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再度被雷电充斥,就连浑身经脉都仿佛被烧脆了一般,灵气几乎无法运转。她紧闭了双目,仿佛成了一具丧失生机的黑漆人偶。
乘云天尊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了,这孩子只怕无法再撑过那第九道天雷。”
与此同时,东海三岛中那个一开始就被劫雷劈成重伤的修士也即将迎来第二道天雷。
乘云天尊问身后弟子:“这个孩子是哪家的?”
弟子回答:“叫刘柏云,没有师傅,倒是有个兄弟,但他的兄弟到了五十岁还未突破练气第四层。”
“不容易,”乘云天尊难得地面露不忍,“无根无基能走到此处,他本也是大才。只是今日劫数难过,回去之后你着人照顾照顾他的兄弟吧。”
他吩咐完后,又斜眼看向萧闲,仿佛是要与他的凉薄当场做个对比。
萧闲只是微微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叶青篱身上。
只见叶青篱头顶的劫云一个翻滚,电光闪烁间,第九道劫雷竟毫不蓄势,紧跟着就气势汹汹地再度劈下!
不远处已经稳固到金丹初期的印晨恰恰起身,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眼看着劫雷就将加身,叶青篱身上忽然九色光华大放。她身上焦炭般的黑色簌簌剥落,一团恍若莲台的光影从她脚下生起,她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目中灵气有若实质,电闪之间便迎向了自上劈下的天雷。
玉璇真人身后的沐光轻轻说了声:“叶青篱有望渡劫成功了。”
众人尚未及松一口气,异变却忽又生起。
就见那已被劫雷劈成重伤的刘柏云竟不顾头顶劫云,猛地架起了飞行法器,反身一冲便直往叶青篱撞去!
二二一回:波折横生
空中雷云滚滚翻腾,在这刹那间,叶青篱的劫云与刘伯云的劫云竟放佛是要连成一体!
电光于云间穿梭,噼里啪啦炸出一连串的声响。
这一变故是谁也未能料到的,在修仙界,除非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否则谁会带着自己的劫云冲向别人?这几乎就将造成一个同归于尽死局。
因为渡劫从来就是每个修士都必须独立走过的难关,天劫不会去判断你是要向人求助还是有意害人,它只会无差别打击渡劫之人身周百米内的一切修炼者。并且它的打击力度还会随着周围内修士修为的不同儿双倍,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增长。所以哪怕是归元气,甚至藏神期的老怪物们都轻易不敢跑到别人的劫云底下呆上哪怕一息时间。
在这一刹那,旁观的众多修士脑子里几乎是同是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人疯了…"
刘伯云疯没疯尚有待考证,但叶青篱却显然是没疯的。
这一刻,她得头脑出奇冷静。
眼看着将要度过这第九道劫雷了,却突起如此变故,叶青篱完全是不加思索,于瞬息间踏步前行。
她不但没有后退躲避,反而向着刘伯云迎了上去!
天空中得两片劫云已经开始互相接壤,而叶青篱的第九道劫雷已经劈到了她的身前。
印晨不自觉向前踏了一步,握剑的手略紧了紧。
萧闲眉头轻皱,双目微沉。
玉璇真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透着惋惜与微妙的松畅之意。
试法台一角,乘着玉简飞来的十七悄然落下,她一手挽着篮子,蓦然瞪大了双眼。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截淡青色衣角随风轻摆,衣角的主人半掩再云雾之间,令人难辨真容,只有一双如水的眸光仿佛透过了空间,紧紧投向那片恐怖的劫云。
叶青篱手挽双刀,刀锋反劈劫雷,脚下却分毫不停,依然如电闪般直射向刘伯云。
劫雷与她得刀锋斜斜擦过,一道转弯之后又猛地向她得天庭紧追而来。
这第九道劫雷竟然灵动得有如活物!
电光火石之间,叶青篱却于同时正面撞上了刘伯云!这一瞬间,她的表情无比冷凝,而近在咫尺的刘伯云则是一脸狰狞与快意。
轰的一声响!天雷再度劈落,同时绕向两人的身体。
叶青篱闷哼一声,脚下九彩的光影越发明晰。
“哈哈---”
远远地众人只听到一声戛然而止的疯狂大笑,然后就见沙尘飞扬,试法台的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碎石。
“为什么?”月盈刀刺破了刘伯云的丹田,叶青篱低声问。
“晚了...”刘伯云的喉咙里仿佛扯着一个破风箱,他呵呵怪笑,“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话未说完,他的第二道天劫也于同时劈下,瞬间就连着叶青篱和他一起劈了个正着。刘伯云的元神尚未来就得及出窍,就与肉身一起被劫雷劈成了焦炭。
叶青篱拔出月盈刀,刘柏云的身体砰地一声砸落在地,被四周的灵气风暴一卷,就变成了劫灰。
他临死前的疯狂给叶青篱带来的不仅仅是天雷的灾难,还有这一瞬间莫可名状的震动。叶青篱呆了一呆,相比起那个没有答案的“为什么”来,此刻更加占据她心神的其实是这人眼神中最后的绝望与怨毒。
人的理智在执念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而生命脆弱得就好像是那一把劫灰,不论存在时如何绚烂,到头来都免不了化为尘埃,同归万物。就连留下一点痕迹,或许都是奢侈。既然如此,这一世修炼为的又是什么?
所谓长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长生吗?
这一瞬间,就连天空中的劫云都仿佛无措起来。
叶青篱的九道雷劫已经度过,照理说她现在就应该接受天地灵气惯体,吸取天劫过后的那一点大道真罡,正式结成金丹了。然而刘柏云的撞击来得太过突然,叶青篱逆转气机,强行迎向他的时候就已经损伤了元神,在第九道劫雷加身时,她引雷淬丹的速度又稍慢了一筹,如今丹田中的金液虽已裹着第九棵新生的嫩芽开始凝结成丹状,但缺乏最后那点真罡,她的这枚金丹却时刻面临这崩溃的危险。
云台上众人皆是眼光毒辣之辈,华轩便轻叹了声:“刘柏云这一撞的时机太巧,这孩子虽然度过了自己的一九雷劫,但刘柏云的劫云却与她未散的劫云连在了一起,只怕这劫云如今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应劫者了。”
杀剑啐了声:“奶奶个熊,这娃娃也倒霉得忒没道理了点!”
“她哪里是倒霉?”张金鼎冷笑,“分明刘柏云自己天劫难过,所以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乘云老鬼,你们东海果真是教导了好一些奇人啊!”
“天地真罡为何还不降下?”泰无忆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吐词间却是与出惊人,“乘云老友,这孩子若是因此陨落,我昆仑与你东海誓不罢休!”
乘云天尊干笑道:“泰兄太不厚道,她出手杀人我还未与她算账,你倒是要找上我东海的麻烦了。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大派的人,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说话间,他的袍袖微不可查地鼓荡了一下。
张金鼎斜眼冷哼:“依我说,这孩子还是出手太慢了些,她若是能在那第九道劫雷降下前将人杀了,说不定此刻已经成功凝丹,倒不至于如此窘迫。”
乘云天尊仍是嘿嘿笑着,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再度出言辩驳时,他的身形却忽然隐向虚空,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可恨!这老鬼要跑!”张金鼎身后披帛一个翻转,便要追击。
“啊!”却忽听得乘云天尊的声音在数百米外的虚空中愤怒咆哮,“萧闲你这个老魔头,你多管什么闲事!”
萧闲淡淡道:“盛会尚未结束,乘云老友何以急于退却?北战在即,我人族四门本当同气连枝,有事你我一同商量不好么?”
他的目光微转,只见适才神情有些怔楞的叶青篱已经恢复机敏,她正在试探着缓慢退步,而令人担忧的是,她头顶那片本该消散的劫云在几个翻滚之后,终于是缓缓将她锁定,也随她一同移动起来。
又听乘云天尊说:“萧兄,我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本次论道大会是四派共襄之盛举,本座怎么可能提前离开?嘿嘿,嘿嘿…”
二二二回:谁能阻我
不管他人是怎么反应,对此刻的叶青篱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所担忧的是,天劫在劈杀刘柏云之后,会不会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威力翻倍。只是正常的一九雷劫她现在都有点难以承受,假如一九雷劫变成二九雷劫,那她将面临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场绝杀之局。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飞剑,印晨站在试法台一角,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紧张地说:“那个刘柏云都已经死了,天劫威力应该不会翻倍吧?”
印晨微微侧头道:“说不准,我从未在记载中见过此种情况,十七姑娘可有见教?”
十七上前几步与他并排站,皱眉叹气:“连环天劫之事自古以来虽然少见,倒也并非从未发生过,但那都是因为有外人闯进了渡劫者的劫云范围才发生的,似这般两片一九雷劫相连,其中一个渡劫者又已被杀的情况,我也从未听说。但愿…叶师姐能够成功度过此劫。”
印晨见她精灵般的小脸上收敛了平常的跳脱,眼中隐隐露出忧愁之色,不由得对她生了些好感。
修真者大多人情淡漠,十七与叶青篱也只是泛泛交情,她能如此忧人安危,倒是少见。印晨自问,如果只是对一个没有多大关系的普通相识,自己是不会有分毫挂心的。
天空中叶青篱与刘柏云的劫云已经彻底连成了一片,再加上其余三十几场正在进行中的天劫,剑冢上空一时间雷声不断。
幽青的群山之上,仿佛就连天幕都要塌陷了。
乘云天尊回到云台上,眼睛往四下一看,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嘿嘿,这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看样子这劫雷还会继续进化。唉,有些人就是命中带煞,天都不容她,旁人能有什么办法?”
东海三岛中有些人出声附和,也有人脸上隐隐发红。归元境界以上的大能当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只有乘云天尊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张金鼎斜睨他:“不要脸!”
轰——!
此时,殷阑珊的第四道劫雷恰好落下。
仿佛是在应和一般,叶青篱头顶的劫云也终于将第三道劫雷劈出!
“糟糕!”十七低呼,“劫雷变成白色了!”
修士的雷劫在筑基晋金丹时称一九,金丹晋子虚时进二九,子虚晋归元时称三九,以此类推,逐步增长。
以一九和二九为例,一九便是一轮九道雷劫,二九便宜是两轮九道雷劫,一九得九,二九一十八,这两个数字看来简单,但其中的差距却是鸿沟。
天劫一轮为九,劫雷的威力会随着数字增长而逐步递增,而往往前一轮天劫中第九道劫雷的威力就将等于下一轮天劫中第一道劫雷的威力,如此推论,对刚刚凝丹尚未及固丹的叶青篱来说,二九雷劫之恐怖可见一斑。
而劫雷颜色变白,标志着刚刚的劫云经过一番酝酿之后,已经化成二九劫云了。
叶青篱的经脉仍然处在僵硬当中,全身的灵力几乎不能正常调动。
这可该当如何是好?
叶青篱停止了缓慢移动的脚步,微微仰头,双目直视着头顶上的劫云。
长生本是逆天之举,天要相阻,人要相抗,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而她今日仓促渡劫,本已处在极限边缘,眼看雷劫将要度过,却忽然遭此无妄之灾,莫非天道之下,真的就要将她的最后一线生机都全然断绝掉?
叶青篱不信、不服、不认!
过往经历仿佛是无声的图片,在她眼前有如电光穿梭般跳跃着飞速翻过。从天真稚嫩到后来的坚忍沉静,她只是想要生存而已,何以就不能立足于这片青天之下?
我要生,谁能阻我?
当劫雷劈下之时,叶青篱心头一片空明。
外面的大世界中电闪雷鸣,她身体里的小世界则是百废待兴。
既然不能再抵挡,无力再抵挡,那又为何要抵挡?世界本于混沌中诞生,雷电相加,不仅仅是考验,也是契机。岂不闻万物生发总于春雷之后?岂不闻草木舒张总需风雨相调?
她脚下九彩莲花的光影越来越明晰,第三道劫雷过后,彩莲花瓣轻颤,越长越大,到最后竟倏地一下张开花瓣,猛就将叶青篱整个包裹了进去。
那莲花有九层,九色光华流转不休,阻隔了外界的所有视线,乍看起来竟仿佛成了一朵花茧。
旁观众人纷纷惊异,今日变故迭起,就连云台之上见多识广的各派高人们都从未见过这般奇妙的渡劫过程,很是开了一番眼界。
印晨摇摇头:“还只过了第三道劫雷,现在就下结论还是早了点。”
第四道劫雷尚未降下,在印晨的话音落后,叶青篱头顶上空却忽然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来。
十七张大了红润的双唇:“这是劫云,劫云居然也会下雨…这是什么雨?难道也是天劫的一种?”她连忙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玉简,一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当场刻录起来。
包裹着叶青篱的彩莲却仿佛受到了这细雨的滋润,花瓣颜色愈加灵动,渐渐地竟鲜活得好似是要转化成实质一般。
细雨绵绵而下,雨中似是独成一片天地,与外界远远隔离起来。
“咦?什么味道?”有修士忽然迟疑道,“好香!”
旁人奇道:“哪里香了?我怎么没有闻到?”
那修士再闻,顿时也疑惑了:“奇怪,怎么闻不到了?我刚才明明有闻到的,难道是我的幻觉?怎么可能?”
不过下一秒,他更不再关注这个问题,因为场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只见细雨渐歇,那劫云之下,又起了微风。
这缕微风由小变大,渐渐成了狂风,呼啸着(看不清)撕扯起了那座九品彩莲。莲花在风中不住摇晃,仿佛随时便会倾倒在地。然而有趣的是,小半刻钟过去了,直到狂风再度成了微风,那朵莲花仍旧是在轻轻摇晃,它虽然数次显露出将要倾倒的迹象,却始终不曾真正倒地。
十七的神情已经放松,她微微偏头:“印师兄,凡间有叫做不倒翁的小玩具,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印晨微微一笑:“不曾。”
“很有趣的东西,”十七眨了眨眼睛,“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带一个给你玩儿。”
印晨道:“顾名思义,不倒翁想必是一种站起来便怎么也不会倒地的玩偶,这般看来,倒是与叶师妹这朵彩莲有些相似。”言罢他眉目舒展,手指轻轻一动,手中飞剑便自动飞入了他身后的剑匣当中。
十七奇道:“印师兄适才将飞剑握在手中,想来是担忧叶师姐,想要随时救援她的吧?”“我与她少年相识,”印晨坦然道,“她若因天劫而陨落,我必感痛惜。”
十七微微侧过脸颊:“那印师兄现下又为何返剑归匣?”
“我若要用剑,剑在匣中还是手中其实并不区别。”印晨笑道,“只是我适才着相了,况且她自有她的缘法,不需我来救,我也救不了她。”
此刻劫雷相引,天气幽青,试法台内外虽是一片宏大景象,却绝对谈不上什么赏心悦目。
然而十七忽见印晨这一笑,却不自觉地就有了一种春光明媚,山花烂漫,溪流相绕的感觉。她好奇地问:“印师兄,结成金丹的感觉如何?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与刚才又有了些不同?”
“结成金丹的感觉非常好。”印晨道,“天地万物,生死有序,原来天劫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毁灭,还有生机与变化。我有明悟,此刻之我已非适才之我,因此你感觉我有所不同。”言罢,他又微微一笑。
十七更觉百花盛放,珠玉满堂。
世上英俊男子太多,如印晨这般明丽清隽却坦荡澄澈,不显分毫脂粉气的却实在少见。
十七忍不住又多多侧头看了几眼。
印晨却忽有所感,他抬起头望向上方的云台,只见秦无忆向他颔首微笑,轻轻招手。他向十七道:“祖师召唤,我上去瞧瞧。”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已飞落至他脚下,他白衣轻扬,转瞬飞上云台。
十七看着他翩然飞遁的剑光,心底莫名地生起了些许惆怅。
适才印晨已非此刻之印晨,那此刻印晨自然也不会是未来之印晨,世上虽然只有一个印晨,他却时时刻刻都是过客。
此刻叶青篱的劫云之下狂风已过,九品彩莲旁边的台面上却开始生起了一丛丛青草。
十七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叶青篱身上,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生平所见之最为华美的一场天劫。青草发芽、长高,渐渐开出了九种颜色的小花,芬芳一地。几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蝴蝶环绕小花翩翩起舞。蝴蝶忽高忽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轨迹,还有些围绕着正中间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彩莲欢快飞舞,仿佛是在无声歌唱。
二二三回:心魔成劫
叶青篱默默存想,心神不自觉地就沉入到了眉心的宝珠当中,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将她环绕。
“篱儿,”柳贞说,“娘亲告诉过你,凡事要多容让,与人为善,人方能与你为善。你做了什么,竟让人恨你到宁愿与你同归于尽?”她的眼中隐隐流露出失望的意味。
叶青篱慌忙辩解:“娘,不是这样的…”
柳贞却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只是略带茫然地重复:“篱儿,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娘!我…”叶青篱张了张嘴,只觉得心头堵得发慌。她有满腹的话语,然而此刻通通被卡在胸口,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叶师妹,”陈容略显艰涩的声音响起,“果真是你么?为何我总觉得你的模样变得叫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叶青篱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陈容正一袭青衫,静立在不远处。他深水般的双眸略微敛着,眼中似乎深藏了无数忧虑。他的面容却显得朦朦胧胧的,有些模糊。叶青篱上前两步,正想要将他看的更清楚些,他却忽然轻飘飘地又退了两步。
“陈师兄?”叶青篱疑惑地望着他。
陈容嘴唇微动。
叶青篱疑惑道:“你说什么?”
陈容的嘴唇又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声音发出。叶青篱再度上前,正要走到他身边,他身前却忽然摇摇晃晃地腾起了大片水汽。这些水汽很快就将他覆盖,不过片刻间,他的身影便如水中的倒影一般,只是轻轻一晃,自此消失无踪。
叶青篱伸手欲探,却只探到一片虚无。
她有些惆怅地转回身,又听到一人冷冷道:“叶青篱,你在那里发什么傻?”
叶青篱转头一看,就见顾砚持着他的明玉剑,就在她身侧瞪眼看着她。
“顾师弟…”叶青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笑得那么难看还不如哭呢!”顾砚撇嘴:“你这个人,越来越讨厌了。”
“我…”叶青篱呼吸有些困难,“讨厌?”
“行了,别给我玩脆弱,这招不适合你。”顾砚微微昂着下巴道,“这次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但是别指望我感激你。我不需要某些人附带的施舍,更没兴趣做你棋中的一环。”紧接着他又有些不屑地哼道,“你的棋太臭了,没的辱没了小爷!”叶青篱不自觉地将双手紧捏。
却忽又有人在她身后说:“叶师妹,你欠我的酒,如今可还有得还?”这人说这话低低一笑,兽不轻不重地就搭在叶青篱肩膀上。叶青篱正要转身看他,他却一个移形便又到了叶青篱身前。
只见来人乌发如羽,浓眉如墨,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正映照着阳春三月的日光,令人一见之下,顿觉满目生辉。
叶青篱却不自主地就起了自惭形秽之感,她退后几步,讷讷地喊:“邬师兄。”
邬友诗有些轻佻地笑道:“哟,瞧这受气的小模样,谁欺负你了?”
叶青篱一再后退,邬友诗笑得越是灿烂,她就越是觉得胸口发堵,一股酸意直冲鼻端,止也止不住。邬友诗却忽然变色:“小心!叶师妹!”他的话音尚未及落下,叶青篱便猛的一脚踩空,整个身体就失去平衡,头上脚下地向后倒去!
“谁?”叶青篱惊喝一声,正要调动灵力翻身回跃,却有一股力量忽然紧紧绕住了她的四肢,将她大力往下方拖去。这股力量十分之怪异,竟使得叶青篱全身灵力沉寂,瞬间失去控制。她身体却越坠越快,两旁风声呼呼,直灌得她口涨的好似要裂开了一般。
“咯咯…咯咯…”
狂风声中,忽然有怪异的笑声幽幽响起。
“咯咯…”
“谁?”
叶青篱不死心地继续挣动,一边将元神放出,想要寻找到黑暗中隐藏的敌人。
“你还我命来…”那怪异的声音非男非女,忽远忽近,仍是不停歇地幽幽响动着,“你还我命来…”
“叶青篱…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你为什么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