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轻轻阖上门,缓步向卫如苏病床前靠近,注意到卫如苏转瞬黯淡的眸光,低声轻唤:“卫小姐?”
“是傅先生打发我来看你,他让我转告你,他很好。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暂时不方便移动。”
长安想起那人扶着墙壁强撑的样子,准确地说是强行移动不得,便自我感觉良好地补充道:“其实,他就是不好意思开口求人,不然说不定让我背来见你。”
见卫如苏陷入沉思,他又继续补充,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是真的。”
“要人背,是有多严重?”
卫如苏摆出一张再严肃不过的脸,长安回想自己方才的一番言辞,觉得此刻最好的回答就是砍掉自己的舌头。
白帆此时正巧跟着医生推门进来,看到长安在此微微点头打个招呼,莫名收到名为感激的讯号,着实不解。
被医生再次盘问一番,卫如苏终于等来终审判决:“福大命大,你一切安好,可以回家压惊了。”
于是开始简单整理行装。
白帆瞥过来一眼又一眼,在淡定的卫如苏赏她“说”字之前终于问了出来。
“你没有哭着喊着要去看他,至少也要表明一下只有看他本人一眼才能够放心的意思吧?”
卫如苏浅浅笑说:“混娱乐圈多了,你真以为生活是拍偶像剧呢!我好好的他才不用再多操一份心,我也相信他不会在生离死别这样的大事上瞒我。你不了解他这个人,他即使快要挂了也会撑着最后一口气跟我交代遗言,里面有一条指定得是威吓我要是赶背着他爬上别的男人的床,就拖我一块儿下去。”
物以类聚,果然非凡。白帆听得愣住:“真的假的?”
“假的。”异常干脆利落的回答。
到底真的假的?白帆完全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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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病房门,长安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清脆声音:“他在哪里?”
长安压根没多想,下意识地指了指一侧的病房门。
“隔壁?”
“不是不是,是楼上的这个位置。”
下意识很多时候真是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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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森冷,长安走在前面开路,卫如苏徐徐跟在他身后,却没想到,推开病房门得到的竟然是力道十足的两个字:“出去!”
卫如苏将侧脸转向长安,轻声询问:“他是失忆了吗?”
听到她声音的傅青城,霎时睁开眼睛,掩去唇角仅余的一丝凛冽。
“我这么明显的生气,听不出来吗?”他竟然会应和,“你到现在才来看我”。
还带着点儿招摇的委屈。
卫如苏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很想走过去拍拍他的头,就像他对卫小傅那般。转瞬想起脑震荡那回事儿,改为倾身碰碰他的唇,软玉相贴,浅尝辄止。
“听到它说我一刻不见你,如隔三生了吗?”
病房里的其余两人顿时脸颊烧红,清咳两声识趣地退了出去。
傅青城的左手面经过包扎有些臃肿,卫如苏仔细打量了一圈确定他表面看起来没有少任何一部分。
除了脸色暗淡,除了显得虚弱疲倦。
她先掐了掐他未受伤的右手虎口,又俯下、身抱着躺在床上疲惫无力的这个男人,手臂从他身下床单前穿、插而过。
“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扑过来那一刹那,爷们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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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城还要留院观察两天,卫如苏抵不过他的坚持,回到心湖公寓休息,并未陪夜。
清晨长安就到公寓接卫如苏去医院,只是路况不好,被堵在半途。等她们赶到,已经日光大绽。
卫如苏急急忙忙下了车,匆匆往病房赶。
差一点就要推开病房门,如果不是听到内里传来的轻柔女声。
如果不是。
“她之前告诉我,你们要结婚。我想知道,这是否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并无任何声音作答。
“你沉默?我懂了。”
高跟鞋踩踏声些许可闻:“对了,我原本想在墓碑上的亲人署名里也刻上你的名字,但是爸妈不同意。”
“毕竟一个是弃、妇,一个是父、不、详。”
“很抱歉。”
“倪小姐,”低缓的男声最终打破沉默,“她是你的亲生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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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着倪端的身影消失于电梯前,卫如苏才从一旁的安全通道门后走出来。
原本的一腔焦灼期许,倏然间被满腹不能理清的情绪代替。
墓碑。
弃妇。
父不详。
结婚。
五年,有多少沧海桑田她未能参与?
长安泊车之后上楼,便看到卫如苏神色迷蒙地下楼。他在身后喊了几次,卫如苏才回头看他一眼,一瞬间甚至没能对准目光焦距。
只余神色恍惚。
“长安,你告诉他,我临时有事,稍后过来看他。”
她匆匆远走,留下长安一时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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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拨出去的电话全部无人应答,发出的所有简讯全部石沉大海,寄出的所有礼物全部被原路打回。
猛然间接到卫如苏的电话,成苏岩一时五味杂陈,恍如梦里。
不能轻易相信。
直到看到面前与自己五官相似的女儿,才似找到一些真实感。
“如苏。”
无限缱绻。
卫如苏忽地抬头看她:“帮我做件事。”
她的眼神过于犀利,成苏岩一时惊诧,却依旧稳稳地点点头。
哪怕只有一件,只要她能为她做。千山万水也罢,跋涉万难也好。
只要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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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卫小苏告诉小青的那件事,是他们的骨血交融;
如果,小青在对待倪姑娘时多一些耐心;
如果,没有紧随而来的举世皆知的丑闻;
如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故事接下来,开始各种纠结。
13日晚还有一章更新,当然也有可能是14日凌晨,因为我觉得停在这个地方不够厚道,捂脸。
亲妈在这里,接受大众鞭笞。
、第二十一章
如果爱情可以靠天气决定,那要怎么去适应四季分明;
如果爱情可以随心情决定,那要怎么去抵挡圆缺阴晴
————爱情爱情
***
卫如苏站在原地不愿前行,可是不能阻挡有些人找上门来,推她前进。
避之不能。
门开的一瞬间,倪端温婉一笑立在她身前,卫如苏忍住自己立刻关门的冲动,浅浅打量倪端,等她先开口表明来意。
“卫小姐,又见面了。很久之前,我就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很平淡的开场白。
卫如苏无法请她进门,因为这里是傅青城的家。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倪端一脸不加修饰的无奈:“有啊,今早在医院看到你的背影匆匆一闪而过,我都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
卫如苏的脸色猛然一变,迈出一步关上身后的门,将自己和倪端齐齐挡在傅青城公寓的门外:“那好,如你所愿,我们来好、好聊一聊。”
****
除了近前的两两相望,四周不见人影,这地方真是静谧的可以。
让卫如苏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幢幢心跳。
她不想承认,可那里分明装着些许无以名状的忐忑。
“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们的故事。说实话,我当初很好奇,故事里的女主角会是何种模样。”
近前的湖面平静如死水微澜,卫如苏只听她慢声细语,不禁失笑。如果面前此人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反而会比较习惯适应。
不过如此。卫如苏自动补充潜台词。
“我们的故事?”她听到自己淡然如水的声音,见面前的人轻轻点了点头,便接着说:“即使它久到上下五千年之长,怕也是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倪端并不恼,也不急于反驳,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好奇,我从哪里听来的,又是谁愿意逐字逐句斟酌去描绘这样一段前尘旧事。”
她的眼里有太多内容是卫如苏无法读懂的,除了那一种——志在必得。
“我喜欢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我想倪小姐可能并不了解这一点。”
“是吗?如此更好。”倪端从挎包中拎出来一个牛皮黄文件袋,递给卫如苏。
卫如苏并没有立时接过,倪端微微一顿收回手臂,纸袋悬在二人之间:“只是一些旧事而已,我想你或许会有兴趣了解,尤其是在今早过后的现今。我并不是前来挑衅或者是想从中作祟破坏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在你所缺席的这段时光中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说得异常流利,仿佛准备已久,步步稳妥。
卫如苏明知,却越发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蛊惑丛生。
“如果不是人事无常,人心难测,也许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会是另外一个人。不过很可惜,她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你们今生都无缘相见。”
“今晚,也许你和青城可以试着聊聊看这样一个人。”
那般亲昵的语气,如此亲昵的称呼,接下来的话却如刀锋般狠厉。
“自杀、心理疾病、一尸两命。”
令人窒息的停顿。
“每一点,都够上社会版的新闻。她叫——倪、珑。”
倪端话毕,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的清冷声音:“倪小姐,我想我们之前说的是好好聊一聊,但是我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所以你现在不能走。”
不能走?倪端转身再次与她对视,带着无数征询,以及赤、裸裸的不耐。
卫如苏很肯定地点点头:“很多事情现在说清楚最好。”
她拈起倪端留下的纸袋,不过两三秒的时差,倪端再次看过去见到的已是一地碎片。
“如果我错过的那段时光很动听,它也不会再与我有关;如果是难堪的旧事,那么正巧与过去一起埋葬。”
四目对视,一边如冬雪皑皑,一边若烈烈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