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领命而去,隔了会儿回来,神情有些迟疑:“老爷,小姐不在房中……”

“什么?”卫凌跟景睿都吃了一惊。

那仆人道:“小姐的丫鬟说……方才小姐急急匆匆出去,说是要去司武衙门什么的……让老爷别生气……”

卫凌噗嗤一笑,回头看景睿:“行了,这下儿你的气该消了吧?我的女儿终究是向着你儿子的,连我的话都不听,自己偷偷就跑了,哼,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话说回来,景睿怎么养了那样一个满腹黑水儿的儿子的?

这边景睿却松了口气,这一刻,面上才露出一丝淡淡地笑。

其实在景睿来之前,卫凌正在内院安抚明媚。

而卫凌,也并非如景睿所见一般的那样冷静……在出现在景睿之前时候,卫凌也正忍得辛苦。

自从听闻了景正卿受伤的消息之后,明媚就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景正卿回了京,便叫卫宸打听消息。

卫宸替她跑了几趟司武衙门,却见不到景正卿,只听人家说二爷伤的厉害,几日不露面,静静养伤呢。

明媚几次按捺不住想要偷跑出去,都给卫凌拦下。

卫凌道:“不许去,你去了,于事无补。”

明媚起初还是听的,渐渐地越来越担忧,有几次晚间竟做了噩梦,哭叫醒来。

玉葫也跟卫凌说过数次,明媚经常无缘无故便落泪,暗暗哭泣。

今日明媚便要去见景正卿,卫凌将她拦住,百般无奈,便道:“你怎么不听爹爹的话了?”

明媚委屈道:“我自然听爹爹的,只是他如今伤着,难道我去看看也不成么?”

卫凌道:“你听爹爹的,爹爹向你保证,景正卿没事,你且安心再等等……就知道端倪了。”

明媚对这话半信半疑:“怎么会没事呢?人都好久没露面了。”

卫凌道:“总之你不许跑出去,听到了么?”

明媚这段日子闷在家中,怄得也辛苦,顿时便哭道:“万一他伤的厉害呢,爹爹这么大能耐,就让我偷偷去见他一下也是好的,只要他好好地,我就立刻回来,不行么?”

卫凌恼怒:“现在还没定亲,也没成亲,你就这样向着他了?”

明媚道:“我只是怕他伤的狠了……”

卫凌无奈:“他哪里会伤着呢?你别只听那些风言风语,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却先坐不住了……”

明媚见不成,就来撒娇,只是缠着卫凌相求。

卫凌焦头烂额,正无奈中,便听有人报景睿上门了。

因此景睿这一来,反而替卫凌解了围,不然的话,卫凌怕也要扛不住了。

却没想到他们在这儿谈拢了,那边明媚到底是跑了出去。

明媚骑马一路往司武衙门去,还有些不认得路,幸好拉了叶若当识途老马,左拐右拐到了地方,门口守卫将他们拦住:“什么人!”

叶若道:“我们是景二爷的亲戚,前来探望,二爷可在?”

守卫面面相觑,而后说道:“景二爷养病,不见客人,何况司武衙门重地,闲人免进。”

明媚着急:“他病得如何?连我也不许进么?劳烦通报一声可好?”

守卫见她貌美之极,言语有礼,便不敢怠慢,问道:“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明媚道:“我姓卫,是吏部侍郎卫大人府上。”

那守卫正要叫人进去通报一声,却见云起揣着手,不知想什么似的,一边走一边笑摇着头。

明媚跟叶若一看,齐齐叫道:“云起!”

云三郎猛抬头看见两人,急忙便跑出来,守卫见他们认得,便道:“原来是三公子的相识。”便不再拦阻。

云起跑出门来,惊喜交加:“明媚妹妹,叶若,你们怎么来了?”

明媚道:“我听说景正卿伤着了?他如何了?你快带我进去看看。”

云起搓搓手:“这个如何嘛……”

明媚抓住他的手臂:“什么如何?快领我进去。”

云起愁眉苦脸看着她,迟疑着说道:“还是……不必了吧……”

明媚见他推三阻四,只以为景正卿不好了,一时心头阵阵发冷,眼前发晕:“他、他……”

叶若见明媚有些站不住脚,忙扶着她,便问云起:“你这是怎么了?妹妹瞒着卫大人,偷偷地跑出来的……你竟在这里支支唔唔!是好是歹,给个准话儿啊!”

云起见明媚脸色不好,委实是急了之态,便苦笑道:“罢了罢了……要见就见好了,反正……被骂的又不是我,他自作自受罢了……”最后一句,却是极小声嘀咕出来的,叶若跟明媚都没听清楚。

当下云起跟守门的侍卫打了招呼,便领着明媚跟叶若进内,穿过大堂往武官们居处走去。

眼看将要到景正卿的居所了,云起用力咳嗽了声,忽然大声道:“明媚妹妹,这里就是正卿住的地方了!”

叶若听他忽然间如此大声,简直“声若洪钟”,倒像是故意的,不由皱了皱眉:“你忽然嚷嚷什么?病人不是需要静养的么?”

云起就低头不语,叶若看得仔细,瞧见云起脸上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笑意。

叶若不由地疑惑:景正卿伤重,云起是他好友,怎会露出如此古怪地笑容?莫非……

叶若起疑,那边明媚却是加快步子便跑进屋里去,叶若瞧着明媚进去,便拉住云起,低低问:“实话跟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总结可以算是景爸爸PK卫爸爸,然后,两世都很擅长坑爹的某只影帝。。。(╯3╰)

第219章粉色

不说叶若拉住云起质问端倪,且说明媚一心牵挂景正卿伤的如何,心急慌张地奔进房内,刚入内就嗅到一股子药气扑鼻而来。

明媚心头惊慌酸楚,四处一打量,望见床上躺着一人,当下唤道:“景正卿!”双腿发软,便跑过去。

明媚奔到床边上,胆战心惊低头看去,却见景正卿闭着双眸,仿佛睡着一般。

明媚见他的手在外头,便忙抓住,轻声唤道:“景正卿?”

并无应答,明媚望着他憔悴的脸色,心头酸楚难当,泪便纷纷落下,打在他的手上。

床上景正卿一动,缓缓睁开眼睛。

明媚抓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你、你如何了?”

目光相对,景正卿眼中掠过一丝愧疚之色,握着明媚的手,低声道:“别哭,我没事。”

明媚听了这句,忍不住哭道:“说什么没事?你还瞒着我?到底又是怎么伤着了,为什么不留神些?”

景正卿见她哭得双眼通红,着实悲痛,便将她的手握紧:“乖明媚,别哭,别担心,你仔细听我说……”

明媚皱着眉,泪落不停,哭得伏在他身上,双肩抽搐:“你太坏了,又受这样重伤,早知道便别来招惹我,总是叫我替你担心,怎么了得?”

景正卿哭得如此伤心,便再也躺不住了,挺身坐起来,便握住明媚的肩膀:“明媚,你看看我。”

明媚没想到他忽然起身,吓得停了哭,抬头看他。

景正卿擦擦她脸上的泪:“你乖些,我才敢跟你说实话……”

“实话?”明媚怔怔地问。

景正卿点头,道:“你先答应我,不会生气……”

明媚歪头看他:“什么?”

景正卿握着她的手,把她眼角的泪轻轻擦干:“你先答应我再说。”

明媚很是不解,却仍是忍了想哭之意,点头道:“我答应你……不会生气。”

景正卿这才一笑,眼皮垂下,俯首过来,在她的耳畔低低说了句。

明媚一惊:“你说什么?”

景正卿苦苦一笑,道:“其实我并未受伤……你别担心了,之所以会如此,是为了让父亲心甘情愿地去提亲……”

明媚瞠目结舌:“你、你说真的么?”仔细打量景正卿的脸色,道:“我不信……你,你给我看看……”

景正卿笑笑,便解开衣裳,给明媚瞧。

明媚忽然看见他j□j半身,微惊之下,有些羞怯,却仍鼓起勇气仔细看了过去,果真并不见有新鲜的创伤,只有左边胸口处,有个旧伤疤,触目惊心地。

明媚瞧着那一处旧痕,身子轻轻颤抖,认出那是两人互换身体的时候,她在学院御射场上受的那一箭……

她至今都鲜明地记得那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

景正卿瞧着明媚面色异样,心有所觉,便将衣衫掩起:“你看到了?是没有什么的,可放心了吧?”

明媚这才回过神来:“但是……但……就算如此,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景正卿摸摸她的脸,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么?若没有你,我宁可……”

明媚忙捂住他的嘴:“不要说那个字。”

景正卿点点头,顺势握住她的手:“如今,你总该知道我的心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对你……”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外头叶若跟云起进来,见状,云起就咳嗽了声,叶若却大步走到床边,将景正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二爷,你真个儿没受伤?”

景正卿笑而不语,叶若气道:“你既然没受伤,为何竟张扬的满城皆知,可知道明媚多担心你?这些日子来寝食不安,哭了多少呢!你们竟忍心!”

叶若素来是绵软地好脾气,此刻却也忍不住了,因亲眼目睹过明媚的伤心之态,因此狠狠地把景正卿跟云起一块儿怪罪了进去。

景正卿听了,便摸摸明媚的头:“明媚……”

云起却道:“其实也不是装的,正卿是受了伤的,只不过幸好不是伤及性命的罢了……”

叶若意外,皱眉道:“真的?三公子……你别又是骗我们的……”

云起却拧眉,一本正经道:“这个真的没有扯谎,我们不慎进了贼人的圈套,幸好正卿机智,才及时脱身……他腿上受了伤,身上……”

景正卿早看到明媚神色不对,忙咳嗽数声。

明媚双眼顿时直了,刚放下的心也又提了起来,听云起不说了,便瞪向景正卿:“什么?你还有事瞒着我?”

景正卿无奈,陪着笑道:“那不打紧,只是伤处龌龊,怕给你看了反而吓着你,不是有心瞒着,也不用看的,你瞧我这般模样就知道无碍了。”

明媚听了这话,心却狠狠一颤。

明媚本正疑惑,为何景正卿的伤是装的,面色却有些不妙,憔悴消瘦了好些……这难道也会是装的?

听云起多嘴一说,才知道他其实真个儿是伤着了的。

此刻见景正卿隐瞒,明媚哪里答应,气得叫道:“你还说?快给我看看!”

景正卿勉为其难,云起见势不妙,就要离开……叶若半信半疑站定,见景正卿挽起里衣的边襟,往上撩起。

叶若一看,顿时皱眉转过头去。

明媚却捂着嘴,差点失声叫出来,虽然捂住了惊叫,眼中的泪珠却滚滚落下。

原来景正卿腰间,竟有一道巴掌宽的伤痕,虽裹着绷带,却仍能看到那伤的首尾痕迹,因正在愈合,更显得狰狞,触目惊心。

明媚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也不理别人了,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云起见状,自知失言了,刚要劝说,却见景正卿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云起一怔,便明白过来,当下拉拉叶若。

叶若没想到景正卿的确有伤,且伤势非轻,若是这再往里一寸……叶若是个书生,哪里见过这些血淋淋地,早就受不了。

叶若见云起拉自己,便看一眼明媚,见明媚伏在床上哭着,他更是于心不忍,知道得让景正卿安慰她才好,当下顺势转头,跟云起双双出外去了。

景正卿见他们两个碍眼的家伙离开了,才摸摸明媚的头:“明媚,别哭了,你一哭,我觉得伤也疼了。”

明媚本想放声大哭,听了这句,却呆住了,果真缓缓地咬住嘴唇停了下来,只是肩头仍旧一抽一抽地。

景正卿道:“快别趴着了,我俯身不方便……且多少日子没见着你了,想的很,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地看看。”

明媚哭得一塌糊涂,有心不要抬头,但听了景正卿的言语,又有些心酸,便不想让他失望,因此也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边伸手去擦泪。

景正卿见她脸哭得通红,双眸更是红的吓人,便道:“是我的不是……本来不想给你看,就是怕你看了揪心,你瞧……哭得眼睛都肿了。”

明媚呆呆看着他,哭得气喘,断断续续地便问:“你、你怎么……又把自个儿伤成这个样儿?”

景正卿道:“我本来已经好好地防备了……然而你也知道,行军打仗,有的是防不胜防,幸好有惊无险……我、我因为咱们的事儿不成,就想出一计,索性就把受伤的消息大肆张扬出去,叫家里担心……然后好顺势让父亲答应你我之事。”

明媚道:“早知道得这么多波折,我何苦要答应你……”说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又有些揪痛,一边流泪一边哽咽说道:“我早说了,我跟你遇上,彼此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你瞧你……都已经小心了,却还是接二连三地受伤,仗着福气大些,有惊无险,谁知道以后呢?”

明媚心里又痛又哭,抬手抹了一把泪,道:“不如你且听我的……咱们索性……”

景正卿听到这里,便冷冷地说:“你若是敢说那些话,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明媚吓得停了话头,果真不敢再说下去,含泪看了他一会,不舍对他如何,气得在床边打了一拳:“我讨厌你!”

景正卿握住她的手,将她脸儿一抬,低头便吻上去。

明媚身子一抖,眼中热泪仍不断涌出,景正卿含着她的唇,如要得甘泉一般吮着她嘴里清甜,似乎这便是什么也比不上的灵丹妙药,能止他的渴,止他的疼跟伤。

明媚一动不动,任凭他肆意亲吻许久,一瞬也不知心里是苦是甜,只是感觉他双唇的温度,却叫她的心无端地安稳下来。

过了片刻,景正卿才松开她,垂眸看向明媚,轻声道:“我做尽所有,就是为了咱们在一块儿,你若是敢生一丝一毫退缩之意,你就先拿刀子把我杀了。”

明媚捂着胸口,泪流得更急,景正卿探身,小心翼翼将她眼角的泪亲了去:“你乖乖些……别哭,对我好一点,我见了你,比什么都强呢……这点儿伤,委实不算什么,你也别说那些赌气的话,——退一万步,就算我跟你不认得,难道我就不上阵杀敌了?不会受伤了?何必把这些都包揽到你的身上去?这些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的一句话,却比这伤更叫我疼上千倍百倍。”

明媚咬了咬唇,眼泪落下又涌出,永无止息:“景正卿……”

景正卿叹了声,眼中也觉得有些涩涩地,偏一笑,问道:“父亲是不是去你府上了?”

明媚含泪点头,景正卿欣慰道:“这一下,事情必然要成了,我还等着我的好日子呢,你可不许反悔……若是心疼我此刻的遭遇,以后,且好好地补偿回我就行了。”

明媚听了,脸颊微微发热:“你、你说什么……”

景正卿瞧着她泪眼婆娑娇容楚楚,这一抹羞色更叫人怦然心动,他咽了口唾沫,便又凑过来欲要亲吻。

明媚却反应过来,忙抬手将他一挡:“不要了……”

景正卿停下,便看她。

明媚怕他以为是自己又不“愿意”……便小声说道:“爹爹……上回你那样……爹爹看出来了,爹爹说,不许你再、再这样……不然的话……爹爹不高兴了……”

明媚含羞说着,深深低头。

景正卿这才明白,没想到这点细微都瞒不过卫凌眼睛,景正卿一惊之下,便温声说道:“原来是姑父说过了……那,若不是姑父说,明媚你是不是就……”

明媚这一刻,连雪白的脖颈都有些粉红色。

景正卿看着,便道:“明媚,你往我身边儿些。”

明媚抬头看他一眼,果真起身,坐在了他的身边,垂眸道:“干什么……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是担心我了?”

明媚抓着膝头的裙子,不再掩饰:“嗯……”

景正卿轻笑,探手抱住她的肩头,转头在她的颈间轻轻亲吻,鼻端嗅到那淡淡地甜香,道:“放心,我不会留下痕迹让姑父看到的……”

明媚缩了缩身子,又不愿躲开让他落空,一瞬身子轻轻发抖。

景正卿抱着她,这一刻,极想一口把人吞了,却偏偏还得忍着。

景正卿握着明媚的手,便送到唇边,亲吻了会儿,道:“幸好不管如何,咱们的事儿先定下来了……等我娶了你……再说别的。”

明媚便小声说道:“你……别胡思乱想地,快点把伤养好了,比什么都好。”

景正卿终究忍不住,又在她嘴角蜻蜓点水似地吻了数下,却是怎么也不觉够。

第220章亲事

此后数日,选了个黄道吉日,景睿正式派人前往卫府,三媒六聘,把明媚跟景正卿两个的亲事先定下来。

如此,景二爷的心也才算跟着安定下来,也终于肯回到景府,休养生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且景正卿自小习武身子本就康健,月余,伤已是愈合的大好了。

平日里明媚也去景府探望过几次,见他休养生息,自也高兴。

只因两个订了亲,玉婉见了明媚,时常拿来嚼口。

这一日明媚来到,两人见了,玉婉便又揶揄:“好端端地叫了三年多的妹妹,忽然之间,就要变成嫂子了……这以后可叫我怎么改口呢。”

明媚知道她是调戏自己,便道:“你留神,对我说话可要客气些,不然的话,我以后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