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卿忙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不能这样大喜大悲的。”

“我知道, 我就是忍不住, 太子殿下劝过我好多次,我也明白, ”苏舒燕拿了帕子将泪拭干,道:“哥哥放心, 我会好好的,毕竟还要给林姐姐报仇呢!”

苏霁卿一惊:“妹妹说什么?”

又特意打量了一眼门边无人,苏舒燕道:“我跟太子求过了,太子也答应了我, 说会替林姐姐报仇的, 这次镇北王回来,一定要给他好看。”

苏霁卿听了这话,略觉心颤:“妹妹……”

苏舒燕道:“当初这是我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我硬拉着她出去,她如今就是我的嫂子了, 本以为镇北王是个盖世英雄,就算林姐姐不愿,我还是替她觉着高兴,谁知道到底她想的才是对的!才去了雁北多久就死于非命……若说这事跟镇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点也不知情,我是不信的!我、我一定要替她报仇,还有那个可怜的、没出世的小宝宝……”说到这里,苏舒燕更加情难自禁,用帕子蒙着脸,泪落不止。

苏霁卿望着她悲怒交加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在从江南回到京城的路上,苏霁卿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自己该不该把西闲的真相告诉林家,以及苏舒燕。

他本来打定主意是不说的。毕竟这是杀头的事,虽然眼前好像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谁知以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事发,只盼他一个人能担下所有就是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不告诉林家跟苏舒燕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舒燕竟如此痛恨镇北王,甚至不惜冒险在太子面前恳求。

苏霁卿道:“舒燕,这些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插手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太子格外宠你,所以才并不生气,但若是因此觉着你干扰政事,或者离间他们叔侄的情分,那……”

“哥哥,我心里有数,”苏舒燕点头,垂下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我知道太子不怎么上心我,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透了,整个东宫,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那些人看待我的眼神才跟先前不同。”

她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霁卿愕然。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东宫的生活,竟会教会了苏舒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甚至说话的口吻都老成沧桑起来似的。

苏舒燕向他一笑:“还有,太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对付镇北王,所谓的‘叔侄情分’,应该也没有那样深厚。所以哥哥你放心,就算我没求太子,终有一日太子也要对他动手的。我只是有些等不及而已!”

苏霁卿听着苏舒燕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几度想要开口告诉她西闲并没有死,但每次开口,喉咙里都像是有只手在死死地揪着他的舌头。

最终,苏舒燕说完了心事,轻快地松了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说心里话了。”直到现在,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昔日的活泼影子。

苏霁卿突然觉着心酸:“妹妹……”他伸手将苏舒燕揽入怀中,那句话冲了上来,在舌尖上撒泼打滚。

但就偏偏在这时候,院子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小丫头满是惊慌地说道:“不好了,我听他们说,王爷来了!”

门口等着伺候的嬷嬷忙喝止她:“娘娘在这儿,你失惊打怪干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当然是、是镇北王殿下呀!”

屋内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色变,苏霁卿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而苏舒燕却已经站起身来:“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苏霁卿忙叫了声跟上。两人到了门口,那嬷嬷正要打发了丫头去,苏舒燕道:“站住!真的是镇北王来了?”

丫头道:“回娘娘,二门上都在嚷嚷。”

苏霁卿见苏舒燕脸色雪白,十分担心,忙按住她道:“好妹妹,你别着急,你好好地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回头我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高兴。”

苏舒燕胸口起伏,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苏霁卿忙叫了伺候她的嬷嬷跟宫女们来,好生扶着她到里头去了。

苏霁卿出了院门一径往前去,心七上八下:赵宗冕怎么忽然来了?他为什么要来苏家?难道是冲谁来的?是他,还是苏舒燕?还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的行事从来神秘莫测,苏霁卿百般寻思却难以猜透,但一路上撞见的苏府下人们,却也一个个脸色各异,显然也是听说了镇北王来到的消息。

一路来到前厅,今儿来恭贺的客人们都在那里,苏霁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大家都不要干站着,来,喝酒。本王先干为敬!”

苏霁卿站在门边飞快地定了定神,才闪身往里看去。

透过敞开的门扇,果然见那人一枝独秀立在众人之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武的身段格外矫健挺拔,又是皇室贵胄,天生的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风流洒脱。

无法否认,纵然于万人之中,镇北王也注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可怜了其他众宾客,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勉强装起胆子笑了两声:“王爷好酒量。”

赵宗冕笑道:“这算什么,本王在雁北的时候,都是用坛子的,谁耐烦用这小玩意儿?给娘们喝还差不多。”

苏霁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谈笑风生的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就如同此刻环绕在赵宗冕身边强颜欢笑的那些嘉宾一样:有些无法置信。

但对苏霁卿而言,在惊愕之余,却又下意识觉着这或许就是镇北王。

什么后院失火,一尸两命之类的……对他来说也许就是过眼云烟,他拿得起,可放下的更快,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放下,简直可算是扔掉了。

或者就像是西闲曾说过的一样,这种人天生跟他们不一样。

赵宗冕那边说完,突然道:“对了,这儿怎么少一个人啊。”

大家不明所以,苏大人忙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谁?”

赵宗冕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听说贵府的三公子,在外游历不知所踪的,近来已经回府了?怎么不见他人呢?”

苏大人还没回答,赵宗冕突地一转头,目光越过阔朗的庭院,直直地落在了门边的苏霁卿面上。

苏霁卿觉着,给赵宗冕双眼盯上的那一瞬间,就好像给两道无形的利箭射中似的,慑人的杀气随着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情不自禁地要倒退两步。

但就在他定神再看的时候,镇北王却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三公子,你迟到了。”

苏霁卿发现他的目光虽锐利,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肃杀,难道……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森寒却仍挥之不去,那寒意甚至让他的双腿发僵,迈步都觉着困难。

苏大人见儿子立在那里,忙来招呼:“霁卿快来见过殿下。”

苏霁卿终于进了门,而赵宗冕却从桌上拿了一杯酒,转身笑道:“三公子,你迟来了,罚酒一杯吧。”

呼吸也开始凝滞,苏霁卿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多谢殿下赐酒。”他举手接过杯子,略一迟疑,仰头喝光了。

“好!”赵宗冕大笑:“三公子这般干净利落,倒像是雁北人的作风,对了三公子,听说你在外头四处走动,可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雁北呀?”

苏霁卿道:“雁北地僻且冷,霁卿并未去过。”

“那你去哪里了?”

苏霁卿道:“只在江南一带而已。”

“哦……”赵宗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江南好,本王早也有意去那个地方受用受用,只可惜总没机会,是了……三公子这次回来,是长住呢,还是略住几日仍回江南?”

被这双勾魂摄魄似的眼注视着,像是有把刀子在仔细剖开他的心,想将他的秘密掏出来似的。

苏霁卿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还是苏大人从旁陪笑说道:“回殿下,霁卿在外这一年多,好不容易回来了,自是长住。”

“可惜了,本王还想着,要是三公子回江南的话,也带着本王一块儿,见识见识江南的风流才子跟绝色佳人呢。”

苏霁卿动了动唇,无话。赵宗冕笑了笑,却又感慨似的说道:“不过不去也好。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的话……”

他笑着点点头,往门边走了两步:“是‘游必有方’,是不是啊三公子?”

苏霁卿低头:“是。”

赵宗冕又盯了他一会儿,才笑道:“本王来了这半天,也该走了。”

苏大人跟众人忙要相送,赵宗冕道:“不不不,不惊动了,各位且自在。就让三公子送送罢了。”

苏霁卿给点了名,听天由命,转身道:“王爷请。”

两人出了正厅,往外下了台阶,出门才一转身,突然见苏舒燕同一个宫女迎面走来。

苏霁卿发现妹妹脸色不对,心知不妙,才要上前将她拦下,赵宗冕却已经先停了下来。他打量着苏舒燕,笑的泰然自若:“苏良媛,好久不见了。”

第70章 0710三更

苏舒燕的反应就跟方才苏霁卿先前在厅前看见赵宗冕一样, 仿佛眼前所见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

她本来满怀怒气跟疑惑而来, 但另一方面心中却也隐隐猜想, 如今的镇北王会是什么反应,他或许会悲伤悒郁, 无法自拔之类……或许见了她, 会觉着于心不安等等。

但事实证明苏舒燕实在是想多了, 面前的赵宗冕笑的轻松自在,让苏舒燕生出一种他大概还不知道西闲出事的错觉。赵宗冕仍是笑道:“对了, 现在不能称呼良媛了, 听说你已经升了良娣了,可喜可贺啊。”

苏舒燕几乎给活活气死过去:“王爷!”浑身有些克制不住地发抖, 声音都在打颤。

她心中有很多话要说,此刻这所有的话却好像凝结成一团, 牢不可破,无法出口。

赵宗冕细细看了她一会儿,道:“良娣比先前瘦了好些,只不过脸色似乎不大好, 听说你有了身孕, 可要多多保重啊。”

苏舒燕听到这里,终于说道:“王爷,林姐姐也有了身孕。”

赵宗冕挑眉:“啊……是啊, 怎么了?”

苏舒燕叫道:“镇北王!”

苏霁卿早想拦住她,如今见她给赵宗冕气的脸色大变, 忙道:“良娣请先回去歇息罢,王爷要走了。”

“我不歇息,”苏舒燕叫道:“镇北王,你没有心肝,林姐姐死的那么惨,你却还在这里没事人一样,你是不是人……”苏霁卿忙捂住她的嘴:“妹妹别说了!”

赵宗冕站在对面,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在兄妹两人之间逡巡。

苏舒燕竭力挣扎,苏霁卿毕竟不敢十分捂紧,苏舒燕掰开他的手:“是你!是你害了林姐姐,当初若不是你把她从三哥哥手里抢走,她就不会死!”

苏霁卿脸色灰败,苏舒燕却已经忘了所有,什么身家性命,什么皇室宗亲,她含泪看着赵宗冕:“怪不得林姐姐说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果然不是……我好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

直到听苏舒燕说“林姐姐说不是一路人”那句,赵宗冕的神情才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是吗,”赵宗冕轻描淡写地问:“她还说过这种话?本王怎么不知道。”

苏舒燕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你更不知道林姐姐是多么好的人,你得到了,就该好好地珍惜善待她,你却让她怀着孩子葬身火海……我恨你赵宗冕,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失控地叫起来。

苏霁卿满面绝望。

其实苏霁卿很理解舒燕的此刻的心情。

倘若他不知道西闲死里逃生的真相,只怕这些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苏霁卿反复地深呼吸数次。

他转身挡在苏舒燕身前,呵斥旁边那已经呆若木鸡的小丫头:“良娣身怀有孕,受不得刺激,你还不好好地伺候她回去?”

他又握着苏舒燕的肩膀:“好了,你要说的都说了,现在乖乖回去,你难道忘了自己还有身孕?”

苏舒燕把心中的怒火倾泻出来,剩下的就全是心酸跟痛苦,听了苏霁卿温柔的声音,不由落下泪来,只喃喃哽咽:“哥哥,我好难受。”

苏霁卿温声道:“没事了,也不许多想,快回去吧。”

等丫头扶着苏舒燕去后,苏霁卿这才回身。

赵宗冕的双眼幽幽暗暗,不知里头闪烁着的是盛怒,还是杀意。

苏霁卿不敢细看,只是低下头一撩袍子,在赵宗冕面前跪了下去。

苏霁卿道:“舍妹因有孕的缘故,心情起伏的厉害,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请王爷宽恕,若王爷怪罪,霁卿愿意代她领受。”

他没有抬头,只看见赵宗冕玄色宫靴的一角,上头用金线绣着吉祥花纹。

半晌,嗤地一声。

赵宗冕道:“苏霁卿,你妹妹现如今是太子良娣,虽然从辈分上论是她的对长辈不敬,但若从品级上说,倒也扯平了。且她一个妇人,又有身孕,本王至于跟她动真气儿吗。”

苏霁卿不知自己该不该暂时的松一口气。

赵宗冕道:“起来吧,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苏霁卿谢恩起身,仍陪着他穿过仪门往外,宗冕道:“其实我还真有件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请教呢。”

“不知王爷所说何事?”

“你在江南……”赵宗冕瞧着苏霁卿,“有没有格外相好的佳人啊?”

苏霁卿一时竟没弄懂他的意思。赵宗冕道:“都说江南美人水灵,这京城里的女子本王是腻歪了,尤其是那个花魁楼的什么林姑娘,实在乏味的很……本以为你要回江南,就让你做个识途老马带着本王逛逛,你既然不回去,得闲我是要去一趟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里的美人一定也别有韵味,你既然在外头游逛了一年,哪里的姑娘最好你一定是很精通了,事先告诉本王,等本王去了,好按图索骥。”

苏霁卿的心只觉着凉透了:“让王爷失望了,霁卿并没有相好的……姑娘。”

“扯谎。难道你在那一整年就干耗着?你又没有娶亲,本王有那么多女人,还……”

“王爷!”苏霁卿终于也有些忍无可忍。

赵宗冕瞥着他。苏霁卿道:“林侧妃毕竟、毕竟……才出事,王爷是不是不应该如此轻佻,至少……”

“至少怎么样?”

“至少该对她有些敬重、缅怀。”

“哈哈,”赵宗冕竟大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什么狗屁缅怀,对本王来说,死了的人就是一把灰,枯骨扬尘过眼云烟,要是哪个死了的人都要我去缅怀,跟着我走南征北战死了的那些兵排起来,她林西闲大概要等到下辈子。”

苏霁卿原先还想劝苏舒燕冷静,如今听了这几句话,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王爷……可真是个想得开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愧是杀伐决断的枭雄。”

赵宗冕道:“三公子,你呢?”

苏霁卿意外:“我?”

“你拿得起放得下吗?”

苏霁卿道:“我拿不起,也放不下。”

赵宗冕点点头:“那你敬重缅怀林西闲吗?”

苏霁卿沉默:“不管是生是死,我对西闲,从来都敬爱有加。”

“本王说的是敬重,你说敬爱,可见你果然爱极了她。那样的美人活活烧死了,你心不心疼?”

苏霁卿的眼前又出现那个惊魂的夜晚,面对这个冷酷的镇北王,他再一次庆幸那夜自己孤注一掷地去了王府。

苏霁卿知道自己该终止话题,心不心疼,不管林西闲是生是死,都轮不到他说。

但面对挑衅似的镇北王,苏霁卿回答道:“至少比王爷心疼。”

刹那间,赵宗冕负在腰后的手一抬,仿佛要抽出,却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最终他向着苏霁卿一笑:“苏霁卿,其实本王觉着,若不是跟了我,林西闲嫁给你,好像也挺般配。”

苏霁卿不知他何意,却也知道他必有后话。

果然,赵宗冕道:“只可惜,这辈子你是不能如愿了,不管她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都是我赵宗冕的。”

镇北王说完,仰头一笑出门,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门口本有四名内侍打扮的人等候,见他策马狂奔,忙不迭地都跟着追了上去。

苏霁卿站在门口,双脚却仿佛踩在了沼泽之上。只依稀听旁边有人叫自己,然后不知是谁说道:“王爷身边跟着的这几位爷,是大内的,还是镇抚司的?”

另一个说道:“看这身手干净利落,必然是镇抚司的内卫。”

“人在京内,怎么还安排镇抚司的好手跟随,这还需要保护着不成?”

“你想必是傻了,这哪里是保护,这是监视……”说到这里,便忙打住,见没有人留意,且苏霁卿似在发呆,便趁机忙双双溜之大吉了。

古镇,枕水街。

因为已经是年下,镇子上也充满了春节来临的喜气洋洋,西闲也早早地打发阿芷去买了一串红红的爆竹,准备应个景。

这毕竟是她跟泰儿“重生”似的第一年,过了年,小泰儿也算是“一岁”了。

日子过的平淡而充实,对西闲来说,这样的平淡,就像是一朵花以最慢的速度开放,虽然看似一样,但是每一刻都有其静美不凡之处,令人愉悦而心醉,弥足珍贵。

而她每天面对泰儿的小脸之时,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虽然料到苏霁卿已经抵达京师,但他并没有传信回来。西闲知道他行事谨慎,这样做必有缘故,只早晚三炷香,祈念一切顺利而已。

除夕这天晚上,因为姆妈要回老家,这院子里越发人少了。

忠叔同两个小厮在外间吃饭,不肯进来。

西闲想来想去,就叫阿芷请了尹西园过来吃团年饭,横竖他并没有回苏州,也是一个人在,这些日子又多劳他照应,索性就借着节下表一表谢意。

下午趁着泰儿睡着的时候,她自己包了些水饺,又让厨娘做了几样菜,烫了一壶黄酒。

尹西园一请就来,笑道:“下午我在院子里就闻到香气了,嫂夫人做的什么好吃的。”

阿芷是地道的南方丫头,不认得饺子,便笑道:“先生你的鼻子可真长。只是你成日家说自己懂天懂地,你可见过这个?”

说着就捏了一个饺子给他看。尹西园笑道:“你以为我是你这样没出南浔的小丫头呀。当年我在京城里住了半年多,这个东西跟我很熟。”

阿芷耸了耸鼻头。

西闲笑道:“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口味,且凑合着吃些罢了。这些日子也辛苦先生为我们操心,感激不尽。”

举手倒了一杯黄酒:“我以水代酒敬先生一杯。”

尹西园笑道:“酒是要喝的,只是谢就千万不必了。若嫂夫人同我客套,我就吃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