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记起刘虎来了,正巧他还睡在家里,便趁这时去他那转转。当然,砚泽这个时候来看他,有他的打算。经过一天的流水席,他要看看刘虎是不是没有分寸,大吃大喝,喝的酩酊大醉,乱发酒疯的人。
天冬先去敲门:“开开门,大少爷来了。”
很快门打开了,刘虎穿戴周整的出现在门口,作揖:“大少爷,您来了。”
砚泽没闻到酒气,笑道:“送完客人,顺路过来看看你。今天吃的怎么样?酒菜还合胃口?”
“小少爷的满月酒,能吃上是我的荣幸,哪能不合胃口。”刘虎让了大少爷上座。
见屋内整洁,没有乱摆乱放的衣裳。砚泽满意的笑了笑,先聊了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你家里几口人,哪年生人之类的。等刘虎一一回答了,他道:“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大少奶奶身边有个丫鬟,我看配你正合适。”
“…”刘虎略显为难:“这…”
“哦,就是那天被你撞伤鼻子那位,叫金翠,是大少奶奶的陪嫁。”
李虎态度一变,笑道:“那敢情好!”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忙起身作揖:“谢大少爷大少奶奶抬举。”
砚泽摆摆手:“我见你是个踏实的人,否则也不能把大丫鬟嫁给你。既然你愿意,叫金翠准备准备,选个良辰吉日,成全你们的好事。”
“谢大少爷成全。”
砚泽笑了笑:“好了,你尽早睡罢。”在刘虎的恭送下,离开了客房,往后院走。
出了门,天冬先诧异道:“没想到小刘掌柜的,一下子就同意了。”
“这就叫瞅对眼了。”砚泽挑挑眉。
“您一开始没说是金翠姑娘,好像小刘掌柜还不大乐意,似乎在犹豫。等您一说是金翠,他猛地就点头了!”天冬打了寒颤:“啧啧,金翠姑娘那样的,居然也能有人一见钟情。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咱们看金翠黑乎乎的不招人喜欢,没准刘掌柜的瞧金翠姑娘,活蹦乱跳,精气神儿十足呐。”
“他们彼此看得上,倒省了我的麻烦。我都想好了,哪怕威逼利诱,也要让刘虎把金翠这黑胖子扛回家!”
待回到自己院子,姑姑已经走了,砚泽一把抱住妻子,脸贴着脸道:“老天开眼,我还以为姑姑今夜住在这里,我又要独守空书房了。”
寄眉哭笑不得:“那你这么久都在哪里待着了?”
“我去了趟刘虎那。”把见面的情景跟妻子详细的说了一遍,尤其是刘虎对金翠钟意的表现。
“那真是太好了,嫁个对她钟意的,最好不过了。”以为只有金翠对刘虎有点小想念,原来对方也有意。
他笑问:“这下,总能抵消我的一点过失了吧?”
第九十五章
原来他还是细心的,嘴上说讨厌金翠,但私下里却认真考量给她选的丈夫。寄眉一向有话直说,也愿意迎合丈夫的欢心,便笑道:“能了,能大大的抵消。”
见妻子笑了,砚泽也跟着笑:“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昨晚上跟我板着脸,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寄眉道:“谁叫你昨晚上没诚意了。”
“那现在呢,有诚意了吧?”
她微笑颔首:“算是有了。尤其我听你说刘虎也中意金翠,你总算能稍稍放心了。”
“你信我的话,不怕我骗你?”
她皱眉反问道:“你相信我的话,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你会骗我?”
“当然不会,我就是随口说说。”他心道,自己确实应该更自信些,他和妻子是彼此信任的。
“我明天问问金翠,她想什么时候嫁出去。”
“你别去问她,她哪里好意思直接开口,大姑娘上花轿忸怩的不得了。你遵从她的意思,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这样吧,就等常姑娘进门之后,过年之前把金翠嫁出去。”
他可不想留着金翠在萧家过年。
“这…”
“别再拖到明天二三月了,这期间又是一百多天的煎熬。”砚泽道:“话都放出去了,人家刘虎等着新媳妇呢,咱们最好麻利点。”
“…”
砚泽又搂着妻子说好话:“趁着人家没反悔,咱们赶紧把金翠塞过去。要不然等刘虎回过味来,这门婚事怕是要告吹。”
她忽然又开始不想听丈夫讲话了:“我看你就是不相信,金翠也会有人喜欢罢了。刘虎中意她,你也要变着法的挖苦两句。”
嘁,家里这么多人,他挖苦金翠是看得起她:“你别管我了,总之趁热打铁吧,别等双方心凉了,有机会也被你拖成没机会了。”
有些道理。她轻轻颔首:“年前出嫁也好…”
他听了,不由得自满的想,转来转去,眉儿果然还是听我的话。
寄眉不知丈夫心中所想,小声道:“你说得有道理…”
他便默默的重重点头。
她忽而抬眸,见他一脸的得意笑容,无语的撇撇嘴。
“对了,姑姑来说什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咱们这来做什么?”他赖皮的抱住她,没正经的笑道:“害得咱们没法团聚…我去看刘虎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你。”
她被他逗笑:“你真的时时刻刻想着我呀?”
“对天发誓,想的不得了。”抓过她的手摸他的胸口:“真心实意,没有假话。”
她低头抿嘴笑了笑,小声道:“我也是。”
“真的?”他做出大相信的样子:“我说的是实话,你却未必。”
“…”她眨眨眼。
砚泽忽然抱住她,深吻了一阵,唇舌交缠直吻的寄眉浑身发热,娇喘吁吁。她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这时就听丈夫道:“好了,你相信我想你了吧。快点,该你证明了。”说着,他做出一副可以由她扑倒的模样,敞开手迎接她。
寄眉愣了下,便忍不住笑倒在床上。他顺势也倒在她身旁,笑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下:“还生气么?”
她微笑摇头。
“就是么,本就不该生气。碰到事情,咱们两个好说好商量,何必红脸生气呢。”
“你明事理了。”她故意‘欣慰’的道。
他嘟囔:“我本来就明事理…”搂着妻子静了一会,想起姑姑来,便问:“对了,姑姑找你做什么,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寄眉总不好直接说母亲在抱怨婆婆,只简单的把事情说了。砚泽脸一苦:“别管她们了,你娘没出嫁前,跟她嫂子关系可能就不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夹在中间难做。”
“…我也是这样想的。”寄眉道:“听你的。”
“对嘛,就应该听我的。”金翠的婚事有着落了,只要再把砚臣的婚事办了,便能过一段清静日子了。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道:“真希望快点到明年啊啊——”
她明知故问:“为什么期待快点到明年?”
他笑道:“因为你肚子歇好了,能再给毅儿生个弟弟做伴。”说罢,翻身压住她,装模作样的轻声问:“我能吻你么?”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着,略带羞涩的点点头。
—
砚臣大喜之日。天空湛蓝如洗,并且是个难得的暖日。人都说是个好兆头,新娘子性子就像这天气一样温和。
前一日抬新娘子的嫁妆进萧家,比寄眉那会丰厚多了,可见真如常公子所说,老太太拿了自己的梯己给孙女,叫孙女嫁的风光有排场。这对嫁给庶子的女子来说,很是了不起了。
砚泽半说笑的叮嘱弟弟:“你可要用功读书,别辜负弟妹。”
砚臣坚定的点头:“一定不负她。”
弟弟小心翼翼的性子,从没辜负过任何人,反倒怕他心肠太好,被人拿捏住了。
迎亲这日,砚泽负责招待客人,其中跟常铭豪饮了数杯。常铭拍着砚泽的肩膀笑道:“堂妹嫁了,了了老太太一桩心愿,我这做长孙的也跟高兴啊。”
“我何尝不是。”为弟弟操办婚事,做一个合格的兄长。
寄眉这边清闲多了,她偶尔探看下各厅的情况,剩下的便是坐在婆婆身边,听婆婆与妯娌们吹嘘。
“砚泽这孩子最仁义了,对弟弟妹妹们那是没得挑剔的。别看砚臣是庶出,他们自小就兄友弟恭,跟亲兄弟没两样。可不像别的人家,嫡出庶出斗个没完,离间了兄弟骨肉情分。”周氏嗑着瓜子道:“不爱护兄弟,以后如何担起家业?!这都是老爷教的好,做了好榜样。”
寄眉明显看到婶子们的脸色有变。婆婆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老爷同样照顾弟弟们,就像砚泽照顾他的弟弟一样。以后砚臣要感恩他哥哥,所以你们也看着办。
大喜的日子,有些话,大家听了笑笑,便过去了。
傍晚时候,众人移到礼堂去,等着新人拜堂。不一会,有人来报:“新娘子来了——”
寄眉觉得很新鲜,哦,原来成婚是这个样子的。当初眼盲,由人扶着拜堂成亲,接着就进了新房。如今看着砚臣的婚事,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常小姐娇小玲珑,倒是衬托的砚臣高大挺拔了。
拜过堂,新娘子进了洞房。寄眉作为长嫂跟了过去,给妯娌端饺子吃。常小姐咬了口饺子,一皱眉:“呀,生的…”
屋内的众人先笑,寄眉笑道:“你和砚臣早生贵子。”想当初,她可没这待遇,果然后来人就是有福气。
常小姐面上一羞,放下了盖头。
寄眉见屋内一切妥当,没有再需要填补的地方了,叫上丫鬟和婆子们一并走了。回到婆婆那里禀告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也归房了。她记得她新婚那日也没人闹洞房,今天洞房那边也静悄悄的,心里奇怪,回屋后问丈夫:“我记得我娘说过‘新婚三日没大小的’,咱们都不闹洞房吗?”
“哦,据说是老爷子当年成婚闹过头了,老人家当场翻脸,之后不管谁成婚都规规矩矩的。”砚泽笑道:“不过今晚上,你若想去,你可以去,我在后面给你壮胆。”
“壮胆?”她挑挑眉,‘不屑’的道:“就怕你又撇下我跑了,你一贯如此。”
“我什么时候扔下你跑了?”话一出口,就记起来了:“哦,你是咱俩洞房那晚吧。真不能怪我,是你太吓人了。”
“嗯?”
“原来你还不知道?!呃…也对,我没跟你说过…”砚泽扳住她的肩膀,一脸痛苦的道:“你那晚浓妆艳抹,实在太难看了,特别丑,用‘鬼哭狼嚎’形容不为过。”
“欺负我没读过书么,鬼哭狼嚎不是这么用的!”她不满的道:“你不如直接说嫌弃我不好看。”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太丑,把我吓跑了。不仅是嫌弃那么简单,我是受到了惊吓。”说着,还拍了拍胸口,十分欠揍的道:“心有余悸,心有余悸。”
“…”任寄眉好脾气,见他这副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真是对不住!”把被子往身上一卷,滚到炕里睡去了。
他笑嘻嘻推推她:“你这是干嘛?”
“躲着你,把脸藏起来,免得吓坏你。”
“我都说了是你妆容的问题,你本人清丽绝伦,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他哄道:“我又没说你本来面目丑,你生什么气?”
“…”
“对了,后来某天我回到家中,看到你在灯下梳头,一下子就迷上你了。”他道:“足见你容颜出众,叫人一见钟情。”
不说还好,一说寄眉就更不是滋味了。把自己妻子错认成丫鬟加以调戏的,古往今来估计也没几个人了。不知为何,她今夜就是看他不顺眼,等他说完,冷冷的道:“哦,听到了,我累了,睡罢。”
回忆自己的新婚,不免有点落寞。她不希望这样悲伤的落寞影响她的心情,想趁更加难过前入眠。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高热么?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哎,并不热。”
“…都说我累了,讨厌!”
被‘讨厌’二字打击的萧砚泽终于消停了,老老实实的睡了。第二天早上起身,妻子似乎不生气了,心平气和的与他去上房等候新人。
到了上房,只见老爷萧赋林,不见婆婆周氏,据说婆婆昨个累病了,今早无论如何也不能起身。萧赋林表情尴尬,清了清嗓子,对寄眉道:“老大媳妇,你婆婆说新人的事,你先帮着照应着。”
“…是!”
这时有婆子进来,不见管家的周氏,便直接对寄眉耳语道:“大少奶奶,您请这边来。老奴有话跟您说。”
寄眉便和老仆出了门,在门外,那老仆取出白绢,看着寄眉摇摇头。
“…怎么了?”她不懂,白绢很白,婆子要她看什么?
“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昨个没圆房,没有落红…您瞧这白绢…”婆子暗示大少奶奶不成,只得明确说出来。
落红?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当初跟丈夫圆房的时候,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哪里见过这等物件,此时听婆子说,才猛地明白。
“二少奶奶年纪还小,太太也知道他们不圆房的。好了,你下去吧。”寄眉把婆子打发下去了。
转身回到屋内,砚泽好奇的问:“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新人一会就到。”
这时舒茗急匆匆进来:“我没来晚吧,二嫂到了没有?”
萧赋林压住火气,告诉自己一大早不要犯嗔戒,对身子不好。他冷声道:“到你大嫂跟前站好。”
舒茗瞧出父亲不高兴了,老老实实到大嫂身旁站好。
一刻钟后,砚臣携着妻子来见公婆。可惜,只有公公在,却不见婆婆。
心知肚明,昨天周氏的笑脸是摆给外人看的,等周围都是自家人的时候,她便要给庶子的媳妇一个下马威。
不过婆婆不见了,总好过寄眉当初丈夫不见的尴尬。
常雯意识到婆婆对自己的敌意了,悄悄的看了眼丈夫。砚臣朝她无奈的笑笑,她便也平静如初了。跪到垫子上给公公敬了茶,萧赋林喝了茶,满意的笑道:“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待到明年,砚臣争取过了秋试,然后再接再厉,跟你九叔一样,金榜题名!”
砚臣道:“儿子一定努力。”
拜见完公公,常雯转向寄眉,她认得她,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嫂子。”
寄眉高兴的应了声:“嗯,一会带你去见婶子们。”
这时,舒茗瞅着常雯笑道:“一会你先去我那儿,把邱姨娘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