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香,如今江婶可是每日都在天桥下的集市摆摊贩卖凝脂?”

“是的,不过每日都有些不够卖。”

李晓香点了点头,老实说气氛有些沉闷尴尬,还好楚溪打开话题,不然真的要闷到死了。

“那么每日能卖出多少罐?”楚溪撑着下巴,手肘压在窗沿的另一侧。

李晓香一侧目,便对上楚溪含笑的眼睛。他闲适淡然,全然不似李晓香的窘迫。

“这几日均是十几、二十罐。一些老顾客只要看见会时不时来买,还会带来一些新客人。”

二十罐的凝脂,都是芝麻油为底料的,从前是一罐五文钱,后来李晓香照着客人们的反映,调制了不同配方的凝脂,将价格提到了八文一罐。二十罐就是一百六十文。比每日卖菜要赚得多。江婶的干劲越发充沛。现在是李晓香不在乡里的时候,江婶会自行上山采集制香常用的花草。像是石蜡红、清心草、鼠尾草之类,江婶会自行蒸馏好了等李晓香回来调配。

两人的默契渐佳,李晓香存在王氏的小钱库也是越来越沉甸甸了。就在前两日,王氏将铜钱送到都城的楚氏银楼,兑了五两纹银。

别小看这五两纹银。李明义与王氏夫妻两要省吃俭用半年未必能有这般积蓄。

李晓香心里是自豪的。所以楚溪提起自己的凝脂生意,李晓香也放松了起来。

“十几、二十罐,这数量已经不少了。”楚溪点头道,“如果香脂铺子不是开在香粉街而是一般的市集上,一日能卖出七、八罐面脂的都是少数。可见晓香你与江婶的凝脂生意已经有些名堂了。”

“是啊。本来还想要做更多拿去卖,可惜一来江婶也背负不起这么多的陶罐。要知道从清水乡到都城的路程可不近。再来凝脂中添入了一些花草的精华甚至于草药的药汁,倘若制的多了来不及卖出去,凝脂中的香气随着时间将会消散,这样的凝脂是不能卖出去的。”

楚溪的食指在眼角边轻轻点了点,又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在都城中租一个小铺子。门面无需太大,但你可以将盛凝脂的陶罐都放在这个铺子里。每日,你们可以像那些米粮铺子、干货铺子一般开门。不需要做上百罐的凝脂存在铺子里,只需就着付了定金的客人制做凝脂。在下知道,制作凝脂需得使用新鲜的花草。所以,你与江婶可以在乡间将凝脂制好,装入轻便的木桶中,背至都城的店铺里,再灌入存在铺子里的陶罐中。”

李晓香眨了眨眼睛,这么现代的运营模式,就被楚溪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果然不愧是天字号银楼未来的董事长兼CEO啊!这想法,走在时代前列!

如果是以木桶或者更加轻便的工具来盛放制好的凝脂,自然比起每次背着那么多陶罐赶山路要轻便得多。

以收定金订制的方式运营,一方面可以避免制作过多的凝脂造成成本浪费,另一方面也能尽可能地满足市场需要。

只是租小铺子什么的……都城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啊。

别看那些米铺、粮铺之类开得欢实,但那些铺子大多都是自家的铺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根本不用租金。而且谁都要吃米用油,这些生意的盈利摆在那里,就算是租铺头做生意也不亏。可是看看那些小本生意,比如卖煎饼果子的,做糖人的,有几个会租铺子?

而且自己的产品线也很单一。

柔肤水还没搞定呢!怎么着也得弄出个美容三部曲吧——洁面、柔肤、保湿。

只是楚溪的话说到她的心坎上了。她也不想江婶成日那么辛苦,也不想永远摆地摊啊。

马车在天桥下街市停了下来。此刻正是人流旺盛之时,马车不便入内。

李晓香下了车,朝撩起车帘的楚溪挥了挥手手,咧着嘴笑着。

楚溪点了点头,神色温和。

驾车的逢顺在心中嘀咕,他家楚公子终于和这乡下丫头搭上话了。

就着午后的日光,李晓香肤色明亮,眼睛里的活泼劲儿还真挺讨人喜欢。

逢顺心里想着,他家公子已经数日未曾去飞宣阁欣赏柳凝烟的舞姿了,看来这位柳姑娘并非被公子看中之人。倒是那乡下丫头,三番四次令公子费心。就好比一个人大鱼大肉的吃得多了,最后还是发觉青菜小粥最爽口。乡下丫头是做不得主母的,但谁说正妻才受宠呢?自己可得好好巴结起这乡下丫头,指不定哪天就飞入楚府做了凤凰。

马车行了起来,直到见不着李晓香的背影了,楚溪才将车帘落下。

“这丫头,连头都没回。嘴巴上说一套,心里想着的却是离我越远越好!想得美呢!”

楚溪嗤笑一声,闭目养神。

江婶还是在老地方摆着摊子。当李晓香来到她身边时,发觉她带过来的二十罐凝脂竟然卖得只剩下两罐了!

自从上次抢钱袋的事情发生,江婶就将钱袋捂得紧紧的,揣在怀里。

李晓香看她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上一世,在路边摆摊子卖皮包的小商贩们和江婶的表情一模一样。

李晓香在一旁帮着江婶吆喝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两罐凝脂又卖完了。

一边收拾着,李晓香将楚溪对自己说过的话讲给了江婶听。

江婶听完之后,用力拍着大腿道:“哎哟,晓香啊!这回你终于和婶子想到一块儿了!”

原来江婶也有了开个香粉铺子的想法。

“晓香,你还记得有一位大姐经常上我们这儿买凝脂吗?后来还带了她女儿来!”

“记得!那位婶娘好似姓张!”

李晓香还记得张氏一开始是对他们制作的凝脂半信半疑,后来用了好用还把女儿也带了来。她女儿有些过敏,脸颊上泛红蜕皮。后来用了李晓香的凝脂,症状得到了缓解。这对母女也就成了李晓香与江婶的忠实客户。

“张大姐的夫家在这条街上有一处小铺子。之前这铺子被一对小夫妻盘了去,做得是布鞋生意。生意不算太好,但温饱有余。可就是几天前,小夫妻告诉张大姐一家,乡间的老人身体只怕不行了,他们打算回到乡间照顾老人。这铺子就空了下来!张大姐问我有没有兴趣盘下来,她给我们算便宜些!”

李晓香这么一听也心动了,择日不如撞日,她唤了江婶带她去看那处铺子。

那铺子果真不大,仅仅七、八尺宽。“赵记鞋铺”的招牌仍未摘下来,铺子里靠着墙的地方打了一排木架子,架子上还放着一些布鞋。

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铺子里与张氏商量着什么。

李晓香站在铺子门口,回过身来,看着经过这里的人流。鞋铺的对面是个茶叶铺子,茶叶铺子外还有几个卖小吃的小摊。

闭上眼睛,李晓香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将凝脂铺子开在这里,以新鲜的花草装点,挂上属于她自己的匾额……

江婶四下看了看,小声道:“这铺子倒不大。盘下来应当用不了太多银两吧!”

李晓香却觉得这间铺子无论大小,还是位置都很是理想。

凝脂不宜制取太多,如果在短时间内卖不出去,很有可能变质失去效用。所以她们要走的路线正如同楚溪所建议的,为客人定制适合她们的凝脂。所以这间铺子最大的功用就是盛放样品供有意向的客人试用。

第46章

张氏见到江婶,就似见到老朋友般,上前攀谈起来。两人相谈甚欢,江婶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张氏瞥见李晓香,朝她招了招手。

“若不是你江婶说我和我家闺女用的凝脂都是你做的,我还真一点都不信!丫头,你多大了?”张氏的笑容十分爽朗,李晓香顿生好感。

“十三,快十四了。”

“别看她年纪小,懂得可不少!现今在十方药坊里学习药理药性呢!对花花草草的了解得更透彻了,制出的凝脂也就更好使了!”

提起李晓香,江婶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样,这让李晓香的心中涌起一抹暖意。

“妹子,老实说我这铺子不愁没人要,想要盘下来的人多了。”

听张氏这么一说,李晓香心里紧张了起来。这架势,像是要提价。只怕张氏一开口,就在李晓香与江婶的承受范围之外。

“而你们从前也没开过铺子。只怕起初这两个月无人问津,你们连租铺子的钱也挣不回来啊!”

张氏皱眉深思。

“张姐……你是担心将铺子交给我们,却收不回赁钱吗?”

江婶也担心了起来。在都城中卖了这么久的凝脂,她也明白要将凝脂生意做大,就必须得有个铺头。否则在客人们眼中,她们将永远是不入流的小商贩。卖得东西再好用,终究不被当回事儿。这些日子,江婶也在天桥下街市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甚至其他的集市也去转悠过。看来看去,最合适的仍旧是这一小片地方。行过路过的小老百姓多。他们买不起香粉街里的香脂香膏,李晓香的凝脂虽然不是他们生活中必须的,但却是负担得起的。如果有个铺头,就能接下比以往更多的生意。

可是天桥下的铺子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刚有铺子空出来,多少人争抢啊!

“赁钱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是担心你们俩!你们的凝脂那是好东西,摆在这条街上任何地方都能卖出去!只是你们一罐才挣几文钱。一日就是卖出一百罐,也就几百文。况且就你二人,如何制得出这么多凝脂?”

李晓香和江婶愣住了。没料到张氏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她们是否具备这样的生产能力?就算具备这样的生产能力,是否有这么广大的客户群体?

如果这两样她们都不具备,开个铺子完全没有必要。还不如从前一样,在天桥下街市摆个小摊,没有任何负担。

张氏虽然也是平民百姓,但好歹也是在都城中长大的,见识与世面自然与江婶不同。再加上自己这间小铺子也历经了许多人的手,兴衰起伏,做生意的那些事儿,她也算看明白了。

“张婶言之有理。盘下铺面之事,我们确实考虑得还不够深远。但凝脂生意想要做大,终归是得有间铺头的,这样才能在都城中占有一席之地。敢问张婶,如果我与江婶盘下这铺子,月赁需得多少?”

张氏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我与阿瑾也算相识一场。这几个月也经常路过你们的凝脂摊子,知道你们做生意讲诚信,从没什么弯弯绕。铺子要真给了你们,我也放心。倘若你们真决意租下来,月赁一两银子,你们觉得如何?”

阿瑾是江婶的闺名。

江婶与李晓香看了看对方,都点了点头。

一两银子的月赁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着实不少。但这里是都城,张氏的铺子又是在天桥下的街市上。这等于就是北京西单,人流量大,每日逛街的人也多。只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啊!

李晓香知道自己必须慎重考虑。虽然现在凝脂生意不错,两人一个月下来也就挣个三两银子。当然这还没包括飞宣阁,但是那里也就只是柳凝烟与沈松仪而已。一个月江婶也就去飞宣阁两次。七七八八加起来,如果运气好,刨去成本,一个月倒还真能挣上个三、四两。这在清水乡,他们完全能称得上“富甲一方”了。

但这样的收入并不稳定。月赁的事,她一定要考量清楚。

李晓香喜爱制香,喜爱研究各种各样的方子,可她偏偏最不爱的就是计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甜杏仁油花了几钱,上药铺里抓广藿香花了几钱,干丁香花苞又花了几钱,烦死个人了!

但若真要做生意了,李晓香悲催地发现,自己还得物色个账房先生呢!

“张婶,你的铺子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十分难得。错过了也许就找不着第二家了。但张婶所顾虑的也句句在理,我与江婶必得好好计算一番。不知道张婶能否给我们一些时间考虑?”

“我的本意也是如此。而且这铺子也没这么快空出来。鞋铺的赁期也得过了这个月。你们且好生考虑着。我住在什么地方,阿瑾是知晓的。你们有了决定,再来找我也不迟。”

李晓香与江婶谢过了张氏之后,行出都城。

她们一致决定,盘铺面的事情定要与李晓香的母亲王氏好好商量。

当李晓香回到家门前,看到一辆无比熟悉又扎眼的马车时,她觉得自己从头顶一直凉到脚板心。

“该不是你家表叔又来了罢?”

清水乡不大,金三顺来提亲的事早就被传遍了。李明义目前对这桩婚事是持绝对否定态度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金三顺闹得这么大,以后哪有媒人敢上门给李晓香提亲。

“江婶,你且先回去吧!晚饭后,我唤了娘亲上你们家商量铺子的事情。”

李晓香整理好心情,推开了家门。

金三顺比起前几日更加“珠光宝气”了。他脖子上的金链子粗了一圈,手上的金扳指看得人眼睛发花。更不用说他腰上那条土豪味十足的金腰带了。

我说金表叔,你确定你是卖米的不是卖金条的?

“晓香啊晓香!几日不见又清秀了不少啊!表叔想你了,特意来看看你!”

李晓香瞥见李明义执着茶杯,皱着眉头不言语,心情大为不好。李宿宸就坐在李明义的身旁,唇上虽然含着几分笑意,眼底却冰冷的很。

“金表叔来了啊。”

李晓香环顾四周,顿时明白李明义为何心情不佳了。

满屋子都是金三顺送来的东西。大概是上回在盛兴布行里没做成土豪,这回得补回来。李晓香发觉金三顺还真砸了一匹水缎,还有几匹那日楚溪送给自己的绣缎。

更不用说什么烟熏火腿了,我勒个去,那火腿几乎有半个李晓香那么大。还有一大盒喜饼。李晓香简直要疯了,喜饼是这时候送的吗?

金三顺指着水缎得意洋洋道:“晓香啊,这些缎子你都是识得的。表叔知道你喜欢,特地买了送给你!”

李晓香狂囧。表叔,别人送过的东西,你再送,这叫做抄袭创意!

“还有这烟熏火腿,可是表叔花了大价钱托了陆家的马掌事从兰亭郡带来的!你好好尝尝!嫂子啊,烟熏火腿每次只要切下一小片,配上云耳白笋一起炒,香的不得了!连盐都无需放了!这一个火腿你们能吃上一年!”

李宿宸扯起唇角,无可奈何地望向窗外。李明义眉头皱的更深了,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在泛白。王氏有些担心地望着他们父子两。

金三顺这话说得实在太打脸了。什么叫做“吃上一年”啊!

他们李家有那么穷吗?吃不起其他的肉了?

金三顺的意思其实很明白。盐要费钱、肉要费钱,有了他送来的烟熏火腿,盐和肉都能省下了。

“再看看喜饼!都城里最好的糕点铺子做出来的!晓香,等到你和金璧的婚事定下来,再打点这些琐事就来不及了!你尝尝喜饼,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表叔就去订下它!”

金三顺兴奋的不得了。李晓香觉着自己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侄女、未来的儿媳妇,而是金砖银矿!

全拜楚溪的“青睐”!这家伙还说什么绝不可能让她嫁入金家!

搞毛线啊!金三顺已经来赶鸭子上架了!

李晓香决定不再给金三顺所谓的“面子”,直接冷下脸来。

“表叔,你送来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能要。”

“什么?”

不止金三顺傻了,就连李明义父子也看了过来。他们不知道李晓香之后的话到底要说什么。

李晓香先走到那只烟熏火腿前,眼带鄙夷地看了一眼,“表叔,你怕是不知道,烟熏火腿可不能多吃。晓香也是入了药坊之后才知道,火腿腌制得久了,肉里面会闷出一种毒物。这种毒物不至人于死地,一个月吃上一两回也无大碍。但是若真一年到头都吃火腿,毒物就会渗入人体,堵塞经络,各种各样的毛病就出来了。”

“这……前所未闻……晓香你胡说的吧?”金三顺当李明义好面子不肯收下他送来的礼,李晓香为了顾全爹的面子,在这儿胡诌呢。

可李晓香哪里是胡说八道?吃一整年的火腿还不吃成木乃伊?更不用说腌制物致癌的好不好!

“表叔,你知道药引子吧?”

金三顺点了点头。

李晓香继续道:“腌肉呢,就好似药引子。只是它引出来的不是药效,而是我们全身经络中的病症。这些病症日积月累,一旦被腌肉中的读物带出,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油尽灯枯了啊!”

金三顺肩头一抖,他就挺喜欢吃火腿之类的腌肉。被李晓香这么一说,他顿然心慌了起来。

一会儿回了都城,定要找个郎中把脉问诊!

“那……那水缎和绣缎呢?这你总喜爱吧?”

“表叔,你看看晓香与娘亲身上穿着的是什么?”

金三顺这才发觉,李晓香穿着的衣衫虽然是今年新制的,但却不是那日的水缎。王氏身上的衣料依旧朴素。明明楚溪送她们水缎已经好些时日了,新制的衣衫应当已经穿上身了才是啊!

“水缎如此贵重。晓香并不是大家小姐,成日无所事事,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就好。药铺里各种药材的碎末一旦落在水缎上,清洗起来可十分麻烦。走在乡间田埂上,随随便便野蒿就将水缎挂出痕迹来。哪怕是在家中,藤椅上小坐片刻,就将水缎压出纹来。这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如何会将水缎穿在身上?表叔还是将它们带回去,送给众位表姨吧。”

李晓香的话音落下,就瞥见李宿宸眼底的寒意散去,唇角的凹陷更深了。

“那……那这些点心……”金三顺的脸色不好看起来,他担心李晓香连喜饼都不尝一尝了。

李晓香这回倒没有十分不给面子,拾起一块喜饼,掰开,尝了一小口,随即蹙起了眉头。

“表叔,喜饼的味道确实不错。可这其中用了些藕粉吧。小孩子最喜爱吃喜饼了,可藕粉容易让人积食。小孩子若是多吃几块,只怕得去见郎中了。”

金三顺已然彻底绝望,他送来的东西,李晓香都找到了退回去的借口。

“晓香……你可是不满意表叔?”

金三顺啊金三顺!你总算明白了问题的重点!

“金表叔莫要误会。晓香作为晚辈,又在都城中的十方药坊中修习,却未曾登门拜望过表叔,是晓香的不是。当是表叔不满意晓香,晓香如何会不满意表叔呢?”

金三顺哽住了。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听明白了李晓香的意思——我李晓香与你金三顺不怎么熟,你还不够格让我“不满”!

李明义捏着茶杯的手指终于松了些。

李宿宸干脆别过脸去,笑出声。

金三顺有些挂不住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声音虽然仍旧“和蔼可亲”,但眼底那一抹怒意可不是能掩饰得了的。

“晓香啊,我这就明说了。你阿爹考了一辈子的科举,如今也就是个教书先生,一个月才得多少钱?你哥就快乡试了,可就你家的家底,能给他疏通门路吗?那些个考官看个不顺眼就把他给撵下去了!女儿家最忌讳的就是好高骛远。表叔知道,你爹你兄长都是读书人,你也想嫁个文墨皆通的才子!可真有这般的才子,待到中了举人,攀龙附凤的比比皆是。只怕到时候你不但要做小,还要伺候达官显贵家出身的新夫人。你受的来这般委屈吗?如果你嫁的是个普通秀才,每月家用才将将够你吃穿,你能向你娘一样,日日给人做女红吗?”

金三顺这话一说完,李家顿时陷入沉默的尴尬之中。

李晓香也呆了。她没想到金三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每次见到金三顺,他都是一副土豪模样,这也让李晓香忘记了金三顺他是个商人。商人必备的技能就是“说服力”。

金三顺方才那番话是极有说服力的。

李晓香可以看见王氏的脸上露出几分动摇的神色。而李明义虽然心中气愤,但想到女儿的终身幸福,竟然也犹豫了起来。

金三顺很满意李家夫妇现在的反应。他起身,拍了拍袍子,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抱着水缎、火腿出了门。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嫂子还得为你们准备晚饭。这些年,嫂子是如何辛苦,我这个做表弟的是看在眼底。只是不知道表哥你看得见还是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