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够了!”欧阳沐凡使力地拍桌而起,额角的青筋已是止不住地爆跳。“只知道说对不对,对不起。都是一堆没用的东西!我都不慌,你们倒是自乱了阵脚!”
“先生…领事馆…”他们齐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话到嘴角又咽回了肚里。
“够了!”欧阳沐凡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一字一字用力地说:“领事馆要查便让他们查,我欧阳沐凡还怕了他们不成。倒想瞧瞧,是不是真能查到我头上来!”又吩咐他们道“替我将关事的人全部解决,这种小事,若还做不好。就自己将自己解决了!”
“是是是!”他们急忙应答。
“还有一件事!”欧阳沐凡想起了事,脸色凝重地问“你们确定送他进医院的是一个女人?那女人,可有医生、护士记得她的模样?”
“听说是一位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应该有人记得她的模样。”
“应该?”欧阳沐凡脸色又是一沉,怒道“我要的是绝对,一定!这二件事要不给我办好,就别来见我。”又低声咒骂“该死的女人,竟然敢救他!和我作对的人,统统没有好下场!”
“是,先生。”他们唯唯诺诺地点头,“我们这就去办,一定会揪出那个女人!”
欧阳沐凡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望着窗外,他不由一阵渭叹。多少年了?他从一个商人做到这个位子,这中间的辛苦,除了自己,便没有人明白。大儿子或许是明白的,所以才会一直帮他做事。但是小儿子修?他苦笑摇头。修不明白呀!他只知道恨这个父亲。
小时候的修,最喜欢缠着他不放。在修的心里,自己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天神。只要自己做的一切,都令他崇拜!但是自从他撞见他杀人开始,便不再缠着他了。甚至对他都是冷冷的,若不然就是讽刺不断。修,他最疼爱的儿子,却始终不明白他的苦心啊…
或许修是不明白权利有多诱人,权利那东西,只要尝了一次的人,便不会再放手。
修才十八,待他再大些,或许会明白…修,你一定得明白父亲的苦心啊!
“先生,二少来了。”侍从官轻敲书房门。
“进来吧!”欧阳沐凡漫应,重回书桌前坐好。
“父亲,您找我。”修依然是恭敬地低着头,父亲每次叫他都是训话。久而久之也变麻木了。欧阳沐凡见他便生怒“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我死了才合你意,是不是?”
“父亲这话严重了,是您自己找我。并非我成心气您!”他轻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看这些是什么?报纸登的是些什么东西!”欧阳沐凡将手上的报纸朝他扔了过去。修身子微微一侧,报纸便落在地上,连他衣边也不曾沾到。低着头,好奇的瞄了二眼,原来是报社偷拍到他与上海有名交际花一起的照片。他耸了耸肩膀“也不是什么大事嘛,父亲倒是在意了?以前您是不闻不问的。”
“混账东西!”欧阳沐凡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发作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报纸“我以前不闻不问,是因为你还知道分寸。不会将我老脸丢了!”又问“你好端端的惹那交际花做什么?你要哪种女人没有?那种下贱女人也去惹!”
“她自己说有了我的孩子,我可是冤枉。连她手都没碰到!顶多只是送过二次花!她说得也太夸张了!报社的人只是凑巧拍到我与她在一起。”他轻耸肩,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欧阳沐凡听他这么说,火气便降了不少,只是冷冷地说“冤枉?报纸专喜欢登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下倒好,如今都在看我的笑话。说我教子无方,才会惹出这些事。”
“我成日被人冤枉都习惯了,明摆着没碰过那些女人,她们倒好,整天没事找事。成心想抹黑我。”修冷哼,那些女人粘人的功夫可真厉害。他也颇有些无耐,不由又说了句“身为你的儿子,总有人想高攀。您不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别说抹黑,自己若是不黑,别人怎么抹也没用。”欧阳沐凡目光一瞬变得犀利,问“这女人你可知道要怎么才能捂住她的嘴?”又沉沉地说“你若不知道怎么解决她,我便找人打发了她。给她些钱捂住嘴总是成的。”
“她无非是想捞钱,若是给钱倒中了她的圈套。我们不理她就是,久而久之,她自己一个人唱独角也没什么趣意。何必浪费钱在这种女人身上。”
“这不成!”欧阳沐凡直摇头“谁知道她还会跟报社说些什么,总之,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又定定地说“我会让你大哥着手这件事,你别管了。”
“父亲都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做甚么?从小到大,我的一切不都是由您和哥哥做主的?”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起身,脚使力地踩着报纸上那张照片。直蹂烂了才停下来。欧阳沐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瞧着他,没出声。待他出门后,才紧紧地蹙眉,身子无力地躺在椅上。惆怅低叹。
父亲都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做甚么?从小到大,我的一切不都是由您和哥哥做主的?
儿子的话,在他脑海盘旋,挥之不去。欧阳沐凡痛苦地闭上眼,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修,父亲也弄不明白你。”
第7章:调侃(1)
第7章:调侃(1)
“看,二少又上报了。”待闲的时候,下人们便凑到一块,议论纷纷。
“可不是,瞧,二少还搂着她的腰,真是…”她们在报上指指点点,夏妓好奇地瞟了一眼,报纸上,欧阳修一脸笑意地搂着那名上海有名的交际花。花花公子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你们事不去做,倒是有闲情在这里议论二少的事。是不是连饭也不用吃了?”何总管将报纸抢过来,威严地扫了她们一眼,最后定在夏妓身上,声音便放轻柔“夏妓,二少叫你去他房里,说是让你去给他捏捏,浑身疼得厉害呢。”
夏妓只是轻轻“喔”了声,便没再说话。倒是旁人好心提醒地说“夏妓,你可要小心些,说不定二少口味什么时候会变,那我们做丫头的便惨了。”
“对呀,夏妓,二少那个人太怪了,谁都不敢惹他。若他真想对你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对,如果能收你做姨太那还好,若是将你撵出府,那就要遭罪了。”
她们七嘴八舌地好心提醒,何总管蹙紧眉,怒了句“你们这话若是让二少听到,第一个就会扒了你们的皮,再将你们撵出府去。”又瞪了她们一眼“还不去做事?是不是要我换批丫头进来才成?这里好吃好住给你们,倒将你们养懒了。回头我跟太太说去!”
下人们见状便灰溜溜地散了开来。
“他才对我没兴趣呢。”夏妓只是闷闷地说,心里却烦躁得厉害。
欧阳修躺在床上,浑身却像被针刺般疼得厉害。他想,不是身子疼,而是心疼罢!那个是他父亲的男人,两鬓已增添了几缕白发!是他气出来的?他不知道,若真是自己气出来的便好了,真想一次将他气死算了!气死了,父亲也就解脱了,可以不被权利所迷惑!
“二少,夏妓来了。”门外传来何总管的声音,听到这话,修的心似乎又没那么疼了。大声唤道“夏妓,快进来。”
“是…”夏妓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但语气却恭敬到令他陌生。
门缓缓地推开,修欣喜地看着她,她却是面无表情的。定然是知道了那件事,若不然,她不会是这种神情,平常也不是!她在生气?哦,大抵是吃醋了吧!
“过来替我捏捏,我浑身疼得正厉害。”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夏妓默不出声地坐在床边,替他捏着胳膊。一下下格外用力。
“丫头,你看到了?”修只觉好笑,这么使力捏他,还不是吃醋?
“看到什么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也对,你都不识字!又哪会看懂些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又问“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没有?说了些什么?可有哪些大事?”
她使力地捏着他,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什么脾气嘛。”他眼内的笑意愈发深沉,不紧不慢地说:“刚才父亲将我叫进房,训话了。”佯装很痛苦地补了句“他竟然拿家法对付我。”
“啊!”她惊呼,手也颤了一下,平时老爷可不曾对人用过家法,修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内,又用双手比划着,说“这么粗大的鞭子呢!他可真狠,打在我身上,一点也不心疼。看来,我大抵不是他亲生的。你说若是亲生的,怎么会这样对我?那一下下,可真是要了人命!他也是诚心要我命来的。”又直直盯着她的双眼,问“伤口太疼,会死人的么?你说会不会早死呢?”
第8章:调侃(2)
第8章:调侃(2)
“啊!”她不敢再捏了,慌忙倦起他的衣袖,左右查看,急急地问“打到哪了,上药了没有?我怎么都没听别人讲过。这种大事,一般都会有人透个信。”又疑惑地说“我可没听说老爷对你动粗,若是用了家法,何总管应该是知道的,怎么都没听他提起呢?他只是说你全身疼得厉害。”
“这不就是,自然是疼得厉害才把你叫来。我又不是让你捏身子,是让你替我上药。何管家没说明白,他大概是见到我受伤,心下害怕,帮我换了件衣服便急急地赶了出去。”
“啊!”她更紧张,急忙转过头,遮住自己的双眼,“你快将上衣脱掉,我看下伤得严不严重,若是严重,得叫医生。”
“真要脱?你当真要我脱?”他眉眼含笑地问。
“废话,不脱怎么上药,你倒是诚心整我了。”她心中忽然微微一酸,“你赶紧脱,若是伤口烂了就麻烦了。”
“那我真脱了呀!”修唇边的笑意更深,调侃地道:“好了,我脱光了,你转过身来吧。可以上药了。”
“你背对着我。”他若真是赤裸,她才不敢看呢。又补充道“这也不成,你得用被子将自己盖结实了我才上药。若不然,我出去叫别人来。”
“都遮住了怎么上药?你这丫头,果真傻。”这傻丫头!修轻笑,情不自禁地从后面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怔了怔,方醒悟过来“你成心戏弄我。什么被家法侍候了都是假话。”
“夏妓,你还记得么?”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小时候,我们也经常这么嬉闹,但是大些时,你便不再跟我一起玩了。有时候,我在想,这个家又是我一个人了。孤独地一个人呆着。”
“先放开我再说,这样抱着不好,我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闺女。”
“不放,说什么也不放。”他倘若固执起来,可是固执到底的人。“我还记得有次,硬是要将你改名,你哭了。说你娘是妓女,你的名字里也得有个妓字。这些事,我都记得。”又声音嘶哑地说“夏妓,你的每件事我都记得。”
“娘,她是个妓女…”夏妓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凄然一笑,“玉凤姨说,娘是让人害死的。在怀我快十个月时,便死了。”她躺在他怀里,抬起眼来看他,问“你信么?死人也能生出孩子?是不是有股怨意在,所以娘不甘心我陪她一起死,才将我生了下来呢?”
“信,那个害死你娘的人,我一定会将他找到。等找到了,我会让他一家子都给你娘陪葬。你说好不好?”他凝眸望她,眼中惟有一种温柔,似水的温柔。她却不搭话,只是璨然一笑,手指重重地戳着他“你倒是个好人,只是太孩子气了。十八,也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你比我小,那怎么会比我深沉呢?”他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又低声对她说“即使有许多不快的事,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当它是一场噩梦,好不好?等我们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不要沉溺在噩梦里了,成不成?”又浅笑道“只有面对你,我才会孩子气。外面那些下人可怕我了。”
“你这脾气太臭了,要他们不怕你,倒也说不过去。”
“笨丫头,你不怕我就成,其他人,理会他们做甚么。”修哈哈一笑,压低声音说“报纸上的那个女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都是在瞎说。过几天,你便看不到她了。”又柔声道“其实我同报纸上报导的每个女人都没关系。有时候只是为了气父亲,才会刻意弄出些事让记者拍到!”
“什么女人,我不知道。”她垂着头,脸红得厉害,一把将他推开,“你的事,我才管不着。没事别唤我来,我有正经事做。”
“正经事?你哪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跟那堆丫头乱嚼舌根。”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打趣问“你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似的,红的厉害。赶紧去洗把脸,迟了,便烧坏了一张俏脸。”又促狭地说“到那时,赖上我娶你便不好了。”
“谁赖你了!不知道羞!”她头低得更低,慌忙朝外跑去。
“后边是不是有条蛇在追你,跑那么快?小心别摔着。”他的笑声愈发爽朗。他想,要是和她永远像现在这般,那应该有多好。
只是,他的人生却由不得自己。一点也由不得自己。
第9章:离开(1)
第9章:离开(1)
鸽子笼式的阁楼,楼梯窄窄的,住得非常拥挤。夏妓侧着身子,往楼上走去。
“夏妓,你先别回去,有好多人往你家去了,看那架式准没好事。”
“对。先别回去。止不准你玉凤姨已经…那伙人看样子便不是好人。”
她刚到三楼,邻居叔婶伯便好意提醒她。
“啊!”她惊呼,心想,莫不是那天救人被发现了?又急急地说“不行,玉凤姨还在家里头,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找她的,怎么可以连累玉凤姨。她慌忙朝家里跑去。急喘吁吁地敲着自家门,“我才是你们要找的人,不关玉凤姨的事,你们赶紧开门。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可不能连累无辜。”
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小伙子,见她,便恭敬地说“夏妓小姐,我们先生等了你很久。里边请。”
她结结巴巴地“呃”了声,小心翼翼地进门。门砰的好大一声被关上了,她心想,这次准完了!玉凤姨早就教过她在上海滩,这些事不能理。她怎么就…
轻扫着外屋,十来个面无表情穿黑色西服的人,一字排开站在两旁。见她进来,都恭敬地叫道“夏妓小姐。”
“呵呵…”夏妓咧了咧嘴,傻笑着回应,手心却早就腻出汗。开门的年轻人在她身旁说:“我们先生就在里屋,小姐请。”
“哦”夏妓只知道傻应着挪步,定了定神,“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千万别伤害玉凤姨。”又鼓起勇气说“救那个男人的是我,你们要杀的人也是我。玉凤姨是无辜的!”
“是是。”小伙子笑出声,连连点头,“小姐快进去吧,先生和医生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医生?”莫不成,他们早就将玉凤姨残忍地杀害了?她惶恐地朝里屋奔去,大声叫道“刀下留人,我才是你们要找的人,不关她的事!可不能滥杀无辜呀!”
“笨丫头,你在说什么呢?”玉凤躺在床上,嗤的笑出声,“到底是哪个要杀我呀?”
“玉凤姨!”夏妓蓦地扑了过去,双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臂问“你没死?”不禁如释重负,心中微微一酸,眼含泪地大笑“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她当然没事,我叫医生替她检查过,病还有得医。”杨全哭笑不得地伫在一旁,问“夏妓小姐,你不记得我了么?”
夏妓这才想起屋里还有旁人,微侧着头,上下左右打量。这个人戴着圆眼镜,一身笔直的西装。最显眼的要属他的皮鞋,擦得真是亮眼。她想了想,起身,满脸疑惑地盯着他“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怎么感觉你好眼熟。”
“啊!”杨全惊异地叫出声,门外的保镖听到他的叫声,都似箭般地奔了进来。杨全瞪了他们一眼,摆手道“没事,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不准再进来了。”
“是!”他们齐齐地点头,整齐地迈了出去。
“受惊了!夏妓小姐果真不识得我?”杨全微微一笑,又指着自己的胳膊“我手臂现今还疼着呢!小姐可是记起了?”
“原来是你!”夏妓舒了口气,闷闷地说“还以为是你的仇人找我寻仇来了。”又想起了什么,恨恨地盯着他,问“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应该这样害我。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我家,你的仇人不也知道了?是不是想害死我,你才甘心?”
“夏妓!”玉凤神色有些不悦,微微起身“我平日是怎么样教你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客人说话?”夏妓急忙扶着她躺下,“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快些躺下,若是加重了病情,那可怎么办?”
“夏妓啊!待人要和气,知道么?”玉凤轻叹,捂住胸口“我这病,早就是没得治了。别浪费杨全先生的钱。”
“二少都说有的治。”夏妓语带哽咽。
“有得治,有得治!”杨全浅笑着点头“夏妓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拼尽全力我也会救你,别急。”
“不用了。”玉凤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您请回吧…”
“我都明白。”杨全点点头,想了想,说“夏妓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如若可以,我很想认她做干女儿。不知您同意么?”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玉凤想都不想,便拒绝,一脸仓惶地挣扎坐起身“万万不行。先生请别那样讲,我们家夏妓没那个福气。富贵她享不得。”
杨全见她一脸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您保重好身体,干女儿的事,再考虑考虑罢!”夏妓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玉凤姨都说不成了,还考虑什么?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这…”杨全一脸尴尬,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那我就告辞了,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你的安全我会负责。这些你都不用担心。”话完,便走了出去。
“先生,您出来了。”保镖齐齐跟了上来。杨全脸色凝重地走出夏妓家,压低声音吩咐“替我查查她们二个人的背景。派人跟着,不准她们离开上海!”
第10章:离开(2)
第10章:离开(2)
“夏妓,我们搬家,离开上海滩。”玉凤直直地盯着夏妓,惶恐地说“这里是个是非地,死亡与生存,只有一线之隔呀!”
“不成!”夏妓不安地直摇头“我不能走,我不能…”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顾而去,二少怎么办?想着、想着,她竟然发现自己舍不下他。
“你明日便和二少讲明白,就说我们回老家去。”玉凤仍是一脸的坚持。
“可是…”她犹豫地看着玉凤姨,拒绝的话却不敢再讲出口。
“夏妓…”玉凤沉沉地唤她,满眼哀伤。夏妓蹙紧眉,连连摇头“玉凤姨,不要逼我,请不要逼我…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啊…”
“你难不成是想做二少的姨太?你当真以为他会娶你?别做梦了夏妓,清醒过来吧。二少人好,但终究不是我们能高攀上的。”
她心灰意懒地垂着头“我从未想过他会娶我,也从不敢喜欢他。”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啊!二少是什么人?他那样的身份,自然不是她能高攀的。一个妓女的孩子,又怎么能高攀到他那样家世显赫的男人?
“那你还留恋些什么?我们走吧。离开这个人命似草的地方。”
“可是…”
“你母亲便是让富贵人家害死的。”玉凤无耐,将心一横,讲道“她跟身世显赫的男人有了关系,怀了你!岂料…却无端端地被人卖了做妓女。最后弄得死不瞑目。”又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口气狠狠地说了句“你若是想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便可以不走!”
“这些…你都未对我讲过。”她顿觉委屈,眼眶里溢满了泪,母亲可是她的死穴呀!
“那你走不走?离开上海,成不成?”玉凤咄咄逼人的问。她沉默了,良久好,才点头。“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便离开上海。”
玉凤牵了她的手,说“别伤心了,离开才是对的。”
夏妓点了点头,忍了又忍,那眼泪再也忍不住,豆大滴的坠了下来。她该怎么跟二少讲?心里纵使有一千、一万个不想走,她也得走!也许离开,对大家都好!
杨全的事越闹越大,巡捕房、公董局、领事馆之间的硝烟味也更浓了,简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本来政府内部的明争暗斗都是常事,大家都心里有数,杨全的事都认定是那些政界名人干的。却又不敢查那些人。诸如此类,领事馆便推给公董局,公董局便推给巡捕房。如此推来推去,便是无人来查了。
杨全却不想善罢甘休。给领事馆连连施压,甚至讲明,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不会甘休的。领事馆无耐,只得催促下头尽快找到凶手。巡捕房便在租界抓了些不相干的人,闹得满城腥风血雨。最终,甘的都是那些无权无钱的百姓。
欧阳沐凡从书房出来,见修一直呆坐在柚木沙发上,便说“过几日,你哥哥要回来了。这几天你就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修没出声,依然呆滞地坐着,在想某些事。欧阳沐凡见他这样,便怒怒地骂道“不成气的东西,你倒是听到我说什么没有?想女人想出神了不成?”
修回过神来,回了句“听到了,父亲。”又一脸疑惑地问“您刚刚说什么来着?”欧阳沐凡满腹怒火地瞪了他一眼,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拿起手中的报纸便不再出声。侍从官见状,笑着说道:“二少,先生是说大少爷要回来了,叫您这几天呆在家里别出门呢。”
修瞟了眼父亲,没吭声,良久,才说“到时我去接大哥罢。”欧阳沐凡瞥了他一眼,火气却降了不少,只说“不用了,到时我会安排别人去,这阵子外头乱得很。没事别出门!”又扫了眼屋里,问侍从官“太太去哪了?怎么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太太和领事太太们一起玩马吊去了。”侍从官轻笑,又压低嗓音在他耳旁说“前头传消息来了,说是医院的人都不识得那个女人,但是听说那个女人有登记名字!”
欧阳沐凡觉得奇怪,问“不是杨全的名字?”
“听说杨全那会脸色苍白动也动不了,那女人急了,替他签了名。”侍从官瞟了眼二少,声音压得更低,说“医院有咱们的人,正在偷偷帮着找,说是看医生的太多了,要些时间找。但今晚定能找出来。”
欧阳沐凡“恩”了声,便不再说话。
他们的声音虽然很低,修还是听到了,心不禁怦怦直跳,竭力镇定地说“父亲,我今日得出门一趟,约好些人到时替哥哥洗尘。”
欧阳沐凡依然看着手上的报纸,头也不抬“小心些,外头这会正乱,多带些人出去。”又瞥了他一眼,吩咐道“早些回来,别呆太晚,若是晚了会有危险。”
“知道了!父亲!”修今天倒是特别恭敬,只是淡淡地说“我会小心的。”
父亲今日对他倒挺和气的,只怕晚上回来,便不是这样了。
第11章:如果不爱你(1)
第11章:如果不爱你(1)
“二少,你去哪?我有事要同你讲。”夏妓见他要出门,便急急地跑上前,何总管早已命司机开来车,在一旁候着。修一脸惶急,挽了挽衣袖,说“我得出门了,回来再听你讲。”
夏妓拦在他前头,死命地摇头说“不成、不成,你得先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