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赏梅,怎会与大哥认识呢?”
“我的雨儿!”向斌轻柔地吻着怀中的人儿,满心满怀的愉悦,明年王府的梅花也该开了吧,到时建个暖阁,可以隔窗赏梅,那样雨儿就不用跑那么远,也不会冻得那么可怜了。
春夜料峭,厅中却一室的暖意盎然。
另一侧,莫夫人房内的烛火伴着叹息,彻夜不眠。
[正文:十九,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数桂叶香 上]
“京城四少”里,冷如天虽然身材高壮粗犷,看上去很显岁月,其实却是四人中排行最未的。冷丞相年轻时,在异地做官,家眷便留在老家。冷如天自小由祖母抚养,老人溺爱,由着他的性子。他生来特怕读书,一看到夫子便嚷着头痛,爱舞枪弄棒,爱结交朋友。用冷丞相的话讲:活脱脱一江湖浪人。几年后,冷丞相回京,升为宰相,在京定居,便接回了冷如天,可惜他性子已野,很难管教。冷丞相明白靠他光宗耀祖无望,便由着他性情行事。幸好他到也没有沦落成地痞流氓,就是怕被俗礼束缚,有时和一帮朋友去酒楼喝喝酒,有时去乡野骑骑马打打猎。冷丞相在郊外买了一大片地,送给他养马。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冷如天居然开辟出一番事业来。地的中间有条河,他在河西养马,河东种花种药材。开始只是玩玩,觉得地大,随意种点什么,家中有位老园丁说地不错,适合种花,他信了。春天时,妖艳无比的花朵开得一簇一簇的,吸引了京中多少踏青的人儿,于是,顺带也看到了那些在野外自由奔弛、膘肥体壮的马儿,买花,买马,赏景,把个冷如天差点乐翻了天。从此后,在他的心中,那块地便是重中之重了。
春天到了,熏风吹拂,浑身酥暖,当朝晖射进窗户时,积压了一冬的心就想放飞了。清明将至,踏青,祭祖,京城郊外的官道上,骑马的,坐轿的,步行的,整日川流不息。某处浓荫花红处,就见小姐捏枝花,丫环掉提着篮,几位公子悄悄随行,想搭句话。
春天,是京城人最悠闲自在,最放松,最不会想起礼教信念的时节。
冷如天一早便骑马出了城,他可不是为了想去踏青还是想认识某位佳人。这一阵马场太忙了,花开得一天胜似一天,那些在深闺呆得太久的小姐们,日日聚在马场的四周,又是看马又是赏花,把几个料理马场的伙计忙疯了。他不放心,日日便早早过去相帮着照应。
天色还早,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冷如天便放开了任马飞跑。官道转弯处,有几棵大树,树叶浓密,遮住了对面过来的行人,如不留意常常会发生相撞的事件。树的旁边,是一个山坡,有位风水师说此处面朝南方,背依京城,是极好的宝地。有钱人家的祖先大半葬在此处。清明前后,这转弯处常常人满为患,骑马、赶车的人行到此处都格外小心。冷如天寻思天这么早,一定不会有人祭祖,于是继续疾驰。没想到刚绕过大树,便发现一青昵小轿停在路边,一位家丁和一位丫环正整理着祭篮和纸钱。他心中一慌,想让马绕开,可惜已来不及。马显然也吃了一惊,一蹄子跌开了家丁,一蹄子踩翻了祭篮。等冷如天慢下马,回身道谦时,却呆住了。
家丁看上去没有受伤太重,脸部擦去了一点皮,正站着扑打泥土,祭篮里的祭菜全部洒翻,篮子也寿终正寝了,纸钱散了一地,小丫环惊魂未定,正一脸怒火地瞪着冷如天。等冷如天走近,小丫环忽然转过身,跑向山坡,山坡上有抹娇白的影子正向这边跑来。那丫头怎么那么面熟?
“这位仁兄,真是对不住,我性子太急,赶得太快,哎,这些我全部奉赔。我还要到先祖的灵位前磕头道谦,一切都是我的错。”冷如天一边收拾纸钱,一边看着丫环拦住那抹身影,指指点点,两人复又回转山坡。
冷如天认错的行径,让家丁拉不下脸说狠话,再说也损失不大,“这位公子,你不必自责,这些果品,我们小姐已祭过祖,也没啥用,那些纸钱飞了就飞了吧!你赶路要紧。”
冷如天没有答话,还在寻思着那位丫环是谁?他见过的女子不多呀,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是很少,至于丫环更是很少留意,那圆瞪的双目,极像,极像。。。。。柳公子的小家丁?冷如天猛然抬起头,又看向山坡,那个娇白的身姿,天,越看越象柳公子,不会吧,这明明是个娇柔的女子吗?全乱了全乱了。
家丁看着冷如天晃荡着一脸的大胡子,很觉好笑,“公子,你还好吧?”
冷如天呵呵一笑,“我走神了,请问你家小姐祭的是谁呀?”
“哦,我家老爷和公子,走了很多年了!”
“嗯,你家老爷是?”
家丁突然一脸警觉,回头看看山坡上的人,“哦,我家老爷是一介平民,说了公子也不一定知晓。公子,你不赶路吗?”
“对哦,对哦,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冷如天从袋内掏出一锭大银,“这个给你治伤,今日之事真是对不住。”
家丁脸一下胀得通红,“公子,这可使不得。”
冷如天挥挥手,不理他的客气,然后上马便远去了。行了一会,他越想越不对劲,这清晨的事太是怪异,那丫头为何看见他就跑,还拦住山坡上的人,是不想让他瞧见吧,还有那家丁吞吞吐吐的,不对?
冷如天本就是个不能有心事的人,遇事找不到答案,他就急。他属性拉住马往回走,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谁。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莽撞,贴着道边,慢慢走近。
靠近拐弯处时,他下了马,把马系在一棵树上,人躲在树后。果然,山坡上的人已走到青昵轿边,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女子询问着家丁受伤与否,那个丫头在一边收拾东西。女子背着身,冷如天看不清,又悄悄移了两棵树,那女子转过身,冷如天差点惊叫出声。
那女子身姿飘逸、面容聪慧秀雅、举止清灵脱俗,说话间眼波流转宛如夜空的星星,令人不敢轻渎,和那位寻梦坊主如出一辙。如有一丝不同,便是柳慕云是公子装扮,没有这份让人动容的神采。她好似刚刚哭过,脸上仍有泪渍。那丫头的面容也正是常伴在柳公子身边的那位,只见他动作俐落的帮白衣女子披上外袍,小心地搀扶着她进了轿。一行人悠悠地向城门方向行去。
冷如天从树后走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面容相像的人是有,但象今日这主仆二人和那主仆二人这样相像的,也太奇了吧!以前常笑谈寻梦坊主不仅自已长得清秀脱俗,连下人也不免俗,莫不是二人都是女扮男装?
冷如天愣住了,突然想起正月十六那天在柳园吃饭,齐颐飞失态的样子,难道他早看出他是女子不成,然后心仪于她?啊,不会吧!这女子到底是谁?冷如天看看山坡,心一动,忙越过树丛,走向白衣女子刚刚站立的墓地。
“慈父莫胜槐千古!”
“长兄莫云鹏之墓!”
啊,是莫家小姐呀,看走眼了看走眼了。冷如天拍拍脑门,叹叹气下了山坡,头晕晕的,想必起得太早,连眼神都不中用了。
走到官道,冷如天看看青昵轿子早没了影子,路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他好笑地摇摇头,上马远去。
通常时节,齐府的晚饭开得都比较早,一来齐老爷齐夫人年岁大了,休养生息都极有规律,两老人都钟情早睡早起;二来齐颐飞接管家业后,齐老爷就不必为生意上的事烦心,多下的时间就多陪陪夫人,年少时为生意东奔西走,总把夫人独自扔在家中,现今很想好好弥补;三来,齐颐飞还没有娶妻,当然齐府也就没有孩童嬉闹的欢声笑语。夜晚的齐府是极冷清的。
春季是生意上的淡季,各店的总管纷纷出门洽谈还没有消息回转,再加上新年刚过,京城人年前已购足了物品,这时商家们到是可以清闲几日。
齐颐飞白天到各店铺看看,晚饭后陪爹娘闲聊几句,然后会到书房看看各店的账簿。看账时,总管会送上一杯参茶,然后带上门,就不再让人打扰。这个时间也是真正属于齐颐飞独处的时光。他是个商业天才,在生意上所花的精力并不多,那些账簿,他粗瞄几眼,心中就有几成数。他也是个大度的主子,愿意让下面的人放开手脚去做,前提是你必须忠心。也是有了太多的自主权,齐家的生意才越做越大。
今夜,齐颐飞不想看账,只让总管点了一支烛,淡淡的光影里,他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逼着自已两月余没有和如天他们几个相聚,就是怕听到关于柳慕云的事情,也逼着自已不去想柳园,想寻梦坊,就是怕自已会再次失态。一碰到柳慕云的事,他不知怎么就象换了个人,失去了自控能力,那样想讨他的欢心,那样想让他的目光停驻。他明白任何事都是有缘由的,但柳慕云却生生地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哎,齐颐飞重重长叹,想他自信才智超人、相貌堂堂,又富甲天下,什么人都会对他羡慕有加,可那个柳慕云却为何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呢?
[正文:二十,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数桂叶香 下]
“报什么报,齐兄又不是姑娘家,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自已进去便是。”门外忽然响起的嗡声,让齐颐飞笑了,这样的回话一定是冷如天,只有他才这样直来直去,不按礼法行事。
门被推开了,一脸无奈的总管后,跟着风尘仆仆的冷如天。齐颐飞抬抬手,让总管下去了。“如天,你这是打哪里来,一身的尘土。”
“可累死我了,还不是去了马场,今天有几匹马居然会跑出栅栏,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回。”总管送上茶点,冷如天连喝几口,似乎才缓过神来。他摊开四肢,舒服的直乐。“你这一阵怎么回事,也不找我们喝酒。”
齐颐飞淡然一笑,“能有什么,商铺上的事烦人,我哪有你那么自如。”
“哦哦,对啦,齐兄,我问你个事。”冷如天神神秘秘凑近齐颐飞,“你是不是觉得柳慕云那小子有点怪。”
齐颐飞心咯了一下,脸上仍是不经意,“怪,有吗?还好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知道冷如天不是个乱说的人,当然也是放不住话的人,一定是发现什么,才这样讲。
“嘿嘿,齐兄,你在骗我吧,那天要柳园你一直说什么错不错的,到底有何深意啊?”
“那个呀,说来惭愧,不是喝多了吗?让你们见笑了吧!”齐颐飞脸上荡起精明的笑意,其实心早已急得差点破胸而出。
“也是!”冷如天点点头,“哎,我还以为你看出什么来,才这么晚过来和你谈谈的。”
齐颐飞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那么你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也不确定,只是好生奇怪。今日我起早去马场,在郊外撞到了一顶祭祖的轿子,那轿子的主人是个小姐,她的面容身姿和柳慕云是一模一样,更奇的是她后面的那个丫环也是和他身边的小仆一个样,可是,可是她们是女子装扮。那丫环本想和我理论,可一看我走近,便掉头跑去拦住那女子,呵,她的面容我还是躲在树后看到的。我好奇呀,这到底是哪户人家的?等她们走后,我跑上墓地,发现她们拜祭的是一位叫做莫胜槐的老人,还有一位年少的叫做莫云鹏。哎,原来是莫家千金,我还傻兮兮的以为是柳家公子呢!”
“真的是莫胜槐和莫云鹏吗?”齐颐飞紧张地抓住冷如天的手,颤声发问,一张酷脸激动得发亮。
冷如天被他的样子有点惊住,忙点头:“对呀!”
“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呀,这两个名字我编也编不出来,难道齐兄你认识他们?”
“故人而已。”齐颐飞松开冷如天,踉踉跄跄倒退几步,跌坐在椅中,他的感觉没有出错,是她,那样的聪慧,那样的清雅,自儿时便如此,长大后就没改变。可她为何不承认呢?怪他吧?恨他吧?都可以,都可以,但她一定不能不理他。
“齐兄,你没事吧!”冷如天纳闷地近前,拍拍他的肩。
齐颐飞摇摇头,“如天,你说这世上柳慕云最听谁的话?”
“我觉得他是个孝敬的孩子,一定很听娘亲的话。还有一个人,就是向斌向王爷,他一口一个向大哥,看他的眼神乖巧又体贴。我想向兄讲个么,他一定会从的。怎么,你想找柳慕云做事呀?”
齐颐飞不自然地笑笑,“我哪里敢呀!只是觉得他知道些我故人的事,想问问他,如天,可否陪我一同去向王府?”
“干吗这样客气?可是你有点奇怪,可否告知我你与柳慕云之间有什么关系?”
“等一会碰到向兄,我会一并说给你们听的。”
“也行!”
齐颐飞急匆匆地冲出门,不等备轿,从马廊里牵出一匹马,与冷如天两人打马直奔向王府。他要快一点,不能迟些,如果如天告知了向斌,让他见识了她真正的身份,雨儿让人动心太容易了,他不敢那样去想。其实他更想直奔柳园,当着柳慕云的面,部开他的心让她看看,他知道错了,请她给个机会,让他照顾她、呵护她。可是那样不行,她那日的态度是何样的疏离啊!
齐府与王府不算太远,两人一会就到了。侍卫一看是他们,不等通报,便打开大门让了进去。门厅里,向贵早迎了上来。
“两位公子好!这么晚过来,是找我家王爷吗?”
“正是,向兄在吗?”
“刚刚宫中来传,说边境来了加急文书,皇上召见呢,这一召见,可说不好几时能回。”
齐颐飞一听此话,心内说不出的沮丧和失意,恨不得能撞进宫里,寻到向斌,道个痛痛快快。可看情形今天是无法如愿了,他收起所有的郁闷,冲向贵拱拱手,“那我们以后再来吧,麻烦总管了。”
“齐公子如有急事,可以留个便笺,王爷回来,会知晓的。”
“不急这一时半会!如天,我们回吧!”
冷如天忙碌了一天,早就又累又乏,可又想知晓齐颐飞的秘密,兴冲冲随行,没想到是一场空,也就想早早回府了。一听齐颐飞如是说忙附和:“好,向总管,我过几日再来王府吃点心。”
“好,好!”向贵笑着恭送两位公子出门。分手时,齐颐飞叮嘱冷如天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日后他自会给他答案,冷如天应承了。两人各自回府,一个满心疑惑,一个满心烦躁。
边境是来了加急公函,不是有敌来犯,而是北方一个游牧国家主动修好,想两国边境可以互通商信,友好往来。皇上心情大好,召向斌入宫饮酒,顺便谈些修好的条例。这餐酒,君臣二人是把酒言欢,好不畅意。
向斌出宫时,已是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柔柔地把整个京城都笼罩着,一阵夜风吹来,向斌觉得有点微寒。他忽想起今日是十五,寻梦坊一定宾客盈门,慕云想必还在坊内吧! “向荣,暂不回府,去下寻梦阁吧!”精明的向全留在柳园后,向斌便挑了向华留在身边随行。
“好!”跟了向王爷时日不多,向荣早看出王爷对柳公子是格外不同,有几日不见面,王爷便心神不定,而看到柳公子,王爷那暖阳般的微笑就更暖人了。
夜有点深了,街上的店铺也差不多都打烊了,寻梦坊内却还是灯火通明,别看现在不是婚嫁的旺季,但如不早早定下喜服的款式,就要把婚期排到明年了。
客人们都已离开,柳俊正在核对账目,青言进进出出整理着厅堂,蓝语则在检查面料和丝线,里间,柳慕云在一堆画纸间,用笔记录每一个备注。
柳俊先看到向斌走了进来,忙起身招呼,“王爷,您来啦!”话音未落,柳慕云已搁下笔,走了出来。俏脸儿一红,羞羞地喊了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