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莫雨儿,齐公子,你不必猜测。”
“雨儿,对不起,我不是成心想让你这般难堪。”齐颐飞痛心极了,这样的场面太出人意料,他没想过会让雨儿受到这样的对待。
莫雨儿点点头,“我明白,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回去!”
“多谢齐公子,您请留步,我有家人同来的,不麻烦您了,他日再会。”不容他再坚持,莫雨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渐行渐远的身影说不出的萧索。
她没有喊他一声大哥,没有看他一眼,没有失礼,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象变了一个人般,当他是陌生人一样,当他是不存在一般,这样子的她让向斌难受得象要死去般,他很想追上去,确定下她的心里还会放着他,只放着他。
“哎,好个坚强的女子。”卫识文叹声道,“有才有德,不让男儿。”
难怪齐颐飞那般坚持。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颐飞,你知道什么样叫爱一个人吗?”向斌看向齐颐飞。齐颐飞一愣。
“爱一个人,不因为她美貌如花,而是觉得她与你的心灵契合,牢牢占住你全部的心思,你会觉得她所有的快乐便是你的快乐,哪怕得不到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活得开心,活得幸福,你也就满足了。还有,你明知今生爱无所果,但有人牵挂着你,你便认真地活着,努力幸福,那也是一份爱的回报,颐飞,你明白吗?”
向斌幽幽地说。
“向兄?”齐颐飞呆住了,“你莫不是?”
向斌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恋着慕云,我不想隐瞒,也不想顾及什么皇族的面子。对于我珍爱的女子,我是尊重的,因为她值得。我们见第二面时便看出她是女子,她的乖巧、懂事、体贴、解人意令我心仪。今日你的故事让我倍加心疼她,我只知她为生计所累,没想到她还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很羡慕你与她有过十年的婚约。颐飞,我想你此时的心情一定也和我同样。让慕云选择吧,如果是我们其中的一个,那么另一个就做她的兄长吧!”
齐颐飞不得不承认向斌的一番话在情在理,他无法否决,也许该让心大一点,如果雨儿和别人一起比和他一起幸福,那么他就死心吧,痛就好好忍着吧!只是想不到向兄真的会恋上雨儿,那日,柳园中,她满脸的羞色,是因为他吗?哎,我真的迟了么?“好吧!明日,我让家父去柳园见见莫夫人,这是礼数,我也要去看看雨儿,和她好好谈谈,我不逼她的。”
向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卫识文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感叹自已没这样心仪的女子,想他贵为状元公,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只是那能让他宁可痛也要让她快乐的女子却没有遇见。老人们讲,每个人的腿上都被扣着一根红线,这端是你,另一端是和你天长地久的人,如果真有这话,那么属于他的人呀,在哪儿呀哪儿呀?
向似贝奔到园内角落的一处秋千前,看前方已无路,不顾秋千上积满尘土,就坐下嘤嘤地哭着,情窦初开的对象居然是个女子,这怎不让人伤心呢?其实也不知恼什么,就是烦、烦,不知哭了许久,也是哭累了,她擦干眼睛,猛听到身边重重的喘息,她一惊,转过头,冷如天手足无措地在边上又是叹息又是跺脚。
“你干吗呀?”一说话,才发现嗓子都哭哑了,她不禁又想哭了。
冷如天一看她这样,忙喝道:“不准掉泪,郡主,不,向似贝,你今天这个样子,我真的不喜欢,任性,蛮横,还打人,这样很丑,你知不知道?”
被他一喝,她到真的不哭了,但随即又被他的话惹恼了。“丑不丑,关你何事,你可以不看呀!”
“我从小就只看你,你让我如何不看?”冷如天急得语无伦次,手臂乱挥,“我从不看其他女子,你还说不关我的事。人家莫小姐扮男子一定有不得已的缘由,你却骂人家骗子,这明明是无理取闹吗,你还打了人家,真的要好好管管你了。”
“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别人管你我能放心吗?”他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向似贝哭笑不得,可心却又觉得暖暖的,偷眼看他,他有一点点脸红。她忙错开视线,轻声说:“我知道我今天讲了重话,现在也好后悔,可是怎么办呢?”
“知道就好。过两日,让你大哥带你去道个谦,莫小姐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嗯!”她点点头。
“那么,现在回屋吧!你看你脏成什么样,还郡主呢,让王妃看到,不知会气成啥样。”
向似贝紧闭了一双眼睛,不得不信,从此后,管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莫雨儿到家时,天稍稍有点暗了,柳园正开晚饭,怕娘看到她的脸会追问,便让柳俊推说在外吃过,今日太累,先息着去了。
一个人独自回到小楼,没有点烛火,她解开外袍,拉了条薄被,懒懒地斜依在榻上沉思。今日很庆幸没有让青言相随,不然她不知会嘘成何样。手轻轻触摸到脸,火辣辣地痛,这痛却不及心痛的一点点,此刻,痛得象死过去,她却掉不下一滴泪。想来是痛到极点,人就麻木了.
昨日还满天阳光,只一夕啊,今夜却已阴云密布.他们的话,郡主的话,一次次震撼着她。有些幸福真的太远太远了,远得可望而不可及。向大哥会如何想她呢?骗子?就是他没有不会乱想,她还能走近吗?她是有过婚约的人,而且是他的好兄弟,她怎能让他作难.她与向大哥之间不是可以跨越的鸿沟,是天堑呀!孤绝一生是她的命,这之前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梦.
太痛太累,她悠悠地睡去了。
院墙外,不知是谁在弹着三弦,一遍遍吟唱: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正文:二十三日高犹自凭朱栏,含颦不语恨春残 上]
夜里不知何时下雨的,到早晨停了。雨后初霁,空气变得分外清新。朝阳虽然还是朦朦胧胧的,却已经生气勃勃地在树梢间放着光。地上有些积水,早起的丫环们正在扫着园中的落花和残叶,抬首看到枝头又悄悄冒出了一些嫩黄的叶芽,不禁咯咯地笑了。厨房内生起火来,厨娘正大声吆喝着烧火的丫头。柳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青言捧着洗脸水走向小楼,推门一看,小姐不在。忙寻到莫夫人的房间,看到小姐正依在夫人的怀里,两个人脸上泪痕犹在,柳俊也在,见她进来,柳俊便回道:“所有的我都已记下,夫人小姐请放心。”然后,便出去了。青言纳闷地看着柳俊的身影,又不解地看看莫雨儿,她佯装转开,不对着她的视线。
莫雨儿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接过青言手中的毛巾,拭了下手,装作开心地说:“刚刚关牧野过来,说蓝语有了孩子,我和娘开心极了,娘说很久没听到孩子的笑声了,柳园以后会热闹起来的。”
“真的吗?”青言兴奋得眼都发亮了,心中暗暗又羡慕了下,她和蓝语同年,蓝语都有家有子了,而自已却还小姑独处,算了,她陪小姐也不错。
莫雨儿和娘亲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这阵,青言要多辛苦些,蓝语不能太劳累。我的事,以后就我自已来吧!”
“那怎么行,小姐就应有小姐的样,那些粗活还是我来吧!”青言可不想让小姐瘦削的肩上再多扛些什么。
“还有,寻梦坊这批订单结束,暂时不要接了。我想稍稍休息下,陪妈妈去寺里住几日,敬敬香,吃吃斋。”
“嗯!”小姐也该休息休息了,这阵寻梦坊的喜服也不追得紧,应会多出时间的。
“小姐,”柳俊又回转过来,“向王爷来了。”
莫雨儿手一抖,毛巾落在地上也不条晓,莫夫人轻轻地抓住她的手,眼中浓浓的疼爱和心疚。她抚慰地抱抱莫夫人,娇柔地说:“娘,不要紧的,我去去便回。”
客厅里,向斌一身朝服,正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从前的温雅自如一复不再,看到莫雨儿进来,心才有一丝安定。
“慕云,”紧握住柔若无骨的小手,他长舒一口气,“你还好吗?”脸上的肿已消,但眼角有点黑印,想必没有睡好。
“娘已起床了,向大哥。”她没有回应他灼热的注视,淡淡一笑,挣开他的手,在一边款款坐下。
心就忽然冷了,看她近在咫尺,却又似在天涯,向斌不敢置信她的疏离。“大哥过来,会不会耽搁上朝。”
“不会的,慕云,你在和我生气吗?”
“没有呀!”她回给她一个牵强的笑意。
“慕云,我不管有无莫雨儿,你都只是我认识的慕云。”想嘶心裂腑地喊给她听,想让她懂话中的含义。“嗯,我懂的,大哥。”心一抽一抽的,却已不觉疼了。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吧!把他的容颜融化在自已的双眸中,再也不让他离去。
“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象在绝别,向斌心乱了。
她讶异地抬起头,又恢复成恬静如水的模样。“乱想什么,大哥,我都好的。对了,大哥,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
“向全和青言两个人情投意合,我想请大哥成全他们。”
“好啊,可以,何时呢?”
“近几日,可以吗?”
“嗯!”向斌开心地笑了,青言要成亲,想必她也不会做出什么,“慕云,千万不要做傻事,没有任何人敢逼你,也不要勉强自已的心意。你若做了什么傻事,我会不放过你的。”故作凶凶样,惹她笑出了声,他哪里会伤她呢?
“走了吗?”莫夫人看到女儿回到房内。
莫雨儿无言地点点头,“大哥也可怜,遇到我这么一个麻烦精。娘,很多人觉得我应嫁给齐公子,毕竟有婚约吗?可是自从撞见了他和林羽儿亲蜜的样子,我就再难想像我还能与他相亲相依了。我以为今生再也不会有儿女之情。可大哥出现了,婚约到期了,娘亲又好转过来,我就有了贪心,想依着大哥,认真地过日子,快快乐乐。可惜我不能如愿,如我现在嫁给齐公子,那我与一个见异思迁的人有何不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娘,我不反抗,我认命,我和娘好好过。”
“雨儿,我可怜的孩子。你为何总要遇到这些事呢?上天啊,你让我代我的孩子受这些罪吧!”莫夫人抱着女儿放声嚎哭。苍天不开眼呀,十七岁的孩子为何要背负这么多的痛。为何要与齐家订婚,为何要结识这些王孙公子,这京城充满了痛苦和心碎,没什么可留恋,她要带走雨儿,远远地,避开这一切。
春天天气多变,这不,中午时分,阳光一收,几片黑云飘来,一场雨便下得浠浠沥沥了。
齐府一家三口就是这时到的,大堆的礼品搁得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齐老爷和夫人一身簇新,以示尊重,齐颐飞谦恭地立在身后。两家很久不往来了,难免有点不自然。莫夫人病愈后,第一次见外客,莫雨儿一直相扶着。今日她一身女装打扮,看上去分外清秀可人。
“几年不见,雨儿越发俏丽了。”齐夫人是越看越心喜,齐老爷也是啧啧点头。
莫夫人回首看看女儿,说道:“也罢了,小户人家的孩子能这样,也满意了。”
齐老爷两口子相对一眼,脸儿一红。“说来惭愧,我们齐家对不住莫夫人呀,飞儿做下那种错事,真是让人气愤。还望莫夫人不记前隙,给飞儿一次悔改的机会”齐老爷说道。
莫夫人一笑,“哪里是什么错与不错的事呀!两情相悦,本是人之常情。反到是雨儿儿时与齐公子过家家般的戏言,不用当真。现在的柳园不比往昔的莫府,小户人家高攀不上齐公子的,谢谢齐老爷对雨儿的错爱。”
齐老爷被这番话堵得无语了,只得用眼神向夫人求救。齐夫人苦笑笑,嗔怪地看看身后的儿子,“莫夫人,齐府虽富甲天下,但从不自视甚高。雨儿聪慧秀丽,哪家娶到都是最大的福气呀!到是飞儿,年少冲动,配雨儿有点低呀!”
“齐夫人太自谦了。雨儿年方十七,老爷和鹏儿都已故去,我也刚清醒不久,我不愿她太早许人,想多留她几年。齐老爷、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人家的意思已明明朗朗,她对老爷无力地摇摇头,齐颐飞突然一下跪到莫夫人面前,“夫人,可否先订下婚约,几年后再成亲。”
莫夫人这一刻,有一丝心软,可一看到女儿绝然的眼神,只得摇头。齐颐飞喊了声“雨儿,你说话呀!”
莫雨儿没有看他,低下头轻轻地说,“齐公子,我不是记仇,更不是报复。我想问你,假如林小羽没有做出那等事,你现在眼里还会容下别人吗?”
“这?”
“你无法回答,因为你曾对她真心相待,那时,你没想过还会把心给另一个人。儿时的我,你只是好奇,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所以放开我,你很容易。林小羽的走,你的感受一定不一样。感情不会那么随便的,你对我现在又是什么呢?后悔,补偿,还有记忆里的什么,你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可曾好好思量一下。如果日后再有谁出现,那么你又会怎样。以后的事谁都无法猜想,你我现在需要的是岁月的考练。”
齐老爷,齐夫人都呆住了,这孩子年岁不大,却见识很深,飞儿想娶到,要吃大苦了。
齐颐飞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看着莫雨儿,想弄清自已的心意,但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她怅然地把视线转向园内,雨还在细细地下着,不紧不慢。柳园今日可真是热闹呀,齐颐飞也是个可怜人,他可怜的是不知自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两日如几秋,人心象老了多少年,不由自主总是想叹气。
世事还是有太多不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