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开始对这个郝氏就没什么好感,并且既讨厌她的贪婪势力又不平她以前对原主那理所当然般的使唤,可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厌恶之极,更别说她打主意的还是自己眼下唯一的依仗。这十金若是进了她的口袋,以后还想拿得回来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

见向家母女齐齐变了脸色,阮绵绵冷眼看向阮彦真,准备听听他怎么说。凡事都有个度,要是这便宜老爹真软弱到居然会一手奉上的地步,以后也没必要当他是亲人了,反正前世她无亲无故地也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独立自主了。

还好阮彦真虽然有些呐呐的不够理直气壮,却还是说了公道话:“亲家,你多虑了,向家婶子和巧依姑娘不是那种人,多年的街坊邻居了,这一点我们还是信得过的。”

“呸!亏你还是读书人,连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都不知道,那可是足足十金啊!你这辈子可有见过这许多钱?到时候真个儿被人卷走了你可连后悔的地儿都没有。”郝氏张嘴就是一口唾沫,好巧不巧地正好吐在阮绵绵的裙摆上。

阮绵绵一时躲避不起,顿时恶心地一阵作呕,见郝氏还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地继续教训着阮彦真,眼神一冷,也不去擦那唾沫,直接抓起桌上那两个叠在一起的青瓷碗儿,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哐当当…两只小碗立时响亮地裂成了N片。

郝氏正骂的兴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本能地看向阮绵绵,却见这个那张往日里总是带着温顺小心和羞涩笑意的圆圆脸蛋上,此刻俨然凝结着极其陌生的寒霜,一双几乎常年低垂鲜少和自己对视的黑眸里更是光芒冷然,看起来前所未有的锐利,一时间不由被唬的禁了声。

“请不请人,请什么人?出多少钱,放不放心?这都是阮家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还需要别人来做主了?”借着摔碗的震撼余韵,阮绵绵立即向前踏了一步,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郝氏,“别说你只不过是我未来的婆婆而已,就算我如今已经进了你郝家的门,我娘家的事情,也轮不到你做主,我阮绵绵的爹,更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病猫一发威,气势也如虹,阮绵绵那张粉嫩的萝莉脸上第一次现出凛冽之气,哪怕她的音调高不到哪里去,郝氏也不禁被震慑地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阮彦真和向家母女,还有再远处一点的郎中伙计也早已呆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声看花了眼,俱都瞠目结舌。

“你什么你?当我是瞎子聋子还是傻子啊?连到底是谁在居心叵测都分辨不出来?我告诉你,今儿个我还就请定巧依姐了,别人我谁都不要!”你郝氏能泼辣,姑奶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阮绵绵寒着脸,指着裙摆上的污秽,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以后这种没素质没书位的事情最好别再有第二次,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

“阮绵绵,你反了你!”郝氏可能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扫过脸,气的脸都快青了,“我可是你婆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这话昨天就你已经说过一遍了,用不着再啰里啰嗦,何况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媳妇,凭什么叫你婆婆?”阮绵绵冷冷地一把拨开她指向自己鼻子的手指,“想要别人尊重你,自己先学会尊重别人,别一大把年纪了连这点基本道理都不懂,看了就叫人笑话。”

“我…我…”郝氏踉跄着又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像是差点就要被气昏过去。

阮绵绵一鼓作气地继续前进,小嘴里机关枪似地飞出一片又一片的讥讽利刃:“我什么我?我这样说已经够客气的了,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你大可以再坐在地上拍大腿让大家来评理啊!这会外头正好热闹的很,想必乡亲们也都愿意来主持公道。要不然,把那位葛老请来也行啊,问问大家,这还没过门的媳妇娘家的私房是不是该上供给未来婆家。要是大家都说应该,我们二话不说地就那把十金孝敬给您老人家,您看成不?”

见郝氏被自己逼地直跌坐在长凳上,并哆嗦地半天都再说不出一个字,阮绵绵这才冷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转回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鱼汤喝了一口,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对着还在发怔的向家母女嫣然一笑:“这鱼汤真的好鲜呢!巧依姐,多谢你啦!”

说着,给阮彦真也倒了一碗,还亲自端了过去,一脸愉悦地招呼道:“阿爹,你也来尝尝,可别辜负了巧依姐和婶子的真心好意。”

他的女儿…好像变得越来越厉害了!看着自家女儿那张又恢复可爱温顺的面容,阮彦真嘴角微抽地伸手来接,却一脸为难地不知道该喝还是不该喝。不喝吧,会驳这个越来越没法了解的女儿的面子,可是若喝吧,不免又有一块儿欺负亲家的嫌疑。

“阮彦真,你教的好女儿!”没有阮绵绵步步紧逼的重重威压,郝氏总算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地凄厉尖叫,“以上犯上,辱骂尊长,这是忤逆忤逆!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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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郝氏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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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郝氏这么一威胁,阮彦真和向家母女齐齐变了脸色。百神孝为先,自古以来,这忤逆之罪可都是件大罪啊!

“好啊,去啊,”阮绵绵却是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还笑得更加一派天真,“我这一醒来,好多事都忘记了,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进过衙门,如今正好去见识见识,顺便请教一下青天大老爷,是不是只要订了亲,这未过门的媳妇一家子就都得乖乖地任凭未来婆婆指手画脚呢?”

话音刚落,就只听门口处传来一阵哄笑,并有人高声附和道:“小娘子说的好,我等也是十分好奇,不如大家同去听听这桩新鲜案子大老爷会怎么判哩!”

“那还用说,大老爷势必会这样判,”还有更损的怪腔怪调地接道,“这等保管钱财之事,自当安全第一。我瞧这郝家娘子长得既肥又壮,定有许多力气,便是那贼盗之人前来偷取,郝家娘子亦只需一个泰山压顶,便可将贼盗制服,可比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阮家相公保管来的妥当一百倍哩!”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大门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脑袋,显然大家早已支了耳朵听了许久,而且还明摆着是寒碜郝氏的。

看来这郝氏平素的人缘可实在不好的很哪!阮绵绵心情大爽地先冲大家甜甜地一笑表示感谢,然后更加好整以暇地看向正愤怒地瞪着看客们的郝氏,似笑非笑地催促:“郝家大婶,那我们这就去官府吧?大伙可都等着大老爷断案呢!”

“哼,老娘今儿没空,懒得和你们这些瘟杀的费时间。”单人难敌众口,何况还连一个阮绵绵都对付不了,郝氏色厉内荏地站起,就要往门外走,跨出厅堂门槛又想起自家的鸡汤,拉着脸返回一把抓起食盒,摇晃着一身肥肉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

郝氏一走,大伙儿看见阮彦真那副尴尬无比的样子,知趣地随便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打了一场胜利的口水战,药堂内的众人却谁也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但也没人再提郝氏。向母毕竟是早早失寡一人拉扯女儿长大,风风雨雨的经历了不少事情,纵然也觉得今日的阮绵绵实在是和往日大相径庭,心里疑惑的很,可还是比身为男人的阮彦真先反应过来,笑着接着阮绵绵先头的话语招呼阮彦真趁着鱼汤还热赶紧喝了。

阮彦真看看阮绵绵,眼中还残存着几缕震惊,但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的低头喝汤。

胡郎中见风波终于平息,便让伙计拎着已经串成一条的药包走了过来,让阮彦真先带回去吃上三日,三日后待欧阳郎中复诊过之后再看看是否需要调整药方。

向母有些惊讶:“这就回家了?不是说还要在医馆里观察个两天吗?”

阮绵绵笑着解释:“欧阳郎中说我可以回家休养,说不定看到熟悉的环境我能早点想起以前的事情。”

“这倒也是。”向母觉得有理,便道,“那我去叫顶轿子来,虽然回家也没多少路,可你现在还是多多休息不要劳累的好。”

阮绵绵也不拒绝,礼貌地道了声谢,斯文地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

向母很快就回来了,阮彦真便向胡郎中道谢告别。胡郎中也作揖回礼,正欲送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呀,我差点都忘了那两床被子都是石相公专程为你们买的,阮相公你们且先等等,我叫伙计拿根绳子先捆起来。”

原来是新买的,难怪总觉得虽厚却蓬松,那个姓石的看上去冷淡无情,没想到却还是个有心人。阮绵绵意外的暗想着,那边阮彦真已经道了谢,并和向母一人一床地接过,便在向巧依的搀扶下走出了医馆。

只见门口停了一顶小轿子,说它小是因为这顶轿子明显没法和之前欧阳女郎中乘坐的那顶轿子相比,看起来只够堪堪坐一个人而已,两位轿夫也不年轻了,身板非但不健壮还似乎有些瘦弱。见阮绵绵出来,前头的那位轿夫赶紧陪着笑掀开了布做的门帘,客气地叫道:“小娘子请?”

阮绵绵坐了进去,感觉光线明显昏暗了下来,见两侧都有垂着布帘的小窗口,便将其撩起钩在一旁的小铁钩上,里头这才明亮了些。

只听向母嘱咐了一句千万太稳些,两位轿夫便应了一声,将轿子抬了起来,有节奏地微微摇晃着往前行,倒是走的稳稳当当。

阮绵绵头一回坐轿子难免不习惯,赶紧抓住窗棂,因为外头有风景可看,不是完全封闭,坐了一小段路,便习惯了这种小颠簸。

阮彦真手上的药包已经转给向巧依,自己抱着被子紧跟在轿子旁边,不时地向阮绵绵看上一眼,待她望去,却又有些慌乱地避开。

阮绵绵若有所思,知女莫如父,以前的原主儿性格软弱温顺,自己一醒来却处处都让他讶异,还曾发癫似地让他打晕自己,如今他心里头有些想法肯定难免。不过既然已经只能以阮绵绵的身份生活下去,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少“记起”点什么来,不然真被人发现是借尸还魂那就麻烦了。

轿子沿着河边石板街一直向前,大约走了几百米后便向左拐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很狭窄,除去两侧的排水沟外,感觉两米宽都没有,里头来往的人又多,挎着篮子的,挑着担子的,几乎就挨着轿子过去。两侧都是两层高的木质楼房,窗户多开在行人够不着的地方,门户也多半是单扇门,而鲜少有像医馆那样双开门的,并且一户紧挨着一户,隔个几十米才被胡同分割,从来往的那些男女的衣着来看,这里头住的显然也是和阮家差不多等次的老百姓。

经过两条和小巷交叉的胡同后,阮绵绵听到前头带路的阮彦真喊了声:“到了。”

等阮绵绵钻出轿子,阮彦真已一脚抵着一扇破旧的木门上撑着腿上的被子,一手在开门上的那把破旧的锁,许是锁孔里头生了锈,阮彦真握着钥匙拧了半响才终于打开,回头时脸上已然出了一层细汗。

好吧,如果这道艰难的开锁程序是为了让她对这个家的状况有点心理准备,那么,达到效果了。

阮绵绵站在到处都呈现着一股破旧气息、光线暗淡的屋子中间,看着面积不过二十平方米,却兼容了桌椅水缸米缸橱柜并一张小床,还被狭窄的楼梯占去一部分空间,而且天花板又低又黑脚下也是泥土地面的房间,觉得自己此刻只要往额头上随意一抹,就能甩下数条黑线来。

这就是她将来的家吗?

第十六章 不是家徒四壁才是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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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这就是我们的家,你可有些印象?”阮彦真招呼着向母先把被子放在紧靠着最里头墙壁的床上,期待地回头望着阮绵绵。

“好像有些印象。”阮绵绵无声地叹了口气,皱着眉看着这个所谓的家,脑中确实浮现了几幅画面,便顺着楼梯向上看,“上面就是我的房间吧?”

“你真记得?”听说阮绵绵终于有些印象了,阮彦真又是惊喜又是狐疑。

“记得一点点吧,我的床是不是放在那个角落?旁边是不是还有一张书桌?”阮绵绵抬手指了指门口处的右上角。似乎因为楼下太暗,虽说就算父女也该避点嫌,可因为那书桌前就有个窗户,是整个家里光线最充足的地方,所以,阮彦真也还是经常在楼上写写画画,到了晚上就寝时分才下楼来。

“是是是!”许是先前“阮绵绵”的性子大变让阮彦真惶恐的不轻,此刻见她说的正确,欢喜地居然眼眶都湿润了。

“太好了,妹妹你的记忆终于开始恢复了。”一旁的向巧依早已将药包放在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很为她高兴地过来拉着她的手。

“阿弥陀佛,能慢慢想起来就好,巧依,你扶绵绵上楼休息会,我先烧点热水。”向母也笑着道,又吩咐阮彦真,“阮大哥,方才回来的急,倒忘了买些驱凶辟邪之物,你且去买些来好让绵绵泡个澡,洗去这些个晦气。

阮彦真高高兴兴地去了,阮绵绵便在向巧依的陪伴下踩着吱吱咯咯作响的旧楼梯上了楼,每踩一步她心里就哆嗦一下,唯恐这楼梯什么时候突然被踩烂了会掉下去。

房门是朝东向开的,楼上的窗户也是如此,此刻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格子里斜射进来,将书桌中间那明显已有些磨损的部分照得发亮,紧挨着书桌的木架子床也因此借了不少的光。除此之外,屋中还摆放着两个旧柜子一张小几,虽说楼上楼下都是差不多的面积,可因杂物少就显得干净整齐多了,看起来勉强有个家的样子。但要说那些常在电视里头见到的什么花瓶之类的摆设,却是半件也无。

向巧依扶着阮绵绵在床上坐下,又问她累不累,头疼不疼。

阮绵绵嘴上应着,眼睛不住地细看四周。入眼的,几乎没有一件东西是新的,就连床上的垫被和被褥都打着不少的补丁,床尾处还摆了个装着针线碎步的小藤箩。楼下厨房兼卧房,楼上卧房兼书房,看来这阮家的日子可真不是一般的拮据。

“巧依姐,你知道我们家的房租是多少钱?什么时候到期吗?”

“知道,每月两百文铜钱,月底到期,今儿十五了,还有半个月呢。”

“那一年不是要二两四银子?”阮绵绵心算了一下,有些吃惊,就算按八两算,也得占全年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多呀,这也太贵了,而且还是这样两间破房子,果然是京都居不易啊!

向巧依纠正道:“不是二两四,是二两啊!”

阮绵绵疑惑了:“一月二百文,一年两千四百文,不是二两四么?”

“两千四百文没错,可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两百文啊?所以是二两才对。”

呃…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两百个铜钱,她还以为既然十金能还一百两银子,铜钱和银子之间也是十进制的,原来是自己想当然了。阮绵绵立刻虚心请教:“巧依姐,那些我都不记得了,你快跟我说说如今的物价吧,免得我吃亏上当。”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向巧依便给她上起课来。

阮绵绵这才知道自家平时吃的米是一百五十文一斗也就是十升,麦粉是两百二十文一斗,粗茶是一百文一斤,阮彦真时常去沽的酒则差不多都是十几文二十几文的劣等酒,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开支都是直接用铜钱买的,至于那些会子纸票的,一般都会出于方便而用于大额的交易,而不是买点小菜什么都就用会子。而阮家的主要开支第一是吃食,其次是房租,就连衣服也是两三年才添一两件的。

阮绵绵认真的记着,心里头却越听越觉得这家人真是穷啊。

记得前世有位统计学家根据统计资料,对消费结构的变化得出一个规律,那就是一个家庭收入越少,家庭收入中(或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所占的比例就越大,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加,家庭收入中(或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比例则会下降。而今,阮家的情况明显是连解决温饱问题都很勉强的,在这种情况下,这具身体居然还有这样丰腴的身材,简直就是奇迹。

正聊着,向母已在楼下喊人,说是热水已经烧好,让阮绵绵下去沐浴。

向巧依应了声,问阮绵绵:“妹妹,今儿穿粉红色的那套可好?也好去去晦气。”

阮绵绵无所谓,向巧依便打开柜子给她取了一整套衣服。

下了楼,桌子已经被移到床边,腾出了一方小空间,正摆着一只尺把来高里头足可容人盘坐的大盆子,旁边则放着两只盖着盖的木桶一个脸盆和一只凳子,凳子上放着毛巾和一块半圆不圆貌似肥皂之类的黄色物体。先前已经见过清晰的玻璃镜子,对这种容易制作的肥皂阮绵绵并未在意,问题是这只大盆子难道就是澡盆么?这么矮能遮住什么?能放多少水呀?

屋里并不见阮彦真,想是已经出门回避去了。向母嘱咐了几句也走了,向巧依便去关了门,又在门上挂了一幅布帘子遮住空隙,回头见阮绵绵正望着那个澡盆发呆,仿佛不知从何着手,不由抿嘴一笑,就上去替她宽衣。

衣带被撤,阮绵绵吓了一跳,忙下意识地捉紧了衣襟,尴尬地道:“巧依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向巧依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平日里咱们不是都一起上的澡堂子还互相搓背的么?只不过是你今天不方便,才在家里将就一下。好了,快脱衣服坐进去吧,如今天气还冷,咱们动作得快点,省得等会着凉就不好了。”

说着,便将阮绵绵垂在后头的黑发都挽起来,小心地避过伤口用帕子包了起来。

第十七章 难姐难妹

好吧,大家都是女人,看就看吧!

阮绵绵咬咬唇,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开始脱衣。

解衣襟时忽然想到了那张纸票,虽然觉得向巧依不是那等心性不好的人,还是留了个心眼,悄悄地连同里头的粗布夹衣一起随意地叠了下放在另一只凳子之上。

除去中衣中裤后,身上便只剩下一件只遮着前头却裸露着后背的红底儿绿荷花的肚兜和一条系着绳子的白色亵裤。时下还是春季,裸露的皮肤和冷空气一接触顿时有些发凉,阮绵绵索性快速地将最后的遮羞布也解了开来,然后忙不迭地挎进了澡盆里坐了下来。

这一坐,阮绵绵的目光很自然地就往下垂去打量自己的新身体,只见入眼的首先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

纵然此刻房门已被遮蔽住,仅靠着从高高的窗户中透进来的光线并不足以照亮房间,可那晶莹的光芒却仍难以令人忽视,让人一下子就想到剥了壳的白煮蛋,又白又嫩又滑…还有这胸部,不是D也起码是C级,居然才小小年纪就发育的这般好了。

阮绵绵又是惊讶又是别扭,看着胸前的两小团粉红晕色,下意识地抬起圆润的双臂一遮挡,却只觉肌肤相碰处一片细腻光滑,就好像无意中碰到别人的敏感处一样,面颊顿时滚烫了起来。随即又在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口,现在自己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别说碰一下就是摸一下又怎么了?羞涩个头!

“呵呵…妹妹,你可能还没想起来,想当初你刚来杭州府,第一次去澡堂洗澡还是我带你去的呢!要不,我给你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

看到阮绵绵连耳根子都变红了,考虑到她毕竟是已经忘了旧事的,眼下这种场面确实有些尴尬,向巧依便笑着打开了盛饭浸了草药的热水桶,同时故意扯开了话题。

“嗯嗯。”阮绵绵自然是求之不得,现在的她当然巴不得转移注意力,并且多了解一些这个时代和前身的情况。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不过五岁,我也不过才八岁,没想到一晃儿就十年过去了。”

向巧依一边利落地将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热水兑到冷水里头,再调匀了往她身上浇,并用毛巾轻轻地搓着,一边娓娓地说起了小时候的故事。

随着她的叙述,也同时抓紧时间洗着身子的阮绵绵,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隐约的类似画面。就像看电影一样,虽说无法将人生之中的小点滴都显示出来,却也将两人之间的互动和情感了解了个大概。

比如,向巧依第一次带她去买蜜饯,花了积攒了许久的零花钱,见阮绵绵喜欢,自己却舍不得吃几口地几乎全留给了她;

比如,刚来杭州府的阮绵绵因为性子太软弱,又不懂杭州这边的官话,时常会受到别的小孩子欺负,向巧依自己胆子也不大,可每次都会鼓起勇气站出来维护她,哪怕那些小石头都砸到自己的身上;

比如,每当因为各种原因而十分难过的时候,纵然也有其他的玩伴,但她唯一能想到的倾诉对象却只有向巧依。

面对向巧依无微不至的关怀,阮绵绵也同样一直投桃报李地把她当做亲姐姐。

即便随着年龄的增长,向巧依开始慢慢背负起克夫的污名,身边那些玩伴一个个离她而去,还视她如虎远远就避开,阮绵绵也始终柔怯却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不顾郝氏的警告和唾骂,一次次陪着向巧依在深夜中默默垂泪。

每一幕每一景,尽管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处处都显示着这份友谊的纯洁和真诚。

于是,一场其实时间并不长的沐浴结束之后,再回头来面对这个纤瘦少女那双温和中又带着一抹淡淡忧愁的眼睛,阮绵绵已然觉得亲切了许多。

不过,目前为止,她对向巧依的感觉也仅仅限于亲切和好感而已,至于像原主一样信任依赖…抱歉,如今这壳子里头的灵魂可是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人陌生事物,只凭原主留下来的些微记忆,还远不让令她感同身受,更别说将对方的感情都一并继承过来。那样的话,可不是她占据了这身子,而是原主把她的灵魂给吞噬了。

“来,坐下,我给你整理一下头发。”向巧依把阮绵绵按在凳子上,拿了梳子很仔细很小心地避开包扎的地方,将她的乌发尽量梳整齐,然后满意地端详了一下,“呵呵,现在看起来总算精神多了!”

“谢谢巧依姐。”阮绵绵摸了摸自己的头,可惜没镜子,看不到现在的模样,不过说实话,这套粉红色的衣服一上身,感觉这小手上的皮肤就更白里透红了!

“你我姐妹的,谢什么呀?”向巧依笑着嗔了一下,便准备去倒洗澡水。

阮绵绵忙上前帮忙,人家这样帮自己洗澡已经够意思的了,自然不好意思连脏水都要人家处理,因此坚持一起同帮忙。澡盆大,里头都是水,向巧依一个人也抬不动,便也阻止,但等两人合力将水倒在门外阴沟之中后,却再也不许阮绵绵插手,把她赶到一边坐着,自个儿拎着水桶洗洗刷刷。

好吧,反正人情已经欠下了,也不在乎多这一点,以后有机会再还就是了。

阮绵绵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乖乖地坐下,左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偏着头看向巧依干活,右手习惯性地捏起了右边的耳垂。

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小动作,无聊或思考时就会不自觉地摸耳垂,如今虽换了个身体,可这小习惯却是一并带来了。

向巧依刚刷完澡盆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这一副既娇憨又可爱的模样,不由展颜一笑,顺手把鬓边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

此时,太阳已经又升高了许多,原来被对面楼房遮住的阳光终于投射在了门口之上,向巧依的笑脸也被阳光映的分明。

阮绵绵也回以甜甜的一笑,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心中暗想。

其实,巧依姐虽然瘦了一点,可是模样儿却长得很秀雅,气质又很娴静,一看就知道是贤妻良母型的,怎么偏偏就这么命运多桀呢?那个什么克夫命的虽然绝对是迷信,可母女二人的婚姻运都如此不顺,确实也够倒霉的了。

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起来,她“过去”的人生还真单调无趣并且悲催呢!

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担负起干家务活的重任,还老是已经累得半死了还要打起精神伺候三天两天就去买醉的便宜老爹。等到终于长大点了,又要忙里偷闲地做活计补贴家用,好不容易变成少女可以许配人家了,又摊上那么一个婆婆,还没过门就先当了人家的佣人,倘若自己没有来,恐怕“她”就一辈子都会给郝家当牛做马直到累死为止吧?

而今幸好有了这笔“抚恤金”,暂时还不需要愁温饱,应该足够她好好地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思考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但不管如何,以后绝不能学阮绵绵乱做好人,尤其是对郝氏那样的家伙,不然只有被欺负的更惨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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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未婚夫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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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呼唤各类票票……

收拾好澡盆水桶各归各位,向巧依又将阮绵绵换下来的衣物都收到一个大大的藤篮中,再寻了一根粗粗的棒槌,一个刷子和用一只破碗装着的肥皂,一并放到脸盆中,便准备一手篮一手脸盆地出门了,临走时还不忘再三嘱咐。

“妹妹,这桌子且先放着等我洗完衣服回来再移,你且关好门户自上楼休息便是,若是有人敲门就先从楼上瞧瞧是谁,千万莫要随便去开。”

阮绵绵自是顺从地答应了,待目送她往来时方向走去后,就掩门插上门栓,转身瞧瞧挤成一团的楼下陈设,叹了口气上楼去。

坐在床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了翻,却是本论语,再找一本,居然是本千字经,不由一囧,再看里头都是繁体字,识别起来很是吃力,便扔了回去。目光无意中瞟到那两个柜子,便好奇地走过去翻开。一个是衣柜,向巧依帮她取衣时已知道,另一个却是书柜,但说是书柜里头却也没几本书,倒是放了不少一卷筒一卷筒的画卷之类。有的直接卷起用红绳子一系,大部分则是外头还套着布袋子,袋口扎的紧紧的。

初一见到这些同这座房子明显不相称的画卷,阮绵绵不由愣了愣,但随即就想起她这个便宜老爹的职业不正是个画师么?于是便随手打开了两幅没布袋子的画卷,里头果然全都是画,一副执扇仕女,一副松枝仙鹤,提款均是黄粱梦客。再打开用布袋子装着的,也都是画卷,主要为山水花鸟,落款是文山子。

阮绵绵对书画没有什么研究,没法用专业的眼光来书味,然而也看得出这这两批画的水平绝对是无法相比,就好比一个落魄画匠和一个偏偏佳公子,前者麻木草率,后者却意气风发。

“也不知道那个才是便宜老爹画的,如果是没布袋的那水平可就太臭了!”阮绵绵暗自嘀咕,看到最上层还有一些长匣子,估计也是装画的,便踮起脚尖想要去拿,却忽然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上吓了一跳。

只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楼下喊道:“绵绵妹妹,绵绵妹妹,你在家吗?”

找她的?阮绵绵忙胡乱地将画卷一放,跑到桌前把窗户支起往下一探,就一眼瞧见了正站在门前,身板儿几乎和门板一样宽的膘肥大胖子。

听到楼上有动静,那大胖子立时仰起头来,对着阮绵绵憨憨地咧嘴一笑:“绵绵妹妹!”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