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将东西接过,什么也没说,揖了一礼,退了出去。

直到踏出房门,看不到韩抚宁了,灵玉才手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这位抚宁法师,是个危险人物!灵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师父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明明师父是太虚宫的,韩抚宁是玉虚宫的,两宫法师并不和睦,为什么师父会与他合作?他说她可以顶替师父的位置,到底想让她做什么?还有白水观的藏宝,那些东西虽是程家的,但她从不知道程家辉煌的过去,并不将这些东西视为己有,没了就没了,只是,韩抚宁会因此放过她吗?

灵玉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无数念头交缠,令她头痛难忍。好一会儿,她抹掉头上的汗,勉力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面走去。

玄明宫外值守的弟子看到她,惊讶道:“程师妹出来得好快,别人入道,少说也要半天,师妹进去才一个时辰。”

灵玉讪讪地笑,勉强见了一礼。

“程师妹不必多礼。”这人分外亲热了,“师妹入道这般容易,必是天资过人,往后说不定还要师妹提携呢!”看到灵玉苍白的脸色,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也太粗心了!初次接纳灵气入体,必定不舒服,师妹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灵玉巴不得如此,又向他一揖,匆匆走了。

其实,她脸色难看,并不是因为灵气入体,而是因为被施用了梦引术。

回到自己的小院,吩咐侍女自己要闭关,灵玉就摊在床上不动了。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天后,灵玉终于摆脱了梦引术的后遗症,感觉到了灵气入体的好处。

最明显的,是身体的变化。她从昏睡中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清晰了,她可以看到墙角经过的一只蚂蚁,可以听到院子里树叶落地的声音。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也就是这样吧?

其次,身体内有一股细细的热流,慢慢地流动,沿着经脉,直到汇入丹田——虽然还未修习功法,但她感觉到,那个神奇的世界对她敞开了。

灵玉喜不自胜,暂时忘记了秘密被人所知的困扰,起身想舒展一下筋骨,却发现全身黏黏的,难受得很。

她低头一看,发现身上覆了一层黑黑的油脂,带着隐隐的酸臭味。

“洗筋伐髓?”灵玉很快想起这个词,这可是主角们遇到高人,打通任督二脉成为高手的标志啊!她浑然不知,自己又把话本故事给代入现实了,修道之途,可没有任督二脉之说。

跳下床舒展一下筋骨,发现浑身舒畅,手脚灵活,灵玉满意地点点头。打开门扬声唤来侍女,在侍女的伺候下清洗过身体,换上干净的道袍,她开始翻看韩抚宁给的功法。

这本功法,名叫《太素紫云心经》,是玄渊观女弟子修炼的中级功法。功法序言上说,修道之士,虽无男女,然阴阳有别,肉体有异,无法一概而论,哪怕同一本功法,男女修炼,亦有细微的差别,分而修之,是最好的方法。

《太素紫云心经》走的同样是正统的路子,与《九霄清云经》相比,少了前面打坐观想的程序,直接从吸纳灵气开始——想必是因为,玄渊观弟子,皆有法师引气入体,省去了修炼出真元的这一步骤。

此功法最佳修炼时辰,是深夜月上中天之时。在月阴之力影响下,灵气最是柔和温润,适合女子。

吸纳灵气入体,再按心经所言,缓慢运转,将之转化为自己的真元,如此坚持下去,身体便会慢慢被灵气淬炼改造,成为半仙之体。

灵玉看罢,很是疑惑。修炼《太素紫云心经》最后能成就半仙之体,那要成仙呢?又该如何?是不是有直接成仙的功法?

可惜没人来解答她的疑惑,她正琢磨着去问张青书,却见张青书正好上门拜访。

“青书师兄?”灵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位师兄可忙得很,张照观几乎把整个上院丢给他,他又要修炼,又要管理庶务,片刻不得闲。

“程师妹!”张青书笑意盈盈,打量了她一会儿,道,“师妹资质果然不差,灵气与肉体十分契合。”

灵玉笑了笑,问:“师兄可是大忙人,上门拜访,不会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吧?”

张青书摸了摸头,不好意思:“让师妹看出来了。今日是玉极宫讲道之日,师妹已经入道,可以去听了,所以,叔叔命我前来接师妹去听道。”

“啊?听道?”

张青书点点头:“每隔十日,玉极宫都会有法师讲道,全观弟子,无论下院、上院,都能去听,这是结识同门的好机会,师妹已经是正式弟子,也该认识一下同门了。”

“哦,有劳青书师兄了!还请师兄转告张师兄,多谢他记着我。”这种客气话,灵玉不介意多说一些,是人都喜欢听好话。

“应该的,师妹不必这么客气。”张青书往旁边让了让,“咱们这就走吧,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好。”

玉极宫比玄明宫稍远一些,灵玉跟着张青书到达玉极宫时,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所幸,上院弟子有优待,前面大半的黄色蒲团,都是给上院弟子准备的,下院弟子只能坐后面的青色蒲团,若是来得晚了,那可就没位置,只能站着了。

灵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初步估算,不会少于八九百,据说玄渊观总共有千余弟子,看来八成都在这里。

这些人里,穿深蓝织绵道袍的,是上院弟子,正蓝粗纱道袍的,是下院弟子,浅蓝葛布道袍的,是道童。

玄渊观除了上、下院弟子,还有未正式入门的道童,以及服侍弟子的仆役。仆役皆穿青衣,根骨不佳,不能听道,没有师承,不能享受弟子的一切权利,他们惟一能指望的,就是做完十年,凭借积累,换上一本初级功法,运气好的,说不定辛勤修炼十几年后,成功踏入修道之门。道童的情况比他们好一些,资质是有的,但还不够资格入门,就在上院弟子身边服侍,可以来听道,也能修炼功法,运气好的话,进了观想境界,就能成为正式弟子。

张青书悄声对灵玉讲述这些,并且告诉她,身为上院弟子,可以收一名道童在旁服侍。

灵玉看了下,殿内的上院弟子三四百,道童却只有寥寥几十人,可见收道童的人并不多。也是,每个上院弟子本来就有侍女小厮使唤,何须再弄个道童放旁边?

“小张师兄!”刚走进门,就有人迎面而来,亲热地招呼,“自从小张师兄进了上院,都好久不见了。”

这人着下院弟子服饰,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比张青书大一些,却唤之师兄。

张青书回了半礼,笑道:“事情多,忙得团团转,季师弟也好久不见了。”说着,引着灵玉介绍,“这是新入门的程师妹,第一次来听道。”

季姓少年看到灵玉,惊诧了一下,随即揖了一礼,由衷羡慕道:“原来是程师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灵玉听他称呼,琢磨着下院弟子遇到上院弟子,无论年纪,都要唤师兄师姐的,当即也不客气,学张青书回了半礼:“季师弟客气了。”

没再说什么,张青书拍了拍季姓少年的手臂,道:“下回再聊。”带着灵玉走到上院弟子的位置,挑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那人叫季武,虽然资质不显,不过为人圆滑,交游广阔,办事是个好手。以后你若用得上,只管叫他就是。”张青书淡淡地说,丝毫没觉得不妥,也许,在他们看来,下院弟子能为上院弟子办事,是十分荣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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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想睡一会儿,结果睡过头,凌晨才醒过来。

020、听道

等待的过程中,张青书又引见了几名上院弟子给她,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二十以下。

灵玉记得,应修德那几本杂书上说过,十五岁之前进入观想境界,是大道观精英弟子的标志之一,因为这样才有可能在二十岁进入炼气五层。当然,例外也是有的,但不多。

张青书给她引见的上院弟子,都在二十以下,可见都是精英弟子的备选,再结合她自身的情况,似乎有意把她拉进某个小团体中。

灵玉不反对这样,韩抚宁之事,让她心惊胆战,进入某个小团体,尽快融入玄渊观,对她只有好处。

时间很快过去,讲道开始了。

一名三十左右神情冷峻的道人穿过众弟子,坐到最上方的蒲团上,拿起案上的木槌,轻敲了一下旁边摆放的玉磬。

悠扬清脆的声音响起,偌大的玉极宫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闭紧嘴巴,规规矩矩地坐好或站好,看着上方的道人。

“诸弟子,今日要讲的是,熟读道经的重要性。”这道人一开始就直入主题,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灵玉猜想,像她这样半路出家的弟子不多,这道人必是其他人熟悉的。果然,张青书小声说:“这是姜抚恒法师,目前是炼气八层修为。”

炼气八层,在法师中算是不错的。玄渊观中,目前炼气九层的除了观主、两位监院、三位首座,还有六位法师,其中冲虚宫三位,玉虚宫两位,太虚宫一位。华通虚和韩抚宁两人都在其中。

灵玉对只慕其名不见其人的冲虚宫很好奇,据传冲虚宫都是修炼狂人,众位法师性情一个比一个古怪,君不闻,玄渊观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太虚宫是高人,玉虚宫是仙人,冲虚宫不是人。

这句话并不是要将三宫分个高下,而是简要地说明了三宫的特性。比如,太虚宫的爱摆谱,玉虚宫的装神秘,冲虚宫全是疯子。

如今三宫法师,灵玉见了两宫,倒看不出什么来。谭通真冲动,华通虚稳重,韩抚宁暗藏心机,这位姜抚恒看起来似乎比较冷淡。想来传闻还是有那么点夸张的。

“众所周知,成为修士有两种方式。其一是,修炼初级功法,年深日久,运气好的修炼出真元,就可以吸纳灵气,成功入道。其二是,熟读道门经典,心思纯粹,进入观想境界,便可引气入体,成为修士。前者,是一些小道观、修仙家族的修炼方式,他们或者靠着传承,或者因为祖先机缘,得了修炼功法,可以简便地培养出修士。后者,是大传承,以及野道士的修炼方法。”

台上的姜抚恒虽然神情冷漠,说起道来却是细致入微:“…众弟子是否觉得奇怪?其实,若论成为修士的机率,无疑是前者胜出,功法修炼出真元的可能性较高。后者,所谓的观想境界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无迹可循,有的人修炼一生,都无法进入观想境界。那些野道士,因为得不到传承,只能以此入道,那最顶尖的三大道观呢?我们有着最顶级的修炼功法,为什么也要这样培养弟子?”

姜抚恒顿了顿,等台下议论声稍歇,方才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内容,熟读道经的重要性。”

“表面看来,修炼功法培养出的修士要多,但仔细论起来,熟读道经入道的修士,能走得更远。这就是三大道观如此培养弟子的原因:我们求的不是量,而是质。”

“诸弟子以为,修炼是什么?”没等众人回答,姜抚恒继续道,“修炼,就是要让自己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与灵气亲和,与天地相融,与山河共呼吸,慢慢吸纳进灵气,淬炼肉体,脱胎换骨。由观想入道,比修炼功法入道,更容易达到这种状态,长此以往,积累越来越多…”

灵玉完全沉醉其中,生怕漏了一个字。玄尘子不曾教过她这些,这正是她最缺乏的修道基础。

两个时辰转瞬就过,姜抚恒说完,敲了一下玉磬:“今日讲道到此为止,众弟子自去吧。”说着,自顾自离开了。

讲道法师离开之后,殿内马上热闹起来,有讨论刚才讲道内容的,有说笑话的,有谈天的。

灵玉还在回想姜抚恒的话,突然衣袖被人拉了一下:“程师妹。”

她回过神,看到张青书笑吟吟道:“走,去见你的教习法师。”

“啊?”

见灵玉一脸呆相,张青书笑了:“除了每十日的讲道,上院弟子还有自己的教习法师。另外,刚入门的弟子每日都要去一次学堂,本来上院弟子是不用去的,可叔叔说,师妹对修道还一窍不通,也该跟着去,最起码符文要学会了,不然怎么写弟子手记呢?”

灵玉现在已经知道了,弟子手记是每个上院弟子都有的,用来记录自己的修炼心得和所见所闻,一旦出了事,比如玄尘子那样的,就可以从弟子手记中找到线索,也能将他一身所学保留大半下来。不过,弟子手记不是写给凡人看的,用的不是普通文字,而是符文,这是一种修真界特有的文字,据说流传自上古,许多经典,用的就是这种文字。可以说,学习符文,是修士的必修课,玄渊观这样的三大道观之一,更是还未入道,就开始学习符文。

“青书师兄,那我什么时候去学堂?学堂在哪?”

“这个不急,讲道之日,学堂停课。以后讲道之日,你只管来听讲道,听完了去见教习法师。没事再去上学,以师妹的资质,学上大半年应该就差不多了。”张青书一边说,一边带着灵玉出了主殿,拐到右边的偏殿。

偏殿门侧,守着两名女弟子,张青书将她一送,向这两人揖礼,笑眯眯道:“两位师姐有礼了。这是新入门的师妹,姓程道号灵玉,第一次来见教习法师,劳烦两位师姐帮忙。”

一见张青书,其中一人便笑了:“呦,这不是小张师弟么,说话还这么客气。这有什么的,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另一人瞧了瞧灵玉,既惊且疑:“小张师弟,你没弄错吧?这孩子才多大?”

“自然没有弄错。”张青书向灵玉扬了扬下巴,“程师妹,将你的弟子令牌拿出来,两位师姐这里应该有你名字的。”

灵玉点点头,取了弟子令牌奉上,口中道:“两位师姐有劳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将来还要两位师姐多多关照。”

人都喜欢听好话,女人更是如此,见她这么知礼,那女弟子也软和了脸色,拿了她的弟子令牌,在卷宗上翻查了一会儿,便点了头:“没错,程师妹请进吧。”

事情顺利办完,张青书拱拱手:“两位师姐,小弟先走了,改天再请师姐喝茶!”

“小张师弟,这是你说的,下次可不能不认帐!”两名女弟子笑嘻嘻的,与张青书笑闹了几句,放他回去了。

灵玉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想,这位张青书师兄,年纪不大,却会做人,她可得好好学着。她是有些机灵劲,但九岁以前在程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顾着胡闹,之后在市井混迹了半年,接着跟着师父窝在穷乡僻壤,这种同门师兄弟之间的交际往来,从来没见过。

正想着,比较爱笑的那名女弟子扬声唤她:“程师妹,请随我来。”

灵玉忙跟了上去:“是,师姐。”

玉极宫不比玄明宫,大堂极大,偏殿却小,才几步,就进去了。

里面很空旷,最上面供着真君像,另有香炉供桌,旁边一把高椅,再没有了。椅子上正坐着一名莲冠道袍的道姑,看着也就二十来岁,容貌端秀,颇有几分仙气。

道姑面前,团团围着十几名女弟子,十分有秩序地问着问题。

“柳师叔。”那女弟子揖礼,“这是程灵玉程师妹,第一次前来听道。”

听到她的声音,道姑与众多女弟子都转过头来,看着灵玉。

灵玉连忙深深一揖:“见过法师,见过众位师姐。”韩抚宁说她可以唤师叔,别人可没说过,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忌惮,先客气点总是没错的。

道姑轻轻一点头:“知道了,你先侯着。”回过头,又细细地回答先前女弟子的问题。

“是。”灵玉规规矩矩地在最后面等着,眼观鼻鼻观心。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道姑回答完所有人的问题,把她们都打发走,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道姑舒了口气,饮了一会儿茶,才抬头看她:“程灵玉?”

灵玉跨前一步:“弟子在。”

“我叫柳威意,如今没意外的话,这一年,我就是你的教习法师。”

威字辈,冲虚宫的?灵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面上半分不显:“有劳威意法师。”

柳威意摆摆手:“你是通玄弟子,唤我师叔便是。”

这句话让灵玉放松了许多,看起来,冲虚宫的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为什么他们要说冲虚宫不是人?

“多谢柳师叔。”

柳威意点点头:“你的卷宗,我看过了,郑师兄倒是有先见之明,从头教起,比半途教起方便多了。”

灵玉心中内心默默地…暗想,冲虚宫的人不通庶务倒是真的,什么叫“郑师兄倒是有先见之明”?先见之明自己会死?这要换个心眼小的,不记恨才怪。

正想着,听柳威意道:“过来我瞧瞧,看看你适合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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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了再睡。感觉剧情好慢,心里好着急,又看到这么多打赏,是不是应该勤快点…

021、剑修

修什么?初入上院的女弟子,不都是修习那本《太素紫云心经》的吗?

灵玉一边想着,一边乖乖地走到柳威意面前。

柳威意伸出手,按住她的脉门。下一刻,一股霸道无比的真元通过她的脉门强灌而入。

痛痛痛…

灵玉脸都扭曲了,想喊又不敢,只能死命地忍着。

幸好柳威意很快收回了真元,十分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你这孩子,筋骨不错,是个练剑的料。”

哈?

灵玉还没反应过来,柳威意抽出条白帕细细地擦自己一点也没弄脏的手,又说了:“很好,这三年上院的弟子就没几个适合练剑的,原本我也没抱希望,没想到啊,这倒是意外之喜。”看着她是越看越满意。

这眼神让灵玉毛骨悚然,好像她是屠夫案板上最肥最嫩的五花肉。这位柳师叔想干什么?

“丫头,练过武没有?”

灵玉摇头:“回师叔,没有。”

柳威意瞅着她摇头:“这么好的筋骨,不练武可惜了。”

这是在夸她长得壮实吧?灵玉暗想。

柳威意又自顾自地说:“嗯,十二岁,这个年纪正好打基础,磨练上几年,就可以修剑了。”说着,似乎对自己的打算十分满意,点着头说,“就这样决定吧,反正你也没师承了。”

灵玉:“…”

柳威意没管她,从供桌旁拿起一卷绢帛,打开来,一边提笔记录,一边道:“以后你上午去入道宫上学,下午去冲虚宫找我,晚上么,自己看着办,爱修炼就修炼,不修炼也随便。每十日的讲道,可以休息一天,来不来听道也随便。”

没问过灵玉任何意见,就这么给她安排好了前程。

“柳师叔…”灵玉弱弱地唤。

柳威意抬头,对她扬了扬眉:“有问题?”

看这位柳师叔的神色,灵玉不敢说有问题,灵机一动,问:“柳师叔这是要弟子以武入道?”

柳威意搁下笔,吹了吹绢帛上刚写好的字:“郑师兄是怎么教你的?连这种事也不懂。你已入道,谈何以武入道?”

“…”灵玉默了。刚才这位柳师叔可是说了,修炼不修炼随便,听不听道也随便,这像是正常教授弟子的样子吗?还要求她每天下午去冲虚宫,说她不练武可惜了,这分明是要她另走武道。

“你资质不错,筋骨强韧,是剑修的好料子。既要修剑,就要练武打好基础,修炼不修炼倒在其次。过两年你基础打好了,正式修剑,修为自然一日千里。”

灵玉眼睛眨了眨,问:“柳师叔,修剑难道不是修道吗?我看道门弟子,人人都要修剑的啊!”

这个问题让柳威意撇了撇嘴,透露出一分不屑:“他们那也叫修剑?”想到灵玉什么也不懂,又耐下心解释,“我说的修剑,是修真的一个分支,修剑之人,历来被称为剑修。普通的修道者,一般被称为法修,他们不修体,不修力,只修丹田,使用法术。你说的那些道门弟子,他们的剑只是法器,若有好的,立刻可以换掉。剑修不然,终其一生,只修一剑,便是有其他法宝,也只是添头,真正的本事,全在剑上。剑即我,我即剑!”

说到最后一句,柳威意语气铿锵,神情肃然。

灵玉没想到这个端秀飘逸的柳师叔,居然会有如此锐利的一面,她坐在那里,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

冲虚宫果然都是疯子、狂人。

“…好像那些传说里的剑仙啊!”

听到灵玉的嘀咕,柳威意露出一丝笑意:“不错,可以这么理解。”又十分怅惘地叹了口气,“剑修之道,少有传世,除了最顶尖的几个大道观还有剑修传承,其他都断了,真想看看古时所谓剑仙的风采。”

剑仙,是凡人仙人故事里最常见的主角,他们剑术超群,出神入化,御剑飞天,顷刻千里。年幼的灵玉,不止一次羡慕故事里的剑仙,恨不得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一人一剑,来去人间,任凭再大的险阻,我只一剑斩去——帅呆了!

所以,她很快有了决定:“柳师叔,要怎么修剑呢?是不是不能像法修一样修炼?这样的话,那本《太素紫云心经》不用修炼了?”

看到她亮晶晶的双眼,柳威意十分满意:“这倒不是。剑修也是修真者,严格来说,是道修的一种,所以,两者是有相通的地方的。剑修打坐修炼,同样有好处,体内真元越充盈,剑的力量就越强。之所以说,你现在修炼不修炼随便,是因为你根基还没打好,等你淬炼完身体,打好了基础,开始修剑,那你修炼功法越勤奋,对自己帮助就越大。”

“原来是这样…”

“可惜,你没早几年入门。”柳威意感叹,眼神再次让灵玉毛骨悚然,“要是你早早入门,说不得我要跟太虚宫那群没出息的抢一抢!”

太虚宫,没出息的…

灵玉心中又默默地…了一次。都说玉虚宫和太虚宫不太和睦,冲虚宫更过分,压根就瞧不上他们。

“罢了,反正郑通玄也不在了,白占着个师父的名分而已,将来在内院进了哪一宫,才是哪一宫的人。”柳威意好像说给她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嗯,行了,就这样吧!”

柳威意收好卷宗,道:“你回去吧,告诉张照观我的决定,他自会替你安排。”

“…是,柳师叔。”见柳威意不打算再理她,灵玉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揖了一礼,退了出去。

一离开玉极宫,灵玉就忍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回上院,直奔张照观的院子。

“青书师兄,青书师兄!”刚进院子就大叫。

“哎!”里头传来张青书的声音,看到灵玉急忙忙地奔进来,笑了,“程师妹这是做什么?难道后头有怪物在追?”

灵玉没空跟他开玩笑,直奔主题:“师兄,柳威意师叔让我修剑!”

张青书可不是灵玉,他从小长在玄渊观,大大小小的事没他不清楚的,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睛:“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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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感冒药太困了,字数不够,也没修改过错字,先凑和着发吧,睡一觉再说…

022、修炼

“程师妹!来,坐坐坐!”张青书亲热无比地拉着灵玉坐到一旁。

灵玉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张青书对她客气,可没这么热情,只是听说柳威意让她修剑,怎么态度就变这样了?

“程师妹,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哦。”灵玉便把进了玉极宫后的情形一五一十向张青书叙述了一遍。

张青书听完,直着脖子就朝里头喊:“二叔,二叔!”

“吵什么,叫魂啊!”张照观撑着门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

张青书指着灵玉,刚刚张嘴,张照观已经说了:“我听到了,不用再重复。”说完,打了个呵欠,对灵玉道,“程师妹,威意法师的意思,除了少个名分,你算是她的传人,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啊?”

张照观挥挥手,又回去睡觉了:“青书,其他的事你来办!”

“知道了!”张青书应了一声坐回去,刷刷刷,拿出数本卷宗,一边翻一边道,“程师妹,你赚大发了!冲虚宫门下弟子不多,能成为剑修的更少,还有威意法师,当她的徒弟,在玄渊观就能横着走!以后还要师妹多多照顾啊…”

“嗯,早上去入道宫,幸好叔叔吩咐过,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明天让侍女带你去就是。入道宫辰时开课,不要迟到了。下午去冲虚宫,威意法师既然吩咐了,你直接去就是。还有其他的…”张青书嘀嘀咕咕一阵,很快帮她办妥了。

“程师妹,等你入了冲虚宫,可别忘了我呀!”一番交待后,张青书将她送出院门。

灵玉口中胡乱应着,拿着张青书给她的东西,晕乎乎地回自己小院了。

第二天一早,灵玉在侍女的带路下,去了入道宫。她从小就不爱读书,从来没在学堂安静地坐半个时辰,如今过了启蒙的年纪,却只能老老实实地从头读起。

入道宫的弟子,小的五六岁,大的十四五,均未入道,灵玉身为上院弟子,在其中有如鹤立鸡群,但也因此,几乎没人敢跟她说话。灵玉也不在意,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柳威意说的剑修之事,恨不得早早学完基础,开始修剑。

一上午转瞬即过,下午去冲虚宫。

冲虚宫的位置,比玄明宫、玉极宫偏僻得多,但占地极广,除了前面的大殿,还有三进的院子,几乎可以当成独立的小道观。

昨日灵玉被张青书恶补了一番,对冲虚宫的情况基本了解了。

内院三宫,太虚宫和玉虚宫人数持平,都是二十多人,冲虚宫相对较少,只有十六人。虽然人数少一些,冲虚宫的实力却不弱,不像其他两宫会吸收修为相对低一些但有特长的弟子,想进冲虚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实力,所以,整个冲虚宫,没有炼气八层以下的修士,并且,大部分都是实力强悍的剑修。这就是冲虚宫在玄渊观牛气哄哄的原因,也是张青书一听说柳威意让灵玉练剑,就激动不已的原因。

在值守弟子的带领下,灵玉进了冲虚宫。穿过前面的大殿,第一进院子,便是宽阔的练武场,十来名男弟子正在辛勤地练武,大部分都打着赤膊。

灵玉目不斜视地跟随值守弟子穿过,到第二进院子门口,那值守弟子笑道:“程师妹,你自己进吧,这里我们不能进的。”

灵玉向他拱手为礼:“好,多谢师兄了。”

值守弟子摆摆手,转身回去了。灵玉举步迈了进去。

第二进院子,同样是练武场,只是在练武的都是女弟子。柳威意拿着一把木剑,看着这些女弟子,时不时出言指点。

灵玉走过去,躬身见礼:“柳师叔。”

柳威意早就看到她进来了,领着灵玉到另一边:“知道怎么打基础吗?”

灵玉摇头。

柳威意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说道:“任何武艺,都是从打熬筋骨开始,打熬筋骨,又要从站桩开始。所谓站桩,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扎马步——知道怎么扎吗?”

灵玉看着不远处在练习扎马步的女弟子,点点头:“回师叔,就是那样的。”

“那你扎一个我看看。”

“是。”灵玉照着前面那女弟子的样子,半蹲身,收拳。

“头抬起来!”木剑“啪”一下打在她背上。灵玉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连忙稳住。

“脚分开三掌的距离,脚尖向前!”木剑“啪”一下打在她小腿内侧。

“蹲太高了,下去点!”一剑敲在她大腿上。

“胯部内收,屁股朝天干什么?”又是一剑。

调整完姿势,柳威意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先蹲一盏茶。”

灵玉感觉很轻松,她身体本来就壮实,从小到大四处胡闹就没一刻安静,入道之后又被灵气淬炼过,只是扎马步而已,对她而言并不难。

蹲完了一盏茶,只是腿部略麻。柳威意很满意,唤来侍女,给她略微松弛一下,又让她蹲一柱香时间。

蹲完了一柱香,看她还好,又让她蹲半个时辰。蹲完了半个时辰,再蹲一个时辰。

半天时间轻松过去,灵玉心想,练武也不难嘛,一下午马步扎下来,只是略微见汗而已。

柳威意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今晚回去,到张照观那里领药材,泡上半个时辰,记住,最少半个时辰,以后每天如此。”

灵玉应下,回去后让侍女去领药材,烧水给她药浴——玄渊观的条件真不错,练武不但有加餐,还给药浴,这些药材很珍贵呢!

第二天起来,灵玉终于知道,为什么条件这么好了。浑身疼,尤其是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可学还是要上,武也要练。她一瘸一拐地去入道宫上了半天课,又一瘸一拐地去冲虚宫。

柳威意一看到她,脸色一沉,木剑就削了下来:“没精打采的做什么?给我抬头挺胸,好好走路!”

“柳师叔,”灵玉两股战战,含着两包泪,“我疼得站不稳。”

“这只是刚开始!”柳威意不为所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独是你。”

灵玉只好勉力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