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不敢再射箭,以免又射不中反而丢丑,便把弓箭丢给旁边的侍从,自我粉饰说道:“本太子近来忙着读书,武艺上未免疏于练习了,你们可提醒着我,回头要勤加练习。”
宫侍们自然齐齐应声。
赵琰装模作样了一番,便看明媚,打量了她片刻,不免也想起当初跟她“不打不相识”,于车厢之内厮打滚做一团时候的情形……当时怒气冲天,现在想想,却颇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笑。
明媚望着赵琰那笑容,仍有些发毛,便竭力做冷冷淡淡地模样,不动声色。
赵琰见明媚只是站着,未免无趣,便又回头坐了:“渴了。”
因无人动,玉葫迟疑着上前,从盘子里拿了个没用的杯子,为赵琰倒了杯茶。
赵琰扫她一眼,玉葫吓得忙后退出去。
赵琰举起杯子喝了口茶,随意便翻那本书。
明媚看赵琰翻着自己那本书,强忍着要将他扫地出门的冲动。
赵琰倒是习以为常,自言自语,颇自得其乐,说两句,看一眼明媚,明媚不理他,他就问卫峰。
卫峰当然不能像是明媚一般对太子“无礼”,只好敷衍两句。
赵琰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留在家中?为何你没有去书院呢?不是都去那里么?”
卫峰眼睛一亮,却又道:“父亲说还是叫我在家里练的好,怕我出去生事,何况进书院都要考核的,我怕是不能及格。”
赵琰道:“不成不成,你是男子,怎能总留在家中?自要出去历练才好,明媚如此聪慧,你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若是书院里的那些老不休不许你去,你跟孤说,我去跟他们讲,看看哪个敢不答应。”
明媚起初听赵琰还说了几句正常的……听到最后却暗汗:“殿下,就算是峰儿要去书院,那也得凭着自己的真材实料入内,怎么能用别的手段?”
赵琰转头看她,道:“是吗?我不过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明媚道:“这个就不用殿下担心了,父亲自有安排。”
赵琰哼了声,看明媚两眼,便道:“那倒也罢了。”
明媚看看天色,便道:“殿下今日没别的事儿吗?”
赵琰似乎听不出这话中的送客之意,道:“没事儿,今日特意出宫来的,也向父皇母后都说过了。”
明媚忍不住问道:“太子这次又是用什么借口?”
“什么借口,本太子是正正经经请旨出宫的,要想知道的话,”赵琰竟然嘿嘿一笑:“你且猜一猜?”
明媚才不想入他的套儿,便道:“我怎么能猜得出?你不说就算了。”
赵琰才道:“罢了罢了,你可真没趣儿,猜一猜又能怎地?不瞒你说,我是跟父皇说要出宫来探纯佑哥哥的,父皇听了,忙不迭就答应了,你说好不好?”
“关我何事?”明媚一怔。
赵琰一本正经道:“怎跟你没关系?上回不就是因他的事,你才跟我吵起来了么?我回头想想,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年纪小,的确有些不周到的地方,纯佑哥哥毕竟比我年纪大,我很不该就冲撞他才是。”
明媚听了这话,简直像是听到了黄鼠狼说不要吃鸡一样。
上回赵琰没事找来,闲扯之中,不知怎地提到端王,赵琰便一脸不屑,明媚当然看不过去,便偏说端王好,把赵琰气的……
明媚看他气的脸色发红,索性更不饶人,明知他不爱听什么,便说什么,偏偏她伶牙俐齿地,让赵琰辩无可辩,最后,果真便把赵琰气跑了。
本以为赵琰从此后便不会再上门“麻烦”了,没想到这太子果然性子阴晴不定地,居然又厚颜来了。
且说出这样的“明白”话来。
明媚疑惑地看向赵琰,问道:“殿下,你说真的?”
赵琰望着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略觉得意,便挺胸道:“自然了,我是太子,当然要有容人的雅量。”
明媚只觉得耳朵都刺刺地,便伸手摸了摸:“只怕殿下是口是而心非。”
赵琰道:“你不信?”
明媚哼了声:皇后从来都当端王是绊脚石,太子耳闻目睹,被熏陶的如出一辙……怎么会对端王一反常态?如今说这些,不过是听着好听的罢了。
赵琰见明媚不信,微微皱眉,便道:“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若不信,不如你跟我一块儿去王府,看我如何,不就知道了?”
明媚看向赵琰,心想:“他是故意想趁机骗我出去呢?还是真的想要做给我看?”
两个人面面相觑这瞬间,明媚耳畔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略有点阴沉地响起:“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微臣见过。”
明媚心头一震,便转过身来,那边卫峰却早看见了来人,顿时欢叫了声:“二爷!”撒腿就跑向了来人。
明媚嘴角一抿,却并不动,只是看着那人抱住卫峰,而后又向着太子行礼,眼皮微微垂着。
赵琰一看来人,却也客气三分:“原来是景指挥,快快免礼。”
三年来,人事改换,卫凌已经贵为吏部尚书,而景正卿因屡建功绩,官运亨通,已经是四品的京畿指挥使。
景正卿抬头,目光却先扫向明媚,明媚对上他的眼神,忽然莫名有点心虚,便假装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天。
赵琰道:“今儿怎么有空来呢?”
景正卿道:“今日微臣调休,没想到竟在此巧遇太子殿下。”
赵琰笑道:“可不是么,方才本太子正要跟明媚一块儿去端王府,你就来了,不如大家伙儿同去?听闻你跟王府也甚是熟络。”
明媚听到这里,便皱眉说道:“殿下,我并没有答应你去。”
赵琰正色道:“现在答应也来得及。”
景正卿却道:“方才微臣来的路上,正好看到端王殿下仿佛进宫去了。”
“是吗?”赵琰有些诧异。
明媚便趁机说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要跟王爷多多亲近的么?如今王爷正好入宫去了,太子何不即刻回宫?若是不回……莫非刚刚太子所说的都是敷衍了事的?”
明媚说着,赵琰便看着她,听她挤兑自己,却笑眯眯地。
景正卿咳嗽了声,往明媚身边走出一步,温声说道:“明媚,你怎么如此对殿下无礼?快点向殿下赔罪。”
明媚才懒得理赵琰,然而目光跟景正卿一对,便嘟了嘟嘴,竟向着赵琰行了个礼,道:“明媚无礼了,请殿下恕罪。”
明媚对赵琰,不是嘲讽,就是冷面相对,而景正卿只一句话,她便乖乖听了。
赵琰见状,脸上的笑却隐了许多,便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孤就回宫去罢了。……改日再来。”
明媚听了“改日”,顿时又皱眉。
景正卿却道:“恭送太子殿下。”
赵琰看他一会儿,又看明媚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不必多礼。”果真转身往外而去了。
景正卿一直目送赵琰离开了,才转身,看向明媚。
卫峰还没察觉什么,冲过来抱着景正卿的大腿,仰头眼巴巴地看他:“二爷你可来了,教我练箭吧?”
景正卿低头:“峰儿乖,我有点儿事想跟你姐姐说,等会儿再教你。”
玉葫跟惯了明媚的,这会儿却知道景正卿心中想什么,便拉着卫峰,劝着他先离开了。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院子里竟只剩下了两个人。
明媚本来没觉得如何,然而看着景正卿的脸色,却无端端有点紧张,便咳嗽了声,故作轻松般道:“你渴不渴?这茶凉了,我叫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景正卿便已经走到她跟前,明媚往后一退,身子贴在廊柱上。
明媚抬眸看向景正卿:“你……干吗?”
这三年来,他的身量越发高了,明媚虽也长了,但却仍比他要矮一个头,两个人站的如此之近,要看他的脸,只能仰起头来。
景正卿垂眸,冷冷静静地说:“你能不能别去招惹他了?”
明媚眨了眨眼,气道:“你是说太子?我……我哪里招惹他了?”她已经尽力避开太子了,也不常出去……然而赵琰总是找各种借口,忽然间就出现在府内。
总不能堂堂地太子殿下亲临,却要拒之门外不理吧。
景正卿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然而他也的确不能打断太子的腿,当然也拦不住太子东走西走,三年来愠怒,生气……担心……种种,虽然知道明媚不至于对太子如何,甚至只会讨厌忌惮他,可是却仍旧难以忍受赵琰总是出现在明媚面前,总让他有种不放心的感觉。
景正卿道:“他若来了,你避开不就成了?”
明媚气得推开他:有一次她为了避开太子,便跑出府去,然而自己却又暗生闷气,凭什么呢,又不是她做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让她如做贼一样地逃走。
“你是来找我吵架的么?”明媚瞪向景正卿。
景正卿望着她气鼓鼓地样子,却又靠前来,叹了声,便将她抱住:“你真的讨厌他,是不是?”
“当然了!”
景正卿道:“我也知道,若是太子一心要来纠缠,也没什么法子,总不能再打他一顿或者……”景正卿笑笑,上回明媚跟赵琰马车殴斗之事,明媚怕他又冲动去找赵琰,故而就跟他实话实说了。
明媚鼓起腮帮子:“那你还说我?”
“我就是不放心啊……”景正卿难得地有些忧愁,望着她嗔怒的神情,低声道:“其实我有个法子,可以彻底避开太子,让他无计可施……你要不要?”
“真的?是什么?”明媚惊喜交加,看向景正卿。
景正卿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声。
明媚皱眉,手在他胸前一按,却推不动。景正卿盯着她,轻声道:“如何?只要你答应了,他是不是也就死心了?”
明媚道:“不行……”
景正卿道:“为什么不行?你也大了,而且我又是这个年纪,委实是应该……”
明媚咬了咬唇:“不行,爹爹不会答应的。”
景正卿道:“只要你点头,姑父怎会不答应?”
明媚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总之不行……还要再等一等……”
景正卿抬手抚上她的脸:“还等……我要疯了……”
明媚身子轻颤,心底沁出一丝甜来。
景正卿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低语道:“我现在做梦都梦见娶媳妇,偏偏娶不着不说,还有些讨嫌地总在身边转来转去,以为王爷的事儿了结了,却又来太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安生呢?我这心,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和暖地春光照耀庭院,也沐浴着廊柱边两道贴在一块儿的影子,如画一样鲜明,也如画一样美好。
景正卿面前的容颜半明半寐,却自始至终都是他爱慕的人,景正卿叹了声,捧着明媚的脸,俯身在她脸颊上一下接一下地轻吻,声音喃喃,仿佛要将明媚的心也融化了,她情不自禁地仰头,接受他的吻,也接受他的爱。
景正卿亲吻她小巧地耳垂,目光所及,看到那圆白的耳垂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颤抖,景正卿在明媚耳畔,诱惑似地道:“好明媚,答应我……好么?”
许是春光太醉人,或许他的唇很能醉人……明媚如喝了酒似地,竟有些醺醺然,沉浸在这奇妙的氛围之中,身不由己道:“嗯……”
第230章逼婚
景正卿本是听说赵琰去了卫府,故而特意赶来的,谁知来了便走不了,同明媚坐在小院儿廊下,卿卿我我,低声细语,不知不觉便过了半日之时光。
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们却是偷得浮生半日好,将近中午的光景,琢磨着卫凌该回来了,景正卿才整整衣襟,作出正气凛然的样儿来。
果真卫凌便回来了。
景正卿听了玉葫回报,便推明媚,“先前你答应了我的,快去跟姑父说。”
先前景正卿说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子不来厮缠,自然就是要明媚早点儿跟他成亲。
明媚那时候被他所诱惑,身不由己,此刻听闻要跟卫凌说,一阵儿头皮发麻,便道:“现在不行……等、等你走了后再说。”
景正卿瞧她支吾的模样,便哼了声:“不行,你好不容易答应我了,只怕我转身走了,你便也忘了。”
明媚无奈,撒娇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不愿我早嫁,我得找个好时机才可以,贸然去说,爹爹会以为我是不知廉耻想夫君的人了。”
明媚说着,手就推在景正卿的膝上,轻轻摇晃。
景正卿听她娇声低语,面色一发可爱,忍不住怦然心动,便握住她的手:“那你想不想夫君?”
明媚本是想撒娇先过了这节去,没想到景正卿偏提起来,当下便脸红了:“你、你又说什么……”
“到底想不想呢?说啊……”景正卿追问,低头望着她的脸,这次第,忽然想到前生……在景正茂旧居里头的种种,以及那次她受了惊,他抱着去了城内的别院,那入骨似的缠绵。
明媚脸越发红:“你怎么老问这些没正经的。”
景正卿道:“这怎是没正经的,咱们订了亲,已经是半个夫妻了,莫非你觉得不是?”
明媚嘟起嘴,便含嗔瞪他一眼,景正卿抬手抚上她白里透红的脸,情不自禁俯身就要吻过去,忽然间想到卫凌已经回府,当下生生刹住。
景正卿急不可待,便道:“你今日不说,必然又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或许又要给我等个三五年之类的。”
明媚望着他薄红的面色,偏忍笑问道:“那如果是真的,你能不能等?”
景正卿道:“我自是能等的。”
他回答的如此畅快,倒是让明媚一怔:“真的?”
景正卿略微用力,把她的手握紧了些,道:“但是在成亲之前,我要先和你……”
明媚的心突地一跳,竟懂了他要说什么,当下便将他的手甩开,惊羞交加:“你敢!”
景正卿哼道:“若是不想如此,那就快跟姑父说。”
“我不说。”
“快去说。”
“不……”
景正卿把明媚拉起来:“不许说不。”
明媚道:“不要,爹爹会骂我。”
景正卿不由分说,推搡着她便出院子,像是押解什么人犯一般,便要往卫凌的书房去:“今日由不得你,不然的话,光是太子总是来走动,也要把我急死了。”
明媚磨磨蹭蹭走着,闻言噗嗤一笑:“你急什么?我们都定亲了,太子不也有了蓝同樱了么?他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
景正卿哼道:“孩子心性?在你眼中他还是个孩子么?”
明媚一怔。
景正卿自知失言,又怕明媚想到昔日不好的记忆,便忙道:“你可知道,太子早就……”
明媚收敛心神:“早就什么?”
景正卿见她搭腔,不像是想到以前的,便放宽了心,含糊道:“总之,有些荒~淫。”
明媚忍不住又噗地一笑:“就像是你之前似的么?”
景正卿道:“你再说我可就不依了,为了你,我早就痛改前非多时,云起跟他那些狐朋狗党都笑过我多少次了。”
明媚奇道:“为什么要笑你?”
景正卿气哼哼地,看着明媚,却有些不好启齿。
这些少年军官,从来都是飞扬不羁,又经常刀枪剑戟丛中出生入死的,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哪一个不是少壮热血?若是得闲、得胜……或者得意之时,往往三三两两,往酒楼上一聚,喝的差不多了,自然就“饱暖思淫~欲”。
然而景正卿很是洁身自好,每每遇到这种场合,就会机警地避开,任凭人怎么拉扯劝说都无济于事。
因此云起他们暗地里都说他“将有河东狮”,所以不敢造次。
明媚左顾右盼,看了景正卿片刻:“你在想什么,脸色如此奇怪?”
景正卿道:“想你。”
明媚掩口一笑:“胡说,哪里是想我,你定然是在想些不好的。”
景正卿见她停了步子,便又握住手,道:“休要跟我东拉西扯,今儿你必须要跟姑父开口,成与不成都罢了,就算是试一试,让姑父知道你是心想着我的。”
明媚便避开:“说了不要,爹爹会以为我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景正卿道:“那你就说是我迫不及待想娶了便是。”
明媚见他意志坚决,知道说不过,便欲找机会逃,奈何景正卿在侧,又能逃到哪里去?如此两个进进退退,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到了卫凌书房。
明媚心头发紧:“别再逼我啦,我不要说。”
景正卿道:“那我去说,你就站在我身边儿,不说话也可,行不行?姑父要怪,就怪在我身上罢了,他要打要骂,都使得。”
明媚道:“胡说,你当我爹爹是二舅舅么?动辄要打要骂。”明媚可是在景睿手底吃过板子的,记忆犹新。
景正卿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悸之色,自也想到了那件,忍笑道:“还不是你自顶撞他才得的那一场?罢了,别说了,跟我去。”
景正卿握着明媚手腕,便要往前,明媚正挣扎着,又窘迫又害羞:“不要去,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