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手按在心窝处,浑身有些发抖,看到玉葫把手放下,她那一颗心也才放下,并不去看景正卿,明媚只紧紧看着玉葫,颤声喝道:“谁叫你出来撒泼的?快给我回来!你若敢动他一下,我就……”手一握领口,死死咬着唇,竟说不出来。
景正卿瞪着明媚,脚下移动,想要往前,却又僵住了不能动。
玉葫见她一副气急的模样,也来不及跟景正卿计较,只垂了手,快步走回明媚身边,将她扶住:“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别气,我、我……”
明媚二话不说,先转过身,低低道:“跟我回去。”
景正卿在身后痴痴看着她,见她迈步而行,便唤道:“明媚!”
明媚脚下一顿,却又像是没听见一样,竟越发加快了步子,急急离开了原地。
明媚领着玉葫回到院中,见身后无人了,才站住脚。玉葫忐忑扶着她:“姑娘……”
明媚却扬手,“啪”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玉葫吃了一惊,伸手捂住脸:“姑娘……”
明媚的手又麻又抖,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有些话却没法儿出口:她从欧玉娇口中得知景正卿旧伤复发,那伤势险要就在胸前,才刚刚好了些,若是刚才玉葫打了上去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幸亏她出来送欧玉娇,心惶惶地都走了两步,不然的话……
明媚知道玉葫是忠心护主,而且玉葫也不知道其中内情跟险要,因此打了一掌之后,望着玉葫惊诧的目光,便只说道:“以后……不许擅自行事,尤其是……关于他,我若不说,你便一个字也不许提及,更不许去找他!”
玉葫有些委屈:“我只是……实在是……气不过,既然姑娘说了,那么我,我就照做是了……”
明媚见她答应,才也压了心中的惊悸,迈步进了里屋,想了想,便说道:“你大概怪我为什么拦着你……你可还记得,那天早上你替我收拾的时候,看到我一件小衫上都是血?”
玉葫打了个哆嗦:“是……又怎么了?当时我还以为姑娘受伤了……可是并没有。”
明媚垂眸:“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是方才……我才知道的,那天晚上有些坏人前去无尘庵,想要置我于死地,是他在庵外埋伏着,杀死了三个坏人,才保得我们无恙,因此此次端王府才派了那么多人去保护我们。”
玉葫惊诧极了,竟有好大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我、我跟姑娘还疑神疑鬼,以为是……是他闯入庵中,才给王府的人发现了什么不妥……”
明媚叹息了声,说道:“他虽然杀了那三个坏人,自己却也弄得旧伤复发,那伤势严重,就在胸前,你刚才差一点……”
玉葫这才明白过来,又是震惊又是后怕:“天……天啊!我差一点又干了坏事?”
明媚见她一脸内疚,不由叹息了声,苦笑道:“你怎么跟我似的,恨他时候恨不得立刻杀了,等真的知道了会害死他,却又于心不忍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双眉一皱,便不再说下去。
玉葫听了这秘闻,震惊之余,忽然又回过神来:“二爷……二爷既然是这样为了姑娘的好人,为什么……还作出那些伤害姑娘的事来?他、他怎么能前一刻还是个大大地好人,后一刻就禽兽不如似的了?”
明媚听到这句,又想哭又想笑,想来想去,便道:“罢了,罢了……我不要再想了,这个人是我命中的孽障,什么……也不说了。”
幸好到晚间的时候卫峰又来厮混,明媚守着他,听小孩儿唧唧喳喳地,惹得丫头们不得安生,她才觉得开怀了些。
是夜,景正卿被丫鬟叫着去母亲苏夫人处,进门见了礼,苏夫人正放下茶盅,抬头看向儿子:“你坐吧。”
景正卿落座,苏夫人道:“这两天,伤长得怎么样了?”
景正卿道:“母亲放心,一切都好好儿地。”
苏夫人望着他恭顺明朗的神色,欣慰之余,又觉心酸,道:“为难你了,无端端受这样的飞来横祸。”
景正卿道:“母亲别为儿子伤心,这都是儿子的劫数,过了就好了。”
苏夫人见他着意哄自己,不由微微苦笑:“你这孩子,既然要娘不伤心,那为何就不多为了自己着想着想?平日里别在外头闯祸了……”
景正卿正色说道:“听娘的话,以后都改了。”
苏夫人听他一口答应,哪里肯信,摇了摇头,思考了会儿,便回身,取了个小小匣子出来。
景正卿问道:“母亲,这是什么?”
苏夫人说道:“这是今儿端王府的来人交给你父亲的,说让你拿着用,是王爷命人特意配置的药膏,是最能休养生肌的,你脸上的这伤痕,也要经日涂抹,据说三个月就能消退了。”
景正卿道:“是端王给的?这位王爷也忒心细,男人身上有些儿疤痕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苏夫人见他不以为意,不由一笑,却道:“这自然是王爷的一片好意……这伤算来,也是他们皇家给的,若是涂上这药膏能把疤痕都退去了,倒也是好……只是无论如何是消不去你受得那些苦楚了。”说到这里,顿时又泪沾衣襟。
景正卿忙起身,掏出帕子递给苏夫人:“母亲再哭,儿子可就要跪下了。”
苏夫人忍了泪,抬眸看了他一眼,才问道:“是了,你上回去王府相谢王爷,他……对你如何?可说什么了?”
景正卿上次自王府回来,曾见过景睿,大致说了一遍。倒是没跟苏夫人说,于是便道:“王爷对我很好,嘘寒问暖,又问我昔日功勋之类……看神情举止,倒是出自内心,平日都说贤王贤王,倒不是浪得虚名。”
苏夫人听了,便假作愠道:“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王爷能是你那么说的?”
景正卿便笑道:“当着母亲嘛,又不是别人,自然就口没遮拦了些。”
苏夫人见他颇有点嬉皮笑脸,便叹道:“你的脾气可真真是怪,连娘亲也摸不透你了……是了,王爷没说别的了?”
景正卿觉得有些怪异:“什么别的?”
苏夫人垂眸:“没什么……”
景正卿怕母亲失望,竭力想了想,便道:“是了,王爷还叫我解开衣裳,看看我身上的伤愈合的如何……大概是看到我身上的疤痕太多,故而才弄了这样一盒子膏药来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领了他的情,每天里擦一些罢了。”
苏夫人怔怔听着,眼中慢慢地涌出泪来。景正卿吓道:“母亲,你怎么又哭了?”
苏夫人擦擦泪,摇头道:“我……娘心里怄得紧,我儿这般的人物……却生生地受那些苦,娘恨不得……”
景正卿心头一凛:“母亲!”便将苏夫人的手握住,“儿子这不是好端端还在嘛,您就别记挂了。”
苏夫人对上他的双眼,忍了悲痛,强展欢颜,说道:“好吧,不说便不说了……娘倒是想起来,还有一件正经事。”
景正卿便问道:“何事?”
苏夫人擦干了泪,才又继续说道:“蓝家的那个小姐同樱,你已经是见过了吧?”
景正卿见忽然提起蓝同樱来,心里略怪:“是,提她做什么?”
苏夫人道:“傻孩子,娘就知道你没留心,你没见老太太很喜欢那孩子?”
景正卿心头咯噔一声:“母亲的意思是?”
苏夫人笑道:“难得……蓝家才上京,已经是京中新贵,蓝仲然任了刑部尚书,他们家又才进京就上门拜会,给咱们好大的颜面,可谓是门当户对了,偏巧蓝家的小姐又知书达理,生得且貌美,比你只小三岁,也没有婚配,真真是挑不出一点儿差来,我看老太太的意思是……”
景正卿心头像是插了一根刺,苏夫人见他皱眉,不由停住话头:“怎么,莫非你不满意?这蓝小姐,比先前的欧玉娇,陆慎贞可都要貌美……我看更不输给明媚……”
景正卿听她提起明媚的名字,生怕苏夫人又起疑心,便故意笑道:“貌美又如何,叫我看,倒别急着就先定下来,他们才上京,还不知过一阵儿局势如何呢……还是多交际交际,摸清楚了脾性再说不迟。”
苏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你这样说,娘却有些放心了,只不过你总说不迟,可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娶亲,恐怕会给人非议的。”
景正卿笑道:“这也不算晚啊,再者,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儿子可以多孝敬娘两年,何乐而不为?”
二爷为了“推三阻四”,不惜作出“彩衣娱亲”的举止来,却果然效果奇佳,苏夫人听儿子如此上心自己,这才真正地转了笑容,道:“你这孩子……”望着景正卿笑吟吟地眉眼,心中真是又爱又怜。
景正卿逗得苏夫人开怀了,才出了母亲房中,袖子里拢着那盒子膏药往回走,此刻夜j□j临,府里头有些静寂。景正卿放慢脚步,想到方才苏夫人所说,虽然暂时在他娘跟前把这件事挡下了,可如果再过些日子,老太太兴起了的话,那他可不知要用什么借口来挡了。
想来想去,就又想到苏夫人那句“更不输给明媚”,又想想蓝同樱的眉眼,只依稀记得是个极不错的美人,只可惜具体面容,竟有些模糊不清,景正卿叹了声,忍不住自言自语:“不输给?快罢了。”
景正卿边走边想,脚步一停的瞬间,抬头一看,便望见那个风中孤单晃动的红灯笼,圆滚滚地在风里荡了两荡。
二爷心中惊了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走到明媚的院子口上。
景正卿呆站了会儿,想到白日里玉葫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整个人竟有些站不住脚。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门里忽地有个人走出来,却是五福,忽地见有个黑影站在这里,先吓了一跳,看清是景正卿,才笑道:“原来是二爷,二爷来看我们姑娘吗?怎么不进去呢?”
景正卿张了张口:“我……”不知怎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地一个人,竟在此刻有些心慌气短,望而却步。
此刻五福身边有个小人儿便跑过来,正是卫峰,伸出手臂抱住景正卿双腿,道:“二爷,你好些了吗?我很想你。”仰头看他,十分亲热。
景正卿才要回答,忽然间若有所觉地抬头,却见门内静静站着另一道人影,夜色中双眸如水,正是明媚。
109、直面
明媚是出来送卫峰的,小孩儿贪玩,多留了会儿,明媚便叫五福送他回太太处,谁知道还没出门儿,就见门口杵着一个人。
目光相对的瞬间,别说是景正卿,连明媚都是僵了。
真真是冤家对头。
卫峰并不晓得他所喜欢的二爷跟明媚之间的恩怨已经拧成死结,无法解开,只知道这位二爷曾开解他,又护着他,近来入狱受了严重的伤,几乎丢了性命,这数日来一直不怎么见到景正卿,因此的确是发自肺腑地想念。
卫峰抱着景正卿的腿,着实亲热。
景正卿回过神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心里乱,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只干笑了笑。
卫峰察觉他袖子里有东西硬硬地硌着自己,便好奇问道:“二爷你袖子里是什么?”
景正卿正在尴尬,闻言像是捉到救命稻草,就把袖子里的膏药掏出来:“是端王给的……”
话一出口,差点咬了自己舌尖儿,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谁给的不好,偏偏提端王!
那边明媚一听,果真拧眉,正要转身回屋。
却听卫峰问道:“是王爷给的?什么东西?必然是好东西!”便拿了那个精致盒子,翻来覆去地看,那盒子做的漂亮,也精细,因里头装的是名贵药膏,故而封的细致,开关很是奇巧,等闲人不仔细打不开。
卫峰就拿在手中看,一边发问。
景正卿瞧着明媚欲走,叹了声,说:“是疗伤的药膏。”
明媚脚下一顿,竟停了下来。
卫峰一听,也吓了一跳,知道是要紧东西,顿时不敢去玩那盒子,只抬头看景正卿着急地问:“二爷你又伤着了?”
景正卿见他一脸慌张,便才一笑:“二爷没伤着,都是旧伤,这些是可以让伤快些好……还能去掉伤疤的。”
卫峰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见景正卿俯身看自己,他便打量景正卿的脸,道:“那二爷可要好好地用,二爷脸上的疤可还留着呢,要经常使唤的话就会没了吧?”
景正卿点头:“听说是这样的,不过还没试过呢,也不一定好使。”
两人说到这里,明媚便说:“峰儿,你该回去了。”
卫峰这才想自己的确是该走了,只是看见景正卿,便一时拔不动脚,当下便问:“二爷,你跟我一块儿走么?”
景正卿便说:“我才从夫人那来,不能回去了,你就乖乖听你姐姐的话,回去吧。”
卫峰把药膏交还给景正卿,恋恋不舍:“那改天我去找二爷,可使得?”
景正卿笑道:“你随时去都可以,我留点心果子给你吃。”
卫峰大为高兴,拍掌叫好:“那一言为定啦。”
五福也在旁抿着嘴笑:“看小公子高兴的这样儿,方才还在里头跟姑娘说惦记二爷呢,谁知一出门就碰见了,那就改天再去找二爷吧,我先把你送回夫人那边去。”说完了,却又对景正卿道:“二爷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留神吹得伤口疼,快进去坐会儿吧。”
卫峰这才跟着五福,挑着灯笼去了。原地便剩下明媚跟景正卿,一时无语。
恰好这刻里头四喜从屋里出来,一眼瞧见明媚站在门内,便笑:“小葫叫我来看看,怎么送人送了这么半天?她可真上心姑娘,生怕姑娘在这门口给狼叼了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猛地又看见景正卿,才惊道:“二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正卿便若无其事地说:“才来,刚才遇见峰儿,说了几句话,他也刚走。”
一阵风嗖地刮过,竟呜呜作响,委实是大,四喜忙抬手护住明媚,一边急急道:“二爷快进来,先避避风头也好。”
明媚也不看他,转身往里去了,景正卿听她不做声,便道:“也好。”竟答应了,跟着进来。
进了里屋,玉葫先迎了明媚,把药碗送上:“说了不让姑娘出去送,五福送他回去就行了,今夜里风大,吹坏了人。”
明媚伸手接了过去,也不说话,走到里间儿,就默然无声坐在桌边上。
那边四喜领着景正卿进来,玉葫看到他,顿时变了脸色。
玉葫张了张口,看看景正卿,回头又看看明媚,想到白日里明媚所叮嘱的……终于狠瞪了景正卿一眼,闭嘴离开。
四喜招呼道:“二爷快到里面儿坐,里头暖和。”
景正卿见明媚坐在里面,也不推让,就也走进去,四喜看玉葫也不倒茶,便笑道:“小葫这丫头真是的,架子越来越大,二爷来了不招呼不说,也不奉茶。”少不得她自己便去备茶。
这会儿景正卿坐在桌边,手中兀自还拿着那一盒药,便看明媚。
明媚捧着药碗,垂着眸子喝了口,只当他是不存在的。
景正卿看了会儿,没话找话:“妹妹,这药苦么?是什么药?你身子不舒服?”
明媚也不理他,只是仍慢慢地喝着。
景正卿不恼,反笑道:“若是热,我替你吹吹吧。”
明媚充耳不闻,慢慢喝了半碗药。
四喜奉了茶上来,便道:“二爷喝。”一眼看到桌上的那药膏盒子,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看来好金贵。”
景正卿道:“这不是好东西,里头是药。”
“什么药,用这么精致的盒子盛着?”
“伤药……”景正卿说了两句,忽地看到明媚眉头微蹙,便道:“也没什么。”
四喜瞧着气氛不对,便机灵地没再问下去,只道:“二爷慢慢喝口茶,暖暖身子,方才小公子在的时候还问起二爷呢,说二爷不知怎么样了。”
景正卿道:“才在门口见过了。”
四喜点头,便才出去了。
景正卿把那药盒子仍旧揣进袖子里,犹豫一会儿,才说:“我不是有心提……”他怕明媚以为自己总说“伤药”,乃是有心说来“提醒”什么的,故而想解释。
明媚却忽然出声,竟问道:“这药,真是王爷给的?”
景正卿见她终于肯理自己,忙回:“正是,才从母亲那里得来,你要不要看看?”他本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谁知道明媚竟没斥他。
景正卿见状,便把那盒子掏出来,放在桌上,缓缓地又推给明媚。
明媚这才转头看去,先看见他推着药盒过来的那手指……还没十分长好,有地方嫩肉红红,看来吓人,也不知究竟是磨破了还是自来那样。
明媚忙垂眸移开目光,又缓缓抬手,拿了那盒子在手中,细细看了一会儿。
明媚心细聪慧,灯影下看了看,便知道那开锁的机关,纤纤的手指捏住盒子中央那梅花心状凸起,轻轻一拧,又往下一按,才把那盒子打开了。
银盒刚开,就嗅到里头一阵清淡香气,暖暖逸出,连景正卿也闻到了,不由道:“好香,听说是很名贵的,虽然还没试,嗅着这香气,却也觉得是极好的。”
明媚见那药膏是乳白色,略有些透明似的,便又将盒子合起来,重新锁上。
景正卿不知她心中想什么,便也不做声。
明媚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景正卿一怔,本能地回答:“大部分是好了。”
明媚道:“你说这是去伤疤的药,还……有许多疤痕吗?”
景正卿越发不明:“是……有一些的……”
明媚垂眸,淡淡说道:“我想看看。”
景正卿身子一震,几乎疑心听错:“啊?”
明媚抬眸,看向景正卿:“你身上的伤,给我看一看吧。”
景正卿竟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心头一阵狂跳,又有些窒息似的,隔了会儿,才说:“妹妹,难看的很……我怕你看了会……”
“会嫌弃你,还是会吓得哭?我想看,你若是觉得为难,便走就是了。”明媚的口吻仍是淡淡地。
景正卿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抬手,在领口处微微一抹,继而滑到腰间,便把腰带解开。
明媚仍坐着不动,景正卿眼睛望着她,如是干净利落把外裳脱了,又解里衣,瞧她仍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虽然那脸色似乎……景正卿咬着牙,把里衣飞快地脱下。
明媚这才抬眼,看向他身上。
一下子映入眼帘的,便先是他胸口那一处险要的伤,果真如欧玉娇所说,伤正在心口处,有卫峰的拳头大,结着痂,但旁边却有新鲜的血迹未除去,显然是又落了新伤的。
明媚只觉得浑身又有那种如浸没冰水被针扎似地刺痛感,好不容易才把目光转开。
除此之外,却见那本来如玉一样的好肌肤上,疤痕斑斑,形状各异,令人触目惊心。——这是她目之所及的,明媚心里是知道的,他的后背,腿上,也少不了,当日她所见他的手指都给折腾成那样凄惨,他们怎会放过他周身寸寸?
明媚死死地咬着牙看着,坐着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地,自从看向他的那一刻,就没有眨过眼。
景正卿把衣裳合起来,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且我也没怨过谁,这无非只是我的命。”
明媚转头,定定地看向虚空处,她微微地垂着头,不肯眨一下眼,因眼中的泪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撑着,固执地不肯落下,可也退不去。
景正卿看见了,即刻停了话头。他看得清楚:明媚坐着,看似平静,如木雕石像一般,然而她的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可是她已经竭力自制了。
景正卿竟也知道。
景正卿起身,明媚却忽道:“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