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笑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别装了!你亲手把段如花带走,又怎会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该不会还想说,你不知道段如花是谁吧?”

“段如花是谁?”

她脱口而出,又突然间想起什么来,惊道:“天哪,她竟然是段大铁的女儿?”

程红笑冷冷的看着她,不做声。

她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看他的样子明显不信,唇角含讽,看着她的目光像两条毒蛇。她不高兴了,哼了一声:“救人就是救人,我管救的人是谁呢。你别再装深沉了,我不知道你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我这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猜谜,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说我走了。”

说罢真的站起身来,拂袖就走。

“等等。”程红笑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就算他不爱说话,此刻也不得不解释:“段文正是个有名的吝啬鬼,唯一让他愿意散尽千金换取的宝物,就是他的女儿段如花。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会假借救人之名把她带走的不是吗?苏闲花,本公子劝你最好早些把段如花交出来,否则…”

他没说否则怎样,但光凭这份冷的掉冰渣子的语气,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苏闲花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更加糊涂:“你这个人果然不讲理。我明明跟你一起看着她上吊的,你自己不愿意救人就算了,怎么反倒怪我把她藏起来?难道你跟如花姑娘有仇?还是你看上了她,她却不要你?”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由幸灾乐祸,“其实我觉得吧,虽然你的模样有点怪,但长的还不错,多半是因为性格不大好,如花姑娘这才看不上你…”

眼见程红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终于识相的住嘴,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不是?”

程红笑长的这么大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剑眉一轩,冷声道:“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剑圣的‘天地残’剑谱,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就是。”

什么剑圣?关剑圣鸟事?

苏闲花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吼道:“我管你剑圣哪里残了呢!你不是在说段如花吗,怎么又扯到剑圣去了?别以为声音大就了不起,姑奶奶可不是被吓大的,了不起咱们干一架。黑风寨做事,一向看谁的刀快就听谁说话,最是公平!”

说着就要把百辟龙鳞刀祭出来。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刀柄,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刀,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直接抵在朱红漆柱上,程红笑冷厉的声音远远传出亭外,喝止了奔近的脚步声:

“昙歌,不要进来。”

苏闲花的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没有扣住我的穴道!

还没等她有第二反应,程红笑已经在她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皱眉,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件事?”

她直直的看进他浅色的双眸,不带一丝虚伪,也没有惧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道:“那你想知道吗?”

他的脸原本冷冰冰的没有表情,可这一笑,却看起来像春风融化冰雪,叫人说不出的愉悦舒心。

直到这时候,苏闲花才觉得两人靠的太近了。

她脸一红,急忙朝一边退了几步,胡乱应付道:“你说吧你说吧,我最喜欢听江湖传闻。”

“这不是传闻,而是近十年来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大事。”

“因为剑圣?”

“因为剑圣要另择传人。”

第八章 剑圣传人

剑圣传人?这倒真的是件大事!

江湖史上,自从前辈名宿龙牙百明拟下一纸“龙牙榜”,代代相传,到如今已经更新了近百代。有趣也好无聊也罢,可但凡上了榜的名字都能名动天下载誉江湖,成为人人想要结识的大人物,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过三年,龙牙百明传下的“汇龙居”都会举办金樽煮酒会,齐邀龙牙榜上的人物到会一聚,年复一年,渐成江湖一大盛事。

三年之前的龙牙榜记载,当今天下人物,以一圣二贤三美四庄为尊。到了今年,虽然还未发榜,却早已听说榜上添了“五公子”,其中便有玉麟山庄的白念尘。

至于这句话中的“一圣”,指的就是剑圣。

剑圣此人甚为传奇,他十六岁便上了龙牙百明的榜单,从“四x”到“三x”再到“二x”,直到最后的唯我独尊,几乎上了整整二十代,没有一次落马。

但他本人却对这份天大的尊荣不大热衷,为人十分古怪,向来神出鬼没。二十次的金樽煮酒会到有十八次没来,来的那两次,一次是为了要看当时的江湖第一美人花梦鸳,另一次则是陪着忘年交“刀魂”赴会找乐子。

就算这不多的两次露面,他老人家也只是无声无息的混在人群中,直到离去方才为人觉察。

相传剑圣的“天地残”十二式乃是天下间第一剑法,剑随心至,无坚不摧,无人可挡。当年他一人对挑魔教教主连同四大护法,最后五人均伤在他的剑下,自此缔下盟约,不再进犯中原武林;还有人说,白道十大门派的二十三位高手曾轮番与他对擂,却一一落败,输的心服口服。

“剑圣”之名,自此而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剑圣”是这一代江湖人物心中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亦是所有年轻人向往的武林前辈,是一个超级大神。

×××××

剑圣要另择传人,那就是说,他原来有传人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见苏闲花的脸上先是惊讶,再是兴奋,最后茫然,程红笑的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的光芒,他见过善于伪装的人不少,眼下却难以分辨这女子的心思。

他亦是半真半假,慢慢说道:“剑圣本有子嗣,天地残十二式剑法是不外传的。只是几个月前不知何故,剑圣托‘刀魂’三希清客传达了一个消息,他要在江湖中另择一名传人,教授天地残的剑法,继承衣钵。”

“那他的子嗣…”

“没有人知道他的后代怎样了,不过三希清客却是从来不说谎的,既然他说有件事,那这件事必定就是真的。消息一出,江湖上的年轻人无一不想趁此机会一睹天地残的风采…”

“说的可真委婉,其实就是大家都打破头想拜剑圣前辈做师傅吧?你也是其中之一对不对?”

他淡淡一哂:“你说呢?”

“可是这和段如花又有什么关系?”

程红笑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带着审视猜疑的目光望着满脸好奇的女子,似乎在考虑应该如何开口,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扳指晃得苏闲花眼花缭乱,只得闭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等他再次开口,她才重新睁开眼睛,却从他眼中扑捉到一闪即逝的莫名促狭。

“因为剑圣出了三道题,只有完成这三道题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的传人。”

她点头同意:“人这么多,考验一下倒也合理。是哪三道题?”

“第一,是要找齐四件宝物——吝啬之人愿意散尽千金去换的东西,豪爽之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的东西…”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程红笑却突然止住了话头,她只得追问:“还有呢?”

程红笑却不置可否:“想知道自己去问,本公子言尽于此。”

“你…”

“你想知道段如花的事,本公子已经告诉了你,作为交换的筹码,这些已经足够。”他提起酒壶替自己斟满,又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空酒杯,顺手也替她倒上,道,“你的酒量倒是不错。”

“还行还行…哎,不对!”她一皱眉,“你的意思是,段如花就是段大铁这只铁公鸡愿意舍弃家身性命去换的宝物,而你,则想让我告诉你段如花的下落,好完成剑圣出的题?”

“是。”

“既然如此,你昨天晚上明明见到她上吊,为什么不亲自去救?你若出手,如花姑娘早就在你手上了。”

程红笑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的答道:“那时本公子并不知道她就是段文正的宝物。这本是剑圣出的谜题,没有解开的又何止我一人。”

苏闲花不由嘿嘿低笑,的确,谁也想不到这么多人苦苦追寻的宝贝竟会是一个人,更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被另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带走。徒劳的寻找了一夜,当真好笑啊好笑!

程红笑一扣桌面,道:“你现在可以说出段如花的下落了。”

她哼哼:“若我不说呢?”

他的一双美眸霎时眯细,冷冷道:“江湖上的消息都是有价的。”

周围的空气顿时随着他这一句话,弥漫出掩藏不住的杀气。

话中的威胁之意,苏闲花自然懂得。她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眼前的程红笑虽然无名,但武功之高却是同辈年轻人中极为少见的,再加上昙歌称呼他为“少主”,难保身后没有一些叫人得罪不起的非常人物…

她不动声色的从袖袋里拿出那支银簪子递过去,道:“程公子说的倒也不错,我白听了你这么多消息不能没有回报啊…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段如花去哪里了。她只留给我这个簪子,若是程公子觉得有用,就请拿去吧。”

程红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收进怀里,再看向苏闲花的眼神就带了探究的意味。但他到最后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将杯中酒饮尽,便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等一下。”他的袖子被用力扯住了。

回转身,看到蜜色脸庞上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苏闲花的语气十分幽怨:“程公子,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

“这支簪子,我原本想要拿去当铺换钱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连眼角狰狞的图腾都看起来柔和了几分:“你想要多少?”

苏闲花伸出一根手指头,程红笑连眉毛都没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苏闲花一看上头的字就愣了,一千两!她其实只想要一百两的,就算只是一百两,也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一支银簪子的价格。这位程公子的出手可真是大方!

谁知他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借你的,以后记得要还。”

话音刚落,整个人突然身形一动,手臂带起一阵劲风,朝着一旁的小树林里挥去。

“什么人偷听?给我出来!”

随着他的行动,一个苍老的声音“哎呦”了一声,苏闲花立即飞奔而入,只见小树林旁的溪流边半躺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正揉着腰直哼哼,头上的斗笠已经歪了,手中的鱼竿也落在一旁。

随之而来的程红笑星眸一凝,窄袖中银芒闪动,正要出手,却被苏闲花拦在身前,瞪他:“你想干什么?”

他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呻吟不止的老渔夫,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第九章 天涯何处不重逢

苏闲花顾不得计较这位程公子的恶劣行径,忙着上前将老渔夫扶了起来。

等她把老人扶正坐好,程红笑和他的随从昙歌早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她忍不住冲着小树林大骂了一句“混蛋”,下次再见到他,非要狠狠砍上一刀才行。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遇上。

“老人家,你没事吧?”她蹲在老渔夫跟前,担忧的望着对方龇牙咧嘴的表情——其实这位老伯如果不是表情扭曲,倒是长的眉目清矍,斑白的须发修剪的十分整齐,很有几分神仙姿态。

老渔夫扶着腰哼哼:“摔死我老人家了…哪里来的恶徒啊,这世道没王法了吗?”

苏闲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问:“老人家你哪里疼?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看大夫倒是不必了…”老渔夫瞥了一眼苏闲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亮光,咧嘴笑道,“若是小丫头有心,不如请我吃饭吧。”

“哎?”

“老人家没饭吃,这才在此钓鱼果腹,谁知却被人平白掼了一交,疼虽疼了点,却比不上腹中空空来的难受啊…“老渔夫一边叹气一边摸着肚子,看着苏闲花的眼神十分可怜,”丫头,你就行行好…”

“吃饭而已,没问题,正好我也饿了!”

这不是才到手一张银票嘛?老人家就算要吃海参鲍鱼也够了。那个冷血且性格恶劣的公子红笑,恐怕唯一的优点就是出手大方了。

×××××

苏闲花目瞪口呆的看着老渔夫把一整只烧鹅吞下肚子,喝了口茶,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哎呀,终于吃饱了…”

“老人家,你…你吃这么多,不要紧么?”她有些担心的望着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酒足饭饱而微微泛红,下颚胡子上还沾着几点油星,双目微合,看起来很是惬意。

老渔夫咂了咂嘴,懒洋洋的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不多吃点一会儿又要饿了…”话没说完,朝苏闲花瞥了一眼,眼中又闪过一道亮光,嘿嘿一笑,凑近过来道:“丫头,多谢你请我吃饭,这顿饭钱,老头子可要还你的。”

苏闲花正要摆手说不用,老渔夫已经朝她摊出一只手来,她不解道:“老人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本金,怎么翻盘赚钱还你?”

“你要去赌钱?”她瞪大了眼睛。

“放心吧,我老人家手气好得很,绝对不会输的。”

×××××

苏闲花坐在赌坊的门口的石阶上,已经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素昧平生的老渔夫说要去赌钱,她大可以给了几两银子就不管不顾的直接走人,可是一想到老人家方才摔得不轻,也没好好休息,刚吃完饭还到处乱走,便又婆婆妈妈的不放心起来。谁知这老渔夫竟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进了清河镇最大的赌坊之后,竟然过了一个时辰都没出来。

苏闲花虽然是个强盗,做事却很有原则。酒可以喝,架可以打,来路不明的东西也可以抢,“赌”字却绝对不会沾。但她不赌不代表别人也不赌,黑风寨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人,没有其他娱乐的时候,大都也会赌上两把,所谓小赌怡情,几两几十两乃至几百两的输赢,只要在自己可以承担的范围之内,都不会坏了帮规。

甚至是她的身边的人,比如二当家秦韶,四当家怀明,都是此道高手,有的时候一晚上赌下来,连衣服都输光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但他们却是协助她管束手下兄弟“赌之有道”最得力的帮手,赌钱可以,为了赌钱赔光家产,害人性命那就万万不行了。

×××××

一开始她只是在赌坊门口小坐一下,打算等到老人输光了就离开,可坐了这么久老爷子都没出来,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老渔夫的身体,而是他的钱袋。

老人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种是赢了很多钱乐不思蜀,但秦韶早就跟她说过,民间的赌坊设有机关暗门,十赌九输,老爷子怎么可能全赢?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就是输光翻不了本了。

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她坐在台阶上状似平静,其实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来来往往的赌客大都是男人,对这个独自坐在门口,膝盖上还搁着一个超大的长条形包袱的女子十分好奇,有人多看了几眼,立刻被她一记眼刀剜了过去,只得悻悻的进门。

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正要往里走,赌坊门口突然响起一个粗噶的声音:“喂,你就是吕老头的孙女?”

她一愣,回头对上一张堆满横肉的脸,登时退后一步:“你找谁?”

“吕老头的孙女。”那个赌坊护院打扮的男人瞄了苏闲花一眼,粗声道,“吕老头刚刚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他说他孙女就在外头等着,叫我们出来拿钱。穿着青衣服的丫头,可不就是你了?”

苏闲花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有个爷爷,又什么时候欠钱了?”

“那你又不赌钱,却等在这里做什么?”护院大汉见她推脱,愈发不客气起来,上前推搡了一把,“小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你没有钱还,我们老板有的是其他法子让你还钱…”

说着朝她宽大的青衣和蜜金色脸庞看了一眼,心底暗暗摇头:这种货色,虽然脸长的不错,可是皮肤有点粗糙,还凶巴巴的,看起来卖不出几个好价钱。

也不知道她手里那个超大包袱装了些什么,倒像是把兵器的样子,不过被她这么轻松的提在手里,说不定也就只是个装扁担的大布袋而已。

他正估量着苏闲花的模样,苏闲花却已经怒了,正要伸手揍他一顿,门里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呦,孙女儿你可来了,你再不来,爷爷我可要被人抽筋扒皮,老命不保了呀…”

她的手猛然一顿。果然,是那个进去了一个时辰还不出来的老渔夫!

她一把甩脱护院大汉的手,走到老人面前,气鼓鼓的瞪着他半晌,突然大声道:“爷爷,你也太过分啦!家里刚卖了地还债你就拿来赌钱?奶奶病了躺在床上没人照顾,爹爹在王员外家里做苦力还没回来,娘下地干活却没个帮手,弟弟的裤子还没有补上,妹妹更是饿了三天连话都讲不动了,家里还欠着三姑姑两头牛,五叔叔一窝鸡,前些日子问隔壁六婶子借了一升米下锅还没还呢!对了,还有去年在村口店里佘的油盐酱醋一共五两三钱,老板上门要了三回了…爷爷,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叫我们一家人可怎么办好呀!”

这一长串话她一口气说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旁人都听得呆了,苏闲花顺势拉住老人的胳膊,假装十分伤心的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赌钱伤财,家人跟着倒霉,老人家,以后别赌了。”

吕老头似乎也被她方才一番滔滔不绝震住了,这时候听到她说话,眨了眨眼睛,一丝不易觉察的戏谑漫过眼底,再睁开时已经是老泪盈盈,忙不迭的点头:“孙女儿,你说的对,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随你回家,你别哭啊别哭啊…”

苏闲花朝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憋不出眼泪,只得双手捣脸,哼哼道:“那爷爷保证再也不来赌钱了!”

吕老头犹豫了片刻,道:“好好,不赌了不赌了,回家种田去…”

话音还没落,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原来不知何时周围竟然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听着“孙女”痛诉家中境况,不免由心生同情,又见这好赌的爷爷发愿戒毒,眼看一家团聚,今后那些三姑六婆的债也能还了,不由自主都替他们祖孙俩高兴起来。

苏闲花暗地里扯住吕老头的袖子,假意擦了擦脸,抬头朝着那个护院大汉脆声道:“我爷爷欠你多少钱?”

那个大汉早就被这一出搞的懵了,正糊里糊涂的随着大伙儿一块拍手,听到苏闲花问他,脱口而出道:“五十两。”

“好,不带利息五十两!”苏闲花毫不含糊的从怀里掏出五十两的银票塞进他怀里,拉着吕老头转头就走。

吕老头走了几步,望向身后目瞪口呆的护院大汉和一群笑眯眯的路人,终于恍然:“丫头,原来你做这出戏是为了…”

“是为了老人家你好!”苏闲花斩钉截铁的回道,随后又偷偷一笑,“当然啦,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意思向我这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加收利息了。”

“丫头虽然不赌钱,倒对这地方的规则了解得很。”

“那是。”她嘿嘿一笑,也不看看她的哥们儿都是些什么人。

她一伸手,又从怀里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塞给吕老头,“老人家你拿着这些钱去做些小生意,或者置买几亩地都可以,以后千万别再去赌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吕老头浑身一僵,脚步登时慢了下来,连她手里的银两都不接,转头就往人群里一钻。苏闲花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触到他的一片衣角。

“丫头,老人家十分倒霉遇到对头了,眼下得避一避。三天之后在镇外飞花小筑等我,咱们不见不散…”

话音渐低,这个姓吕的老人前一刻还是垂垂老矣的模样,此刻却像一尾滑溜的鱼,竟然三两下就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