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听了这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又见梁泊昭是一本正经的神色,不像是在说笑,凝香脸庞满是甜柔,娇滴滴的看着丈夫,掩着嘴儿笑道;“我还当你是重儿轻女,不喜欢女儿呢。”
梁泊昭摇了摇头,以一种疼惜与守护的姿势将凝香的身子圈在怀里,望着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的笑意深邃,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怎么也遮不住;“这个孩子若是女儿,我定是会把她捧在手心,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可等她嫁到别人家,公婆夫婿对她好也就罢了,若对她不好——”梁泊昭说到此处,便是自嘲般的笑了笑,大手轻轻抚过妻子的肚子;“我只怕杀人的心都有,女儿太让人心疼,咱们还是只生儿子,等他们长大,给咱们娶上媳妇,生一窝孙子,那多好。”
凝香被丈夫逗乐了,一直掩着嘴儿笑,一双眼睛更是璀璨如星,灵秀到极点。
见妻子一直在笑,梁泊昭的面子便有挂不住了,他捏了捏凝香的小脸,无奈道;“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凝香笑的更厉害了,只捧着小腹,在丈夫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梁泊昭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却见凝香笑成了这样,又担心她会笑疼了肚子,便也只能由着她去,自己则是在凝香的小腹上轻柔摩挲,免得她笑岔了气。
凝香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了,抬眸,就见梁泊昭正在凝视着自己,他的脸庞逆着光,显得五官极为深邃,凝香心里满是柔软,只伸出胳膊,环住了夫君的颈项。
“相公,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那咱们就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不好,”梁泊昭淡淡笑着,他怕压着凝香,一手支起了身子,向着身下的小媳妇看去,“第二个我也还要儿子。”
凝香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又是想起一事,便是慢慢儿道;“那若是我只生女儿,该怎么办?”
梁泊昭俯身,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颔首道;“那我便只能置两处外宅,娶几个如夫人了。”
凝香心里一慌,她原先问这个话,也就是想探探梁泊昭的口风,倘若自己总生女儿,他会不会纳妾,没想到他这般干脆的就承认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凝香无话可说,再说如今这世道,但凡爷们有点钱,有点权的,谁不是娇妻美妾的一大堆,梁泊昭身为定北侯,凝香又知道他今后是会封王的,只怕美妾自是少不了的,她本以为自己能接受,可不成想亲耳从夫君嘴巴里听了,心里还是难过,一绞一绞的疼,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上辈子在张府时,三公子的美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可她从来不难过的,只觉得与自己无关,最多不过是在三公子纳妾的日子,去看热闹罢了,可这一世,只要想起今后梁泊昭会纳妾,会有别的女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会有别的女人如此时的自己这般依偎着他,缠着他,对着他撒娇,讨得他的欢心,凝香就觉得自己的心疼的快死了似得,就连呼吸都迟缓起来,嘶嘶的疼。
梁泊昭见凝香落泪,顿觉哭笑不得,他不在逗弄她,只赶忙为媳妇拭去了泪水,温声道;“方才还笑的厉害,怎么一眨眼又哭了?”
凝香心里难过,也说不出话,更不好说自己是因着他要置外宅才抹眼泪的,那样只平白会让自己落个妒妇的名声,可眼泪却又止不住,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梁泊昭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低沉着嗓子说了句;“傻子,我哪里会置外宅,和你说笑,你也当真?”
凝香泪眼迷茫,抽噎着:“你不是和我说笑,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早就有了这个念头,你若看上了谁,只管领回府,我不会说什么的”
凝香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已是开不了口了,紧紧咬着唇,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梁泊昭见凝香当真是伤了心,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只勾去她的眼泪,轻声哄慰,也不知是说了多少次,自己方才那话只是逗她,可见凝香仍是泫然欲泣,无论他怎么解释,就是不信。
梁泊昭终是失去了耐心,他的眼睛深黑如墨,看着凝香的时候,仿似要将她的心神一道摄走,他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董凝香,你记住,我梁泊昭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即便咱们只有女儿,我也绝不会再娶,日后我梁泊昭的子女,也全是由你所出,若违此誓,天理不容!”
凝香被梁泊昭的话给震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梁泊昭看着她清纯柔婉的小脸,又见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心里也就渐渐软了,当下只是一叹,刮了刮凝香的鼻子,低声道了句:“真是拿你没法子。”
凝香还在梁泊昭带给自己的震颤里,她是清楚夫君的为人的,知道梁泊昭的性子,他既然说了不会纳妾,那就肯定是从没起过这种念头,又想起自己方才那般的小心眼,更是觉得愧对夫君,她仰着小脸,望着眼前这个让她敬,让她慕,让她爱的男子,终是颤着唇瓣,说了一句;“相公,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会,跟着你只会拖累你,还会给你惹麻烦,我哪里值得你这样相待”
梁泊昭皱了皱眉,也不知凝香是如何起了这种念头,他箍住了妻子的身子,见她的眼瞳里满是明净的忧伤,与不可言说的羞惭,在他面前,她是卑微的,他第一次知晓了这一点,心头就是一震。
他抬起凝香的下颚,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他的神色是郑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有我的心,还不够吗?”
凝香颤了颤身子,看向梁泊昭的眼睛里,澄澈的如同一弯清泉,纯净的让人心惊。
梁泊昭将她扣在自己怀里,想起她方才的那一段话,眉心便是微微拧紧了,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发丝,透着温柔的怜惜;“别瞎想,你不用有什么,我要的,一直都只是你这个人,仅此而已。”
凝香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听着夫君的温声安慰,只慢慢闭上了眼睛,伸出自己的小手,回抱住梁泊昭的身子。
她有他的心,这就够了。
102章 只因有他在
皇宫,倾城殿。
清音趁着天黑,四下里无人瞧见,方才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已有宫女在那里候着了,瞧见她,便将她领到了主子面前。
“奴婢见过贤妃娘娘。”清音对着主位上的宫装美妇行下礼去。
那美妇微微抬手,瞥了清音一眼,道;“让你做的事,怎生做成了这幅样子。”
清音心头一颤,立时跪了下去,“娘娘明鉴,清音的确是将定北侯夫人领到了重影殿,也是亲眼瞧见睿王走进去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待睿王妃赶到后,两人都是不见了踪影”
贤妃冷哼一声,“定北侯夫人,又可曾看清你的脸?”
“看清了的,若下次夫人再见到奴婢,定是能认出奴婢,知晓奴婢是永宁公主的人。”
“永宁那个小贱人,当年一心为定北侯求情,又为了侯爷独身多年,当初西凉国来求亲,若不是她宁死不愿下嫁,皇上又怎会遣了本宫的永平远嫁西凉?可怜永平才十三岁”
贤妃有些哽咽,一双美眸中更是犹如火烧,咬牙道;“她不就是想嫁给定北侯吗?还当世人不知她那点龌龊的心思,本宫倒要看看,这次大赫求亲,她还能不能那般好运的躲过去!”
清音从倾城殿走出时,夜色已是深了,她一路匆匆的回到了永宁居住的无双阁,刚进前殿,整个人便是愣住了。
永宁一袭家常淡蓝色罗纹长裙,头发松松绾在脑后,正捧着一本书,好整以暇的翻看着。余光瞧见了清音,也只是淡淡说了声;“回来了。”
清音的腿抖起来了,就连睫毛也是不住的轻颤;“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没睡。”
永宁将书合上,慢慢开口;“身边有个心术不正的人,我又怎能高枕无忧呢。”
清音脸色煞白,讷讷不能言。
永宁瞧着她这幅样子,俏脸便是一沉,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摔在了案桌上,惊得清音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永宁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公主,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
“死到临头还嘴硬。”永宁眸心闪过一丝厉色,对着门外唤了一句;“来人!”
立时便有两个身材健硕的嬷嬷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清音的身子。
“本宫身边素来容不得不忠之人,将她带下去,永别让我在瞧见她!”
“是。”那两个高大的嬷嬷将清音拉下,清音心知永宁的手腕,知道自己是再无活路了,在这深宫中,她们这些宫女不过如同蝼蚁般微贱,即便不声不响的少了几个,也绝不会有人留意。
她骇破了胆,不住的求饶,永宁却是连眼皮也没抬,任由清音被人拖了下去。
直到那求饶声再也听不见后,一旁的清月方才上前,对着永宁道;“公主何须与这等没筋骨的婢子生气,这贱婢和贤妃勾结已久,今日将她除去,公主眼皮底下也算是落了个干净。”
永宁微微颔首,只嘬了口香茗,淡淡道;“贤妃也够愚蠢,指望着一个婢女陷我于不义,到底还是嫩了。”
“贤妃愚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单说那日在听雨楼,她只让清音贱婢将那民妇带往重影殿,若按奴婢说,不妨将那民妇直接关了进去,不知不觉的放一把火,烧了干净。”
永宁搁下杯盏,一双凤目潋滟,向着清月看了过去。
清月心里一突,赶忙垂下了脑袋;“公主恕罪,是奴婢逾越。”
“知道逾越,这种话日后便不必再说了。”
“是。”清月恭声,又是想起一事,对着永宁道;“公主,那日睿王妃去重影殿虽是扑了个空,但未过多久,便有宫人瞧见睿王与那民妇从重影殿后门走了出来,还说那民妇眼睛红红的,额头上还有伤,显是被睿王欺负了,也未可知。”
“别一口一声民妇,她是定北侯夫人。”永宁有些不耐,对着清月呵斥,清月连忙收敛,怯怯称是。
“除了这些,外头还说了什么?”
“回公主的话,外头如今传的可厉害了,那日睿王中途离席,那民定北侯夫人又是在园子里走失,也不曾在席上露面,再加上有人亲眼瞧见了他们二人隐在花园里,这捕风捉影的事儿,向来没个准头,奴婢听闻定北侯夫人先前在秦州时也曾传出过这种事,而今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会传到宫外,迟早要落在定北侯耳里。”
永宁静静的品着香茗,也不说话,隔了许久才道;“赫连灼那边,今日有何动静?”
“赫连王爷并无什么动静,左不过由咱们的大齐的言官陪着,四处逛逛,只不过到了明日,便是第三天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让公主嫁过去”
永宁倒是浑然不往心里去,只拨弄着自己的玉色指甲,“父皇要顾忌着舅舅,朝中又有睿王反对,短时之内,定可保我无虞。”
“可是公主,”清月显得十分担心;“咱们大齐此番攻打神鹰国,若是败了,皇上定是会像大赫借兵,到了那时,即便有舅老爷在,怕是也保不全公主了”
直到此时,永宁的脸上方才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的眼睛犹如秋泓,散着淡淡的柔意;“这一仗,我大齐定会凯旋,绝不会败。”
只因有他在。
一早,凝香便起来了,梁泊昭昨夜并没回来,据说是歇在了营里,凝香伸了伸懒腰,瞧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唇角就是一弯。
“夫人,夫人”
蓦然,管家匆匆奔了过来,凝香先是一怔,继而瞧见那管家面带笑意,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儿,心里这才安稳。
“夫人快出去看看,侯爷将您的娘家人给接来了,这会儿已经进府了,就在前头候着。”
凝香一听这话,顿时又惊又喜,脸上的笑靥也是越发甜美,她顾不得在和管家啰嗦,只拾起了裙子,抬腿便往外院跑。
“夫人您慢点,您现在怀着孩子,哪里能跑”跟着后头的嬷嬷瞧见,唬的脸面一白,赶忙跟了过去。
前堂,董母领着田氏,田氏怀里抱着官哥儿,婆媳两面面相觑,彼此的眼底都是一片的惊疑不定,在路上,田氏也和接他们的侍从细细打听了,可那些侍从却只告诉她,梁泊昭在京师为官,究竟是什么官,他们倒也没说,直到来到了侯府,田氏才知晓妹夫不仅是京师里的大官,竟然还是皇上亲封的王侯!
当日梁泊昭遣人去了罗口村,本欲将董家二老接来,伴着凝香生产。然董家接到消息后,听说女婿在外做了大官,董父说什么也不信,不但不愿离开罗口村,也不许董母跟来,直到城里的县令亲自上门拜访,董家才相信了。
董父年事已高,又挂念着家里的地,即便听说女婿在外做了大官,也不愿离家千里进京,董母挂念着女儿,一听是接自己去见凝香,当下收拾了两件衣裳就要进京,董怀虎生怕老母一人在路上没个照应,便让自家媳妇伴着婆婆一道跟了过来,官哥儿还小,又离不开田氏,只能一块带上了。
“娘,嫂嫂!”凝香进了屋,一眼就瞧见风尘仆仆的母亲和田氏,眼眶立时就湿了,董母和田氏慌忙站起身子,就见门口站了一位浅笑盈盈,貌美娇柔的女子,凝香身上穿着茜色纱裙,头发挽了一个留仙髻,斜斜的插了一枝玉簪,垂下一串翡翠流苏,随着她的脚步,滴流滴流的响。
二人都是一怔,几乎是不敢认了,董母瞧了好几眼,才瞧出眼前的女子的的确确是凝香,是自家闺女,董母一把攥住了女儿的手,眼圈也是一红;“香丫头,这到底是咋回事,姑爷不是领着你回秦州去了,又怎么一声不响的在这京师里当了大官?”
这些事凝香一时半会的和母亲解释不清,眼见着娘亲和嫂嫂,只让她高兴极了,瞧见官哥儿,眼眸就是一亮,只将小侄子从田氏怀里抱了过来。
田氏眼尖,一眼就看出凝香有了身孕,不免诧异道;“妹子这是有身子了?”
听儿媳这样一说,董母才发觉,凝香有些赧然,抿唇笑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听她如此说来,田氏自是不敢再让凝香抱孩子了,赶忙将官哥儿从小姑的手里接下,她本就是玲珑的人,瞧着侯府的阵仗,也能猜出梁泊昭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对凝香也不免起了几分恭敬,和原先在罗口村时大不一样了。
熙熙攘攘,凝香先是让仆妇将母亲和嫂嫂带下去洗沐更衣,而后娘三又是聚在一起将离别后的事细细说了,凝香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将在秦州时,被人陷害与旁的男子有染的事隐去了不提,免得母亲担心。
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凝香知道梁泊昭今天会回来用晚饭的,待下人将晚饭摆好,凝香遂是与董家婆媳一道坐在饭厅里等着。
待听到前院传来行礼声,继而便是男人的脚步声时,凝香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唇角便是噙了笑涡,去了屋檐下迎接,梁泊昭渐渐走近了,凝香瞧着他的面容,心里倒是一咯噔。
他的脸色阴沉,眉宇间沉着冷峻,不再有之前的温情脉脉。就连看着凝香时,目光也亦是冷的。
103章 我只想做个清白的女人
凝香慌了,她从没在梁泊昭的脸上看过如此神色,自从嫁给了他,便一直是被他捧在手心里过日子,哪曾见过他这等脸色。
即便是上一世,凝香处处疏远他,他待自己亦不过淡淡的罢了,也未曾有如此冷漠。
“相公,你怎么了?”凝香声音很轻,透着浅浅的不安,一双小手攥住了梁泊昭的衣角,昂着头像他看去。
梁泊昭并不言语,董母与田氏见到他回来,也是赶忙站起了身子,当初在罗口村时,董母对这个女婿便有些憷的慌,而今得知他是当朝大官,此时自个又是住在他的府上,未免更不自在,只陪着小心,讪讪开口;“姑爷回来了。”
见到董母与田氏,梁泊昭面色稍稍和缓,对着董母抱拳,“岳母与嫂嫂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董母忙道;“不打紧,一路都有人服侍,不辛苦。”
梁泊昭扫了饭桌一眼,见晚饭已是摆好,看这样子,便是在等着自己回来吃饭了。他收回目光,对着董母道;“岳母与嫂嫂先吃,泊昭还有军务在身,不必等我了。”
说完,梁泊昭对着董母又是拱手为礼,告辞后便是转身去了书房,竟是不曾去看凝香一眼。
凝香彻底懵了,田氏已是看出了点苗头,只舀了一碗汤,递到了妹妹手里,央她给姑爷送去。
董母心里也是惴惴,来的路上本就担心,这女婿做了大官,哪还有女儿的日子过,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凝香性子怯,身子弱,哪里能降的住男人。这梁泊昭若只是个寻常农夫也就罢了,偏生又弄出个定北侯,凭着凝香,单说如今府里的这些仆人,她就弹压不住,更不消说日后的那些妾室通房了。
又见女婿对女儿这般冷淡,董母心里也是没了底,赶忙跟在一旁劝道;“你嫂子说的是,快把这汤给姑爷送去,这男人在外累了一天,你本就该去服侍。”
凝香端过碗,心里有些酸涩,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丈夫,前日里他还待自己好端端的,说不尽的轻怜密爱,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凝香咬了咬唇,让母亲和嫂嫂带着侄儿先吃,自己则是捧了汤,往书房去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凝香叩了叩门,里面也无声音,她大着胆子将门推开,就见梁泊昭坐在那里,案桌上堆着小山一般的公文,他也没看,见自己进来,那一双目光如箭,向着自己射来。
“先喝点汤,润润喉吧。”凝香见他面色阴郁,心跳的就更快了,只轻轻的将汤碗搁下,梁泊昭仍是一语不发,就那样看着她。
凝香被他看的心里既是害怕,又是委屈,小声道;“相公,你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许是听她话音里带了哭腔,梁泊昭终是起身揽住她的肩头,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前日进宫后,你究竟去哪了?”
“我没去哪,就在园子里,我我想小解,就找了一个宫女,让她带我去了听雨楼”凝香见夫君相问,当下就想一五一十的将那日的事全告诉夫君,想起那日的事,她便有些窘迫,话还没说完,眼睫便是轻颤起来,倒更像是心虚。
梁泊昭冷笑,双手不自觉的加了力气:“还不跟我说实话?”
凝香心惊肉跳,肩膀被男人箍的生疼,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相公,我没骗你,我真的去了听雨楼,等我从楼里出来,就见原来那宫女已经换了个人,我”
“睿王袁子阔,”梁泊昭骤然出声,眸心幽暗冷锐,盯着眼前的小媳妇,字字道;“又如何会与你一道从重影殿里出来?”
凝香脸色一白,这才心知夫君已是全都知道了,那日她与袁子阔从重影殿后门出来,四下里也都没人,她还当此事神不知鬼不觉了,孰知宫里处处都是耳目,早已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
“不说话了?”梁泊昭见凝香住了口,眸心幽暗更甚。
凝香的眼睛没了神采,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娇艳的唇瓣渐渐失去了血色,颤声道;“相公是以为我和睿王爷不清不楚?”
梁泊昭松开了她的身子,“当日在宫中,你说你在花园里迷路,就连头上那伤,也是不小心磕到了假山,是不是?”
凝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夫君威严冷峻的面容,心里徒然慌得厉害,她想伸出手去握住夫君的胳膊,可竟觉手指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为何不与我说实话?”男人声音低沉,怒意就在这一刻闪在眼底。
凝香摇着头,竭力不让泪水落下,她的声音是抖得,断断续续道;“我没有要欺瞒相公,是那个宫女把我带到重影殿的,她和我说盛宴就在里头,我根本不知道睿王会来”
“你头上的伤,也是因了睿王?”梁泊昭开口。
凝香这下子再也不敢有丁点欺瞒了,她点了点脑袋,泪眼欲滴;“是他欺负我,我咬了他,我想跑出去,可他又把我抓了回来,我头上的伤是我撞墙时留下的,他拉了我一把,不然也许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梁泊昭脸色铁青,气的几乎想把她捏碎在自己面前,“你要寻死,就连腹中孩儿也不顾了吗?”
凝香面色雪白,见梁泊昭动怒,让她连哭也不敢,只小声道;“我不想让夫君蒙羞,我只想做个清白的女人。”
凝香说到这里,忍不住悲从中来,想起上一世自己把持不住,毁在了名节上,这一辈子她情愿是死,也再也不愿重滔覆辙,可这一切,她压根没法和梁泊昭说,即便说了,他也不懂。
凝香的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
梁泊昭并未为她拭去泪水,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隔了良久,才道了一句;“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语毕,梁泊昭转身便走,凝香赶忙拉住了他,她再也顾不得别的,手足无措的解释着,几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我没做对不起相公的事,我是怕相公误会,才将睿王的事隐下了,有了秦州的事,我怕相公会觉得我是个不贞的女人,所以才不敢和你说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相公相信我”
凝香的泪水成串的掉,又想起那个宫女,哽咽道;“还有领我去重影殿的宫女,睿王说,她是永宁公主身边的人,我知道公主身份贵重,这样的话不能乱说,我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公平时已经够忙了,我我什么都帮不上,不想再给相公添乱我没想到,会被别人看见”
瞧着媳妇哭成了一个泪人,梁泊昭握紧双拳,心里的怒火却更是汹涌,他挑起了凝香的下颚,一字一句道:“你既被旁人算计,又被睿王欺辱,你情愿带着孩子去死,也不愿回来告诉我?我将你一直捧于手心,你即便与我说了实话,我梁泊昭又岂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男人说着,眼底已是血红,显是着实气的不轻。
凝香没想到夫君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早已六神无主,只哀切的看着丈夫,她心疼极了,倒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梁泊昭,生怕他气坏了身子,“相公,是我错了,你别生气,都是我错了”
梁泊昭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最后看了凝香一眼,撂下了一句;“我生平最厌他人欺瞒于我,而你不是他人,恰恰是我的女人。”
说完,他不在去看妻子,大步离开了书房。凝香手脚冰冷,眼睁睁的看着他拂袖离去,她想迈开步子去追,可浑身上下竟是一丝力气也无,一双秀足亦是轻软的,立的直抖。
“侯爷!”
走到前院时,侍从已是匆匆上前,对着梁泊昭行礼;“宫中传来了消息,圣上急召侯爷进宫,商讨与大赫联姻一事。”
梁泊昭脸色已是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他点了点头,吩咐侍从下去备马,走至府门时,则是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管家言了句;“照顾好夫人。”
管家心知凝香在梁泊昭心中的分量,顿时俯身称是;“老奴定是会竭尽所能照料夫人,侯爷只管放心。”
梁泊昭颔首,离开侯府后,上了马,一行人顷刻间便是走远了。
凝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她虽然已是止住了泪水,可那一双眼睛哭的红红的,董母和田氏哪里能装没瞧见?凝香不愿母亲和嫂嫂担心,只强颜欢笑的在母亲身旁坐下,端起晚饭,逼着自己吃下去。
董母和田氏对视一眼,两人初来乍到,许多事还没摸清,又兼得梁泊昭如今身居高位,哪里还敢乱说,董母一直忍耐着,直到吃了饭,仆从们全都退下,才拉着女儿想要问个分明。
凝香心神俱疲,也不愿将这些事告诉母亲,董母见她不说,也只是一叹,与田氏下去休息了。
104章 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凝香一夜无眠,第二日起来,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董母看着自是心疼,有心想劝个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倒是田氏乖觉,绝口不提昨日之事,只挑了些罗口村的趣事和凝香说了,凝香离乡许久,骤然听得家乡的趣闻,唇角也是浮起了柔柔的笑涡,唯有背了人,想起梁泊昭昨日待自己的冷漠与绝情,心里还是难受,忍不住就想流泪。
凝香爱惜身子,纵使心里难受,一日三餐也还是按时吃下,早晚的点心与汤羹也俱是如常,顾念着腹中的孩子,纵使嘴巴里毫无胃口,也还是会强迫自己将碗里的食物吃完,生怕饿着孩子。
凝香在家等了一天,也没见梁泊昭回来,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因着大赫求娶永宁公主的缘故,朝堂上这几日都是吵得不可开交,已左相为首的一派言官力排众议,坚决反对永宁嫁到大赫,而右相一派则是主张和亲,只道大齐兵马不继,急需大赫支援,若能与大赫联姻,也是一计良策,兵不血刃,即可得到大赫的精锐骑兵。
用一个公主,去换来数万铁骑的强援,这笔账,没有人不会算。
而武官那边,则是以梁泊昭与睿王为首,二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俱是反对大齐将公主下嫁,以换得邻国的兵马,尤其是睿王,更是言辞激烈,直言此事有损大齐国威。
皇上被臣子们吵得头皮发麻,一直到大赫使团离京,此事也依旧是悬着未果,既是无果,自然是将赫连灼得罪,皇上沉吟多日,到了最后竟生出几分破釜沉舟之心,将与神鹰国的战事提前,命梁泊昭统帅三军,七日后拔营,赶赴前线,不得有误。
凝香听到这些消息,心里就乱了,她对这些国家大事都是不甚懂得,可也知道和亲这种事在大齐也是时常发生的,就连她上辈子在张府时,也曾听说过皇上有一位公主远嫁西凉,可见与他国联姻,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永宁公主嫁到大赫,能得到大赫的兵力强援,梁泊昭更能轻易的打下神鹰国,这种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为何要拒绝?
凝香想了一整天,最后也只能得出了个结果,那就是他舍不得。
凝香的心一分分的寒了下去,她一直只觉得永宁对梁泊昭有意,却从没想过梁泊昭对永宁如何,此时想来,若梁泊昭当真对永宁没有任何情义,上辈子又怎会娶她?
她是知道梁泊昭这次会打胜仗的,即使没有大赫的精骑,他也还是会攻下神鹰国,凝香的心一点点的明朗,仿佛终是明白,为何圣上会在梁泊昭攻下神鹰国后,将尚主的圣旨与封王的圣旨一道颁了下来,若非梁泊昭坚持,像皇上保证此战无需大赫援兵,说不准皇上心意一个松弛,就将永宁许了过去,而等梁泊昭打了胜仗,娶了永宁简直是顺理成章,无异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