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人执拗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邵正泽低笑一下,伸手在她下巴上捏了捏,出声哄了两句,她才不舍地松了手。

邵正泽在她身前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将她两只脚抬起来细细查看,徐伊人崴了一只脚,脚踝红肿,但没有脱臼。邵正泽伸手在上面轻轻碰了碰,眼看她蹙眉,又移开手将视线落到了她另一只脚上。

“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徐伊人看着他,依旧对自己下午的那一句话耿耿于怀,有些无措地搓着手,自我检讨道,“我太着急了。因为担心爸的身体,才会语气不好对你说话。其实我知道你对他已经很好了,所有和我有关的人,你都将他们照顾得很好。阿泽,我真的不该对你发脾气,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了。我……”

对上他的视线,想起那样痛不欲生的两个小时,她一时间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没有怪你。”邵正泽起身坐到了床边,将她往怀里拥了一下,劝解道,“我没有怪你。你原本就在难过,我怎么会责怪你。我特地回来找你,也想和你解释一下这件事。爸要拍的新电影是《清宁大地震》。”邵正泽语调顿了一下,看着她继续道,“他亲自写剧本,说是为了纪念。他倾注了特别大的心血,所以,我没有劝阻。”

“地震?”徐伊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邵正泽轻轻点头,徐伊人倏然间沉默了下来。

眼见她蹙着眉若有所思,邵正泽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开口道:“先别想这个了。总归是他想做的事情,留下遗憾也不好。你身上有伤,我先帮你清理一下。”

徐伊人小声地嗯了一下,点点头,眼见他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拢起来查看额头的伤口,连忙开口道:“不疼的,就是蹭破了一点皮。”

“以后别这样了。”

“嗯。”她脑袋越发低垂了一些。

邵正泽一只手滑到了她的后颈上,语调低低道:“你受伤,我得多心疼!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所以,以后不管出现任何意外,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家里有一个你,我怎么会在外面过久逗留呢?”

他低缓的声音带着些抚慰,郑重其事地承诺着。

徐伊人软软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将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低语道:“我真的好害怕,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找不见你的时候,其实我感觉不到痛,我只是心疼得要窒息了。我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你我要怎么办。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第一次真正地明白了思琪,她为什么要留下安安就那样走。一个人留下的感觉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依依。”邵正泽猛地伸手紧扣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对上她的视线,眼见她迷茫,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崩溃的话让他心惊胆战,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想要好好开导开导她,可到底怜惜和心疼占了上风,这样的时候,他怎么忍心说太多的话徒增感伤。

总归,他永远不会让她做留下的那一个,这已经够了。

正文 第39章 要不,你哄我睡觉吧

邵正泽有惊无险,在宝莱坞逗留了三日后回国。徐伊人身上的擦伤也没什么大碍,又一次投入紧张有序的拍摄工作中。

前面一个月一直是绿布拍摄,虽然累,却因为每一天的工作量都十分大,时间过得飞快。

乌斯·格勒的团队十分热情而富有活力,再加上亚瑟、黛米以及黑人演员都十分好相处,徐伊人和上官烨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和一众人打成一片,朝夕相处间,自然收获了不少友谊。

五月中旬,Y国气候适宜,十分舒适。

这一日,徐伊人一袭长裙,袅袅婷婷地进了剧组,正和乌斯·格勒说话的亚瑟抬头看见她,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亚瑟?”乌斯·格勒见他走神,提高声音唤了一句,一转头,果不其然地见到徐伊人走了进来,耸耸肩朝着边上的副导演无奈地笑了笑。

“一会儿小爵爷和安琪儿有影片里第一幕亲密戏,他紧张也正常。”副导演摊手笑了一下。

乌斯·格勒无奈接口道:“没错。这对一个二十四岁还保留着贞操的男人来说,的确是一项不小的考验。”

“喂,请不要一直给我加上‘二十四岁还保留贞操’这样的形容词可以吗?”亚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要是你不希望宝莱坞记住一个‘十四岁就没了贞操’的导演的话。”

“哈,小爵爷恼羞成怒了!”乌斯·格勒哈哈一笑,徐伊人走到了三人近前。

亚瑟俊脸泛红,勾唇笑着对她嗨了一声,徐伊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忍不住笑了笑。

作为道格拉斯家的小爵爷,亚瑟虽然出道时间不长,可他相貌俊俏、气质出众,加之天赋极高,在宝莱坞这样一个圈子里,一开始就极受欢迎。

他的好人缘,和他的名气相当之匹配。

乌斯·格勒连带着副导演和玛丽莲·黛米都十分喜欢同他开玩笑,徐伊人不止一次见到他如此刻这般脸红。

他脸红起来无疑是非常好看的,一层浅粉晕开在他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他碧色的眸子流光潋滟,鼻梁高挺,唇色浅红,一张脸精致到雌雄难辨,就连女人看见他也忍不住心生赞叹。

“嗨!宝贝上午好。”从化妆间出来的玛丽莲·黛米笑着朝徐伊人招呼了一声,一扭头,却出其不意地伸手在边上上官烨的俊脸上捏了捏。后者无奈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玛丽莲·黛米忍不住笑起来,朝着他挤眉弄眼道:“触感真不错。嗯,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谢谢。”上官烨轻飘飘的说话声落在耳边,徐伊人却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解围道:“黛米是第一场,我们先去换衣服好了。”

“好。”上官烨微微笑着答应,走了两步,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在自己眉心揉了揉。

两人再次出来,玛丽莲·黛米已经被工作人员吊了起来,同她对面的一个粗壮大汉展开了搏斗。

影片越往后,入侵的外星球生物战斗指数也会越高,摄制时自然也更为复杂。

许多怪物并非电脑特技直接制作,而是以真实的人物为基础,根据他夸张的动作,在后期制作时运用复杂的电脑数据进行人物形态的夸大演变,让他在影片最后呈现出狰狞怪异的外貌体征。

就像眼下和玛丽莲·黛米进行战斗的男人,他看上去并无异常,可在他的服装里却带着各种各样的微型感应分析器,他的每一次动作,甚至每一次肌肤的颤动都会忠实地被电脑记录下来,通过分析演变,产生让人惊心动魄的效果。

他看上去极为普通,饰演的却是一种战斗力超强的奇怪鸟类,此刻他伸着颈项双眼圆瞪地看着玛丽莲·黛米,警觉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上去啄她一口,非常有趣,徐伊人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两个人在空中来回战斗了几次,大鸟怪用他的翅膀猛“扇”了一下,玛丽莲·黛米急急后退,攀着身下的“墙壁”快速地爬起来。

大鸟怪体型巨大无比,影片最终呈现出的效果里,玛丽莲·黛米会完全处在他的阴影之下,靠着自己“蛇”一般可以顺着垂直于地面九十度的光滑墙壁快速爬行的技能,进行短暂躲避。

大鸟怪恼羞成怒,用两只“翅膀”来回交叠着在她身上扇动,玛丽莲·黛米飞快地从他的包围圈里蹿出,在工作人员的牵引下,急促地在空中翻转了两圈,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突然啊地大叫一声,整个人脱离了牵引,朝上官烨站立的方向摔了过去。

“Shit!”正聚精会神看着的乌斯·格勒大喊一声,飞快起身。

片场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眼看着玛丽莲·黛米在惯性冲击下朝着地面直扑过去,上官烨下意识扑上去将她搂了一下,随着砰一声巨响,两个人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玛丽莲·黛米发出一声痛呼,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上官烨的动作缓冲了她飞向地面的力道,以至于两个人纵然同时摔倒,却也没有受伤。

“噢,我的天!”乌斯·格勒惊魂未定地叹了一声。徐伊人和亚瑟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剧组一众人吓得面面相觑,整个片场倏然安静了下来。

地上的两个人却没有起来,玛丽莲·黛米顺势翻身,一脸惊叹地趴在了上官烨的身上,纵然隔着两层折磨人的盔甲,两个人却依旧显得十分亲密。

上官烨骨头散架一样地疼,正蹙着眉,哪能想到这人会突然扑到他的身上,伸手有气无力地拨了她一下,低低说了一声:“你下来。”

玛丽莲·黛米却眸光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以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了两下,侧头就要吻上他的唇。

上官烨伸手挡了一下,玛丽莲·黛米的唇落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有些不满地嗯了一声。

上官烨深深蹙眉,围聚在边上的一众人齐齐发愣,乌斯·格勒和两个副导演却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剧组好些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玛丽莲·黛米外表性感迷人,行为奔放自由,性子却直爽肆意如小孩,对喜欢她但她不喜欢的男人不屑一顾,遇上她自己喜欢的却能主动出击,是宝莱坞出了名的火辣尤物。

上官烨身形高大、相貌俊朗,丝毫不输于宝莱坞任何一位偶像明星,从小在父母的言传身教和国内媒体的追捧下长大,他身上优雅的绅士气度浑然天成,原本就十分惹女人喜爱。

温润如春风一般的英俊男人正是玛丽莲·黛米最喜欢的,尤其上官烨还是一个礼貌客套,会脸红尴尬,甚至几次三番拒绝她的处男!

家里有三个姐妹,玛丽莲·黛米从小没有父亲和兄长,上官烨完美地契合了她对伴侣的所有想象,她对他的渴望,与日俱增。

这种渴望,直接地被她表达出来,就是一场刺激浪漫的爱的体验。

上官烨自然看见她就退避三舍。

此刻,玛丽莲·黛米性感红润的唇落在上官烨的手背上,上官烨手背抵着她的唇往外推了一下要起身,玛丽莲·黛米却小孩子一样地紧紧搂了他一下,一脸懊恼地开口道:“喂,你都这样救我,为什么又不喜欢我?你们华夏人要一心一意的爱,我也可以给你的。”

“不一样。我帮你这是朋友之谊,和爱没有关系。”上官烨伸手将她推了出去,有些郁闷地从地上起来,眼见边上一众人都在发笑,他的目光落在了徐伊人身上。

徐伊人笑着朝他耸耸肩,上官烨心头颤了一下,到休息室整理仪容。

“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真的很惹人讨厌吗?还是我还不够性感?”玛丽莲·黛米有些无辜的声音落在耳边,上官烨听到徐伊人忍俊不禁地开口道:“不,你很可爱,也非常性感。”

上官烨加快了脚步,朝着休息室走去,以至于他并没有听到徐伊人接下来的一句:“可是黛米,爱不能强求。我们华夏人讲究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玛丽莲·黛米神色懵懂得像个小孩。

徐伊人柔和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不错。你喜欢他,他也正好喜欢你,就是两情相悦。那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状态。”

上官烨出道以来一直洁身自好,再加上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徐伊人自然明白玛丽莲·黛米并非他喜欢的类型,片场所有人打趣玩笑都是无心,可时间长了,他难免会心中不悦。

徐伊人对他算是了解,眼下有意借此机会点醒黛米,控制一下她热情如火的爱情攻势。

“就像你和你丈夫一样?”玛丽莲·黛米一声疑问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徐伊人微微一愣,想起邵正泽清隽英俊的一张脸,低笑道:“是。”

边上的亚瑟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秀丽的眉眼弯如新月,漆黑明亮的眼睛带着些熠熠灼人的光,十分动人。

第一次,亚瑟觉得,黑眼睛黑头发的东方人这样好看,干净清透得像一幅画。

玛丽莲·黛米有惊无险,却着实被吓到,工作人员检查完,导演决定先拍摄徐伊人和亚瑟的一幕戏。

昨天拍摄了两个人联合抵御“大鸟怪”的戏份,身体素质向来较差的阿灵被大鸟怪一翅膀扇飞到了废墟里,咳血之后晕了过去。

现在这一幕要表现的,正是对阿灵萌生爱意的亚瑟暂时放弃作战,焦急慌乱地奔过去照顾她。

此刻,亚瑟单膝半跪在地面上,穿着作战的盔甲,小心翼翼地将徐伊人抱进了怀里。

徐伊人也穿着盔甲,可是她看上去十分单薄,盔甲都被打散了,在肩膀上松垮垮地耷拉着,情况堪忧。

她漆黑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越发映衬得小脸惨白,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光洁的额头上一道划伤渗出血迹来,和她唇角淌下的鲜血一起沾染在惨白的脸上,看着都触目惊心。

“阿灵,阿灵!”亚瑟抱着她,脊背深深地弯下去,慌乱不已。

他抱着她的肩膀摇晃了两下,徐伊人被震颤得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血喷到了两人的盔甲上,她连忙抿了唇,鲜血便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流。

“嗯,这口血喷得太棒了!”看着画面的乌斯·格勒忍不住惊叹一声,他边上的副导演也爽朗地笑了一下。

拍摄过程中的吐血画面基本上都是让演员先在嘴里含着血袋,时机恰当的时候立刻咬破,但是具体呈现出什么效果也只能让演员自行发挥了。是从唇角流出来,还是哇一口吐出来,再或者边咳边吐,无数个演员能演出无数种效果。

徐伊人是唇角先流血,即便意识有些模糊,可因为不想让同伴担心,在被扇飞之后她竭力地忍耐住了自己的痛苦。

亚瑟太过担心,眼看她双目紧闭下意识地摇晃她的肩膀也没错,可这样她受到了剧烈的震颤,控制不住喷血而出,虚弱地醒来又再一次竭力地控制自己,和阿灵原本内敛却体贴的性格十分契合。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画面里,眼见阿灵虚弱无力地睁眼,惊慌失措的亚瑟狠狠愣了一下,一双眼眸里涌上些失而复得的狂喜,任谁都可以强烈地感觉到,此刻他怀里的女孩对他的重要性。

他将她往怀里狠狠地拥了一下,阿灵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亚瑟连忙去查看,发现她神色痛苦不堪,突然才想到她极度脆弱的体质。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边低下头去亲吻她冒汗的脸颊,一边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对不起。阿灵,原谅我,是不是弄痛你了,原谅我。”

他愧疚不已,怀里虚弱的女孩睁着眼睛有些愣神地看他,眼眸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却已经足够让亚瑟心动。

她这样看着他,当真会让他以为,其实,她心里也有他。

阿灵的眉眼间都是疲倦,唇角也带着血迹,可对着他,她轻轻地弯了弯唇角,抬起了有些无力的左手。

她抬手的动作十分迟缓,任谁都可以感觉到此刻她的虚弱。

阿灵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凑近亚瑟的脸颊,亚瑟连忙用右手握上了她的手指,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电影里,这之后只有最后一场打斗戏,这一幕算是两人的定情一刻。在这以后,日常生活中亚瑟和阿灵有一段可贵却短暂的温馨时光。最后一次出发之前,他们约定,完成这一次任务,一起离开哈尔墩,找一个优美静谧的小镇相伴到老。

镜头定格在亚瑟的手上,他紧紧地握着阿灵的手,贴着她的脸,无比动情。

乌斯·格勒笑着拍手,大喊了一声“好”,边上的工作人员给画面里两人打了手势。

徐伊人如释重负,从亚瑟的怀里起身去漱口。看着她的背影,稍稍走在后面的亚瑟却有些怅然若失。

Y国人一向感情外放,徐伊人对他的心思自然不曾察觉,毫无心理负担地拍摄完一整天的戏份。在酒店里,她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打了几个电话嬉闹了一会儿,准备睡觉。

刚要关灯,门外却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徐伊人神色一愣。

猫眼里是上官烨英挺的眉眼和鼻梁,她伸手抓了抓头发,将房门拉开,上官烨跌了进来。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徐伊人呀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扶他。

上官烨踉跄着站起身来,混乱之中房门啪一声关上,他又顺着墙角滑了下去。

“喝这么多?”为了身材和形象,上官烨一向克制而自律。认识好几年,徐伊人对他的生活习惯相当了解,拧着眉不自觉问了一句,上官烨却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伸手拽上了她的裙边。

除了邵正泽,她还真没有照顾醉鬼的经历。

可邵正泽喝醉的时候乖得跟小孩似的,叫他往东,他不往西,叫他坐着,他不会站着,哪里需要人照顾?

徐伊人一脸无奈,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唤了一声“上官烨”,醉醺醺的男人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直接禁锢到了怀里。

“喂?”徐伊人无奈地推了推他,奈何原本就在墙角。上官烨波光流转的眸子十分温柔,却明显带着几分迷醉,她也没办法同他计较,一只手撑着地面要起身。

上官烨又猛拽了一下,她重新跌进了他的怀里,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一下着实有些疼了,徐伊人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正想着怎么让他清醒一下,上官烨一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水嫩粉唇,下意识地覆了过去。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徐伊人瞪大眼睛看他,下意识扭头,上官烨温热的唇落在了她耳边的肌肤上。

从出道起两人就一直合作,近在咫尺的亲密自然很多,可原本就是演戏,徐伊人从未产生过任何旖旎的心思,偏生这一刻,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搂在怀里,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官烨狠狠地收紧了手臂,力道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快被夹断了。

徐伊人心里五味杂陈,紧紧咬着唇想扳开他紧紧缠着自己的两条手臂,带着些薄怒喊了一声:“上官烨。”

温香软玉在怀,上官烨如坠梦境,此刻再听见她清丽的声音,心中倏然一痛。他胡乱地在她散落的头发上亲了两下,像不讲理的孩子一般紧紧抱着她,好像抱着十分珍爱的宝贝一般,喃喃道:“伊人,伊人。”

虽说醉着,可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徐伊人着实愣了一下。

她突然间明白,他是为她而醉。

徐伊人一时间安静下来,想起了一段颇为久远的时光。

那是刘依依十六岁时刚进娱乐圈。

影视城宏大重叠的层层楼宇中,上官烨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刘依依是他身边奉茶掌灯的二等宫女。

最亲密的戏份里,她手指发颤地帮他系上颈间繁复精美的明黄盘扣,因为太过紧张,小小的动作NG了许多次,边上的导演连带着一众演员都忍不住嘲笑,上官烨低头看她,笑着说:“没关系,你慢慢来。”

当时俊俏英气的少年,一晃眼,到了而立之年。

细细算起来,她和他其实已经认识了十三年。

因缘际会,她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他却依旧孑然一身。

十三年了啊,徐伊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由自主地,眼眶里涌上些晶亮的泪花。

她伸手掰着他的手臂,又清清楚楚地唤了一声:“上官烨?”

“伊人,伊人。”上官烨将脸颊深深地埋进了她垂落在颈间的头发里,几近哀求道,“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好不好?不要推开我,伊人,我爱你。”

“我爱你,不要推开我。”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许是因为实实在在地将她抱在了怀里,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和温度,慢慢地,他比一开始安静了许多。

他桎梏的力道太紧,徐伊人再怎么扳也扳不开,眼见他再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喃喃自语,索性也停下了扳他手指的动作。

酒店房间的灯光越发明亮,角落里却依旧有些暗,徐伊人秀丽的眉眼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漆黑宁静的一双眼,好像月光映照下澄澈的湖面。

上官烨如获至宝地拥着她,却有些迷醉,他听得到她的笑声和歌声,也一直记着两人合作拍摄的那些画面。

她白裙如雪,漆黑柔顺的马尾在空中扫过一道优美弧线,转头过来的瞬间惊艳了他的眼睛。

她旗袍婀娜,袅袅婷婷地从沙发上起身,一只手交到他的手心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淡的暗影,唇角疏淡清甜的笑意定格在他的视线里。

她是徐伊人,也是云初晴,还是顾青舒。

电影电视里的她,为了爱他,抛却一切,飞蛾扑火一般地决绝投奔,不在乎流汗、流泪和流血。现实生活中的她,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男人,连一丝狭小的空隙也不曾留给其他任何人。

作为徐伊人的她,生命和爱情的主角,是那个叫邵正泽的男人。

她的人在他的怀里,可她的心却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越是抱紧她,上官烨越觉得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紧紧地蹙着眉头,晕晕乎乎地抵着她的肩头,慢慢地睡了过去,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即便是睡着了,他仍紧紧地抱着徐伊人,过了好一会儿,徐伊人才得以脱身,坐在地毯上,神色疲倦地看着他。

耷拉着脑袋,蜷在角落的上官烨像一只受伤的大猫,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白皙俊逸的一张脸被酒气染红。

徐伊人看了一眼表,时间到了十二点半。

上官烨靠着墙睡了过去,可她不可能让他如此这般睡一个晚上,尤其还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风度翩翩微笑着的伙伴,而不是这个因为爱而不得略带卑微的男人。这样的感觉让她心痛,相信醒着的上官烨也是。

徐伊人有些无奈,打电话叫了环亚给两人配备的保镖,让他们帮着她,将上官烨扶回了他自己房间去。

关了门,室内重归于寂,徐伊人有些睡不着了。

每一天的拍摄工作都很紧张,尤其都是浪费体力的戏份,自从《城市护卫队》开拍,她从来没有失眠过。可是这一刻,她突然失眠了,想念着邵正泽。

Y国和华夏有十一个小时的时差,眼下那边正是阳光明媚,按着邵正泽的习惯,也正是工作时间。

徐伊人将窗帘拉开了一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夜晚五光十色的盛景,握着手机发起呆来。

手机屏幕上是长乐和予安睡在一起的照片,她凑过去在上面落了轻轻一个吻,将手机里邵正泽的一张照片调了出来,是在他熟睡的时候,她侧着脸举手机拍下的双人照。

照片里邵正泽英挺的眉眼舒展如墨画,挺直端正的鼻梁下,薄唇浅浅地抿着,看上去十分安宁平和,长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显得非常乖。

手机响起的时候,邵正泽还在开会,清贵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笔直、神色疏淡,面对众人,他一向带着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会议室的一众人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惊了一下,眼见邵正泽神色自若地拿起了手机,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毕竟,以前他是从来不会带着手机进会议室的。

电话那头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到耳边,邵正泽温柔地嗯了一声,一众人顿时了然,还来不及感慨,又听见他声音低柔地笑着说了一句“不忙”,直接做了个散会的手势,迈着长腿,出了会议室。

一众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散了会。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接电话时无意间瞟了一下时间,想到那边已经接近凌晨一点,邵正泽微微蹙眉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