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又转向了下方——男的总有那个吧。
正当余夏犹豫不决要不要确定下的时候,却见石曼生直接用刀柄掀起了此人的衣服下摆,隔着裤子囫囵拨弄了两下——嗯,此处有突起,拨动有异物。
“是男的。”
余夏:师妹成精了!!!
“你,你怎么”余夏伸出手指指着她,语气都有些发颤。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个嫁过人的都没师妹胆子大,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太不可思议了!
石曼生抬头看了她眼,满不在意,“你在百里宫又不是没见过。”当初学蛊的时候,她们什么没碰过?低下头,她继续专心致志地处理此人胸前的伤口。这伤口深可见骨,化脓得挺厉害,看模样应该是刀劈成的,而且力量不小。使刀的是个高手,伤口边沿干脆凌厉,颇有摧枯拉朽的意味,肋骨定也有损伤。看伤口的情况,应该是几天前的造成的,这人拖着这么重的伤,竟然到现在还有气,肯定也是个练家子,命还不是般地硬。
“麻烦师姐取个火棍来。”刀要烧烧才能割腐肉,接着才能撒药。石曼生虽然不是大夫,但外伤处理还是很在行的,当初在尸体上种蛊就数她最熟练。
余夏深呼吸了几下,满是纠结地跑向正在烤鱼的师叔要火去了。
在百里宫,她们是见过男的那什么,但那些可都是死人啊,今儿这个虽然半死不活,但怎么也是个会动的呀。再说,当初那是为了以尸养蛊,她见过是见过,也没特地查看过那处啊!余夏满腹纠结,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曾经用心呵护的小师妹,嫩豆芽样的小师妹,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棵歪脖树?
伤者昏得人事不知,任由石曼生在他身上割切也没什么反应,倒也省了她不少事。为了以防此人半途命呜呼,她还特地给他塞了颗保命丸。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勉强处理好了,又喂了那人几口水,石曼生开始犹豫——要不要就这么把人丢在郊外?
“怕什么,反正又没人看到我们捡到他。再说就他现在这模样,是死是活还不定呢!你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呗。”师姐是这么说的。
“就这么丢在外头会不会死啊?怪可怜的。”这是师叔说的。
“无所谓。”这是丁泽说的。
回家的路上,余夏与师叔靠着头睡了,石曼生和丁泽赶着马车,她托着下巴看了看横躺在马车地面的那个女人模样的男子,满心惆怅——她怎么脑子热就把人带回去了?这人伤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什么麻烦。他的身上她都搜过了,真真是穷二白,除了这身破衣裳,双破靴子,连个钱袋都没有。要不是遇到她这个大善人,几个时辰后妥妥死尸具。
罢了,带回去再说,起码醒了就能好好问上问。她点儿都不担心这人会死扛着不说,对于百里宫的人来说,这都不算事儿。更何况,她现在可是“救命恩人”!
马车晃啊晃,最后踏着夕阳回到了家。那个受伤的人被放在了石曼生屋子隔壁的杂物间里,她出门左拐走两步就能走到。杂物间是刚刚才打扫出来的,也是最后间空屋子,金树院现在是人丁兴旺,住得满满实实。
鉴于那人伤得重,石曼生喂了他几颗补气丹,又为了点迷药让他好安心昏着,这才放心地回自己屋上床睡觉去了。
睡前她想起了个几天都没有出现过的人。
——柳木白,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青州府衙,柳木白柳大人此时正在提审要犯,这要犯就是经过几日疗养已经大为好转的梅子倾。
依旧是那间铁门把守的特殊牢房,屋子正中相对摆着两张铺有软垫的红木宽椅,距离丈。王牢头路引着柳木白进到屋中,此时梅子倾已经被人半架着坐到了其中张椅子上。
柳木白不紧不慢地走到另张椅子旁,掀了衣摆坐下,微微笑看向了对面人,“梅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本官只想知道,画卷现在何处?”
带着手铐脚镣的梅子倾半躺坐在木椅上,笑而不答,哪怕仅着袭白色中衣,批头散发却依旧派风流倾城。
“梅公子这般实在为难本官了。”柳木白抬手理了理袖子,放缓了语气,“梅公子如此人物,本官实在是不忍心让那些俗物污了公子。可若是公子实在不愿说,本官情非得已,也只好另寻他途了。”
梅子倾继续沉默,对于墙边摆放整齐的刑具不屑地翘了下唇角。
柳木白见他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继续抚着袖沿的云纹刺绣,“梅公子也知道,本官若是从你这得不到消息,那就只有另辟蹊径,毕竟,这天下间知晓画卷内容的并非只你人。”
梅子倾面上终于变了神色,从原先的暗带嘲讽成了几分挑衅,“不巧,现下只有在下人。”
“凡事无绝对。”柳木白淡淡说道,“眼下情形梅公子想必也知道,画卷在你手中不过是怀璧其罪,何不甩了包袱?”
“包袱?”梅子倾微扬下颌,“怕若是没了这个包袱,天下之大也无我梅某人容身之地了。”
“梅公子言重了,吾皇知人善用,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旧事不过是过眼云烟,又岂会无梅公子容身之所呢?”
梅子倾但笑不语,气氛凝滞起来,柳木白似乎并不焦急,伸手,旁边的王牢头立刻端上了杯茶。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嘈杂地打斗声。
柳木白似乎并不惊讶,“看来,梅公子等的人来了。”
梅子倾了然地放松了嘴角,“柳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不敢当。还是梅公子厉害。”柳木白淡淡地说道,眼睛看向了那锁起来的铁门,只听得“哐哐”几声响,有人正在外头用力劈锁。
站在屋内的衙役个个面色紧张起来——外头守着的人已经不敌了。
“柳大人,实话说,那画卷我已经毁了,至于画卷的内容,我不会告诉你,但我也可保证绝不会告诉他人。不如,我们就此揭过?”
柳木白静默了会儿,指尖轻划茶盖,“梅公子虽然这么说,但秘密终究是纸中火,包不住的。在下不追究,总会有人追究,到时就不定这么好说话了。”
梅子倾牵了下嘴角,无所谓的模样,“以后的事就不牢柳大人费心了。”
哐哐哐——
铁门已然松动,眼看着外头人就要冲进来了。
柳木白阖上茶盏,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突兀,“今日,本官看来是留不住梅公子了。”
“还要柳大人手下留情才行。”话虽这么说,但梅子倾面上毫无紧张,分明内心笃定。
柳木白叹了口气,“梅公子过谦了。”
铁门哐声被推了开来,首当其冲的是个黑衣蒙面女子,甫进门,她提刀就跃到了梅子倾身边,三两下打到了守着他的两个衙役,而后横刀相护,“主上!”
紧随其后,溜串又进来了约莫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武器形状各异。
柳木白平静地扫视了眼众人,举手安抚了身后已经拔刀相对的衙役,“这几日招待不周,还望梅公子海涵。阿甲,送客。”
话音落,柳木白身前蓦然出现了护卫阿甲,悄无声息,如似鬼魅。
黑衣人见状皆是愣,他们进来时完全没有察觉此人存在,若是此人暗中偷袭,怕是
梅子倾敛了唇边笑意,借助身边女子相扶,有些吃力地站起了身,动作中似乎拉扯到了伤口,本就因伤重而缺乏血色的脸上又白了几分。然瞬过后,他稳稳地拱了拱手,“承蒙款待。柳大人,告辞。”
黑衣人鱼贯离开,阿甲站在旁悄声说道,“大人,可要属下跟过去探探?”
“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暂且算了。”
柳木白挥了挥手,“吴公公。”话音落,从他身后站着的衙役中,走出了个人。此人身材较之边上的衙役看着瘦小几分,帽子戴得很低,遮住了眉眼,下巴上干干净净没有丝胡茬,下颌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柳大人。”此人开口,便带了几分独有的男式女腔,分明是宫中阉人。
“可都记下了。”柳木白问道。
“记下了,老奴这就回去去画出来。”
“几日可成?”
“明日就可。”
安排好切,柳木白心情看上去不错,似乎完全不在意先前梅子倾被人救走事。
“有几日没见石姑娘了。”边说他边从袖中取出张折好的纸条,“阿甲,把消息传出去,最好青州人人得知。尤其是石姑娘,定得知道。”
阿甲恭敬接过,“是,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石头:你要做什么?
柳木白:我要做什么呢
娘子蹦出举手:我知道!我知道!
柳木白:来人,拖下去!
娘子:我不唔唔唔
十八
几日过去,表面上大大咧咧全然无事的余夏眼看着就瘦了圈,人也天比天没精神。
石曼生问了她几次,她都说没事,拍着胸脯说——不过是要忘了个臭男人,哪有那么难。至于那相思阎罗,自打她要了之后,就直放在屋里没吃。
石曼生也不催她,毕竟是药三分毒,何况这蛊。天底下那么多为情所伤的人,只有极小部分吃了相思阎罗,其他的还不都是自己挺过来的?是以,不到非常地步,这药不吃为好。既然师姐有这份信心,她自然是要支持她的。
“师姐,要不你把药还我吧?省得总放在身边还有念头。”
余夏眨眨眼,视线投向远处,“还是放我这吧,我在看看。”
这看,就是三天。
三天后,余夏坐在窗边,脸色苍白地看着青林镇的方向,有些出神。过了会而,她默默倒出了瓶子里那粒红艳似血的小药丸,缓缓放入口中。没有喝水,点点嚼碎了那药丸吞了下去。
有些苦,有些涩,还有些硬原来,是这个味道。
她终究还是服了相思阎罗。
相思本苦,飞蛾扑火。
孰是愚蛾,孰是焰火。
蓦然炬,往事成灰。
翌日早。
余夏惊喜地举着胳膊来找石曼生,指着那条红色纹路急急忙忙开了口,“师妹师妹!相思阎罗!快看快看!”
“是不是你给我的?我忘了什么人?好不好看?快说说,快说说!”余夏很兴奋地问个不停。
石曼生默默又往那个几日前刚救回来,仍然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扎了针,敷衍地回道,“哦。”
“哦什么哦!快说。究竟是什么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能让我吃了相思阎罗!”
石曼生捻了捻针,扎得更深了些,“等会儿。”
呵呵,风华绝代?光看样子,那詹茂青确实还算上品,只是这人品嘛下品,下下品,极下品。
石曼生觉得,如果自己对师姐说实话,依余夏的性子,八成会跑回青林,把詹家上上下下拉出去再阉遍。此刻,她有些纠结,到底要编个什么故事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唔”
恰在此时,床上的伤员醒了。石曼生看着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庞,不经意抬了抬眉毛——醒得真是时候!
不过,此人底子果然不错,这般重伤,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他醒了?”
听到声音,余夏的注意力下被吸引了过去。在她的记忆中,关于詹家的部分几乎是忘了干二净,但其他的并不妨碍。比如说,她清楚得记得这人是他们刚从外头捡回来的。对了,还有师妹胆大妄为的拨弄了他的那、个。
想到这,余夏视线不由自主飘向了那人的下身,而后面上红,尴尬地别开了脑袋。
刚刚醒来,那人有些迷糊,努力睁眼睁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站了两人,待辨别出旁的绷带以及药瓶后,这才开口道谢,“多谢二位”然而,感谢的话才说到半,他突然睁圆了眼睛,满是惊讶、慌张。
她们有这么可怕吗?余夏顺着那人的视线,而后定在了石曼生的脸上。
“师妹,他怕的是你。”
石曼生漫不经心地拔下银针,她自然感觉到了那道看着她的慌张眼神。
“你见过我。”话是对那伤者说的,并不是疑问。
“没有!”伤者斩钉截铁,话语落地有声。那唯恐避之不及的语气让石曼生动作都定了拍。
余夏笑了,“这人有点意思啊。”
石曼生稍稍歪了脑袋,“谎话说得太假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如此。
“喂,我从街上听来了些消息。”丁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关于柳大人的。”
“柳大人?”才来没多久的余夏自然是不知道柳大人的事情。
“嗯,是青州新上任的府尹大人。”石曼生漫不经心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对外头说了句,“我这就出来。”
余夏有些惊讶——她这个师妹什么时候还和衙门扯上关系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本来还躺在床铺内侧的伤者突然掀了被子就往窗口冲,动作敏捷十分,眨眼间已经蹦出了半丈远。只可惜他重伤在身,撑着那么口气,跃出了下就萎顿了,而后被余夏轻松追上,死死扣住了脉门,“逃什么逃?你和我师妹话都还没说清楚呢。”
那人面色变,下刻竟然就着余夏的手狠狠别,生生将自己的腕骨折断了,“咔擦——”。余夏被这情况惊得手下松。
趁此时机,那人咬着嘴唇再次往窗口冲去。
壮士断腕?
落在后头,武功最差的石曼生皱了皱眉——伤这么重还找死?
她挥了挥手,洒出片白烟
“噗通——!”
那人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只手还扒着窗框。也许只差步,他就能离开房间。
见人不动了,石曼生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师姐搭把手,把他抬床上去。”只能让他再睡几个时辰了。
“好!”余夏由衷赞道,“好在你反应快。这东西也给我些呗。”
“嗯,等会儿拿给你。”
“我家师妹就是贴心。”
人安置妥了,石曼生理了理衣裳准备出门,余夏赶忙跟上,二人道推门出去。
丁泽正站在门边,余夏把他拉了过来,“小泽,和姐姐说说,那柳大人怎么了?”
丁泽抬头看了她眼,转向了石曼生,“昨夜衙门遭袭,人犯被劫,柳大人被刺客所伤。”
“刺客?人犯?”余夏听得很是莫名,“听上去很是精彩。不过,衙门的事儿,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好奇地转向石曼生,江湖儿女,不是不问朝堂的吗?
尤其是她们这种从偏得不得了的地方上的小门派出来的人。更何况,严格来说,百里宫算是邪门歪道,她们和朝廷打交道?怎么听怎么怪异。
石曼生没注意余夏偷来的目光,此时,她全部的心思都被丁泽的话所吸引。听闻柳木白受伤,下意识她就想到了可能与那个梅子倾有关。
“柳大人伤势如何?”她问道,隐隐有些急切。
“不知道,整个衙门闭门谢客,门口倒是聚了不少人。”丁泽没说仔细,聚着的大都是听到消息想来“探望”的女子。
余夏狐疑地看向他俩,“这个柳大人对我们很重要?”
石曼生避重就轻,“算是个朋友。”
“朋友?和府尹大人做朋友?”余夏更加惊讶了。
“还有其他消息吗?”石曼生又问道。
丁泽摇了摇头,“没了,就这么多。”说完,他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若是之前没让柳木白收走那些暗卫就好了,这个时候还能拎出来问问。石曼生暗暗想道。
“你在担心?”
余夏的脸凑了过来,笑得很是暧昧。
石曼生正颜以对,“毕竟是朋友。”
“朋友啊?”余夏拉长了尾音。
受不了师姐审视的眼神,石曼生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解蛊的事情应该快了,我再回去研究研究。”顿了顿,她又加了句,“别来打扰我。”
——当真只是朋友?
余夏卷了卷发尾,看着石曼生回屋关门,眼里闪过丝犹疑。
师妹瞒着她的事情似乎不少啊。看来,她要去会会那个柳大人,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自家师妹上了心。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事要办比如说:自己手上这相思阎罗的红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柳木白遇刺的消息传出,青州城里大夫几本都被叫去了衙门。眼看事情似乎不小,石曼生有些坐立不安,连带着晚饭都开始食不下咽。
余夏将她这模样看在眼里,若无其事说道,“所有大夫都在衙门,你那位朋友看来伤得很重。”
石曼生越发烦躁了,胡乱扒了两口饭便放了筷子。
“我有些困了,先去歇息了。”
师叔特地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石曼生表示自己昨夜睡得有些晚就是想歇歇,而后当着屋人的面离开了桌子。
余夏笑着给夏近秋夹了块排骨,“没什么好担心的。师妹她啊好着呢。”好到今天肯定晚上要偷偷出门了呢。
丁泽默不作声地继续吃着饭,看不出表情。
入夜,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屋里钻了出,爬上处围墙跳出了金树院。看这不大娴熟的动作,正是石曼生无疑。
不会儿,另个黑影也跟了出来,可就在他刚想跃起的时候,却被旁突然伸出来的手狠拉了回去。
“自己人!”堪堪挡下劈头盖脸的那剑,余夏的声音在暗中响起,“小兄弟啊,你还是不跟过去的好。”
丁泽定神看,收回双剑,“余姐。”
“我这个师妹呢最是个认死理的,不去亲自看看肯定不放心。可你跟着去是干什么呢?还这么偷偷摸摸跟着?”余夏笑着说道,眼里满是精光。
丁泽没有回话,擦身从余夏身边走了过去,这次换了个方向,是回屋的。看来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