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怔了怔,眨眼,然后转头去看凌悠扬。
凌悠扬倒是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猜到方子晗会来。他笑着站起身,“那我去看看。”顿了顿,他回头对弦歌道,“要一起去看看吗?”
弦歌微笑,摇头,“不用。”
其实,弦歌没打算偷听的。她本来只想趁着凌悠扬去应对其他人时好好在府邸里逛一逛,或者说,去他的书房啊寝室啊之类的看看,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就能发现一些秘密。这些日子下来,凌悠扬整天待在府里,弦歌为了防范监视,几乎是寸步不离得跟着他。旁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感情好,凌悠扬每次都是似笑非笑的反应,也由自己跟着。可惜,她什么也没发现,凌悠扬什么也不做。
真的,她只是随便走走,然后毫无意外地走到书房前,却发现书房的门紧紧关着,里面甚至可以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弦歌的脚步微微一顿,辨认一下,里面的应该就是她那位夫君和方二小姐了。
听?还是不听?弦歌又迟疑了一下,终是无法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就这么蹑手蹑脚地靠近,把耳朵附在墙上。
“子晗,你究竟还想说什么?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为什么要娶她?她甚至连个公主都不是。”方子晗始终追着这个问题,一步步逼近凌悠扬,“七哥,如果你娶我,明明会有更大的利益!”
凌悠扬有些头疼,“你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找个真正爱你的人,不要整天把利益挂在嘴边。子晗,我跟你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凭什么?”方子晗大吼,一点也不怕被别人听见,“我等了你十多年,从小到大,我等着自己长大,一直盼望着可以嫁给你,我不要这种结果!”
凌悠扬叹气,“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可能事事任你随心所欲的。子晗,你也该长大了。”
“别把我当小孩子!”方子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七哥,如果你选择娶我,我可以帮你很多很多,无论什么我都会替你做的。至少,我可以说服爹站在你这一边,你可以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些。”
凌悠扬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弦歌在外怔了怔,不会吧?连这么个小女孩都知道这狐狸的野心?狐狸啊狐狸,你的尾巴藏得也不怎么好嘛。
方子晗不甘心地咬唇,“我以前听姐夫说过,绝对不能小看你忽略你,否则会跌大跤。爹也警告过我,让我不要跟你走太近,否则他会为难。”顿了顿,她狠狠吸一口气,抽噎着鼻子,泪眼婆娑,“七哥,我说过,我不是小孩,没你想得那么笨。这些话,我多少还是懂得的,爹会为难,是因为姐姐已经嫁给了太子,可是,相比姐姐,爹更宠我,只要你娶了我,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凌悠扬挫败地叹气,他的沟通方式有问题吗?“子晗,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得到方丞相的支持?二哥会那么说你爹会那么说,只是因为我不站在任何一个阵营,所以不想把情况变复杂。”
“你骗人!”方子晗指着他的鼻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爹不是应该怂恿我多亲近吗?不是更应该让我把你拉到姐夫的阵营吗?”
凌悠扬怔了怔,摇头苦笑,这丫头果然长大了。他温柔地摸她的脑袋,目光真挚,“我有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方子晗嘟着嘴,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一直都在骗我。”
隔着一堵墙偷听的弦歌几乎要笑出声,这句话她倒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有些人撒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达到某种目的,可这只狐狸撒谎,根本已经养成了习惯,觉得好玩他撒谎,觉得无趣他撒谎,遇到笨蛋他撒谎,碰到聪明人他也撒谎。
凌悠扬有些难过地皱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然如此?你何苦喜欢我?不如早早死了心,继续过你舒适的大小姐生活。”
“我有什么办法?”方子晗撇开眼,“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凌悠扬目光柔和,微微弯腰,眼睛与她平视,“子晗,我以前的生活是放浪了点,或许我对你做过一些不合规矩的事,可我那时候也说得很清楚,每个女人都知道,我无意成亲。我那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若我真的决定成婚,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妻子,至死不渝。”
方子晗怀疑地望着他,“你不可能会爱那个符弦歌的,你才认识了她多久?你和我从小就在一起,这么长的时候你都没产生感情。不可能,你这种人,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人。”顿了顿,她想了很久终于把话说出口,“你只爱你自己。”
“我爱她。”凌悠扬微笑着否认,“我爱弦歌,只爱她。”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方子晗大叫,捂着耳朵不想听,“你又像以前那样在开玩笑对不对?”她目光恳求,语气低微,“七哥,你风流,我忍。从小到大,我早知道我管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不爱我,但是,我一直以为我是最接近你的女人。即使不爱我,你至少也是喜欢我的。我一直以为,有一天等到你玩倦了,你会考虑娶我。我甚至做好准备和爹斗争,非你不嫁。可这算什么结果?我不要!我不接受!”
凌悠扬静静地望着她,语调温柔,出口的话却绝情得没有余地,“我不爱你。”
方子晗眼睛红通通的,鼻子也红红的,她坚定地凝视,“我可以做小妾。”
凌悠扬微笑,“你爹不会同意的。”
“我一定会让他同意,大不了断绝父女关系。”
凌悠扬的笑容收敛,目光深邃,“我不同意。我说过,我只会有弦歌一个妻子。”
方子晗咬紧双唇,泪水扑簌而下,痛苦地指控,“你好残忍!你好狠心!”
凌悠扬叹气,掏出手帕放她手上,“擦一擦吧,大姑娘了还这么哭,都不会羞愧吗?”他几步走到门前,伸手打开书房的门,“眼泪擦干了以后就回去吧。”
方子晗扯住他的衣角,用尽全身力气在他膝盖处踢了一脚,她故意把鼻涕也擦到手帕上,然后把手帕扔在他身上,飞奔而出,不顾下人的劝阻,就这么丢跟着她来的仆从,自己一人跑出了这轩王府。
凌悠扬叹气,望着这蓝得可以滴出水来的苍穹,他扔开那块手帕,背对着弦歌,“听得还愉快吗?”
弦歌知道藏不住了,于是慢吞吞地走出来,“你真的不希望得到那位方丞相的支持?”
凌悠扬的身躯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笑眯眯地转头,“弦歌,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有没有一点感动?”
为我才放弃?你在骗鬼吗?弦歌也笑了,“不是利用我让那女孩死心吗?”
凌悠扬黑色的眼眸中闪出幽静的光芒,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姿态仿佛可以淬出毒来的妖艳罂粟,让人不由心底发颤。他伸出手,慢慢放在弦歌胸前,直直地盯住她,目光似乎可以看穿一切,悠远深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说,这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弦歌回视,一字一顿,“我的心。”
凌悠扬笑了,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弦歌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向着反方向回屋。
大婚
日子过得飞快,每接近婚礼一天,弦歌的心跳就快一拍。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无事于补。然后,等到这一天,轩王府张灯结彩,宾客来往如流水,满院丝竹笙歌,官员士绅,珠光宝气。
弦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新房,凤冠霞披,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回忆起刚才的拜天地,回忆起刚才的喧闹,她反而感激起现在的安静,至少有时间让自己平定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的红烛都快烧到底了,明黄色的火苗闪出灼眼的色彩。
一阵阵的脚步声传来,还有许多男子的闹腾。“呵呵,七哥,进去吧,进去吧。”“是啊,弟妹都等急了。”……渐渐的,人群散开,只余下一个人的呼吸,由急到缓,然后此人一步一步向新房走去。
弦歌的心都揪了起来,连呼吸都忘记了。
凌悠扬站在她面前,久久都没有动作,隔着盖头凝视自己的新娘,他的神情认真到了极致。轻轻吐一口气,他拿起身边的秤挑开新娘的盖头,看着她雪白的肌肤,美丽无暇的脸庞,看着她定定回视着自己,凌悠扬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燥热了。
弦歌甜甜一笑,“夫君。”
那样的笑容,还捎带着一丝顽皮,眼睛黑遛溜的,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将人硬生生给吸了进去。千金难换美人一笑,凌悠扬以前一直是这么说的,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真正这么认为。
弦歌还是望着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不喝交杯酒吗?”
凌悠扬挑眉,古怪地笑了一声,很快斟满两小杯酒,一杯递给弦歌,一杯自己拿着,“王妃,请。”说罢,两人的手交叉起来,将那酒一饮而尽。
弦歌并非不会喝酒,可以说,她的酒量很不赖,可在凌悠扬靠近的那一刻,鼻腔间满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撩人而含蓄,不经意间,再想象晚上的情景,脸便蹬的一下红了。
凌悠扬喝完自己的酒,拂袖一甩,便将两只杯子都准确无误地扫到了桌上。他瞬间欺近弦歌的身子,柔软的双唇覆上她的嘴,雕琢品味。耳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声,仿佛水中荡开的涟漪,一波一波地侵袭着大脑,让人麻木迷醉。
凌悠扬逐渐加深这个吻,尝尽她每一处柔软,冰冷的指尖在她身上摩擦巡回,一处如冰,一处如火,唇上是那灼热得炙人的缠绵深吻。弦歌的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引进无边无际的混沌情欲中,铺天盖地,措手不及。
在糜乱的欲海沉沦中,一滴汗水落在她的香肩处,然后顺着脊背,沿着她的肌肤缓缓下滑,唤起一股煽情的痉挛,柔弱无骨的身娇躯轻轻颤抖。弦歌瞬间回过神,恍然发觉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解开,飘然跌落地面,只有那一件鹅黄色的肚兜半垂半落地挂在身体上,引人遐想。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刚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吻。
凌悠扬笑眯眯地望着她,手指攀上她的面颊,抚摩着她的青涩,勾画出她的娇羞,扬起一抹诱惑的笑,“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想象着这副画面……”说话间,他毫不放松地将她压在身下,嘴唇贴上了她的雪白的身体,在听到身下的女子终于忍耐不住发出呻吟后,他微微一笑。
弦歌的脑子乱了,什么理智精明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只能感受到身体的阵阵酥麻,以及这仿佛带人走往万劫不复的欲望。脸红的喘息,诱人的娇吟,炽热的呼吸……她颤抖着闭上眼,沉沦吧,沉沦吧,无数的快感淹没着她的感官,感受着身上那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
忽然间,有一股钻心的疼痛传的到大脑,弦歌忍不住低叫一声,还不等自己想明白,已经一脚踹了下去,狠狠的一脚,本能地用尽所有力气。
凌悠扬被踢下床,等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愣愣的一会儿,一时也没弄明白这情况。抬眼望去,只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半掩着被褥,咬着唇,红着脸在看他。
凌悠扬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危险,“这是干什么?”
弦歌犹豫一会儿,不自然地撇开脑袋,“痛。”
凌悠扬几乎想杀人,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他怎么就没事先制住她的双手呢?他怎么就没有压住她的双腿呢?他怎么就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欲望,总不见得现在停下来吧?他握手成拳,“我会轻一点的。”
弦歌半信半疑,“轻一点就不会痛了?”
凌悠扬笑容真诚,像是一只正在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循循善诱,“刚才我太入迷了,一不小心才会让你痛的。只要我小心一点,绝对不会再痛了,相信我,会很舒服的,不会痛的,一点也不痛。”为了在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坏坏笑道,“你看,之前你还是很舒服的,对不对?会痛只是因为我不小心。”
弦歌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的确,之前是很舒服。她闷声道,“对不起。”
凌悠扬继续笑,笑得滴水不漏,“没事,没事。”丫的,他混迹花丛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女人给踢下床,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混啊?绝对会被人嘲笑!
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
他继续覆身而上,动作若轻若重的挑逗着,将身下那具娇躯的欲望再次点燃,看着她白皙的身体上渲染着红色的薄晕,听着她情不自禁的呻吟,他这次没有忘记将她的双手扣住。凌悠扬用腿压住她的下肢,又将弦歌的双手捉到她头顶上,趁着她意乱情迷时,狠狠一挺身,用双唇捂住她所有的声音。
弦歌泪眼迷蒙,黑瞳中布满氤氲之气,在烛光中显得楚楚可怜。她咬牙切齿,就知道不能相信这只狐狸,“你骗人。”
“嗯,我骗人了。”凌悠扬承认得很爽快,心情很好,他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说话间,身体的动作越来越激狂,仿佛要将彼此的身体燃烧起。
很快,弦歌的意识再次迷乱起来,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逝,只有那额头的汗水,在这一场情欲中悄然滑落,然后浸润在那床华丽的床单上。
夜,越来越深。
弦歌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撑起身子,可还不等她坐起,就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还有一条坚实的臂膀揽在她腰身处。她怔了怔,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脑袋,脸色微微一红,侧过脑袋凝视睡在身旁的男人。
柔顺光滑的的黑色长发,睡脸带着一股孩童的稚气,睫毛微微上翘,唇畔柔嫩。为什么?为什么心计这么深的男人会有这么无邪的睡相?仿佛无忧无虑,什么烦恼也没有。难道他在睡梦中都不会梦到自己的作为吗?
弦歌怔怔地望着他,清风从院子里拂来,带来了阵阵清香,窗帘飘扬,也惹得凌悠扬的几根发丝垂落面颊,轻飘飘的,拂过心头的一阵瘙痒。弦歌几乎无意识地去撩开那几根头发,可也才一靠近,就被人给抓住了。
迎上那双如漩涡般的黑眸哦,弦歌一愣,他醒了?
凌悠扬拽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的手放在唇边,黑眸半醒半醉,笑道,“如果我不醒,你就打算一直看下去?”
弦歌的身体用被褥半掩着,墨黑的发丝更衬地她肤色白皙,俏生生的脸庞含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被我抓个现成还想耍赖?”凌悠扬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厚实的大掌抚在她脸庞,在她的俏鼻上轻咬一口,说话的口吻有些无奈,“唉,本来还想再玩一会的,不过,我们还是梳洗穿衣,到宫里去一趟吧。”
弦歌因昨晚而略微松弛的政治神经立刻敏感起来,表面不动声色,她忽视掉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笑眯眯地问,“进宫要去拜访谁吗?”
“太后。”凌悠扬没好气道,“方家那个老太婆。”
弦歌眸中的幽光一闪而逝,“当今太后也是方家的人?昨晚拜堂时她并不在场吧?”虽然一直蒙着红盖头,但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太后”的字眼。
凌悠扬颔首,“那老太婆没来,除了当年二哥纳太子妃时她出现了,此后任何一个皇子娶王妃她都没有在场。即使是那时候,她也不过是给方家一个面子。虽然方丞相荣居百官之首,不过方家最大的那尊大佛却是太后。现在后宫的掌权者并非是皇后,而是她。”
弦歌认真地听着,眨了眨眼,“你好象很不喜欢她。”整天老太婆老太婆地叫。
“当着她的面时我还是会叫一声皇祖母的。不过,我跟她不和的事倒是大家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凌悠扬自嘲地一笑,“她不会主动参加什么婚礼,一般都是等着别人成婚后去拜见她,架子大得要命,傲慢又狡猾。”
无数次的毒杀,无数次的暗杀,还有无数次的陷害……凌悠扬一直觉得自己命挺大的,在那老太婆的毒害下还能活这么久。当年,他的才华刚刚显露,立刻引来众人注目。一时间,父皇的宠爱,大臣的支持,世人的赞誉排山倒海地涌到他面前,连一直受到父皇冷落的母亲也荣升到贵妃的位置。那个时候,他真的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很幸福。
唉,无知啊……到底是小孩子,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想到这里,凌悠扬摇头苦笑,这种风光对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很多人都猜测父皇会不会更换太子,连他自己都曾这么以为,方家顿时极度惶恐。
唉,天真啊……真是太天真了,结果呢?在那老太婆阴谋诡计的打击下,母妃很快被打入冷宫,他也多次差点命丧黄泉。伤心有什么用?哭闹有什么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是死路一条,不想死就只有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只有斗争。他若死了,皇家最多给他建个漂亮点的坟墓,或者再假惺惺地给他几滴眼泪。
哼,谁会稀罕?凌悠扬的黑眸阴沉下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他想,只要他要。放心,他凌悠扬有情有谊,一定会给这些人建一座豪华的坟墓。
弦歌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会拒绝那位方家二小姐,这其中有太后的原因吗?”她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即使你真娶了她,只要有太后在,方家未必会为你所用,反而是一种拖累。”
凌悠扬目光温柔,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他捏了捏弦歌的脸蛋,貌似不高兴道,“别胡思乱想,你就不能好好正视我的感情和自己的感情吗?”顿了顿,他笑了,“我拒绝她,是因为我不爱她,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只因为我爱你。”
弦歌望着他,羞涩地垂下眼,“嗯。”多好听的情话,多动听的情话。呵,如果这是真的,她心底或许真的会有一些为难。悠扬,你骗吧,我等着你骗我,最好一直骗下去,这样,我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只要我不爱你,我可以把什么都做到最好。
只要我不爱你,我就无懈可击。
太后
太后是什么人?太后是极东国里最尊贵的女性。一般来说,只要皇帝立了皇后,后宫都是由皇后掌权,可太后当时只是几轻描淡写的几句,硬生生将这权力给夺了下来。一直等到太子凌靳朔娶了方家大小姐方仪蓝为妻,太后才开始将权力慢慢放手。即使如此,皇后每次要决断什么事,还是会先向太后请示。
其实,这其中本藏着一段皇室丑闻,只是仗着太后的威势,所以没人敢提起罢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开始嫁的人并非是先皇,而是先皇的哥哥,上上任的皇帝。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昭仪,皇帝驾崩后,她本是要削发为尼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先帝产生了情缘,竟然违反祖训再次进入后宫,这一次,她的位置立刻变成皇贵妃,仅次于当时的皇后。
当然了,面对这件事情,众臣齐齐反对,可先皇铁了心肠要娶她,力排众议,对所有的奏折都充耳不闻,有人辞官,有人自尽,先皇都视若无睹。你们要辞官那就辞吧,你们要死也随你们的便,万般无奈之下,这件事情还是在反对声中达成了。到后来,方家的权势越来越大,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没人敢出声反对太后。
对于这个撑起方家半边天的女人,弦歌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在路上她问过凌悠扬,“面对这种情况,你父皇就没半点举措吗?”
“父皇采取的政道是制衡,现在这情况已经制衡得很不错。方家倒了太后不一定会倒,可太后倒了方家很容易会倒。他们倒了时局会乱,所以,把他们放着也无所谓,只要别冒犯父皇的皇权就行。”凌悠扬笑道,“弦歌,你整天你父皇的喊,他就不是你的父皇吗?”
弦歌急忙改正,“以后会注意的。”
凌悠扬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笑得宠溺,仿佛替她顶起了所有的天空,“不注意也没事,一切有我在。”
她是太后,弦歌也听凌悠扬叫她老太婆,可是,眼前这个女人,雍容华贵,气势惊人,虽然一看就知道她年纪不小了,但绝对和“老”字搭不上关系。柳眉朱唇,雪肤蔻指,那样的容貌,即使比之皇甫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太后看也不看弦歌一眼,淡淡道,“没想到你还懂得来请安,一直无法无天的,今天倒是有点规矩了。”
凌悠扬不羁一笑,“我可不想随便给皇祖母找茬的借口,省得麻烦,所以乖乖来了。”
太后冷笑两声,“你现在这么没规矩地跟哀家说话,就不怕哀家找茬?”
凌悠扬不以为意,“孙儿以为,皇祖母对我这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笑了笑,“更何况,皇祖母不是向来喜欢别人对你坦诚些吗?孙儿这也是遵照您的旨意。”
“呵呵,好口才。”太后眼底没有任何感情,她挥了挥手,示意站在后面的侍女端着托盘走上来,托盘上盛满珠宝玉石,金光灿灿。“这算是哀家赏赐给你们的,收下吧。”
凌悠扬眉一挑,不客气地收下,“如此,多谢皇祖母了。”
每次看到这小子的表情就会觉得不舒服,好象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放在眼里。哼哼,也只是好象而已。太后的眼神倏然转冷,要说这小子没有野心,打死她也不信,即使世人都被他骗了,她也绝不会上当!
太后挥了挥手,正想让他们告退的时候,弦歌在此刻忽然站起,连凌悠扬也怔了怔,意外地看着她,注视着她的动作,然后脸色渐渐转为平静,看着她走向太后。
弦歌从怀中掏出一封用金色的纸包住的信函,看上去贵重无比。她神色淡然无波,伸手把礼物递到太后面前,嘴角一勾,“儿臣嫁到这里,特为皇祖母奉上一份礼物,还请过目。”
凌悠扬目光深邃地盯住弦歌,一会儿,他又笑了笑,无趣地撇开了脑袋。
至于太后,她拆开那封信函,目光匆匆一扫,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很快就收敛起来,高深莫测地笑道,“悠扬,看来你娶了个好妻子啊。”
凌悠扬笑道,“皇祖母的夸奖,孙儿收下了。”
太后掩嘴而笑,眉眼一下子舒缓许多,语气中隐藏讥嘲,“我的孙儿啊,你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吗?”
凌悠扬瞥了那信函一眼,抬高眉,“弦歌未曾和我商量,我甚至不知道她会送礼给您。”顿了顿,他笑咧了嘴,目光一闪,“不过,皇祖母若是想告知孙儿,但说无妨。”
太后眯了眯眼,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弦歌身上。这是弦歌进门后,太后第一次正眼瞧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在她的五官表情上仔细巡回,“脸蛋不错,胆色也不错,不过,哀家若把这礼物让悠扬也看一下,你以为会如何?”
弦歌面不改色,甚至还含着一丝笑容,“但凭皇祖母做主。”
太后默不作声,又低头看了那信函几眼,忽而一笑,“这是你给哀家的第一份礼物,也算是彼此之间的秘密,哀家定会好好收藏。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孙媳妇,哀家很是欣慰。”
弦歌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笑道,“皇祖母谬赞。”
太后摆手,“那就这样吧,都退下去。”顿了顿,她对着弦歌笑道,“下次若是有空,你就进宫来陪陪哀家吧。”
“是。”弦歌低头。
在回轩王府的路上,弦歌和凌悠扬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车中熏香袅袅,茶水芬芳,空气却是寂静无波。凌悠扬早已习惯奢华得意的生活,所用的马车和马匹无不是天下最上乘的,坐在车内如行平地,竟无颠簸之感。
凌悠扬意态风流懒散,打了几个哈欠,他侧卧在软塌上,时不时地看弦歌几眼,见她一直沉默,终还是开口问了,“你给了太后什么?”
你也会有好奇心?弦歌懒得和他兜圈子,本就打算告诉他的。她扬唇一笑,“你当初想在陆务惜那里找什么,我给太后的就是什么。”说话的语气,竟好象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凌悠扬脸色有瞬间的变化,敛起笑容,面孔沉下色来,嘴中吐出冰冷的话语,“那时你拿到手了?”
弦歌眨眼一笑,自动自发地拿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面。她双眸含笑,靠近凌悠扬,轻声道,“悠扬,说真的,比起你整天在我耳边甜言蜜语,我更习惯听你现在这种冷冰冰的说话语气。比起你一直以来装模做样的深情,我更习惯彼此坦诚以对。”顿了顿,她亲昵地拍了拍凌悠扬的面颊,笑道,“在旁人面前粉饰太平我很赞成,不过只剩我们两个时,你不用骗来骗去的,我不会相信的。”
凌悠扬怒极反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对视道,“哦?我觉得我在装?弦歌,或者你在害怕自己会爱上我?”
弦歌拉开他的手,后退道,“我怕?我为什么要怕?”她俏皮地眨眼,深情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们不是早就彼此深爱吗?”
凌悠扬哈哈大笑,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上去,如春情潮水一般缓缓流淌,像落花一般娇柔无暇。他渐渐松开手,抱住眼前的娇躯,将双唇贴近她的耳畔,“我对王妃一往情深,你却背着我在偷偷摸摸,未免太伤我的心了。”
弦歌并不惊慌,伸手反抱住他,轻柔地倚靠在他怀中,“悠扬,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彼此彼此。”
究竟是谁在偷偷摸摸?究竟是谁在韬光养晦?她选择嫁到极东国来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的婚姻背负的是整个雀南国的安全,是她歧阳城所有百姓的幸福。这么长的时间里,凌悠扬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她整天在府邸里观察他监视他,还是一无所获。
符弦歌只是孤身一人,她在极东国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势力,她盯得再怎么紧,凌悠扬也可以瞒天过海。相反,到处都是凌悠扬的眼线,无论她做了什么,凌悠扬都有获知的可能。那么,她索性坦白告诉他,她索性光明正大地行事。
符弦歌分析局势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根据事前的调查和这几日的相处,她立即就明白凌悠扬的敌人是太子,是方家,是太后,或许还有其他更多,但这三个是最主要的。既然周围的动作都是无声无息的,既然没人把她算在内。那么,符弦歌就自己跳进这潭泥水之中,看他们究竟还能不能无视。
弦歌知道,若是她什么都不做,若是她乖乖地待在轩王府,那所有的情形都会很太平,至少对她来说不会有危险产生。可是,这样的太平,她不要。
凌悠扬温柔地凝视弦歌,双手抚摩她柔顺的长发,缓缓叹息,“我想把你好好保护在府邸里,你却偏偏不愿意。”
保护?不是监禁吗?掩去嘴角的冷笑,弦歌恳求道,“我希望可以跟你站在同一阵线,希望可以帮上你的忙。”
帮忙?凌悠扬讥笑,“你不是在帮倒忙吗?特地把那封信送到太后那里,你确定不是在给我添麻烦?”
弦歌神情镇定,“如果我不出这么一手,你根本不会让我插手。”顿了顿,她继续坦白,“而且,那封信是假的。”
假的?凌悠扬怔了怔,脑中略一思考,猜测了几分,然后挑眉望着她。
弦歌从怀里掏出七八封信函,笑容可掬地递到凌悠扬手里,“这些全是假的,你要看可以看看,不过,我还没包装过,所以外表看上去不像刚才给太后的那封,简陋了点。”
还包装?你真以为是礼物啊?凌悠扬哭笑不得,“全是临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