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玉!”她听到徐逆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粗鲁地扯了起来,一颗丹药强行塞进嘴里。
但是没有用,她开始持续不断地呕血,丹药根本咽不下去。
本命灵剑已毁,丹田破碎,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对于修士而言,到这一步,与死亡无异。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她刚刚决定,要认真地思考前程,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要修仙,不如问问自己,仙是什么。
看着徐逆的脸,想到他在仙城中说的这句话。
仙是什么?她想起年幼时,总是出神地听着说书人说的神仙故事;她想起,白水山的三年,背诵的枯燥道经;她想起,玄渊观日复一日枯燥的锻体、练剑;她想起,费尽心机却倒在最后一步的韩抚宁;她想起入门法会时,走过的问仙路。
求仙之路,崎岖难行,时时刻刻如临深渊…
仙路难见尽头,你不知道你要走多久…
这条路只有你一个人走,没有人可以帮你…
“我…”她张口,轻轻说出当年曾经说过的话,“我想去更高的地方,感受更多的风雨,看更美的风景…”
原来,仙是什么,早就在她的心里,是她未能时时问心,以致失去了锐气。
“听着!”身体被蛮横地拉了起来,徐逆咬牙切齿地说,“程灵玉,你死不死我无所谓,但是,不要拖我后腿!否则,就算你死了,化成灰了,我都会笑话你,曾经有个不自量力的傻瓜,自以为天资过人,却连结丹都没走到,你…”
话未说完,只见她无声地张了张口,闭上双眼。
徐逆顿住,感到胸口血气翻涌,是同心契…
他牙关紧咬,强行将涌上心头的血气吞了下去,却仍然有鲜血溢出嘴角。
程灵玉!他在心里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立了同心契!
第四卷、复重来
修为散尽从头来
210、年复一年
灵玉在做梦。
梦里,她是一名出身低微的小道童,在一间没落的道观里,日复一日地背诵道经,服侍师长。
如果不是后来那件意外,也许她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长大之后,继承师长的位置,打理着小小的道观,收几个徒弟,培养他们长大,自己老去,坐化…
但,意外来临,生生改变了她的命运。
这个小小的道观,曾经出过一名修士,留下一部修炼功法,招来他人觊觎。
道观一夜尽毁,只有几名小道童仓皇逃出。
她混迹于市井,一边挣扎着生存,一边打探仇敌的消息。仇敌是传说中的仙师,身为凡人的她,报仇无望,决意寻仙。
流浪过一座座城池,足迹踏过一个个国家,终于听到了仙人的消息。
她一步一叩,感动了仙人,得以踏上仙路。
事实上,这位仙人,也不过是名偶得功法的散修。
抱着一本残缺的功法,靠着大毅力一步步修炼到炼气顶峰,寻到仇敌,报仇雪恨。
然后,了断尘缘的她,将道观交给寻回来的同门,去寻访真正的仙途。
…
时光飞逝,她当过散修,进过大宗门,吃过许多苦,也享过高高在上的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止过追求的心。
随着修为的增长,眼界越来越开阔,见识得越来越多,神通也越来越强大。
终于有一日,她站在人界之巅,回到了当初的小道观。
最后,她如年幼时所期望的一般,打理着道观,收几个徒弟。只是,容颜如少,再也不会老去。
她凭一己之力,威压各界,成为一界之主。即使身居小道观,却有无数人顶礼膜拜。只求她回身一顾的一丝仙缘。
即使如此,她仍然孜孜追求着属于自己的仙途。
大道,度劫,飞升。
不惜一切。
…
太白宗,观云峰。
阿碧从休息室退出来。垂着头,唉声叹气。
不远处的大树下,蔚无怏靠在躺椅上。悠闲吹风。
“真人,”阿碧愁眉苦脸地禀报,“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嗯。”蔚无怏应了一声,闭上眼继续吹风。
“真人…”阿碧的脸更苦了,“您好歹想想办法!”
过了好久,蔚无怏终于说话了:“办法不是早就想了?”
阿碧道:“可是没有用啊!”
“那我也没办法呀!”蔚无怏把手一摊,“本命法宝毁弃。导致的丹田碎裂,你以为是什么小毛病不成?”
“可是,主人她没有死啊!”阿碧低着头对手指。“既然没死,总是有办法的吧?”
“你这小藤妖,平时怎么不见你对她这么上心?”蔚无怏被缠得烦了。“丹田碎裂,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
“我们之间有魂契,她死了,我还能活吗?”阿碧委委屈屈地说,“前些天那个谁,不是说那个药可以治,怎么也没见好…”
蔚无怏的极其光棍:“我怎么知道,反正药已经给她服下了,好不好,看天命吧。”
“真人!”阿碧顿足。
可惜,蔚无怏不理会了,翻了个身,开始睡午觉。
许久之后,阿碧终于撑不住,垂头丧气地离开。
蔚无怏却睁开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除了看天命,还能如何?”
他想起不久前,只身来到观云峰的那名青年。
“这枚丹药,是千年前的药王前辈所炼制,据传可以修复碎裂的丹田,还请蔚真人给她服下。”
金光流转的灵丹,用特殊的手段保存,历经千年,药性仍然保存完好。这让蔚无怏想到二十多年前,灵玉交给他的那些玉简:“就是你胁迫她去药王遗府的?”
身负剑匣的青年沉默许久,点头:“是。”
“你知道这颗丹药有多贵重吗?”
“知道。”
“你想得到什么?”蔚无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
“晚辈…”许久之后,他说,“晚辈不想得到什么,只是还债罢了。”
蔚无怏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你来这里,昭明剑君知道吗?”
“知道。”
“那你手上这枚丹药,他知道吗?”
“…不知道。”
蔚无怏看着手中这颗金光流转的灵丹,半晌不语。站在下方的青年,面无表情,并不如传闻中那么高傲,甚至与昔年的印象有了不小的差距。
昭明那个老鬼,运气真不错。
蔚无怏心中有些酸溜溜的,道:“既是还债,此丹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吧。”
紫袍青年却没有挪动脚步:“晚辈有个请求,还请前辈成全。”
“哦?”蔚无怏带着‘终于来了’的表情,似笑非笑,“说说看。”
不料,听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话:“还请前辈立个誓,此丹一定会给她服下。”
蔚无怏脸上的笑顿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对方不信任他?能治疗丹田毁损之伤的灵丹,价值何其高,足够结丹修士搏命抢夺,他若将此丹昧下,也很正常。
“我若不立誓,又当如何?”蔚无怏忽然想看看他的反应。
却见眼前的青年昂起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重复:“我家剑君,还不知道此丹的存在。”
“…”蔚无怏双手拢在袖中,内心感叹,果然还是名门公子的脾气,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意向他低一低头。也罢,既然他并不是存有不可告人之心,应下又如何?收这个徒弟,虽然是为了自己功法的缺失,但也不是毫无情分。能救就救吧,也全了这份师徒之情。
“立誓,是不可能的。”看到他乍然变色的脸,蔚无怏心中暗笑,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着她服下此丹。”
…
休息室内,灵玉正在沉睡。
她面无血色,气息微弱,一身修为尽毁,经脉寸寸断裂。丹田破碎,能不能清醒都不知道。只有一点灵丹之力,悬浮在她破碎的丹田之中。缓慢地释放出药力,一点一点进行着修复。
谁也没有现,她的某个乾坤袋自动开启,一道暗金色的光一跃而起,没入她的眉心。
时光如水,一年一年飞逝,渐渐地,宗门里不再有人记得。观云峰的蔚真人,曾经有一名弟子…
阿碧没精打采地坐在草地上,看着众多的执事弟子们忙来忙去。
十年前。她终于筑基成功,成为一名筑基妖修。七十岁筑基成功,对人类来说。这个时间很慢,不过她是灵宠,慢一点也很正常。
当然,阿碧是不会承认,很多灵宠,因为有丹药可吃,初期晋阶时间都不会很长。
她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有弟子过来请教:“阿碧师叔,这个…”
“随便啦!”阿碧听都没听,挥手。
“阿碧师叔,那个…”
“我都说随便啦!”阿碧不耐烦。
弟子们敢怒不敢言,偏又不敢不问。蔚真人没有弟子,只有这么一只灵宠,要是不问,惹得蔚真人不满意,就糟糕了。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从未见过灵玉,自然不知道阿碧的主人另有其人。
阿碧很烦,非常烦。
其实这些年,她日子过得不错。灵玉半死不活,蔚无怏是闲事不理的个性,没有人管她,那些弟子们,都以为她是蔚无怏的灵宠,更加不敢得罪,任由她胡天胡地。
但是,她没忘记自己是灵宠。
什么叫灵宠?跟人类立了魂契,一生忠于主人,不得背叛。若是主人身死,自己也会跟着死亡。
现在她的主人半死不活,随时可能全死,叫她怎么过得安稳?
她只后悔,当初认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问清楚呢?稀里糊涂就立下了契约。怪只怪,她当初太单纯,而她的这个主人,太奸诈!
只可惜,后悔也迟了,她只能祈祷奸诈的主人能够好好地活下来,这样自己才能活得长久。
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阿碧…”
“我说随便没听到吗?”阿碧大怒,想个心事都三番两次地被打断,这些小弟子真是不懂眼色!
她刚要怒斥,一转头,就呆住了。
“你说什么?”
眼前这人,高挑清瘦,白衣翩然,眉目若漆,风姿潇洒。她高高的挑着眉头,望着阿碧。
阿碧“嗷呜”一声跳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前方:“我…我没看错吧?该不会是做梦吧?”说着就去揉眼睛。
“做梦?”这人慢条斯理地捋袖子,“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要不要试试?”
她还未付诸行动,阿碧已经扑上去,一把抱住,摸来摸去:“活的?真是活的?会不会是真人在骗我?呜…”
摸到最后,阿碧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老娘差点被你害死了…”
正要把她推开的手停住,灵玉悠长地叹了一声。听到阿碧自称‘老娘’,竟没有出言教训。
好半天,阿碧才停下抹泪,从她身上下来,瞪着眼睛问:“你好了?没事了吗?丹田修复了?修为恢复了?”
“叫主人!”灵玉敲了她的头一下,淡淡道,“丹田是修复了,不过,修为大概是没有了。”
阿碧大惊:“什么意思?”
灵玉微微笑,在阿碧惊恐的目光中说:“意思就是,你的主人我,现在大概、可能、也许,是个普通人…”
211、教训
灵玉神情平静,拂衣下跪:“徒儿谢师父多年看护之恩。”
坐在上的,是个形容秀美的少年,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徒弟,好半天,轻叹一声:“起来吧。”
她却没有起来,继续道:“徒儿恭贺师父,结婴大喜。”
不错,结婴。她昏睡多年,蔚无怏已经成功突破瓶颈,晋阶元婴了。
这对大半高阶修士留在大衍城的太白宗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当年大衍城出事,召集众多高阶修士前去相助。之后有一群妖修,从中捣乱,致使一众修士身受重伤,无力为继。后来,由众位元后大修士牵头,召集整个沧溟的高阶修士,对大衍城之事重新进行安排。
随后,众修士排下轮换表,众高阶修士替换相助。然后,战场的禁制开启,妖修与人类划定分界,和平共处——大衍城固然重要,沧溟界的稳定展,同样重要。谁也不知道,将大衍城拖出通天灵宝的控制,需要多少年,修仙界若没有了传承,这个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蔚无怏是十年之后结婴的。他回到太白山未久,便开始闭关,一举结婴,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年了。
未等蔚无怏回答,灵玉又苦着脸道:“可惜徒儿如今身无长物,没什么东西可做贺礼。”
蔚无怏露出微微的笑意:“你醒来,已经是最大的贺礼。”顿了顿,佯怒道,“哼!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赖掉这笔贺礼吧?”
灵玉嘻嘻笑,站起身,毫不客气地挨在下坐了,厚着脸皮说:“徒儿穷得什么也没有,只好先赖帐了。”
蔚无怏的态度,难得地温柔。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个称得上和蔼可亲的动作,吓了灵玉一跳,拜师这么多年,蔚无怏待她不是不好,可从来没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好像把她当成小孩子似的,露出如此慈爱的表情——您老人家虽然快四百岁了,可还是少年模样,这么做很不和谐知道吗?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师父把她当正经晚辈,这是好事,她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来。我看看。”蔚无怏向她摊开掌心。
灵玉会意,将手腕伸过去。
蔚无怏按住她的脉门,分出一缕真元,探了进去。知道灵玉修为尽毁,他的动作很轻柔,水系功法本就温和,他晋阶元婴后,掌控能力更是精微。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点头:“很好,修复得很完美。不愧是药王所遗灵药。”
灵玉一怔:“药王?”
“是啊,”蔚无怏笑得分外可亲,“莫非阿碧没有告诉你。你的伤是怎么好的?”
阿碧那个家伙,抱着她哭哭啼啼,哪还记得这个。她口中说:“没有。”
蔚无怏道:“当日你本命灵剑毁弃,引丹田暗伤,整个丹田碎裂,差点身死,有个人气血攻心,为你吐血,你居然不知道?”
“吐血…”灵玉茫然了好一会儿,跳了起来,“徐…徐正?”险些说出徐逆。
蔚无怏摸着下巴,可惜自己没胡子,做不出高人姿态。他道:“就知道有问题,果然如此。”
灵玉心说,徐逆哪是为她吐血,是因为同心契牵动好么?那会儿她命悬一线,所以同心契开始作,使得他气血攻心吧?
“他怎么样?”
“哦,活着。”蔚无怏故作轻描淡写,“掌门及时出手,保住了你一条小命,之后为师送你回来,他就回紫霄剑派了。嗯,没过多久,就送了灵药过来,说是药王遗物,可修复损毁的丹田。”
徐逆,药王遗物,修复丹田的灵药!
三个词联系到一起,灵玉冒出一个念头:好啊!当初在药王遗府,她没有清醒之前,他根本就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收起来。哼,真是奸诈!她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呢!
“对了,他有句话要转告你。”
“什么?”灵玉摸了颗灵果啃着,思索要不要向徐逆讨点债。嗯,当初徐逆欠她一笔债,给她送药算是还了,但是,他昧下这药的事…
蔚无怏作出面无表情的样子,模仿徐逆的语气:“她若醒了,请您转告她一句话:不要拖我后腿!”
“咳,咳咳!”灵玉顿时被呛到,好一会儿缓过来,怒道,“什么破人,老子差点死了,还叫我不要拖后腿?!”
“嗯?”蔚无怏眼睛斜过来一点,“你对谁说老子?”
灵玉连忙举手:“抱歉,师父,口误,口误!”
蔚无怏收回目光,若无其事:“不必在意他,自从送了药过来,他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想必早就忘在脑后了。”
灵玉心道,才怪!以徐逆那小心眼的个性,八成时时记在心上,生怕她挂了害自己重伤,就是不敢来打听消息,生怕落了把柄在昭明剑君手里。
——等等,师父那安慰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小心地瞧了蔚无怏一眼:“师父,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有吗?”蔚无怏满脸惊讶,若无其事
“师父…”算了算了,免得越说越扯不清,反正她确信,跟徐逆不会再有瓜葛,那位正牌的徐公子,就是完全不认识。
“不提这个。”蔚无怏说,“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
灵玉放下手,点头。
除了最开始的重伤时期,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清醒地感觉到周围生的事,清醒地听着阿碧在她旁边唠唠叨叨。
当年在大衍城,她被流焰波及,坎离剑及时挡住了一击,但是造成了灵剑损毁的后果。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她的丹田当时就开始碎裂,引动前些年的暗伤,直接导致她重伤若死。后来,还是顾真人及时出手,保住了她的心脉。
之后不久,蔚无怏带她回到太白宗。丹田碎裂这种伤,基本可以宣告不治,蔚无怏这么做,无非尽人事,听天命。
只是没想到,她服了徐逆送来的丹药,养着养着,竟好了大半。之后,蔚无怏结婴,按照药王玉简上所言,不间断地给她温养经脉,慢慢救了过来。
本来灵玉以为,那颗丹药也是蔚无怏寻来的,没想到会是徐逆的功劳。这位可怜的“徐公子”,倒是说话算话的人,当年说欠她一份人情,就在关键的时刻出现了。只是,想到这丹药的来历…
不管怎样,她现在活过来了,尽管丹田空空如也,修为尽失。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灵玉陷入沉思。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觉得好遗憾。”
蔚无怏看着她,静静地听着。
“我想…”她抬起头,轻声说,“我想去更高的地方,感受更多的风雨,看更美的风景…我绝对不想,修仙之路,到此为止。”
蔚无怏轻轻弹动着指间的水珠,提醒她:“可是,你修为已经没有了。”
“可我还活着。”灵玉露出笑容,没有半点伤怀,目光无比地坚定,“虽然我修为没有了,但经过筑基的身体,仍然是完好的。筑基期有两百年到四百年的寿元,我受过如此重伤,寿元不可能很长,就算是两百年吧。如今…嗯,我还未到百岁,有一百年的时光,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蔚无怏说,“你想寻回原先的修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为师替你推算过,若是重新修炼,少则一二十年,多则三四十年,你才能完全恢复,更不用说结丹…”
结丹,才是最难过的一关。哪怕像蔚无怏这样的修炼天才,从来一帆风顺,也是经过了诸多磨砺,过了百岁后才结丹成功。
灵玉只会更难。她丹田受过重伤,需要长年温养,恢复修为,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单是如此,就要花费许多时光。然后,修炼到筑基后期,筑基圆满,寻找结丹契机…
就算是正常的修士,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在百年内做到。
“我知道。”灵玉斟酌着,慢慢说道,“可是师父,总要尽力去做,才能够无憾结束,是不是?”
蔚无怏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笑出声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总算,长大了…”
他看着她,感怀道:“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天资、才智、决断、毅力,几乎没有什么缺憾,可就是拥有得太多了,单凭小聪明就能处理大部分的危机,因而忘记了更重要的、修炼的智慧。为师本来想着,等你从战场出来,再让你四处游历,切身体会修仙的残酷,慢慢就会懂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自己先栽了个大跟头。”灵玉笑了起来。
“你看,修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像你这样,天资不错,运气也好,凡事顺风顺水,还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险些把命丢了。人总有走背运的时候,运气不佳,都没地方说理去。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准备好,让自己拥有更大的生存下去的资本。”
蔚无怏注视着她:“现在你知道了吗?修仙,就是与天争命,容不得一丝半刻的懈怠。哪怕你之前走得再顺,运气再好,只要跌倒那么一次,就有可能永远也爬不起来。”
212、路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不能了悟?若不是顾真人及时出手,此时的灵玉,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听着蔚无怏的谆谆教导,灵玉始终带着微笑,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记下。
以往她不是认真,只是,正如蔚无怏所言,太仰仗自己的小聪明,轻视了更该有的大智慧,舍本逐末。
修仙之路,从来不是一蹴而就。长达数百年,乃至数几千年的岁月,若是不能时不时自省,再好的心境,也会道心蒙尘。
这一次,她失去的东西很重要,可得到的更重要。
灵玉低头,看着自己不能再施展任何术法的手,紧紧地攥起拳头。
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百年,最多一百年,如果她不能结成金丹,就会和凡人一样,化为尘土…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侥幸,没有了领先的优势,她成了一个追赶者,除了拼尽全力,别无他法!
这是以往的她,从来没有过的紧迫感,只要有些许轻忽,就有可能无力回天。好不容易抢回了这条性命,她如何甘心这样结局?
“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蔚无怏道,“丹田之伤,不容小觑。多少人因丹田受损断却仙途,你能救回来,不知道有多么幸运。虽有灵药,你的身体还是用了三十年时间温养,才能恢复到如今这境况。接下来,你修炼的同时,还要继续温养,万万不可轻忽。”
“是,徒儿明白。”
蔚无怏微微一笑:“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为师能给你的只是指点,到底如何,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好了,去休息吧,我们不急在这一时。”
“徒儿遵命。”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灵玉习惯性地在蒲团上盘坐好。
但她没有开始修炼,而是拿起来了旁边的断剑。
坎离剑断了,温养了几十年,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她抚摸过冰冷的剑身,温柔得像是抚摸情人。
没有紫光流转,甚至连材质本身具有的灵性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