的余光看到灵玉展露笑容,看到她走近。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抢先一步抱住她,然后低下头。寻到她红润的唇。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展,这让他忍不住露出笑意,略微松开,气息吐在她的唇齿间:“这种事,不能再让你抢先了。”然后用力地吻了下去。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咆哮着卷过大地,无数的雪花涌进入口。扑在他们的身上,散落一地。

灵玉始终睁着眼睛,似乎一直没有回过神。这种唇齿相依的感觉,让她感到很新奇。直到徐逆很无奈地伸出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方才有了一点投入的感觉。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热热的,软软的,心好像要跳出胸腔,脚步虚浮得站都站不住,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裳,有点喘不过气…

对双方来说,都是初次的亲吻,一开始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比如撞到牙齿,咬到嘴唇什么的,有着满腔的柔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因为喜欢,尽管从技术层面来说非常糟糕的亲吻,被赋予了更多的美好。双方慢慢磨合学习,渐渐寻到了奥秘,方才如鱼得水。

灵玉听着呼啸的风雪声,好像整个天地都是汹涌而来的凛冽风雪,内心却被温柔塞得满满的。

在进入通天塔之前,她一直不确定自己的感情,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直到自己感觉到死亡的脚步,却看到他义无反顾地向她奔来。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在她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回头救她,甚至陪她赴死,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她的内心豁然开朗,既然对他的喜欢确实存在,为什么不能在感受到他的情意的时候回报他?

她的性子自由散漫,其实很薄情,活了一百多年,能让她产生男女之情的,只有这么一个人。她不想压抑自己,既然想,那就做,就这么简单。

现在,在他的怀抱里,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喜欢,就在一起,让他自由快活。

风雪越来越大,好像把整个天地的覆盖了,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他们都没有现,风雪里有一点黑光闪现,渐渐地,越变越大,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没。

空间开始摇动,通天塔片片碎裂,雪花狂舞着涌向黑点。

两人终于感觉到异常,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看着那扩大的黑点。

“那是什么?”灵玉惊奇地问道。

徐逆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动,低声道:“走,我们有机会出去了!”

他们不懂得空间之术,但能感觉到这个空间开始坍塌了。既然开始坍塌,那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两人毫不犹豫,向黑点奔去。

“怎么样?”徐正急迫地问。

通天低喝道:“别说话!”

范闲书站在中间,双目无情无绪,手中黑点变成了拳头大小,里面的星辰运转越明显玄奥,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海。

双成看着,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她转头看着外面,坍塌的通天塔缝隙里,术法的光芒已经不见了,外面一片死寂。她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上一次通天塔开启,星罗第一势力,星罗仙盟毁于一旦,被御仙阁取代。这一代通天塔开启,踩着星罗仙盟的尸体踏上星罗第一势力宝座的御仙阁,再一次覆灭。

外面的元婴修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星罗几大势力明面上的元婴修士,几乎都在这里,死伤惨重。

从通天塔出去,星罗海将再一次动乱,各大势力重新洗牌。隐藏的元婴修士将会纷纷出马,为自己的势力争取立足的筹码。会有很多势力消失,也会有很多势力崛起,到底结果如何,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这一次,将比上一次更加惨烈。百年前,真正覆灭的大势力只有星罗仙盟一个,这一次,星罗海排名前列的大势力都逃不过去。

她不由地感叹,如果关乾元不是野心勃勃地想要建立宗门,御仙阁统治星罗几百年不成问题,现在倒好,一百年就覆灭了,真不知道上位的会是谁。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转头看着倾注于运转宝物的范闲书,眸光微微一沉。会是这个人吗?以他的资质,也许百年不到,就能踏入元婴之境,心计决断,都不在他人之下。御仙阁损失惨重之下,必然要培养后辈,招收帮手,关家大公子还远远不到担起重伤的时候,如果要另选贤能,这一位似乎很符合条件…

他有这样的野心吗?如果有的话,恐怕百年之后,御仙阁就要姓范了…这件事对无双城来说,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城主目前对她信任有加,如果她拉到一个强力的帮手,也许就能够将其他人挤下来,成为独一无二的城主继承人…

双成思索之时,范闲书手上的黑点越来越大,终于化为一片黑光,将废墟厅堂笼罩。

等到黑光散去,废墟里多了两个人。

“…成了?”好半晌,范闲书吐出这两个字,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忽然向后倒去。

“仙石!”刚刚从溯流空间出来的灵玉抢上前去。不过,徐正刚好站在他的后面,接住了他。

看着灵玉,范闲书面带微笑:“总算…没有让我后悔…”

黑光没入他的眉心,隐没不见,范闲书没等到她回答,便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

“他怎么了?”灵玉抬头问。

徐正和双成齐齐转头看着通天。

灵玉这时才现,现场多了一个人,她看着通天,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通天现在用的是高天瑞的形像,无论是样貌、身材还是衣着,都普普通通,看不出任何特征,也没有高手气质,就是个星罗海遍地可见的散修。可他的神态却带着天然的高高在上,以及身上没有掩饰的,强大无比的气息。

就算通天塔已经半毁,他身为器灵实力只有微许保留,但也不是结丹修士可以感受清楚的,哪怕元婴修士,他都能动动手指灭杀。

通天瞅着范闲书,道:“他强行驱动过自己境界的宝物,元气耗尽,才会一时虚脱。让他好好休息,自然会醒过来。”

灵玉松了口气,看着通天,小心地问:“敢问这位前辈是…”

通天维持着高人风范,站在那里,没有回答。双成道:“这位是通天塔的器灵,通天前辈。”

灵玉不是第一次见到器灵,不言虽然灵体不存,但在她识海里存在了多年。还有显化真人的器灵紫庭,活生生的与人类女孩没有区别。

她心中暗暗惊讶,面上半分不显,向通天见礼:“原来是通天前辈。”

徐逆也跟着见了一礼,目光敏锐地转向塔外:“怎么回事?外面的元婴前辈呢?”

徐正的心神一直悬着,这时才感觉到异常:“咦,斗法停了?怎么好像没有人了…”

双成看了看昏迷的范闲书,望向通天,笑道:“前辈,动乱已平,不知前辈可否放我们一马?”

353、兄弟阋墙

通天看了外面一眼,露出诡异的笑:“吾就算放你们一马,也要你们有本事出得去。”

“前辈…”双成正想再问,通天的身影由实转虚,渐渐消散,“前辈!”

通天理都没理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徐正先耐不住,转头问:“你们两个进了溯流空间,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溯流空间?”徐逆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徐正简单地把通天说的溯流空间大概讲了一下。

灵玉和徐逆听罢,对视一眼。这么说来,他们推测得还真是没错,在那个诡异空里看到的,只是时间的投影。这是不是从侧面验证了他们推断的正确?

想到这里,灵玉心情更加沉重。她既希望他们推断是正确的,又希望是错误的。正确的话,徐逆背负的天命,并不是死路一条,可相对的,局势就更复杂了。

既然他们得了前辈的遗泽,需要受因还果,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跟他们一样的命运?

正要问那位通天前辈是怎么回事,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双成先感到不对:“我们快出去,通天前辈那么说,八成这里有问题…”

话音未落,周围一阵摇晃,一面还算完好的墙壁塌了下来。

再留下去,他们就要被通天塔压在下面了,四人当即带上范闲书,遁出通天塔。

谁也没有看到,坍塌的通天塔内,露出一个虚浮的影子,诡异地笑了笑,化为残影,附在了范闲书的身上。

出了通天塔,四人才现外面已经乱套了。

刚才斗得人影不分的众多元婴修士。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尽数陨落。这些元婴修士,无一不是星罗海顶尖的存在,个个身家豪富,陨落之后,宝物四散。看得结丹修士们眼热不已。等待片刻,果然不见有其他元婴修士在此,终于大打出手,进行抢夺。

见此情景,徐逆皱眉:“为何这些前辈陨落之后。储物法宝都破损了?”

修士用来保存东西的储物法宝,历来用料考究,到了元婴这个层面。用来储物的法宝无一不是精品,就算是同阶修士斗法,也损坏不了。不然,打架不小心就会赔上身家,这也太败家了。

可眼下,那些陨落的元婴修士的储物法宝无一保存完好,什么乾坤袋乾坤戒乾坤腰带,全都破了。里面的宝物散落一地,华光四放,让人眼热无比。别说这些星罗散修。就算是徐正徐逆,见到这些散落的法宝、材料,都觉得有些手痒。

双成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了:“原来通天前辈是这个意思…”

眼前这一幕,必然是通天刻意安排的。挑动众多元婴修士自相残杀,再利用他们留下的法宝引得结丹修士乱斗。这个器灵,到底想干什么?

“管他呢,我们先出去。”灵玉说。

四人都不是眼界狭小之人,这些宝物固然难得,可要是被搅进去,只怕就难以脱身了。性命和财货哪个重要?自然是性命。

他们带着范闲书,小心地避过眼前的乱斗,往出口处飞遁而去。

高天瑞背靠一株古木,额角汗水淋漓,深深喘息。

真是倒霉!想到意气风的范闲书和关绍钧,他心中恼恨不已。

百年前的通天塔中,星罗仙盟被御仙阁联合众多势力打击,中坚尽灭。之后,残余势力被打压排挤,众多修士纷纷退出,终于消失于星罗三岛。昔日的星罗第一势力,就此烟消云散。

星罗海域的势力就是这样,见利则云合,败则鸟兽散,崛起得快,颓败得更快。

那一天后,他就从高高在上的少盟主变成了四处躲藏的丧家之犬。远离三大岛,只能在偏僻的小岛容身,靠着父亲留下的积蓄,一点一点增长修为。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换一个身份,免得被人看出来历。

万幸,老天没有弃他,他在筑基后期蹉跎三五十年后,终于迎来了契机,靠着密术一举结丹。

他知道这样晋阶有着很大的后患,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迟迟迈不过结丹,没办法元婴,他拿什么去报仇?只要能够报仇,忍受一点后患算什么?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结丹了,然后隐姓埋名,回到飞廉城,进入通天塔。

如果能够得到玄黄之血,他就能把结丹时埋下的后患一举拔除。可是…

想到关绍钧得意洋洋的脸,和范闲书淡然轻视的目光,高天瑞狠狠地咬牙。凭什么?当初只不过是跟在他身边的两条狗,竟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他!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个表情,从他们脸上撕下来!

尽管心里有着这样的恨意,他却知道,现在不是恼火的时候。

星罗仙盟曾经是星罗海的大势力,他对于御仙阁的能量再清楚不过。他必须改换身份,才能够从通天塔出去,否则,一出通天塔,就会被御仙阁现。

要怎么改换身份呢?每个人的通行令,都是有记录的…

正想着,他忽然感应到逐渐靠近的气息,连忙取出一件隐匿气息的宝物,把自己藏了起来。

气息越来越近,打斗也越来越明显,是一名结丹修士被围斗。

过了一会儿,斗法的声音暂时停止,他听到那名被围斗的修士的声音:“南师弟,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人气急败坏,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怒意。

过了一会儿,被称为南师弟的修士冷笑一声:“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够吗?”

听了理由,被围斗的修士更加莫名其妙:“看我不爽?我处处照应你,你为何要看我不爽?如果不是我,你想进通天塔,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弄通行令,你居然还暗算我?”

“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南师弟嘲弄道,“青光子,你这个人,沽名钓誉,总是觉得自己人缘好,待人热忱,其实虚伪透顶!你就这么肯定,我自己弄不到通行令?偏要你多事,从翰墨前辈那里求了通行令,到师父面前卖乖!对,你是看起来热心无比,可只要让你帮忙做一点点小事,你就会无限夸大,洋洋自得,好像帮了我什么大忙,没你不行似的!你用这种方法,从师父那里得了多少好东西?上次的明光宝甲,师父本来赐给我的,就因为你突然冒出来,说要带我进通天塔,结果师父赐给了你!”

这个被围攻的人,居然就是迟迟没有抵达造化之门的青光子!

他听了自家师弟一番话,震惊不已:“你…你胡说什么?我喜好结交朋友,顺手帮忙,有什么不对?师父要赐什么给我,是师父的决定,与我何干?从小到大,我帮了你多少忙,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直说?明着接受了,暗地里却如此设计于我!”

“明着拒绝?”这位南师弟嘲弄道,“青光子,你开什么玩笑?你记不记,我们还在炼气期的时候,有一次你要教我术法,我不想让你教,结果你是怎么做的?在师父面前摆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让我白白受了师父一顿训斥,说我没有同门之情!这种事情,你干得少吗?我想不接受你的所谓好意,结果就是这样。后来我学聪明了,你想帮忙,那我就让你帮,你想要别人感激,那我就多谢谢你,最好让你飘飘然。你抢了师父的关注爱护,我也不说话,早晚有一天,我让你没得后悔!”

“…”青光子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其他几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另一人目光冷淡:“青光师兄,爱出风头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你不应该占了便宜还卖乖。你爱做表面功夫,师父最喜欢你,这个我们没办法。可每一次,我们只要得师父一句称赞,就会被你破坏。上次颜师弟献给师父一滴八品狐涎,结果你偏要提狐涎入药如何如何破坏药性,生生败了师父的兴,颜师弟没得好处,反而被师父斥责办事不仔细。哼,你敢说,这事你做得厚道?”

在对方咄咄的气势下,青光子嗫嚅了一下:“我…我只是提醒师父一句罢了,没有那个意思…”

“你只是习惯性地破坏我们的好事罢了。”

那位南师弟又道:“青光子,你听到了吗?你在外人面前,总是豪爽大气,但是对我们这些师兄弟呢?你从翰墨前辈那里得到任务,宁愿叫上外人,也不肯让我们师兄弟来帮你。你做成什么事,先就要讨师父的欢心,然后向我们表现你的大方。你觉得你这么做很恶心吗?对,也许你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你只是习惯这么做罢了,你习惯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你身上,你习惯让师父最宠爱你,你习惯别人都成为你陪衬!”

“…就算我真的这样可恶,需要赔上性命吗?你们这般行事,跟小女子什么区别?”青光子想想又气恼起来。他知道自己有点小毛病,但对这些师兄弟,从来只有爱护。

南师弟冷声道:“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354、混乱

都是蠢货!

打斗的声音传来,高天瑞在心中嗤笑。双方都蠢得不能再蠢,这种小事,也值得争斗?在瑞少眼里,这种讨师父欢心的戏码,小孩子才会在乎。

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有点着急,这群人在这里大打出手,他不方便现身,也就没办法寻回同伴,换掉身份,怎么办呢?

斗法渐渐激烈,青光子毕竟是以一敌多,就算他最得师父宠爱,宝物最多,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高天瑞听到有人喝道:“南师弟,下手莫要太重,不然师父那里不好交待!”

南师弟冷哼一声:“就算取了他的性命,又能如何?”

那人道:“我们之前说好了,将他重伤,让他不能进入造化之门,之后是死是活是他的命数。你若是杀了他,师父会怎么看我们?同门相残本是禁忌!”

“他都死了,谁还知道?”南师弟犯起倔来,“现在放过他,谁知道他回去之后会怎么跟师父编排?还不如让他永远说不了的好!”

“南师弟!”见他不听劝,那人急躁起来,“只要他不是我们亲手杀的,师父就算气极,也不过一时,你千万不要犯糊涂!”

南师弟大怒道:“师兄你不必劝我!如果不是他抢我的明光宝甲,我怎么会输了赌约?这个赌约对我有多重要,别人不知道,师兄也不知道吗?”

这位师兄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道,当然知道。青光师兄抢了宝甲,是他不对,不过,你也不必太介怀。大丈夫何患无妻,苏姑娘虽好,性子却太傲,未必适合你…”

“师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师弟你要知道。今日劝阻,不是为他,而是为你。我们赶紧去造化之门吧,拖得太久,就不好找借口了…”

“知道了。”南师弟语气忿忿,到底还是听从了他的意见。只是心里气不过。返身一掌打在青光子身上,将他击得昏迷不醒,方才与几位师兄弟离开。

过了半晌,不远处一株古木出现一个朦胧的影子,正是高天瑞。

他撤了匿形之术。走到重伤的青光子身前,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自得一笑:“还真是送上门的新身份…”

因私愤而重伤师兄的南师弟等人。还没到达造化之门,就生了通天塔坍塌之事。他们故意拖延时间,甚至翻脸将青光子重伤,想让他错过进入造化之门的机会,却没有料到,自己也同样错过了。

无论星罗哪家势力为大,造化之门从来都是一百年开放一次,到时候。就算他们仍能弄到通行令,也未必能达到今日的效果。何况,通天塔百年后还会不会存在。都是两说…

通天塔内的混乱程度,过了四人的预计。

他们原以为,只要避开。这些人就不会犯到自己头上,没想到他们已经打得失去理智,根本是见人就砍。通天塔内一片混乱,到处是术法和鲜血。

灵玉越看越是心惊,低声道:“好像不对…”

双成目光扫过,伸指一点,划出一个圆,一道清辉洒出,周身躁动的气息顿时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