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澄抿嘴笑:“那可真是巧了。”
“可不是,你们这些人。都是修炼狂,凑到一起可不容易。”越秀指了指一间偏殿,“我们进去吧。老这么站着,让弟子们瞧见,还以为怎么了。”
众人从善如流,鱼贯入内。
交易会还没开始,偏殿里三三两两坐了十几名结丹同门,看到他们进来,纷纷打招呼。
虽然来的时候没有同行,坐的时候端木澄很自然地和陆盈风坐到一起。越秀、钱家乐和灵玉挨在一处。宋诩和纪承天就在近旁。
眼看时间快到了,陆盈风“咦”了一声,道:“许师妹怎么没来?上次见面。她还说要来换点丹药呢!”
听到这句话,钱家乐和灵玉默契地对视一眼。别人不知道,他们清醒得很。之前许寄波追踪他们进入神风境,被灵玉逼出了秘术,又截断了符兵,不可能丝毫无损。说好要来却没来,八成是伤还没好。哼,她果然受伤不轻。
端木澄道:“前几天遇到凌霄师姐,听说她好像受了伤,去百药园求过丹药。”
“唔,受伤?难道她出去了?”
“可能是急于修炼,岔了气吧。”端木澄淡淡道,“她对修炼的急迫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盈风眉头微皱:“许师妹怎么就这么倔呢?她的修炼度不慢了,没必要这么赶。心境跟不上,准备结婴的时候,不知道要打磨多少年。”
宋诩却道:“修炼快不是好事么?心境慢慢再补也不迟。”
陆盈风没有给他面子:“宋师兄你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像你这样当然没问题,可许师妹跟你不一样,没有几个人能达到你这样的境界。”
比他们都要早结丹,宋诩靠的就是专心致志的信念,灵玉觉得,宋诩这个人,称得上心如铁石,从来没见他有过动摇的时候,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几乎没有别的念头。
陆盈风则有着元婴弟子凡的眼光,年纪虽然不大,行事却很稳重。尤其在结丹这个关口徘徊的几十年,磨去了她曾经的傲气,变得平和。
面对陆盈风的反驳,宋诩只是给了个淡淡的眼神,懒得辩驳。
一旁的纪承天突然道:“你们少管她,她早晚要惹事。”
此言一出,他们几人都转过了目光。能让纪承天开口的事情可不多。
“看我做什么,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端木澄摇头而笑:“纪师兄,你这人啊,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对纪承天冷厉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继续道,“我们同门多年,你多说两句又不要付钱,干嘛这么惜字如金?”
纪承天还没说话,越秀“噗”地笑了:“哪是惜字如金,你拿金出来,看看纪师弟会不会多说两句?”
明显是笑话,偏偏端木澄来煞有介事地点头:“对,金太俗气,纪师兄,你看拿多少灵石能买你一句话?”
纪承天扭开头,不理他们了。
灵玉等人也扭开头,却是在偷笑。
不多时,交易会的时间到了。
今天主持交易会的,正好是百草长老凌霄。她已经结丹后期,却卡在这个境界迟迟不能突破瓶颈,达到圆满。
灵玉曾经听蔚无怏说过,凌霄因为擅长木系法术,自小学习炼丹,难免对丹药偏爱一些,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丹药服食过多,经脉活力降低,才迟迟不得突破。
她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些年来,一直在有意识地排除丹毒,寻找秘法恢复经脉活力,等她解决了这个问题,结婴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另一个让蔚无怏感叹的,便是蓝沐阳。按说,被任命为戒律长老的蓝沐阳,无论资质还是潜力,都是一等一的,偏巧出了临海一事,他在飞舟惨案中受了重伤,影响了根基,不然也到了结婴的时候了。
浮想中,凌霄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同门,这是咱们宗门内部的交易会,规矩大家都知道,随意一些好了。”
她随随便便掏出十来只玉瓶:“这是我近来炼制的丹药,材料、灵石都可以,你们看着办。”
身为百草长老,凌霄的炼丹术极好,不算那些元婴真人,她就是本门第一炼丹师,出品的丹药向来抢手。至于她要什么,这些年大家都清楚,一些可以恢复经脉活力的灵物、秘方,是她的要目的,另外,看在同门的份上,拿灵石来交易她也不会嫌弃。
“早就等着凌霄师姐了。”有人笑着拿出自己收集来的材料,“喏,师姐看看可合意?”
凌霄一瞧,正是她急需的材料,向那人颔微笑:“师弟有心了,随便挑吧。”
有了开头,十多瓶丹药很快被挑捡一空。灵玉抢了两瓶,一瓶疗伤之用,一瓶恢复真元,用的是忘离居士的丹方。
看到那张丹方,凌霄眼睛一亮,对她道:“好东西,以后有了好丹方,程师妹一定要来找我换呀!”
凌霄之后,纪承天拿出一枚玉简:“都天八门阵的炼制方法,换一件镇压心神之物。”
这个交易可不好做。都天八门阵是一门威力极大的阵法,可阵法之物,要的人相对较少,偏偏镇压心神的宝物人人都需要。
有一位同门师姐对都天八门阵很感兴趣,却没有镇压心神之物,便另外拿出一件东西出来交换,如此转折数次,纪承天总算将一枚定心佩收入囊中。
越秀见状,低声问:“纪师弟,你突然要镇压心神之物,难道最近修炼出了问题?”
纪承天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嗯。”却是一个解释也没有。
越秀便道:“我这里有门秘术,正是修炼道心用的,你有没有兴趣?”
纪承天将目光移过来一眼,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若是如此,刚才她完全可以提出来,就算不喜欢都天八门阵,也可以另外提要求。
越秀笑了两声,含糊地道:“我需要的不是东西。”
“那是什么?”纪承天终于开了尊口。
“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越秀扫了交易得火热的现场,说,“我们晚点谈。”
纪承天略一考虑,点头表示同意。
这边已经轮到灵玉了,她十分爽快地扔出一堆灵符和诸多灵药:“需求各种保命秘术,要求动迅、杀伤力强,这些东西各位师兄师姐随便挑。”
她的制符术不低,灵符饱满,灵药更是珍贵,很快有人看上眼,斟酌着拿什么东西交换。
钱家乐见了,低声问:“程师妹,你要换秘术,是准备出门吗?”
“对。”灵玉点头承认,“过些时日,我要去星罗海一趟。”
“星罗海?”钱家乐不解,“你本命法宝还没炼制,去那么远做什么?”
“回家啊!”灵玉答得理所当然,拍拍他的肩,“安心吧,我心里有数。”
暂且不管钱家乐,陆陆续续有人跟她交换,同门之间,都是要脸面的,没人拿出价值不等的占便宜,灵玉也不讨价还价,通通换了。
到了结丹期,保命秘术这种东西很珍贵,能换到就不错了。
299、不见了
听说灵玉要出门,众位同门很给面子,不是很重要的保命秘术,都拿出来换给她了。当然,也是她拿出来的东西很珍贵的缘故。灵符暂且不说,她手头的灵药,是忘离居士的藏品,秒杀几个结丹修士不在话下。
不多时,交易结束,众人开始交流起修炼经验。这也是惯例,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多交流一番,岂不浪费机会?师父的指点总是有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等到交流会结束,钱家乐跟她回到天池峰,两人有了一番详谈。
灵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道:“…我的本命法宝,最起码也要几十年后,就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大部分修士,哪怕有门派可以依靠,仍然需要自己出门寻找材料,顺便增广见闻。结丹需要勘破心境,结婴则要坚定道心,化神更要体悟世情,这些都离不开游历,闭门造不出车来。我从筑基到结丹,情况比较特殊,省去了这个步骤,如今正是补上的好时候。”
钱家乐被她劝服了:“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你远去星罗海,那里比较混乱…”
陵苍的修士对星罗海总是存在解,觉得那里散修极多,没有大宗门威慑,必定秩序混乱。其实并非如此,星罗海有着他们独特的生存法则,相对于陵苍的秩序俨然,他们自由松散,但同时遵守着不成文的规则,只要不去冒犯别人,很少会出现危及性命之事。正因为如此,仙城繁盛不输陵苍,商业之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星罗海的修士,一些人向往陵苍安逸的大宗门,但更多的人喜爱星罗海的自由自在。
“我在那里住过几年,对星罗海比较了解。师兄大可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钱家乐也就不再劝阻,把自己暂时用不上的秘术借给她,便告辞回去了。
灵玉一个人坐在修炼室,慢慢转着手边的梦回石。离开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办好。一是徐逆那边。要递个话过去,免得他不知道她离山,贸然去做危险的事,万一出事影响到对方,那就不好了。二是把符兵弄好。到时候多一个帮手。
要传话给徐逆,倒也不难,她与段飞羽一直有来往。告诉段飞羽,徐逆自然会知道。
这么一想,她给段飞羽写了封信,用术法封好,吩咐阿碧送到执事堂去。
至于符兵么…她准备去趟观云峰。
半个时辰后,灵玉从观云台下来。她直接拿了符兵去见师祖,顺便禀告,自己要去星罗海的事。苍华真人对符兵很感兴趣。答应帮她修复,可面对她期盼的眼神,视若无睹。灵玉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告辞。
看着她出去,苍华真人一派风流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想从师祖我这骗东西?嘿。就不给!”
灵玉不知道师祖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了,顺路摸到师父那边瞧瞧,蔚无怏正在修炼,没空理她,于是跟丁皓玄等人闲谈几句,打算离开。
刚要飞回去,就看到一个很扫兴的人站在不远处。
灵玉打算当没看见,那人却一步迈上前来,拦住她:“程师姐!”
“干嘛?”灵玉懒洋洋地道,连表面的客气也懒得装了。
眼前之人,可不就是许寄波。真是不明白,做了那样的事,她居然有脸找上门来?难道还指望和好不成?开什么玩笑,没直接拿剑捅她算好的了!
许寄波脸色苍白,真元不稳,身上带伤根本藏不住。她走上前,似乎想抓灵玉的手,却被她先一步躲开了。
灵玉冷冷道:“我不介意对你再拔一次剑,这里可是观云峰!”
观云峰的人,并不招摇,甚至可以说是低调,但没一个好惹。从师祖苍华真人,到他门下诸位弟子,都有着极其别扭的脾气,按顾掌门的说法就是,他们踩人一脚,还要嫌别人肉硬不好踩。许寄波敢在观云峰放肆,灵玉就敢对她拔剑。
许寄波脸上露出怯意,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凄哀道:“程师姐,我知道我鬼迷了心窍,偏要跟你作对。我现在已经受到教训了,你就原谅我吧!”
灵玉诧异地挑起眉,万万没有想到,许寄波会来这招。这可不像她的个性,许寄波的骨头要是真的这么软,就不会明知道打不过她,还要跟她作对。
见她没有反应,许寄波脸上凄色更浓:“程师姐,我因为用了秘术,元神受损,少说也要温养十年才能恢复,这样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很嫉妒,为什么你总是比我强,就连丹田碎裂都能恢复…”
灵玉把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你又想搞什么鬼?”
“不,不是,我只是…”
“省省吧,像你这种送上门的仇人,我还没那么大肚量原谅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的血祭剑,别忘了我是观云峰的人!”说罢,她瞥着许寄波,“还不走?真想看我拔剑吗?”
许寄波咬咬唇,无限幽怨地退开,一步三回头,到底还是走了。
灵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下。她可不相信许寄波真是来求和的,这个女人是很讨厌,但不至于那么没骨气。到底为了什么呢…
观云峰渐渐远去,许寄波长出一口气,在玄女峰落了下来。
以两峰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头看不到那一头的情景,但她却好像看到灵玉还站在那里似的,让她芒刺在背。
“前辈,”她低声说,“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做了,您之前说的那个方法,可不可以告诉我…”
半晌没有动静。
许寄波又唤了一声:“前辈?”
仍然没有声音,那个陪伴了她数年,指点她众多技巧,告诉她许多机密的前辈,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她有些慌了。这些年来失败的经历,让她知道仅凭只言片语的流传。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未卜先知,好几次费尽心力,却与机缘错身而过,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若非得益于这位前辈的指点,她难以走到今天,若是真的失去。该怎么办?
“前辈,您回答一声!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您…”
没有声音,真的没有声音。
许寄波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突然崩溃似的蹲下身,捂脸痛哭。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她还是一次次地错过?难道真的注定,她只能当一个小人物吗?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许师姐?”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处于精神崩溃之中,许寄波竟然没现有人靠近,她立刻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站起身。
黑暗中向她走来的,正是甄师妹。她目光游移,吞吞吐吐地问:“许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刚才…怎么了?”
“没事。”这一瞬间。许寄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道,“我之前受了伤。心境有所起伏,所以…”
“哦,是这样啊。”甄师妹视线游移,“师姐有伤在身,怎么还不回去疗伤呢?伤拖久了,可不是好事。”
“嗯,多谢你关心,我这就回去了。”许寄波淡淡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洞府行去。
甄师妹暗暗吐出一口气,往她之前看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观云峰?许师姐去观云峰做什么?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
她还未想出个究竟来,一道凌厉的劲风突然袭至身旁,然后,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甄师妹陡然睁大眼,看到黑夜里许寄波的眼睛闪着凶光,顿时骇得说不出话来:“许…许师姐…”
“你最近在做什么?”许寄波声音沉下,带着幽幽的寒气,黑暗中特别可怖。
甄师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许寄波。她进入玄女峰时,许师姐已经是丹锦真人门下弟子了,二十岁便筑基成功,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大家都以为她会是紫盖峰陆师姐那样的人物,没有人不愿意与她交好。而这位许师姐在她眼中,一直是个不错的人,虽然隐隐有些目下无尘。
能跟许师姐成为朋友,她一直很自豪,因为哪怕结了丹,许师姐对她都很客气,还会教她一些小技巧。
可眼前这个许寄波,跟她印象中的那个完全不同!她目光幽幽,一张脸大部分笼罩在黑影里,显得特别阴深,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她吞吃入腹。脖子上的手很凉,也很用力,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从后背升起。甄师妹直觉,她是认真的!
不可能,她最近在做什么,许师姐不可能知道,她自认做得很隐密。难道自己的怀疑是真的?许师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甄师妹。”许寄波几乎贴上她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过,既然你已经起了疑心,我就不能放过你了。”
那股寒气随着这话直透内心,甄师妹惊恐地睁大眼:“许师姐,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甄师妹咽了咽口水,极平压下心中的恐慌:“师姐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她只是想知道,许师姐到底有什么秘密罢了。
“呵,你现在不背叛,不代表以后不会。”许寄波的声音慢条斯理,透着森森的寒气。
甄师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色厉内荏地叫道:“许师姐,这里是玄女峰,你敢乱来吗?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师祖也不会…啊!”
许寄波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晕倒在地的甄师妹:“我不能相信你,所以,把命跟我绑在一起吧!”
说完这番话,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寒意透骨。
“前辈,您真的抛弃我了吗…”
300、去往星罗
紫霄剑派那边,回了一封信。
灵玉看到信,眉头皱了起来。
段飞羽在信里很自然地跟她拉闲谈,非常自然地提到徐公子——这个徐公子自然是徐逆——数年前离开宗门的事情,没说去了哪里,大概他也不是很清楚。
灵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一弹指,将信件烧成灰烬。
她看着火舌舔着洁白的纸张,将之完全吞没,感到有些疲惫,仰起头靠在墙上,目光落在虚空里。
这种黏黏糊糊的关系真是讨厌啊,不能干脆利落地解决,非得这样纠缠不清,哪怕几十年不见,对方仍然是绕不过去的坎。
如果仅仅只是同心契约束他们不得对彼此起恶念,也就罢了,偏偏里面还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导致徐逆的人生生重大改变,一旦说出去会引来元后修士报复的秘密。
不行,这种关系他们可以忍受一时,但能永远忍下去吗?以前修为还浅,倒还罢了,修为越高,就越是束缚。同心契本来就是暂时的解决方法,因为互相杀不了对方,又无法全心信任,才用这种魂契把双方绑在一条船上。
要想办法解决。知道徐逆背负的是什么,她没有办法等到他成功或者同心契失效的时候了。
灵玉低下头,从袖中摸出一只通体白润的玉笛,她手指搭在上面的铃兰花上,眼睛有过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徐逆怀着怎样的心思,但是,一直装傻下去,可不是程灵玉会做的事。
…
数日后,苍华真人将她唤过去,把修好的符兵还给她。
灵玉留下钱家乐的那份,向熟人一一告别。
这次离开太白宗,她的心情平静而安然。从太白宗到凌云城。然后去往宁安城,再通过宁安城的传送阵抵达星罗海域的交通枢纽灵枢岛。咸涩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她仿佛回到了百余年前。
那时候的她,刚刚从下界上来,像个土包子一样,看什么都很新奇。
百年过去。再次回到星罗海,她已经是个结丹修士了。
到达灵枢岛,灵玉没再借助传送阵,而是收敛起身上的威压,随意寻了艘飞舟。像个寻常修士一样,去往三大岛。
当年她对沧溟界的事情不大了解,懵懵懂懂。再次来到星罗海,方才悟过来,陵苍各派到星罗海招收弟子,恐怕背后有着深意。不然,陵苍那么大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跑到星罗海招收弟子,光是使用使用传送阵的费用,就够吓人的了。
至于原因。她猜测,大概有示之以威的用意。
陵苍宗门,大梦泽世家。星罗海域散修,如此划分,是西溟的共识。但这不代表。三者互不来往。有些东西,比如特产什么的,是没有办法替代的,星罗海极其广阔,资源丰富,商业繁盛,陵苍宗门怎么可能放过?多多少少会与本地的势力合作,或是开设店铺,或是安置产业。只是,陵苍离星罗海实在是远,鞭长莫及,有些时候,就要展示一下实力。
话说回来,星罗海当真得天独厚。本来已经繁荣了,当年妖修入侵,偏巧溟渊之气外泄,形成了一条天然的隔离带,使得整个星罗海域都与战场隔离开来,几乎没有损失。
而陵苍近年,多多少少有些衰落,这种感觉,亲身经历,十分明显。
听说当年妖修之战,为了减少损失,陵苍各派联合向大梦泽、星罗海施压,要求他们提供支援,敲了一大笔财货,到现在,两地的修士对陵苍还很不友好。
灵玉是陵苍宗门的人,当然站在宗门的立场考虑。溟渊开裂,妖修入侵,一旦陵苍被破攻,大梦泽、星罗海也不能独善其身,所谓唇亡齿寒,她不觉得站在前线的陵苍向两者要求资源支持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自己辛辛苦苦抵挡妖修,他人轻轻松松享受成果,还要面临损失巨大,实力减弱的危机,谁会干?陵苍宗门不去敲诈才怪!他们可不想自己付出,结果却被别人捡了便宜,以至于势力大减。这是利益,整个陵苍的利益,没有人愿意退让。
当然了,大梦泽和星罗海有怨言,也很正常。站在他们的角度,面临妖修入侵的是陵苍,凭什么要他们承受后果?陵苍各宗门经过战火的历练,修士实力增强,与妖修的战斗还会有许多材料收获,还要他们把自己的心血奉献出去,怎么想怎么亏。
不过,三者虽然鼎立,陵苍到底势大,他们只能吞了下来。
后遗症就是,妖修入侵之战结束后,两地修士一度对陵苍心怀恨意,如今百年过去,才慢慢淡了下来。
灵玉坐在船舷旁,看着下面的星罗诸岛,感受着海风拂面的畅快。
一名修士出来透气,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向她走来:“见过这位道友。”
灵玉转过头,向此人点了下头。这是位筑基修士,外表三十来岁,不俊不丑,目光精明,笑容和气,应该是个生意人。
她威压没有外放,修为低于她的修士看不出她的真正修为,此人在旁看了半天,也摸不准她到底是中期还是后期,但肯定比自己强就对了。此时见她态度冷淡,倒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道:“鄙人艾方兴,是名小伙计,不知道友贵姓?”
说是小伙计,可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哪家商行的掌柜,想来是自谦。
“原来是艾道友,在下程灵玉。”她不怎么感兴趣,但也并不显得冷淡地回了一礼。
艾方兴也不在意,仍然笑吟吟地与她搭话:“看程道友的打扮气度,似乎是陵苍人?”
“哦?”灵玉微一扬眉,“你如何看出?”
“很简单,气质。”艾方兴道,“只有陵苍的修士,才会有这么凌厉的气质。”、生意人,见过的人多,眼光也毒辣。艾方兴见过的修士多了,什么出身,大概有多少身家,性子如何,有没有下刀的机会,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本能,凭借长时间实践形成的本能。
比如灵玉,她衣着简便,用的却是上好的料子,具备防御效果。用得这种衣料的,必定颇有身家。自从她上船之后,就一直这么懒洋洋的,没有任何兴奋感,也不爱跟人搭话,显得很自我。像这样的人,多半出身良好,自信会很自然地散出来。
艾方兴不敢说自己都猜对了,但应该**不离十。
干他这行的,很自然会跟这种人打招呼,说不定聊着聊着,就谈成了一笔生意。
灵玉歪了歪头:“莫非星罗海没有气质凌厉的修士?”
“当然不是。”艾方兴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星罗海的修士,除了像鄙人这般四处奔波、铜臭满满的,还有海上讨生活,历尽艰辛的。后者也会很凌厉,但不会有程道友这样的自信洒脱,仿佛万物不萦胸怀,只有一直修炼无忧之人,才会如此。”
修炼无忧…灵玉不禁笑了起来。她确实是修炼无忧啊,宗门待结丹修士宽厚,她又得了忘离居士大半身家。宗门之内,无论师父还是师祖,待她都不错,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忧心的?不过,真正让她表现出这种气质的,是因为结丹成功,自然而然有了居高临下的心态。实力才是一切源泉,没有实力,什么气质,都是空谈。
“最重要的是,这艘飞舟是从灵枢岛出的。看道友的样子,应该只是借用灵枢岛的传送阵,如此,多半是陵苍和大梦泽的修士。大梦泽的修士偏于沉默,陵苍的修士偏于凌厉,是以,鄙人一看就觉得,程道友是陵苍的修士。”
“艾道友好眼光。”灵玉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在下确实来自陵苍。”
猜对了她的来历,让她转变了态度,艾方兴心十分满足,与她闲谈起来。
“程道友如此悠闲,不像身负任务,莫非是游历来的?”
“是,幼时曾经在星罗住过几年,无事回来看看。”
“哦?”艾方兴眼睛一亮,“却不知程道友昔日住在哪一座岛?”
“就是飞廉岛。”灵玉随口一答,打量了一下艾方兴,“却不知道艾道友在何处供职?是哪家商行的掌柜?”
艾方兴谦逊地笑:“程道友客气了,鄙人是无双城一家商铺的管事,主要负责采购。说来也巧,我们的商铺就在飞廉城,说不定往年曾经见过呢!”
灵玉心道,虽然你看起来年纪不小,可未必有我老。正要说些什么,思维忽然顿了一下。
无双城?飞廉城的商铺?
“原来艾道友是无双城的管事,真是失敬失敬。”
“诶,程道友太客气了,这有什么…”艾方兴谦逊着,神色间却有淡淡的得意。
从商能进入无双城,在星罗海可是值和夸耀的事。
灵玉又闲扯了几句,问起自己想问的事:“我昔日有一位好友,在无双城一家拍卖行就职,却不知道艾道友可曾听过?”
“哦?”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方法,艾方兴连忙问,“不知道程道友的这位好友,姓甚名谁,在哪家拍卖行做事?”
灵玉微微一笑,道:“他叫范闲书。”
第五卷、声名起
一飞冲天为人知
301、寻找故人
灵玉从飞舟上下来,满脸困惑。
艾方兴对她说,自己从未听过范闲书这号人物。
她奇怪极了,后来仔细问了一下,艾方兴的年纪与她相差无几,很小就被招进无双城的商铺做伙计,多年摸爬滚打,才升到管事的位置,对飞廉城的商铺非常熟悉。
以他的经历,应该听过范闲书才是。可是,艾方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自己没有听过范闲书这个名字。如果前面那话是吹牛,这个问题大可含糊过去,但是他的神情很坦然,语气也很肯定。
艾方兴说:“按程道友所言,这位范道友可能只做了几年就辞工了,这样的话,鄙人没听过也正常。”
话虽如此,灵玉还是觉得不妥当,她跟仙石后来才断了联系,之前十几年,仙石留的地址一直是拍卖行。
“程道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别忘了来寻我。”艾方兴离去之前,向她告辞。
灵玉笑着道谢:“若是有空,一定上门拜访。”对方如此热心,她也要给点面子不是?
眼前的飞廉城,与百多年前几乎没有分别,仍然气势壮丽,流光溢彩。城外的龙尾山静静伏卧着,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小千世界的入口。
她从高台上下来,没再掩饰身上的威压,验证身份的守城官看到她,客气地揖礼:“欢迎前辈来到飞廉城,敢问前辈可有户帖?”
与当年第一次进飞廉城,待遇天差地别。
户帖这东西,她是有的,只是时间太久,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她在乾坤袋的杂物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玉牌。
守城官接过此物,看着中间仙盟二字,微微一怔:“这是…百年前的户帖?”
灵玉问:“怎么。这户帖不能用了?”
守城官忙笑道:“前辈多年没来飞廉城了吧?实不相瞒,飞廉城如今不归星罗仙盟管了,所有户帖,都换成了新的。”
“哦…”灵玉若有所悟。没想到当年势力极大、独占鳌头的仙盟,居然退出了飞廉城,莫非局势变化。又有什么新势力崛起了?
“前辈请稍等,待我们替你换了户帖。”守城官补充了一句,“无需交付任何费用。”
灵玉点头,站到一旁等候。
那守城官拿着她的户帖,对着户簿验证。只见玉牒模样的户簿上亮起浅蓝的光芒。绕了一圈,归于平静。
守城官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没有查到…”
他的同僚提醒:“可能是时间太久。被清理了,恐怕要到主户簿上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