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楚公子!”萧太真嫣然一笑,松了口长气,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柔声道,“楚公子,你将右手小指套入紫微星盘的中央圆孔,瞧瞧会出现些什么。”
楚易依言取出紫微星盘,盘如圆月,皎皎银白,两面雕满了星辰图案,中央一处圆孔,似乎正是紫微星的位置。他将小指套入,正好塞满。
突然“嗡嗡”直震,星盘自动急速飞转起来,一道碧光从他指环上怒射而出,在空中扩散如一团巨大的绿色光球,将他们罩在正中。
星盘上银光乱舞,在绿色光罩上纵横投射,形成点点眩光,闪烁不定,就象是漫天星辰,璀璨夺目。
楚易三人失声惊咦,隐隐中猜到了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萧太真痴痴地凝望着那漫天星光,嘴角勾起一丝凄楚的笑容,低声道:“楚公子,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和李玄结为同盟了吧?他的‘紫微星盘’和我的这枚‘天罗戒’都是太古时黄帝所制,只要合在一处,就能形成‘轩辕星图’。”
楚易一震,愕然道:“轩辕星图?”
萧太真低声微笑道:“不错。‘轩辕星图’秘藏玄机,不仅暗示了轩辕六宝的寄放之地,更是修成‘轩辕仙经’的必备之物。楚公子凭着星图,收齐‘轩辕六宝’后,就可将六宝与星图合二为一,得窥‘轩辕仙经’的奥秘啦……”
此时她的神识已如风中残烛,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已淡不可闻。
楚易三人大凛,纷纷叫道:“前辈!”“师尊!”
萧太真听若罔闻,眼波迷离,恍惚地凝视着楚易。
过了片刻,忽然漾起悲喜交织的凄楚笑容,樱唇颤动,低声道:“楚郎……楚郎……是你……”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抚摩他的脸颊,却无力够着。
楚易心中刺痛,知道她心结难解,情孽未消,弥留之际,真地将自己当作了那一生挚爱的男子。
蓦地心想:“楚天帝和我合为一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她把我当作楚郎,原也没错!”热血上涌,抓住她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萧太真满脸欢悦,泪水又涌了出来,微笑着叹息道:“楚郎,你终于来啦……我等了这么多年,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好想你啊,楚郎……”
楚易心中剧痛更甚,一时呼吸不得,想要说话却什么说不出来,视线突然迷蒙了。猛地低下头,吻在她那冰冷干裂的唇瓣上,热泪恰好流入其间,又咸又苦。
萧太真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温柔而喜悦的叹息,颤声道:“楚郎……楚郎……在你心底,其实一直有我的,是不是?是不……”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见了,抚在他脸上的手也突然朝下滑落。
萧晚晴失声哭道:“师尊!”
楚易一震,抬起头,却见怀中伊人笑颜如花,艳光四射,眼角那颗泪珠盈盈悬挂,将落未落,如露珠凝结,月光下,竟是如此的纯洁而美丽。
寒风呼啸而过,峭壁冰崖上,万千雪莲迎风摇曳起伏,发出沙沙声响,象是哭泣,又象是叹息。
第四集完
第五集 第一章 七十二变
云海茫茫,红日冉冉。万千雪峰远近参差,巍巍雄矗,犹如无数利剑直破蓝天;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绚丽光泽。
楚易站在险崖绝壁上,衣袖猎猎鼓舞。
狂风呼啸,雪屑纷飞,身侧数尺之外就是万丈冰崖,兀惊的叫声一阵阵地从下方那迷蒙的云雾中传来,飘渺而苍凉。
前方,峭壁平清如镜,楚易怔怔地凝视着冰壁上映照的那个陌生人影,心底酸涩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壁中那人挺拔俊秀,眉梢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狂傲神情,眼神时而炽热如火,时而寒冷如冰,显得神秘莫测。
难以想像,这竟然就是他自己。
昨夜将萧太真埋葬在雪山冰洞之后,楚易的胎化末劫恰好发作,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受尽痛楚,方才彻底脱胎换骨,蜕皮重生。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鲜明地意识到,他真真正正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楚易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身后突然响起晏小仙清脆的声音。
楚易转头望去,见她悄生生地站在洞口,周身被晨晖镀上一层彤红金光,妙目澄澈,嘴角含笑,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想来地适才太过出神,竟没发觉她已经醒转。
楚易叹了口气,指着冰壁映照的影子,道:“我在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从前的那个楚易又究竟去了哪里?”
他顿了顿,凝视着昙小仙,苦笑道:“妹子,你瞧见我这般模样,真的还能认出我来?还能当我是从前的那个大哥吗?”
昙小仙双靥晕红,眼波泛起温柔之意,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能认得出眼下的我吗?”
话音未落,晏小仙周身光芒闪耀,如水纹波动,基地幻化成一个中年美妇。不等楚易回过神来,光芒乱舞;她又倏然变化成一个白眉老翁……刹那之间,竟变了几十种模样,迎然各异。
“大哥,世间万物千变万化,何独你我?”晏小仙重新变回原貌,秋被流转,抬头望着上方掠过的云朵,柔声道:“你瞧这天上的白云,瞬息万变,众散无形,就算是降为甘霖,汇人大海,也终究能重新蒸化为云……”
楚易陡然大震,霎时间,耳畔仿佛回荡起楚狂歌那嚣狂洒落的笑声:“小子;天地有道,风月常新。宇宙万物,原本就是分分合合,轮回变化,何况你我?就算覆水能收,也不再是当日之水了,又何必自寻烦恼?”
忽然又想起那夜在地宫之底,萧晚晴也曾经如儿开导过自己,眼角扫处,见她斜倚洞口,碧裳飘飘,那双秋水明眸正痴痴地凝视着自己,那神情如此纯真、妖饶,而又楚楚动人。
阳光耀眼,照在二女的笑靥上,照在他的脸上,楚易心底的阴霾也仿佛随之一扫而空。
楚易倏地涌起汹汹豪情,哈哈大笑道:“不错!我险些又忘啦,世间万象幻化无常,唯有大道永恒。只要我心有道,何必管他万千变化?楚易也罢,楚狂歌也罢,李芝仪也罢……我还是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昙小仙嫣然地凝视着他,松了口气,心中却泛起淡淡的酸楚和惆怅,暗暗心想:“大哥,虽然你再不是从前那还直单纯的书生了;对我只怕也再不能一心一意。情有独钟……但你毫不嫌弃我是狐狸精怪,舍身相救,真心以待,我又岂能负你?你说过不管我是他都会一样地喜欢我,我自然也是一样。无论你是谁,仙也罢,魔也罢,我对你的心意也是永不会改悔了。”
想到此处,昙小仙的耳根莫名地一阵烧烫,心中却越发坚定起来,黯然苦楚也渐渐转化为欢跃甜蜜。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呀……伊……呀……伊”的怪叫声;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两只青羽红睛的长颈怪鸟从西北方飞来,眼珠赤光闪耀,四下眺望。
“楚郎、昙妹妹小心,这是昆仑浪穹姐妹的风影鸟,别让它们逃了!”萧晚晴娇叱声中,从洞中翩然掠出,冲天飞去。
楚易心中一凛,这两只怪鸟一雄一雌,叫做捕风、捉影,双眼构造极为奇特,可将所有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映录在其眼球晶体之中。
一旦被它们瞧见,传给浪穹公主,则魔门群妖很快便都知道他们三人的下落了!
但见萧晚晴翠袖飞舞,将七杀琴抱在怀里,十指飞弹,琴声如霜风雹雨,铿锵凌厉,隐隐可见一道道淡绿光被纵横交织,当空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风影鸟见势不妙,发狂似的团圆盘旋,左冲右突,眼见上方无隙逃脱,墓地朝下笔直冲落。
楚易再不迟疑,喝道:“孽禽找死!”
他右手一翻,便欲将天枢剑弹出,却被晏小仙一把抓住手腕,急叫道:“大哥,不可!现在魔门各派必定正在四处搜寻我们。浪穹姐妹向来是每一个时辰检查一次风影鸟,如果这两只鸟到时回不去,他们便可推算出我们在这一带啦……”
楚易心中一震,暗呼冒失,当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青铜环索,念了声“缚龙诀”,急电似的抛舞而出。
这青铜锁链是太古金族的缚龙索,以西海食龙兽的脊骨浇注混金铜而成,威力无穷。
方一抛出,立即碧光怒放,如同一只臣大的章鱼怪兽张开八爪猛扑而下。
风影鸟虽然疾如闪电,但被七杀琴所震;早已神识狂乱,哪能避得开去?瞬息间被捆了个正着,振翅挣扎了片刻,尖声哀啼,重重摔落在冰崖雪地。
楚易手腕一抖,将它们拉到脚下。
二鸟红豆似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可怜三巴地望着他,交颈哀鸣,鼓栽颤抖,仿佛在乞怜讨饶一般。
楚易忍俊不禁,嘿然道:“孽禽,杀不杀你们,全由我两位娘子做主,求我没用。”“虚拟村校排版”昙小仙俏脸一红,正待说话,萧晚晴已经飘然落定,微笑道:“楚郎,晏妹妹,杀它们固然不必,但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了它们。先看看它们这一路都瞧见了些什么。”
她从袖中取出上清派的那面伏魔镜,照在风影鸟的眼睛上。二鸟哑哑怪叫,剧烈扑腾了片刻,终于老老实实地伏在了地上。
四道红光从鸟眼中射出,投映在伏魔镜上,鼓起一回碧光,涟漪似的荡漾了片刻,渐渐形成了清晰的图像。
三人惊咦失声,骇讶无比。
幻景一幕幕地飞闪而过,从苍苍草原到茫茫西域,从皑皑天山到巍巍昆仑……可以清晰地瞧见回鹊、大食、吐蕃各国重兵围合,在边境地带悄悄集结。
西域各国之中,不少竟已大开城门,悄悄迎接吐着等番邦军队进入,西唐守兵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全军覆没,城中汉人,以及忠于西唐的民众无不惨遭屠戮。
昆墟州、康居州、月氏、于阗等地虽然城头旗帜未改,但守军都已变成了蛮夷、大食、吐蕃的军队,辎重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中。
一夜之间,西域几大重镇尽皆沦陷,形成两大犄角,遥相呼应,对安西都护府隐隐已成包夹之势。
三人越看越是心惊,那些军民惨叫之声回荡在耳,越觉愤懑骇异。
萧晚晴蹙眉奇道:“魔门在西域各国经营了数十年,志在必得,发起偷袭原不稀奇。但既定的计划明明是在长安仙佛大会之后,乘着西唐大乱之时再发动全面攻势。他们忍了几十年,为何偏偏忍不住这几天?也不怕打草凉蛇;坏了全局?”
昙小仙脱口道:“是了!定是魔门各宗有了萧太真前车之监,信不过李玄,所以放弃了仙佛大会,怂恿各番国直接攻唐……”
楚易与二女对望一眼,心下大凛,冷汗涔涔而出。
天下久无战事,歌舞升平,近年来边患虽有加剧之势,但都属于可掌控的范畴之内,边境军民几已不识干戈。
而吐蕃各国这些年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准备充份之极,唯一欠缺的,就是最为适合的战机。
眼下西唐境内二十八宿凶兽四处横行,妖魔作乱,道佛争锋,朝野上下又勾心斗角,犹如一盘散沙。一旦突遭强敌猛攻,后果可想而知。
楚易怒笑道:“这回可真叫做‘哑巴吃蜜糖——妙不可言’!家里上上下下忙着内认门户被盗贼破入还不自知。嘿嘿,只怕等到这些蛮番联兵杀到长安,皇帝老儿才会如梦初醒吧!倒霉的可是老百姓。”
楚易怒气。豪情交相并涌,抓起那两只风影鸟,嘿然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回长安,将这两只鸟儿送给皇帝看。让他下旨消解党争,一致对外。”
昙小仙叹道:“大哥,就算我们即刻飞回长安,也来不及啦。等皇帝调齐十六卫府兵、各镇精锐,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再者说了,魔门在朝廷内外安插了许多奸细,哪容得我们开口?只怕不等你靠近皇帝,又被诬陷为妖魔刺客,重现前几日长安大街上的情景了。”
萧晚晴沉吟道:“楚郎,晏妹妹说得不错、眼下当务之急,乃是稳住魔门各宗,让他们暂时别轻举妄动。正如我师尊所说,只要能诱使各大魔酋参加仙佛大会,或许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联合道佛,将他们一网打尽。没了魔门支持,各番国就算倾巢来袭,倒也不足为惧。”
昙小仙皱眉道:“话虽没错儿,但魔门、蛮军此刻已如箭在弦,想要让,他们改变主意谈何容易……”
萧晚晴秋被流转,抿嘴笑道:“魔门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无非便是轩辕六宝。只要风影鸟替我们传个消息,何愁他们不悬崖勒马?”
晏小仙美自陡然一亮,拍手粲然笑道:“妙计!当年郑国弦高用十二只牛逼迫秦兵,今日我们便用两只傻鸟止罢干戈!”
楚易知道这二女狡计多端,敢这么说话,必已成竹在胸。又奇又喜,忙问其详。
萧晚晴嫣然一笑,柔声道:“楚郎,风影鸟为寻轩辕六宝而来,我们岂能让它们空眼而回?还得劳你变回昨夜的”秦皇转世“,和我们一齐演上一出好戏,也好止魔门群妖看个清楚分明,回心转意。”
话音未落,她转身提起二鸟,用那伏魔镜往它们眼上一照,碧光炽烈,二鸟怪叫连声,眼珠中关于楚易三人的情景顿时被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楚易啊地一声,已然明白大概,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没当成状元,倒先当了回戏子。可惜观众只有这么一对呆鸟,未免忒不过瘾。”
他边说边默念法诀,施展“七十二变”大法。周有真气鼓舞,光芒闪耀,骨骼、肌肉剧烈变化,一阵烧灼烈痛之后,渐渐又变回了昨夜的模样。
定睛再看时,萧晚晴早已变作了萧太真的模样,神情语调。举手投足,无不惟妙惟肖。
那对风影鸟匍匐在地,交颈贴耳,眼珠滴溜溜乱转,讶异地扫望工人,似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晚晴左手握着心魔笙,右手抵住昙小仙的后心,凝视着楚易,咯咯笑道:“小子,你再不将轩辕六宝交出来,我就将你的心上人碎尸万段,作这些雪莲的肥料啦。”
楚易暗感好笑,口中却森然狂笑道:“小丫头,你当朕是何人?岂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弃万里江山。千秋霸业?嘿嘿,你放不放她;关朕何事?”
一言未毕,突然电冲而起,放手绚光怒舞,朝着二女铺天盖地地猛攻而去。
风影鸟瞪大赤眼,呀呀怪叫,也不知是惊愕还是害伯。
人影闪烁,狂风卷舞,碎石、气浪……擦着它们纵横乱射,羽毛纷纷断裂,凌乱飞舞。
二鸟越发惊惶失措,不住地扭动着脖子,挣扎扑腾,想要逃之夭夭,却偏偏挣脱不得。
萧晚晴与楚易当空团目乱转,“激战”片刻,传音微笑道:“楚郎;快动手吧。再这么下去,我就要露馅啦。”
楚易哈哈笑道:“小丫头死不改悔,朕就成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