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不到中午,跪倒晚上,总要三个时辰,景正卿知道景睿是个独断的性子,再求情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当下也不做辩解,只答应了,起身自去跪祠堂。

景正卿出外后,几个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厮们便来悄声慰问,景正卿冲他们摆摆手,自往祠堂去。

景正卿一路走,心中便想:“明媚这丫头竟这样害我……还想出这样的法儿,真有她的,罢了,她一个娇养的闺中女娃儿,被我那样对待,羞愤自是有的,跪几个时辰倒也不算什么,迟早晚我要让她……”

如此想了一会儿儿女情长,忽然又想:“那匣子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父亲竟这样着急上心,且先前居然还不对我透露分毫……方才父亲自言自语,说什么‘难道是他’,莫非父亲知道夺走匣子的是谁?”

他反复思量着,不防耳旁有人唤道:“卿儿!”

景正卿心神一凛,抬眸看去,却见母亲苏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站在前头那院子门口。景正卿忙过去行礼,苏夫人上下一打量:“我听闻你父亲满世界地找你,是为了何事?”

景正卿心念转动,便说:“母亲放心,也没什么事。”

苏夫人很是怀疑:“真没什么?你可别瞒着我。”

景正卿笑得云淡风轻:“父亲的性子您难道不知道?这次也只是因为儿子办差了一件事,父亲恨我不成器,就让我去跪会儿祠堂。”

苏夫人一听,急了:“什么?又跪!昨儿才被老太太罚着跪了,今儿又换了你父亲,这是怎么了?”

景正卿道:“这跪祠堂其实也不是什么重罚,母亲别忧虑。只过了今日,我朝廷里的假销了,后天就得去部里应卯,长辈们想罚也罚不着了。”

苏夫人见他笑语喧喧,她是为人母之心,知道儿子受罚,哪会好受。当下便说:“我去到你父亲面前求一求。”

景正卿忙拦住她:“母亲别去,本来只罚我跪一两个时辰,您这一去,备不住就得到半夜了。”

苏夫人倒也明白景睿的性情,莫可奈何之余,叹了声:“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了,先前你父亲才见了明媚丫头,怎么后脚就叫你过去?”

景正卿心头一凛,他先前支吾不肯承认,无非就是怕苏夫人想到这一节,万一她迁怒明媚可就不妙,景正卿心中虽有些小恨明媚,但却是*恨交缠的,何况他也自认是他欺负了明媚在先,明媚用些手段报复,倒也理所当然,因此景正卿不想让苏夫人对她印象不佳,更不愿苏夫人插手其中。

景正卿便笑道:“母亲不说,我也忘了,亏得明媚妹妹在父亲面前替我美言,父亲才只罚我去跪呢,不然,非要动用家法不可。”

苏夫人大为意外:“什么?你说的可当真?”

景正卿笑看母亲,一本正经道:“怎么不真?”他看看左右无人,才靠近苏夫人耳畔,低声说道,“我在父亲面前还抵赖呢,其实在过扬州的时候,儿子……想出去见识见识扬州风情,这事儿让几个小厮们闲磨牙的时候透出来,可巧又给父亲知道了,父亲先前问表妹,表妹只推说我路上照料甚好……父亲才消了大半气儿的。”

苏夫人见他“自曝坏事”,又气又恨,皱眉说道:“果然是你的不是!京里还不够你去逛的,却跑别的地方也去……怪道你父亲动了怒,的确该罚你的跪。”

景正卿见她果然信了,才又嬉皮笑脸道:“母亲饶恕,这一节好歹是过去了,母亲可万万别再提,不然我又得受罪了。”

苏夫人点点头,无奈地说:“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不插手了,是你做下来的,你便去领罚吧。”

景正卿才又行了礼,转身去了。

苏夫人看着儿子身形消失眼前,慢慢叹了口气,想道:“是哪几个小厮磨牙?怎么会传到老爷耳朵里去,难道是哪个在底下嚼舌?”又想:“正卿年纪委实不小了,等玉姗丫头进了宫,即刻就要着手张罗他成家的事儿,免得他镇日总流连外头那些下作的东西收不了心……是了,今儿进府的那两家的丫头,我看那欧家的倒是个脾气温顺的,就是家世有些不太相衬……”思来想去,十分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还有一章

29佳色

景正卿在祠堂里头,从中午跪到晚间。期间景睿还特派了小厮前去“监视”,不许二爷偷懒。

幸好阖府上下都很喜欢这位能说能笑又能干的二爷,有些小厮又刻意地巴结,因此全没有亏着景正卿,有茶有水,也有饭吃。

将近晚间,景正卿算是脱了困,先去拜见景睿,告一声儿自己出来了,景睿见他老实跪了半天,气也消了,呵斥两句便放了他走。

景正卿从父母的院落出来,再偷懒也是跪了半日,身子略觉得乏,正想回去歇息,忽地见前头有个小丫鬟招手,却正是冲着他。

景正卿见这情形,便踱步过去,那丫鬟望着他抿嘴笑:“二爷跪完祠堂了?”

景正卿认得她,便笑:“我当是谁,你是大姐姐屋里的。”

小丫鬟仍笑:“二爷还记得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这儿等二爷,我们姑娘说,二爷从老爷房里出来,就拦下你,让你过去,说是有事。”

景正卿便问:“有什么事儿?”

小丫鬟道:“姑娘没说,横竖二爷过去就知道了。”

当下,那小丫鬟同景正卿便往玉姗院子去,玉姗是大房的小姐,走了一刻钟才到她那院落。

这一重院落,墙角种着许多紫薇花,月光升起,灯笼摇曳,月影灯光之下,十分漂亮好看,景正卿来过许多次,目不斜视走到门口,便听门边有人通报:“二爷来了。”

里头有人笑了声:“快进来。”

景正卿迈步进去,面前一个丫鬟垂手笑脸相迎,景正卿一点头,熟门熟路地拐进右手边里屋,果真见玉姗坐在桌边儿,正看书呢。

景正卿忙上前行礼,玉姗把书搁了,上下一打量:“跪完了?”

丫鬟拉了凳子出来,景正卿也不客气,自坐了,丫鬟们便又捧了茶点上来,景正卿也喝了两口茶:“怎么我一跪,满府里都知道了?”

“你这叫……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玉姗掩口笑,一挥手,丫鬟们便退了出去,玉姗把面前那碟儿点心往前推了推,才又道,“这次是为了什么?听闻你惹怒了二老爷?”

景正卿道:“也没什么,我父亲那性子……不提也罢。”

玉姗见他不说,便敛了三分笑,景正卿拈起一块点心吃了:“还是姐姐这屋里的点心好吃。”

玉姗道:“不是谁都能吃的,是我特意叫人做了给你吃的,只可惜我这心意是白费了。”

景正卿惊诧问道:“这是何意?”

玉姗似笑非笑:“你都不跟我说实话,可惜……我这里有一件要紧的事,本是要说给你,让你提防的,你既然如此,那我就……”

景正卿笑道:“究竟是什么?好姐姐,你要把我急死了,我又怎么不跟你说实话了?”

玉姗看向他的眼睛,忽地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一次跪祠堂,是不是跟明媚丫头有关?”

景正卿吃了一惊,不知她怎么知道了,然而还是得咬紧牙关的,于是便徉笑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来?”

玉姗道:“你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只说是不是?”

景正卿便又正经说道:“这个姐姐却是猜错了。”他有心隐瞒,就把跟苏夫人说的那套又给玉姗讲了一遍。

玉姗听罢了,思忖了片刻,不言语。景正卿问道:“姐姐方才说有一件要紧事,却不知是何事?我都把情形跟姐姐交代了,姐姐总该也给我说一声?”

玉姗听他问,才笑道:“既然跪祠堂的事儿跟明媚丫头无关,倒也罢了……只是,我好奇了,那丫头既然能在二老爷跟前替你说好话,怎么背地里,却想方设法地要算计你呢?”

景正卿越发吃惊:“明媚背地里算计我?我不明白。”拜她所赐刚去跪了祠堂,然而听玉姗这意思,却好像是正在“算计他”,景正卿一惊之余心中苦笑:“妹妹啊妹妹,你就这么记恨我呀!”

你当玉姗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原来,自景正卿被景睿罚去跪祠堂,不到晌午,阖府也都传扬遍了。

明媚自也听说了,她心里有数,只不言语,也不让玉葫多嘴。

玉葫因进了景府,真真觉得处处都美得如画一般,因此她陪着明媚回来之后,刚伺候着要吃中饭,听到外头传说二爷被罚去跪的消息,这丫头乐不可支,等明媚吃过了中饭,中午休憩的功夫,玉葫自个儿便顺便跑出去各处游玩去了。

而老太太那边,先头也给了两个丫鬟过来,帮着伺候。明媚知道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便也收了。

玉葫不在,明媚又在午睡,外头从老太太房里拨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四喜,一个五福,便开始低低磨牙。

四喜便说:“外头这大太阳,那位玉葫姐姐倒是好兴致,偏要跑出去玩,也不知有什么好玩儿的。”

五福笑:“你管她?听闻她们原先是从个极偏远的小地方来,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咱们府里的景致自然也比别的地方好,看花了眼也是有的。”

四喜哼道:“说起来……老太太对这位表小姐倒是好,竟然一气儿把你我都送了过来伺候,府里头的小姐也没这样待遇。”

五福道:“可不是?表小姐生得天仙一般,也怪道老太太喜欢。”

“你懂什么?表小姐虽生得好,却比不上当初的小姐,照我看,老太太哪儿是疼外孙女,疼女儿是真。”

“说起来我真不懂,咱们小姐原先那样的人物,怎么只嫁了个知县?”

四喜紧紧闭嘴,沉默了会儿才说:“你要死,偏提这个,别再说一个字,免得给人听见了惹祸。”

两个人停下来,打量周围无人,才松口气。四喜叹道:“这都是命,你看你我,在老太太身边跟了许久了,本以为……有个盼头,忽然间平白无故来了个表小姐,你我也给送了过来,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五福说道:“老太太那么喜欢表小姐,将来,或许给表小姐许个好人家,到时候我们未必不能跟着沾光。”

四喜如不屑般哼了声:“我看是难了,老太太虽喜欢,但说句不中听的,老太太终究有一日就……到时候表小姐依仗谁?她的出身也就那样,要嫁,恐怕也嫁不到什么公侯之家里去……”

五福呆了呆,四喜叹道:“故而我说,我们跟着表小姐,倒不如仍旧跟着老太太……”

正说到这儿,忽然间听到脚步声急促,两个人忙住嘴,却见院门口一人跑进来,鸡飞狗跳地往这边来。

四喜一看,笑骂:“瞧,原来是她。”

五福站起身来:“玉葫姐姐,你跑得这样急做什么?”

玉葫略站定了脚:“也没什么,我想起姑娘的药还没吃,所以回来了。”

一说到这里,五福忙道:“才说了会儿话,让小丫鬟看着,我去后面看看怎么样了。”她起身去看,这边玉葫已经进了里面,四喜正要进门,忽地听到里头明媚低声道:“你瞧你一头汗,打哪里来?”

四喜一听:这声音极为清醒,不像是个昏睡的,难道方才她们在外头说话,里面表小姐都听到了?四喜当下浑身僵了,不太敢进门。

此刻里头,玉葫站在床边,见无人跟进来,便低声说:“姑娘,你不知道,我方才在外头玩,看到……看到些不该看的。”

明媚一怔:“什么?”

玉葫凑近明媚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明媚说道:“当真?”

玉葫说道:“可不是?我寻思着若是给他们知道我在偷听,恐怕会对姑娘不好,于是赶紧儿地就跑回来了。”

明媚听了这话,觉得玉葫像是比之前明白了几分,便点头笑道:“你倒是会替我想了。”

玉葫得意:“我是最忠心护主的……”

明媚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听到一个“忠心护主”,忽然一皱眉,这沉思之间,心底就浮现出一个计策来,挑唇一笑,便叫玉葫:“你过来。”

明媚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玉葫惊道:“真的要这样儿?可……”

明媚小声说:“你只照办就是了,快去吧,看看他们可还在那里不曾。”

玉葫见明媚说的笃定,当下有了几分底气:“好,我听姑娘的!”于是转身又出门,刚出里屋,就见四喜站在门口,面色几分尴尬似地。

玉葫跟明媚先前只是小声说,倒不怕她会听见,两人一照面,玉葫便又出门去了。

玉葫离开院子,顺路往前,过了一重回廊,便看到几座房屋,因是正午,格外僻静,玉葫慢慢靠近,果真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一个道:“我说了这半天,你怎地偏不听?你真要闹出事儿来,让我跟你哥哥也没脸?”

有个略沙哑的声音回答:“我看你就是怕卿二哥罢了,还有那个大房里的昌三嫂子,凭什么卿二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都不管,我不过是跟一个丫鬟胡闹罢了,一个个就不依不饶地,先前那三嫂子指着我的鼻子骂呢,我虽比不得卿二哥身份尊贵,是姨娘养的,可也是老爷的种,凭什么她一个大房的三少奶奶要这么骂我呢?你是我娘,当时也不见你帮着我,如今她走了,你倒揪着我骂个不停,我不服,我不服!”

这里头说话的,自然正是二房这边,景睿姨娘所生的三公子景正辉了,先前景正卿把明媚拦下,差点被朱三少奶奶撞破的时候,朱三少奶奶就是前来摆平此事的,如今三少奶走了,娘儿两个却闹起来。

景正辉的娘齐姨娘本来想息事宁人,顺便教训儿子学好,没想到儿子从小是野马的脾性,一说他,反而尥起蹶子来。

齐姨娘大怒:“你说什么!你怎么不说自己不争气?才会让景正卿得意?你以为你娘我不想扬眉吐气?你但凡在老爷面前吃香一些,我也不至于对昌三家的忍气吞声的!”

景正辉道:“这个你别怪我,若是能争气我早争气了,哥哥比我大那么多,也是你生得,怎么也不见他争气,现在却把念想放在我身上?老爷不待见我,也未必是我的不是……因我不是太太养的才是真。”

齐姨娘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畜生,你说什么!”

景正辉又说:“卿二哥因是太太养的,外头多风光,他跟些王爷大官儿们镇日吃酒嫖~妓,也不见人说,反而有人夸说他风流洒脱呢……到我这里,弄个丫鬟就成了下作了?”

齐姨娘气得抖了抖,才说:“行了,嫖什么妓!越说越不像话,你也小声点,留神给人听见!”

景正辉嘴硬说:“我怕谁听见?我偏不……”虽是如此,声音却低了不小。

玉葫听到这里,掩口一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叫道:“二爷,卿二爷!你站在那树下干什么?站这半天留神犯了寒气!看你的脸色很不对呢!”

玉葫叫了这一嗓子,急忙钻到花丛里躲起来。

这一刻,屋里头鸦雀无声,隔了会儿,一大一小受惊马似地跑出来,正是齐姨娘跟她儿子景正辉。

两人面色如土,齐姨娘看了看周围:“方才……卿二爷在这儿?”

景正辉咽了口唾沫,方才的骄纵也不见了:“娘,方才我们的话给卿二哥听见了,他、他一定会不高兴……会不会找我的晦气?”

齐姨娘咬了咬唇:“必然是他把这儿走听见了……他不是在祠堂里跪着吗?怎么会又跑出来?”

景正辉又气又怕,说:“一定是那些奴才私放了的,好哄骗父亲!”

齐姨娘拉住景正辉:“行了,他已是走了……我们、我们先进去。”

玉葫看两人重退了进去,她掩着口,蹑手蹑脚地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假山之后,玉姗手中持着一柄折扇,把这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

丫鬟捧了茶上来,见她站着,便问:“姑娘站在那儿做什么?”

玉姗笑道:“看好玩儿的……有只黄雀扑棱着,要算计捕那螳螂呢。”

丫鬟惊奇,过来瞅了瞅,道:“奴婢怎么没看见在哪?”

玉姗扇子抬起,遮着唇边嫣然巧笑:“等你看?早飞了。”

30吃酒

玉姗把事儿说了一遍,笑瞧着景正卿:“你自己说吧,如果不是明媚丫头在后面指使,她那个丫鬟怎么会那么大胆子敢去陷害你?你必然是哪里得罪了人家了?”

景正卿难以启齿,总不能就说他在路上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轻薄了个遍,故而才得了这份记恨。

景正卿只好苦笑:“我哪里知道?或许我哪做得不是,招了妹妹的恨?”

玉姗瞅了他片刻,慢条斯理说道:“得了,你不跟我说也罢了,但有句话你得记着:别的怎么都好,只是你别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儿来,或者怀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景正卿被点心噎了一下:“这是什么话……”转念又问,“难道姐姐觉得我对明媚丫头怀着什么心思?”

玉姗轻笑着瞅他一眼:“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虽则在外头风流,眼光却高的很,若不是这样儿,也不至于现在都没个真正情投意合的人物……明媚丫头出身虽则一般,但人物却是一等的,连我见了都觉稀罕,你护了她一路,难道就没别的心思?”

果然是知弟莫若姐,景正卿听玉姗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心事”,但他却不能承认,他色胆包天是一回事,摆到台面上又是一回事,别看景正卿对云三郎说什么“若事情捅出去,大不了顺势成亲”之类的话,但真个儿行事起来,却仍不能这样,就算要成亲,那也不能事先就闹出那样的事儿来,他自己先且不提,对明媚却是百分百极不好的,若是细思,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景正卿不管如何都是不能承认的,虽然在景府他跟玉姗关系很亲密跟其他人不同,但这些私密的事儿,涉及明媚,景正卿去是极有分寸,极为谨慎。

“姐姐你可冤死我了,”景正卿喝了口茶,先压压自己的惊,而后便又开始装大尾巴狼,“明媚丫头的确出色,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且她身子又弱,病了一路,弄得我心浮气躁,只盼她好端端地来到府里,别让老太太跟父亲责怪我,哪儿有心思多想其他呢?”

玉姗斜睨他:“当真?”

景正卿笑道:“好姐姐,你还信不过我?”

玉姗轻轻哼了声,瞄了会儿景正卿:“罢了,横竖你如今大了,也有自己心意,你自个儿有分寸便是了。”

“姐姐放心,我领会得。”

景正卿见她不再追问,便才又吃了口点心。玉姗望着他吃的香甜的模样,叹了声:“今儿陆慎贞来,带了个信儿给我。”

景正卿闻言,便问:“陆侍郎家的那位?说什么了?”

虽然是在内室,悄然无他人,玉姗还是放低了声,说道:“听人说,皇上最近身体不好,前些日子病了场,因此太后那边,提议说今年的选秀也罢了,要给皇上祈福呢。”

景正卿一惊,面色变得凝重:“竟有此事?我才回来,居然丝毫不知,是真是假?”

玉姗摇了摇手中团扇,柳眉一蹙,显然也有几分急躁:“她巴巴地来跟我说,显然是有六七分真了。”

景正卿皱眉沉思,隔了片刻,便说道:“姐姐别急,我在接明媚妹妹回来的路上曾遇到过端王爷,他特意邀我过船相叙,我如今回来了,正好再去拜会他,端王爷素来很得太后的宠,有些消息他该是最清楚的,我瞅着机会看能不能探听探听,如果是真的,那么……再伺机疏通疏通,未必就没有法子。”

玉姗闻言,转头看向景正卿,眼中透出殷切感激之色:“卿弟……”

景正卿宽慰一笑,道:“姐姐放心,咱们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白费了一场,不然多少人也看笑话呢……这件事交给我去周旋,你别担忧。”

玉姗抬手,在景正卿的手上轻轻一握:“我就知道……在这府里头,也只有你是能指望的。”说到这里,眼圈儿就有点红。

大房景良大老爷这里,人丁虽多,但几个子女自立为王,景正勋清高狷介,绝不会为了妹子去钻营,景正茂不在府内,不能指望,老三景正盛惧内,三奶奶又厉害,玉姗也拉不下这个脸把糟心事给朱氏说,否则以那人性子,表面慈善内里恐怕也是要幸灾乐祸的。

只有景正卿这个弟弟,跟玉姗年纪相仿,从小儿不同,感情甚好。

景正卿的反应让玉姗很欣慰,感叹了会儿,便又说道:“对了,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明媚那样一摆布,打草惊蛇,齐姨娘那边,恐怕会在二老爷跟前嚼舌害你,也未可知,你自个儿多防备些,近来也不要再跟外头那些人厮混一块儿了,收敛些,免得给人可乘之机。”

景正卿点头:“姐姐放心,我自会提防。”

两人又说了几句,时候不早,景正卿起身告辞,玉姗怕道儿黑,让自己的丫鬟打了灯笼送景正卿。

可巧刚出院子,就见贴身的小厮康儿寻来,当下康儿头前挑着灯笼,景正卿便回自己居处安寝。

景正卿吃了晚饭,叫小厮备了热水,沐浴更衣,躺在浴桶里想着白日之事,心情十分起伏。想到罚跪之苦,以及后来玉姗所告知的事儿,不由咬牙,然而淡淡地恨意之外,却更有无限地心痒难耐,不知不觉又想到在圆门处拥着明媚做下的那场,情生意动,身子在水中发热,某一处也跃跃抬头。

景正卿叹息了声,双眸微闭换了个姿势,搭在桶边上的手垂下,撩进水里,在孽根上轻轻抚过,脑中浮现明媚一颦一恼的神情,不由闷哼了声。

正欲动作,却听得旁边有人吃吃笑了声,景正卿眉头微皱,眼睛半睁开,却见自己的丫鬟小桃站在旁边,脸儿发红。

景正卿星眸微扬,轻哼道:“小蹄子,偷偷跑进来干什么?”

小桃掩着口,看着景正卿:“奴婢自然是要服侍二爷沐浴的……二爷这是在干什么?”

景正卿仰着头,淡淡道:“废话。”

小桃看着他微红的脸色,湿润的发丝,雪亮的眼神,心头怦怦乱跳,便跪下来,纤手探入桶里:“我服侍二爷……不废话就是了。”十分依顺的声调。

景正卿眉头又是一皱,身子轻抖了一下,却又未动。小桃的手探向他腰间,陡然握住那根,只觉一手无法掌握,硬热地硌着掌心,一时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