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大刘妈妈的巴掌顿时招呼在他的脸上。 “闭上你的臭嘴跟我回家去!”
艾欣看着被大刘妈妈拉走的大刘,突然觉得他很幸福,在做错事后还能牵着自己妈妈的手。
但闻乡音好
夏季的七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满谷的山花野趣盎然,芳华漫山。
在山脚下田野金黄色的有夏稻,紫色的有豆花,粉红色的有各样的小野花,它们在阳光的亲吻下酣畅淋漓的显示自己的色彩。
而在田野里劳动着的农人像辛勤的蜜蜂忙碌着。
今天在炎热的夏天里是难得有风,艾欣肩负放牛的重任拉着极不情愿的牛远离那稻谷的芳香。
暑假下乡,这是艾欣对姨妈家唯一的贡献----省了她两个月的花费不说,临走时还能带上新打出来的大米,花生,菜干,咸鱼类的乡下物儿。
往年自己下放在这偏僻的地方时也是下地的命,但今年不一样,因为外婆从深圳回来了,在她老人家的心痛下自己也可拣点轻松的活干。
艾欣一口一个山果,虽没有油水,但对肚子的占地儿,倒也是一样的。
她现在很会馋东西吃,据外婆的经验,说她这个时候是应该象小猪一样能吃。
想及此,她从袋子里摸出一枚鸡蛋,是外婆早上悄悄塞给自己的。袋子里再掏深一点里面还有一张五元的纸币。
艾欣吸了一下鼻子,强压住心底的酸意----就凭外婆对自己的这份用心,就算妈妈十年不理她,自己也不会怪她。
这是怎样一位慈祥的老人家,只在电话里听到她冬天只有一张棉被裹身,马上从深圳的儿子家跑出来住进自己的大女儿家。并再三的要求要和艾欣同住一间房。
姨父平日虽对艾欣无甚好气,但因父母早逝,所以对自己的岳母有一份孝意在里头,等岳母来家小住时,艾欣的房里就会多一床暖和的棉被,半个月内,她的伙食也会改善许多。
等舅母不烦耐的催促时,不得己要回家的外婆又会悄悄塞点钱给艾欣做零花。
想着自己亲爱的外婆,艾欣愉快地牵着牛在山上晃荡来又晃荡去,不过这山上却不止她一人。
李轩站在大山的公路上一边活动活动自己发酸发胀的腿脚。一边张望看附近有没有水溪之类的水流。
一定要在今天中午前上山去采风,他紧走了几步,一转弯差点跟一人撞一块,吓的忙靠边站了,等他站定后一看,立马吓了一跳,哪里是什么人啊,根本就是一头水牛,它嘴里正嚼着路边的青草好不惬意!
一看牛后头还跟着个人呢,咦,那不是艾欣吗?
一瞧见城里的熟人,久困大山的艾欣一时忘了自己发的誓,忙热情地打招呼:“李同学!”
“唔!”李轩稍稍点了点头后,转身就走,不与她招手。
艾欣伸出的手落在半空中,傻了,面部僵化,还以为经过一个学期的校园相处,她和李同学的关系虽不能和平聊天,但也不致于冷场吧!
所以他这举动大大的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讨厌!
什么阿物儿!
艾欣悄悄地呸了一下。
此时李轩却突然转过头来,极困难地对她道:“同学,你身上现在有没有水…”
艾欣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她只骂了开头,却未联想到如此诡异的结局。
只见李轩呼呼呼风一般走到她的面前,大喊一声:“你出句声啊!渴死了快。”
艾欣被他吼得发怵。“…有…有…”
他凭什么…吼…啊…明明他是求人…的一方。
艾欣呆楞地看着李轩抢下她手里的水瓶子,咕咚!咕咚!把里面的水灌进他的嘴里…艾欣还没回过神来,瓶子空鸟…
李轩见艾欣良久没动静。他终究依依不舍将那瓶子还给她道:“是了,我还没说谢谢呢。”顿了顿,又道:“我是第一次独自爬山,所以准备不足…”
看见他后面背包露出一角的牛肉干包装袋,艾欣马上脱口而出:“其实除了水,山上还有其它东西可以解渴呢。”
李轩半是疑惑半是茫然。
不就是想换你背包上的好料咩! 实话当然不能实说,腹稿也编好了。
艾欣拉着牛热情为他带路道“我外婆住在山脚下,所以我对山上的东西也了如指掌,除了水能解渴,其它户人也在山上种了东西,这时节,枇杷是过了,但挂树的龙眼,青桔子,青苹果之类的东西却不少。而现在是中午时间,他们都不上山,所以我们可以放手干了。”
没等她说完,李轩己经开始皱眉。
可此时艾欣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重重抚额:“我忘了,你是不屑和我同流合污的。算了,我三舅舅在山上种了点蕃薯,那蕃薯地不远有条小溪…”
小溪…这两个字眼极大的诱惑了李轩。一时忘了艾欣趁他不留神的时候把牛绳交换了他身上的背包。
拿过背包的艾欣满意地掂了掂沉重的份量,仿佛看见一大包牛肉干,一大块午餐肉正在里面热情地呼唤她。
而落在她身后的牛瞪着自己的牛眼,硬是不迈牛蹄子和李轩拉锯。
看着出了一脑门汗的李轩,欺生的牛纹丝不动之余轻轻瞟了他一眼,一双牛眸子潋滟精光----我的地盘我作主,虽比不上地头蛇那厮阴险,但地头牛的蛮力也该让没见过牛面的世人见识见识。
想完后!它得意地仰天哞!了一声--------回家后总算有了和同类炫耀的资本了,就不知隔壁家的黑牛之花会不会因此而下拜在它的牛蹄下哩!!!
哞! 哞! 哞! 哞! 哞!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李轩拉着牛艰难前行,一双细白且手指修长的手, 拉的时间长了,红红的剌痛。
正午的山林空寂无他人,林中的树长得高大茂盛,艾欣舅舅种的那一畦蕃薯在欢快的溪声中沉默。
林中的尽头有一间残旧的小房子大开,他走到门口,只见阳光微微斜过来,照亮房顶一角。
这段和艾同学意外的邂逅无论如何都应该结束他饥渴了半天的生涯。
她正拿了锅出来。
“这间房是我舅舅盖的。”艾欣兴致勃勃的解释,“他如果上了山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一般就在这里解决午餐。”
“还你。”李轩一边说一边把牛绳交给她,“太牛了,这爷我牵不起。”
“又欺负人了。”艾欣接过牛绳严肃地摇摇头,“人家是城市人——细皮嫩肉的你就不会悠着点啊!”
虾米?!
那牛刨了一蹄子喷口热气鄙夷:阿牛我就差点要为牛鼻子去整形了。别看他小白脸,你就护他。不维护牛权。
而另一边的李轩攥紧了手…细皮…嫩肉…,堂堂男儿为她牵牛不算,结果还落了个接近娘娘腔的评价。“牛还你,我走了。”李轩绷着脸。他伸手就拿过自己的背包。
深吸一口气,牛肉干,猪肉干,呼呼!呼!-------默念:生气会失去美食,本姑娘肚子能撑皇帝的船。
“你爬山出了一身汗,先去小溪洗把脸凉快下。”艾轩主动补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你话完了。谢谢!”李轩不耐烦背着包转身就走。
噎得人完全无话!
看着他貌似优雅的步伐,缓步走进丛林里,形式上仿佛迈进光明大道,实际上是学猪八戒倒葱摔栽进了一个泥坑里。
巨大的惊讶冲击到失语------瞧瞧他这姿式给优美的!
艾欣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大声讽刺他:“同学你甭怕身上晒晒就干了!”
李轩闻言从泥坑伸出颤抖的手如同寒风中树梢上最后一片叶子。
他仰头称呼面前这个笑得嚣张的女人:“同学,能借个地方落一下脚吗?”
艾欣瞬间换了另一幅的面孔,矜持地点头,“看在同学的份上算你八折。其它费用另计。”
无良奸商,坐地起价!!
艾欣眼睁睁地看着李轩重新掉入泥坑,并无其它任何外力的情况下。
这李同学也太刚烈了,是不是打算宁死不屈啊!
但没办法,对于不识相的人她总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本身实力。
虽然她最后还是伸出缓手。
原因很简单,虽然他背包里的肉干有包装,但泡久了对味道也不好。
直到李轩不满地发问:“为什么你不拉我的手,只拽我的背包。”
艾欣无辜地答:“反正你湿身了也不在乎湿多一会,我当然要先抢救快要湿的东西罗。”
“那你也不该对我的手一幅嫌弃的样子!”李轩恼羞成怒。不就掉了一不常清洁的泥坑吗!
某同学毫无仁义道:“啧啧都臭成这样,还要我把你当成香饽饽吗?”
一口气顿时噎在李轩喉咙里,半晌没缓过劲来。
李轩站在小溪边,见水质极为清澈,上有林叶探出遮蔽日阳,所以水中依旧冰凉。
他初初踩水下去时,一股寒气袭来,浑身上下顿时生出鸡皮疙瘩来。
“噗嗵”一声,后面的艾欣紧接着晃晃悠悠也踩了下去。
“啊…你你下来干吗?”李轩惊愕之极。
“帮你洗头。”艾欣晃了晃掌心的液体,顺手倒在他的头上。
李轩心中一热,却又强压了下去。“不用。”
“我帮你洗头,你就可以空出手洗衣服。”艾欣斩钉截铁的说道。“别婆婆妈妈耽误时间了。”随手就把一棒水浇在他的头上。
小样!看你还老不老实!
她心情愉悦的掌控起他的头发,再丢给他一个他莫名其妙的笑容后用力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洗洗刷刷…
“咳…咕嘟…你、这…咳…!”
“我怎么了,这溪水可是精华比城里的自来水好多久了,多泡点对你头发好。”
艾欣大笑着抛下了一句诡辩的话,直接忽略掉他满脸水珠的狼狈样。
精华?鬼扯!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望着艾欣的背影,李轩抹了把脸。
不久李轩终于站到那间简陋的房前,此刻,山谷中起风带着轻轻的呼啸声音,使人感觉凄凉之极,他回头望着蜿蜓在山脚下的绿水和农田,惆怅之情油然而生。
房内艾欣手脚麻利地生火熬粥,并把背包里面的肉干类扔进去权当调料。
两三盘小菜,除了背包里的肉干权当一盘菜,其它是自制的咸菜和蒜头,腌制的味道虽不顶好,却是风味十足,用来送粥极有味道。
李轩和艾欣两人坐在粗糙的木桌旁。
“喂你的背包不错哦!”
对着冰脸,艾欣实在提不起胃口,所以开始热场子。虽然她很不待见那背包上像个勾号的商标,但露出的笑脸绝对直逼真诚的境界。
“喜欢就给你吧!”反正背包沾上了泥巴,他也不想要了。
“…”艾欣一时失语,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爱占小便宜的嘴巴还是适时做出了个“谢谢”的形状。
“里面的东西也全部给你吧!”
全部东西!!!-----报告一下,她刚刚翻了一下那个背包,里面包罗万有----所以这种割爱行为很不正常。
艾欣窜去了门口,多此一举地判断外面是否有人。然后再以极大的声势关上了门。
“你…”李轩吓了一大跳,正对上艾欣一脸无措的看着自己。她正饱含热泪模仿着外婆慈祥的样子抖着声道“孩子…你是不是想不开啊!”
李轩的脸色已由呆楞变成铁青,“胡说!你哪个眼睛看见我不想开了!”
可他的话艾欣压根没听进去,只是紧紧的按住他的肩,目光锐利的在他脸上一扫,“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出息。”
没事用得着把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丢下吗?
艾欣更加进一步加深了自己的慈爱语气“别怕!万事有我,你就实说了吧!”
听到这种语气,李轩感到自己好像很弱小,所以很不受用,何况他目前还是搞不清楚状况。所以他很强势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把背包洗干净后再送给你,告诉你,没门!我从来不洗东西的。”当然今天的衣服是个例外。“告诉你,你不要就拉倒,我扔了就是。”
艾欣的嘴角抽搐了下,说来说去原来是她脑筋秀逗引发的仁爱。
艾欣的花
见过欺负人的,
没见过这么欺负牛的。
艾欣外婆家的牛仰天悲鸣,无限感慨地看了一下前面永远到不了嘴的青草把---------以及背上嚣张的男孩---李轩。
李轩喜滋滋坐在牛背上假性体验了一把牧童的生涯,但脸上还是冷冷的。
艾欣快步迈过山道,放大了喉咙吼道:“山--丹--丹---那个------花开哟!!!!!!…”
通俗的凄厉唱法惊得不少鸟类大小便失禁,不少走兽神经性短暂瘫痪。
罪过,罪过!
李轩小许呆滞地望着走在前面的艾欣,听闻她原本是个不快乐的人,没人在乎她,但是她一直在乎着自己,如同他今天所见。
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她过得比自己还滋润。
----也远比自己真实,如现下她的话。
“我要把你的背包送给我的表弟。
李轩拔了拔眼皮:“不关我的事。”
艾欣快乐一笑,对他的态度不予置评“因为表哥最受姨父宠爱,也最自私。”
李轩慢条斯理的打哈欠,“唔!”
艾欣看着远处灰扑扑的灰尘路道,轻声道:“但是我会先拿给表哥看,然后抢先答应表弟。”
李轩惊骇,但脸色隐蔽的极妙,艾欣没理他,继续从容不迫的道,“表哥嘲笑我,讥讽我的次数最多。所以我最讨厌他,有时候甚至是恨得牙痒痒。表弟我也不喜欢,但是偶尔还是会对我好,而且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表哥的挑拨下才对我坏,所以我没那么厌恶他。”她慢慢道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李轩沉默一下。
“因为是兄弟,所以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艾欣大笑着道,“就是爱慕虚荣,像你扔下的这个烂包包,他们求了姨父很久都得不到半片布,他们的目标一致,我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让他们争斗,顺便我也可以过清净的日子。”
李轩只觉得脑子“轰隆”一下,不由的接过话头:“没想到你那么阴险。”
“阴险什么?!”艾欣轻轻耸肩,眼一闪:“他们兄弟俩如果不是我,连背包的半片布都拿不到,现在我还给了机会让他们明争暗压。至于那个包花落谁家,就只能看他们的运气罗!”
李轩笑起来,笑声还不小:“没想到我的包能起这么大的作用,不知你想怎么谢谢我。”
艾欣凝视他的脸孔,笑的合不拢嘴:“我要送你一束花…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话未尽,她在他的腿上打了一下。打的非常很轻---类似于调戏。
李轩顿时敛了笑颜。
为了那句话,他邀请了艾欣去自己的生日宴会。
他生日那天艾欣准时到达李轩的家。李轩的家在接近城郊的地方,抬头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汇聚成一片,林荫道整洁如滑,光耀的让人炫目。
艾欣中学的时代正是改革开放的九十年代,那时候广东富裕人家的屋顶多以黄琉璃覆盖为宽荣,李轩家也不例外。
艾欣看了看李轩家的别墅,她不禁面露微笑,他家果然很有钱。
她抬手摁门铃,留心到里面有一座精巧的水池正喷出水来,来不及咋舌,后面有数辆黑白色的小轿车,流水线般驶前。
艾欣顿时惊讶的睁圆了眼。
这时开了门的李轩倚在半明半暗的门影边,面露一抹极尽温柔地微笑:“艾学姐,你的花呢!”只是他的背后仿佛浮动着无边无际黑暗。可是他每笑一分,就多增一份诱惑,仿佛稀释溶解着她心中的疑问。
随着他柔和的线条,艾欣不由随他展颜一笑,她递给他一个红色的胶袋道“在里面呢,是我腌的咸菜花。那天我看你吃得很有味道,所以用来做你的生日礼物最有心意。”说着她又举高了右手的蓝胶袋:“说完友情赠送的,我也说说其它的,有腌的荞头,蒜头,冬菜,蒜苗干…我想你生日的时候肯定大鱼大肉一定很腻肠胃,所以也带它们来了。放心,不贵,盛惠150元…不过看在同是校友的份上,我另外再打八折给你…”
但是她滔滔不绝的话却被身后的一句话生生哽住了。
“李轩!你说得好戏来了没有?”一辆轿车缓缓从她身边驶过,有位男孩的头探出了头恶趣味的问道。
艾欣暗暗诧异,不免多看了几眼,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头发三七分开;银灰色的上衣深色的裤子,虽然他努力把自己打扮的很是轻狂,但却掩不住眼睛的稚气和好奇。
在他身后停了不少车,车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来。
看到艾欣亦站在门口,他边走边抬手招呼,面露微笑:“我是梅子离,同学李轩口中的好戏不会是你吧!”
艾欣原地呆了两秒,两秒后她把脊梁挺的笔直,嘴角一弯似哭还笑,但至少看起来像笑:“上学的时候我是他的校友,但下了课后,他是我的主顾。”
李轩抬头看她,黝黑的眼睛倒映着艾欣坦坦荡荡不在乎的神情,他呆了数秒,艾欣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把我当成消遣的物品是你不对,所以你得高价买完我的东西。”
因为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没有自尊可言,能做的就是出卖自己的尊严争取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