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你知道我的鼻子特别灵,什么东西好不好吃,能不能吃,闻一口就能闻出来。”饕餮耸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像你这样没什么法力的,我只要闻上一口,连你祖上十八代的坟在哪儿都能循着味找到。”

祖宗十八代的…唐侨囧了囧。

饕餮接着说:“当初在饿鬼道的时候我差点吃了你,可我从来不吃活人,怕遭雷劈。当初把你认错了,确实是有原因的——你身上,是没有人味的。”

尽管唐侨此时正处于“见不到男朋友,不知道他受没受伤”的焦虑中,一切别的事都要往后排,可听到这句话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话当初饕餮也嘟囔过一句,她却没当回事。

饕餮见唐侨一脸震惊,怕她不信,又找了个例证:“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离开饿鬼道的时候,那一大片的天雷不劈别人,只劈你一人,却都被帝君的本命仙器给挡了?”

唐侨被惊得有点磕巴:“我、我以为那纸伞是个引雷的法器啊!”

“那是个防御仙宝,自然不会是个引雷的。那片天雷连四散而逃的饿鬼都放着不管,只劈你一人,这说明你是天道不容的存在。”饕餮眼神严肃,原地转了几圈又沉思一会儿,终于决定告诉她:“我就这么一猜,若是猜得不准你也别怪我。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因果轮回?”

唐侨迟疑着点点头:“懂个大概意思。”

“很多人都把因果和轮回连在一起说,其实这因果和轮回不是一个词,是能拆开来讲的。我给你举个例子来说,比如说我,是个不死不灭的怪物,再厉害的仙器也杀不死我,永远不会转世,这叫不入轮回。”

饕餮接着道:“但同时我做下恶事,比如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吃了别人的法宝灵兽,就会有人来找我报仇。我就是因为被人仇杀才狼狈逃入饿鬼道的,因为有错所以有罚,这叫入因果。”

“而你呢,恰恰与我相反,你入轮回不入因果。我隐约能看到你的前几世,你上辈子是个跟人私奔的富家小姐——你这是什么眼神,跟看神棍似的!——但不管你上辈子做下什么恶事都不会影响这辈子的运道寿数,因为有人给你改了命。”

听到这里,唐侨才敛下眼中的怀疑,相信它所言不虚,毕竟饕餮能一眼看出自己被改了命。

“改命之法耗费许多心血,若非至亲之人,绝对舍不得如此付出。”饕餮一脸迷惑,毛脸上写满了深思:“但你不是活人,又游离在六道之外,怎么能入轮回呢?这我就想不明白了。”

被断言“不是活人”的唐侨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只觉这短短五个月的时间,自己的生活都天翻地覆了。以前她就是个不爱社交爱码字的小作者,机缘巧合参加了个直播,知道仙界不是神话也不是笑话,知道了人是有前世的,死过一回重新活了,还喜欢上一个神仙。

她这才刚刚做好要谈一场漫长的异地恋的准备,立马又一个惊天霹雳砸到自己头上——活了二十四年,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不是活人。

啊,生活真特么扯淡…

*

又过两天唐侨出了院,这几天她时不时就召出水镜来喊喊帝君,也不知是因为隔得太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水镜另一头一直没有回应。

等从饕餮口中知道神仙的神识飞散后真身也是会受伤的,并不如帝君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唐侨哪还能坐得住?她跟微博上关注的每个神仙都发了私信,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火神祝融、王大厨、金翅大雕等等,连在饿鬼道偶遇的孙悟空都私信了,就想问问帝君的消息。

大概是众位大仙每天收到的私信太多了,发出的十几条私信如石沉大海,唯有一人很快回应了。

大和尚梵茗回她:三日后来五台山一会。

唐侨一喜,梵茗到底是真佛,在她心中一向是很靠谱的。唐侨给饕餮办了个养犬证,简单收拾了行礼就跑去了隔省的五台山。

唐妈妈忧心忡忡:“你才刚出院,怎么不养养身子,刚病好上山拜佛做什么?”想起女儿说的“她与那人年龄和身份差距都很大”,再结合五台山的目标,唐妈妈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女儿不会喜欢上了个老和尚吧?若不然是个小和尚?会还俗吗?

唐妈妈把这个惊悚的猜测跟家人一说,索性全家组团追着唐侨去了五台山。

五台山为佛教四大名山之首,一眼望去重峦叠嶂,殿宇鳞次,禅意安然。

唐侨换乘了景区公交,上山一路崎岖,唐侨被颠得有些难受。饕餮更惨,趴在她怀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突然它“嗷”了一声,飞扑到旁边座位上拿脑袋拱唐侨的包,唐侨赶紧从包里翻出风油精,在饕餮湿漉漉的鼻子尖上点了两点。饕餮深呼吸了两口,总算能喘口气,趴在唐侨腿上不动弹了。

“哈哈,你这狗晕车啊?”车上人没坐满,唐侨旁边没人,后座坐着的年轻姑娘趴在唐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这对主宠:“爬山带只狗得多累啊!”

唐侨正经脸:“我家狗一心向佛。”

看到唐侨的脸,年轻姑娘一怔,细细瞅了唐侨两眼,笑得弯弯眼:“你是小糖主播吧?我看过你的直播的。”

两人聊了一路,等到了山脚之下,跟那姑娘不同路,唐侨与她告别后跟着人流往山顶爬。沿途不少信徒行三叩九拜大礼,僧人女尼亦星布其中。

北台的碧山寺落在一片葱茏密林中,此处比起周边来地势偏低,殿宇宏伟,规模极大。碧山寺有一条特色驰名中外,凡来往游僧至此,皆可在寺内免费食宿。

山门前“清凉震萃”的匾额悬在木牌楼之上,多年日晒雨淋,字迹已斑驳不清。唐侨上前喊住一位年轻和尚,合掌行了个礼:“小师父,能不能带我去见你们寺里的方丈?”

周围来此朝拜的游客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方丈能是你想见就见?

可听到那小和尚合掌说“这边请”的时候,看唐侨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三五成群地跟在了二人后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特别不开心!!手机解锁键坏掉了,一直自动开关机,拿去修的时候师傅说没有配套零件,起码要等两天!!没有手机的日子心好痛_(:з」∠)_

昨天欠下的更新会在这周末补起来~今晚继续修文,大家看到更新不用点。

第62章 白

旃檀香的一袅轻烟在香室之内游逸,这香室约莫三丈见方, 室内没有一扇窗户。虽此时是一年中最热的夏末, 然而五台山山高, 又有无数密林蔽日, 如此倒也不觉得热。

碧山寺的印悟方丈天庭开阔, 眼尾的笑纹深深,年纪大了性情愈发温和。这位大师多年参究悟道直心正|念,民间弟子信徒不可胜数, 都说这位大师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释门。

此时印悟方丈正与一人对弈, 他生着一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 笑眯眯问对面的人:“不知真佛此番前来, 是有何吩咐?”

坐在他对面的大和尚梵茗正阖着眼下盲棋, 光看他年龄像是碧山寺方丈的徒弟,却少有人知他早已位列西天, 能在释尊座下听讲经弘|法了。他双手捻一串佛珠,盘上的黑棋便随了心意而动, 闻此一问淡淡一笑:“尘事未了。”

话落, 梵茗视线落在回廊转角那小沙弥身后跟着的人身上:“来了。”他身后莲影微微颤了一瞬,似乎发出了轻轻一声铮鸣, 剔透的莲影愈发淡了下去。

老方丈颇有兴致地回过头看了看唐侨的面相, 笑着受了她一礼。跟在她身后的黑狗屁颠颠地追了上来, 跳得有些低了,还被高高的门槛卡住了肚子,气得嗷嗷直叫唤。

印悟大师无奈, 弯下|身把这黑狗抱过了门槛,习惯性地在饕餮背上摸了一把,眼中一奇赞道:“好根骨!”

饕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这年纪够得上他老祖宗了,这么个小辈的夸奖十分配不上它的年纪,也不搭理老方丈,屁颠屁颠去扒唐侨的大腿了。

知两人有事要谈,又怕姑娘拘束,印悟大师善解人意地出了香室。

“你来了。”梵茗见唐侨神色中掩不住焦虑,精气也有些萎靡,因为来得匆忙又走了一上午的山路,此时气色不太好。梵茗淡淡一笑,指了指面前蒲团让她坐下,“怎么月余不见,竟已落魄至此?”

唐侨来的路上百度了很多佛门需要注意的规矩,比如女客从右侧进门,入门先迈右脚等等,却在方才看到梵茗时全忘了个干净,也不知自己怎么走进来的。此时有点窘迫,连忙双掌合十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师。”

梵茗摇头失笑:“你我既是旧识,又何苦拘泥于这些俗礼?”

唐侨尴尬地咳了一声,以前见他的时候自己不过是只小黄莺,变成|人身还是头一回见。可若说她与梵茗有什么情分,算来算去好像只有教他用微博那一茬,这回却厚着脸皮来求人帮忙,唐侨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一盏青花盖碗从托盘中飞到了唐侨面前,煮过的杭白菊和金银花在杯中沉浮。梵茗似是瞧出了她的窘迫,淡笑着开口:“想要重回仙界?”

唐侨赶紧点头,以为他想到了法子,却见梵茗笑着说:“这碧山寺有个规矩,凡是上门解惑的人皆需得在这寺中打扫三日,以向佛祖告示本心。三日后我就送你回仙界。”

*

夏天天亮得早,唐侨五点就被后殿传来的钟声扰醒了,多少年没这么早起过床了,忍着困拖着一把细竹枝做成的大扫帚扫地。也没人分配她该扫哪一块,若是跟别的洒扫僧撞上了就往回扫。

说是洒扫,其实地上的灰砖十分干净,一点脏污都瞧不见,任是再没素质的人也不会轻易在佛门扔垃圾。

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唐侨静不下心来,只好数着或远或近的鸟雀声打发时间,连泥板缝里艰难生长的青苔小草都会多看两眼。

饕餮这三日来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跟认生的小奶狗似的,大概是这里的气息让它难受。唐侨脚尖轻轻踢踢它,“过去点,挡到我扫地了。”饕餮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打了个滚翻到另一侧去了。

山中气温低,她穿着针织衫牛仔裤,地上的饕餮又懒得要命,一人一狗委实跟寺里的画风不太搭。

梵茗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整片林子都是悠悠的绿。初升的太阳照在她身上,罩上了一层微微的暖意,让他的眼底也暖了两分。

印悟大师站在他身旁跟着看了一会儿,时不时摇头:这姑娘耐不住性子,打扫起来也不很用心,偶尔还跟那黑狗玩闹两句。除了边角缝隙扫得还算认真以外,再挑不出什么可取之处了。

他笑眯了眼,问一旁的梵茗:“咱们碧山寺,何时有了需得洒扫三日才能为人解惑的规矩?”

梵茗瞥他一眼,也不说话,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哪有什么洒扫三日的规矩?不过是想多留她几日罢了。可他心里不能更明白:便是她在寺里扫一年的地,心也不会留在这儿。

在碧山寺里住了三日,到了约定好的当日,梵茗也不多话,拿出一面早就备好的镜子放在唐侨面前,这面镜除了金色的外缘还算亮眼,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梵茗垂着眼睑淡声问:“你可有他常伴身之物?”

唐侨一怔,忙把乾坤袋里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梵茗眼神一暗,随手拣了一颗桃木珠子朝着镜面丢了过去。

“哎…”唐侨本以为这珠子会被镜面反弹回来,却在下一瞬看到珠子竟跳进了镜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还想问个所以然,没等问出口就被梵茗的话打断:“阖眼,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睁眼。”

唐侨闭上眼睛,识海深处微微一荡,她看到自己的这一世:和帝君于饿鬼道分别,看到自己在仙界时以黄莺的模样和他初遇。时光再往前推,自己还是个婴儿时,他在保温箱前静静注视。

回忆瞬息间飞掠而过,又追溯到更遥远的过去:仿佛是民国时期,她一身碎花旗袍从照相馆出来,与另一位男子相携着走远。站在镁光灯后的照相师傅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独自一人身影寥落。

那人与帝君长相无二,想来是他下界时的扮相。

唐侨心中一沉,想起帝君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你我二人曾做过一世的夫妻”,那其他每一世呢?难不成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木鱼槌轻轻在她前额轻轻叩了一响,佛诵声不停,梵茗的声音却在唐侨识海深处响起:“静心!”

唐侨深吸口气,拉回了飘远的思绪。镜面铮一声轻响,仿佛平静的水面碎了开来,慢慢地她的身影虚化,如一阵轻烟般飘进了镜中。饕餮眼睛一亮,两只前爪死死抱着唐侨的小腿,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眼见她的身形快要消失不见了,梵茗诵经声微微一滞,忽然生出一种想把她从镜中扯回来的冲动。指尖方轻轻一动,墙上挂了多年的“佛”字却忽然金光大作,金影飘至他身前阻了一阻。

梵茗敛目静默须臾,到底是忍住了动作。他抬手摸了摸脑袋,原本的光头之上竟生出一层短短的发茬来。

*

距离上回离开不过两月,记忆中的仙界都有些生疏了。路上碰到的金翅大雕还跟她唠了两句,唐侨无暇多说,直奔东北方向的竹林而去。

还没等她走近,一眼望去便见竹林外围了无数人。唐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小仙女,各个姹紫嫣红花枝招展,带着仙果或是琼浆玉液守在竹林外,却都被挡在了竹林外面。

帝君成仙已有一千多年,可他生性孤冷,没几个知交好友。偶尔会有几个小仙子来这边晃悠,可从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唐侨忙问:“这是怎么了?”

被她扯住的姑娘把唐侨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心头升起了两分危机感,有点不想跟她说话,她旁边圆圆脸的姑娘倒是和善,笑眯眯插|进话来:“你不知道?文昌帝君受伤了,他这仙居只有几个老仆,连个能伺候的婢子都没有。这受了伤不光是养养就能好的,心里也需要慰藉,当然得有个可心人在身边陪着!”

剩下的话不用说,仙界如今能自由恋爱了,谁不想得文昌帝君青眼?哪怕与他说上几句话也总是好的。

这仙子给她解释本是好心,原想着能听见一句道谢,道谢没等到,反倒被唐侨瞪了一眼。未等她变脸,唐侨便从众人中挤了进去,直直奔向了竹林深处。

身后的姑娘都瞪大眼睛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叽叽喳喳扯着旁人问:“凭什么她能进去?”“怎么就她一人能进?结界怎么不管用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

身后的喧嚣唐侨无暇顾及,只觉得整颗心都紧紧揪着,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连整个仙界都知道了?

越往竹林深处走,她的心揪得越紧:原先四季都该郁郁青青的竹林竟全部成了枯黄色,像枯死多年的干枝,竹叶斑驳脱落,整片林子都瞧不出半点生机。

一时间所有不好的猜测都沉甸甸地压上了心头,唐侨深深吸口气,远远望见树下有两个人倚着竹枝席地而坐,面朝着她的那人唐侨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孔雀仙人雀荏。

对面坐着的那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唐侨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没走到跟前忽然顿住了脚步,怔在原地。

席地坐在雀荏对面的人如往常般一身素净白袍,可唐侨都没敢认。只因为这人背对着她,记忆里的满头青丝都成了白发。

他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微微仰着头望着树上的鸟窝,仿佛化成了一座望妻石。她住了三月的鸟窝还在那棵树上,插在侧边的桃花枝沾着露,像今晨刚刚摘下的。

唐侨慢慢停下了脚步,一瞬间就湿了眼睛,竟不敢走上前去。

“你家鸟儿回来了。”雀荏眼中闪过揶揄之色,拍拍帝君的肩膀,在看到帝君明明笑得嘴角都翘得老高却仍绷着没有回头时,雀荏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就装高冷吧你!

他识趣地准备离开,起身路过唐侨的时候看见对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雀荏眉头微锁,摇了摇头声音沉痛:“伤势颇重。”

唐侨哭着跑上前去,临到跟前被石子路绊了个趔趄,下一秒却摔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被他满身竹香笼了满怀。唐侨抹干眼睛仔仔细细看他,帝君并不如她方才所想的那般满脸皱纹,照旧是美颜盛世的仙人,反倒因这满头白发更添了几分仙气。

唐侨抖着手抓起他一簇白发,只觉喉咙生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你不是说在仙界等我吗?”

帝君抱着她往竹屋里走,眼角眉梢里都是暖意,低头在她眼边轻轻落了个吻,声音里也染着笑意:“我这不是在等你?”

唐侨哽得说不出话,只听他解释说:“饿鬼道位面坍塌,说到底有我的一部分罪过。若不是那阵吸了我的仙力,十年之内也未必能成阵。”

“此般罪过本该剥去仙骨,或是贬为半仙之体。为将功折罪,我只好去帮饿鬼道重建秩序,耗尽了仙力。”察觉怀里的人被他三言两语吓得直哆嗦,帝君忙说:“不必担忧,养上三月便可。”

说到此处,帝君垂着眼睑看着她:“只不过这白发,怕是变不回去了。”

他的声音发紧,似有些不安:“我听小凤凰说,你们凡间之人喜欢猎奇,染白头发的也有…若是你不喜欢,待下凡后我去染成黑色也可。”

说得这么小心翼翼的,是怕她不喜欢。想明白这点,唐侨哭得更大声了:“不染!白头发特别好看!你这么美光头都好看!”

已经走出林子的雀荏以神识看清了身后的一切,不由抽了抽嘴角:自打有了心仪的姑娘,连一向古板的文昌也学精了,什么黑发白发,明明就是个障眼法就能遮掩过去的事,却偏偏要露在外头给那姑娘看,故意要惹人家心疼,心机颇深啊!

也不知是谁空虚寂寞冷地等了半个月,天天忧思难解,生怕他家鸟儿再也不回来了。整日喊他过来喝酒,埋在树下的几十坛竹叶青都遭了殃…

感慨完好友撩妹套路深,雀荏笑得眼角纹都出来了。微风把那两人煽情的对话送入他耳中,雀荏不好再听,忙封闭听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七点发出来,结果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好在很粗长是吧?

第63章 暖心

“咱们还在枉死城住了一晚上,看了一部改编剧叫《还珠鬼格格》。不过剧情挺囧的, 你要想听的话我给你讲一遍。”

帝君覆上她的手, 微笑着摇摇头:“讲你就好。”

帝君的那缕神识于饿鬼道中分崩离析, 神识没有归位, 也就意味着那段时间的记忆同样没有归位,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唐侨离开仙界的那日。真身在仙界呆了两月之后,便听闻饿鬼道大乱,他为将功折过便去饿鬼道重建秩序, 中间的两月记忆却是空白的。

唐侨摩挲着他的一头白发, 只觉白发越看越美, 花了一晚上把饿鬼道发生的每一件事讲给他听, 尤其是那些趣事讲得越发细致。

趴在床脚的饕餮朝天翻了个白眼, 明明以搜魂之法就能直接进入唐侨的识海深处查看她的记忆,这术法粗浅, 连它这个妖怪都会,帝君怎么能不会?

听到帝君又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你再说点什么, 我想听你说话。”围观主子谈恋爱的饕餮顿时打了个寒战。

嘛, 自己无父无母无朋无伴,听人家小两口的墙角真是闲得慌。饕餮抻了个懒腰, 正要睡去时却突然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低头一看顿时嗷呜一声惨叫, 抱着脖子满地打滚。

“唐侨这怎么有条龙啊!!龙是本大王的天敌啊!”

唐侨从床上探出脑袋,只见饕餮的短脖子上盘着一条青绿色的小龙。说它是龙实在是抬举,蛟龙不能像真龙一样长出角, 此时连龙鳞都没长一片,看上去跟生有四只脚的青蛇一样。

小蛟龙一晃眼就飞到了唐侨眼前,眨巴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瞅着她。心知这就是她抱回来的蛋蛋,唐侨忍着怵摸了摸,手心里的小东西从她指缝间钻出来,绕着她手指转圈圈。

“你走了这么久,龙蛋都破壳了,还学会了说话。”

唐侨好奇:“它会说什么了?”

小蛟龙一头扎进帝君怀里,献宝似的惊天动地一声喊:“娘——!”

帝君脸一黑,瞧见唐侨乐不可支的样子心生无奈,只好解释道:“想来是动物的习性,会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娘亲。它天资聪颖,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却只学会说这么一个字,龙吟之声却是我听不明白了,如今尚不能交流。”

唐侨哈哈笑了,琢磨着如今没必要教它学龙语,毕竟以蛟龙孤僻乖戾的天性来说,也不适合与龙族同居,便让系统准备了一份幼儿拼音入门,打算从简单的声母韵母教起。

侥幸逃过一劫的饕餮还缩在墙角哆嗦,怎么说它也是上古凶兽,活了这么久,打过的架不计其数,四海八荒所有的瑞兽凶兽饕餮都不怵,唯独怕跟龙或是蛇妖打架,因为总是被勒脖子。数百年前它跟一条黑龙大战三天三夜,被勒了好几回脖子,那之后好几年饕餮的舌头都缩不回去,吐着长长的舌头跟吊死鬼似的。

这一惨痛的往事给饕餮留下了多年的心理阴影,如今一看到长条形的东西就心里发憷,连忙扯了一块窗帘布围在脖子上护着。

给小蛟龙和饕餮分好地盘,唐侨把脸埋进帝君的白发里深深嗅了一口,有点脸热,不敢抬脸看他,假装很淡定地说:“我跟我家人提过你了。”

感觉到身旁的人浑身一僵,唐侨忍着笑:“等你养好了伤,抽个空跟我回家一趟吧。”若不是觉得时机不太合适,唐侨甚至想鼓起勇气跟他说:“咱俩抽个空把证领了吧”。

被他周身清冷的竹香拢着,唐侨没等到帝君的回应就睡着了,她这段时间也没好好睡过,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事,自然睡得很沉。

她却没想到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帝君心里引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帝君愣了好半晌,好像无数的烟花在他心尖绽放,欢喜又染上了眼角眉梢,他偏过头静静看着她,将动作放到最轻,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姑娘抱得更紧了一些。

可欢喜之后又有不安,帝君一整夜左思右想不能安眠——这世才认识半年就要去见她家人了?他这回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下个月的仙界大比也不知能不能赢,一定要进前三才能抢到人间定居许可证…还有他的白发,要不要染成黑的?她的家人会不会怀疑他是什么修了邪术的老妖精?可他活了一千多年,无论如何也是要虚报年龄的…

帝君心中千头万绪乱成一团,又顾忌着唐侨已经睡着了,连想要翻身都拘着自己,临到天明时才合了合眼。

清早醒来时怀中已经没了人,帝君在竹屋内瞧了一圈,看见唐侨还在屋子里,透过支摘窗望着窗外。

“怎么醒得这么早?”

唐侨抬手从窗边揪下一片竹叶,跑过来蹲在床边给他看手心里的那片叶子,笑眯眯回他:“竹子又绿了。”

帝君朝窗外望了一眼,果然如她所说,昨日这竹林还是枯黄的,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今日复又郁郁青青绿浪起伏,先前的死气一扫而空,晨光之下莹莹闪着光,单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这片竹林是帝君的神识所化,以前他仙力充沛之时便生机盎然,这半月帝君受了伤,朱琳便萎靡颓败。想到这儿,唐侨得寸进尺地调侃他:“你看到我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欢喜,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帝君耳根微热,不想回她这个肤浅的问题,却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

帝君性子温吞又慢热,可在遇到某些事时,他就立马变身行动派。唐侨重回仙界的第二日,就被帝君领着去见了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