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所名满天下的学校逛,文人散步的地方,同方的来源,工字厅的栏槛,暗红的砖墙,泼天的大树,路边的野草。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他问,“怎么了?”说不清,我只是悲从中来,时间,故事,旧地方。他好笑,“怎么样我也该比你更感慨吧?进来了,却没学成,被踢了出去。”我胡乱抹着泪,“呸!”
他带我去雕刻时光,我点长岛冰茶,“难喝极了!”
阳光爬到他和我的脸上,我捂住脸,从指缝里看他。又是极短的发,他的长眉厚睫,他的微笑。如果时光可以任意流动,我多么希望将来快快到来,我不要无能为力的过去。可也不要下辈子的记得,现在至少他在我身边。
我说,“如果老了,我要住在海边,看潮起潮落,约一帮朋友打牌。”
他笑。
他又带我去鼓楼,风从晴空里吹过,掠起我的发。
很快乐。
我给他看手上新生的一只冻疮,他买来冻疮膏,使劲揉搓我的手掌,“血活了就好了。”
又痛又热。
我们晃晃悠悠到后海,吃了一肚子零食。
我唉唉叫,“你先去酒吧,我稍后过来,让我歇歇。”
我到时,他正在边弹边唱,趁过门的时候给我微笑。然后,他诧异了,我知道,今晚所有的顾客点的都是他的歌。他一首一首地唱,我听过的那些歌,曾经化作最温暖的呼唤,将我拥抱。
我含着泪与笑,让过去都过去,让未来快些到来。
9点23分,按先前的约定,灯光全灭了。
1-2-3!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王亮!”所有的人放声叫,灯一盏盏又亮起来,每个人的笑脸,像天空的明月。
他站在那,眼睛里闪的不知道是不是灯光。
不管时光如何无情,不管世界如何变幻,我们都可以相信自己与别人。
误虚,本本,天晴,木暮,梅梅,绿茶,…我的朋友们,她们关心我,怕我爱上不该爱的人。是我请她们来,把所有的祝福都转给你,愿你越来越好。
爱或许有值与不值,但你是我永不后悔的爱。
“谢谢。”
送走所有客人,他和我走回去。
我喝了不少酒,全身温暖而舒适,“我记得我也上去唱了支歌?”
酒吧现场成了人肉点唱机与大合唱。
执迷不悔。
只是执迷不悔吗?不,因为我还年轻,不怕输,可以重头再来。
“再背我一次。”我挽住他的胳膊,发号施令。
他蹲下来,背着我,慢慢走回去。
你要好好的,我也是。因为我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不管是友情的爱情的。
第五十一章
第三天。
我花了几秒钟来清醒,昨晚我在王亮背上睡着了,后来…发酒疯不肯下来,叫他带我走…我悄悄看周围,他可能把我带回他住的地方了,我居然穿着毛衣和牛仔裤睡了一夜。
呃,我想到那个禽兽不如的冷笑话。
沙发上一堆衣服里有人翻了个身。我乐,好,大衣,棉衣,毛衣都用上了。他从厚的薄的衣物中伸出头,揉揉眼睛,“醒了?”我笑,废话。不过,小屋收拾得很干净,笔墨,字帖,书整整齐齐地垒在一边。好家伙,改邪归正?
我终于问了,“当初不是出碟了?”他在那头答,“是,后来和唱片公司掰了。”我不解,“为什么?”他轻描淡写,“不为什么,不高兴了。”我一骨碌爬起来,佯装生气,“告诉我会死人吗,不要用这种理由打发我。”他看着天花板,“嗯,那时谭飞和我签的是同家公司,她在北京打电话给我,说受不了压力。我问她,她就是哭。后来又说没事,再一个月自杀了。”他侧过脸,“公司一直没说她究竟怎么回事,我沉不住气,闹翻了,花点钱解掉约。再以后,家里人找我,说我爸快不行了,见最后一面吧。父子一场,我就回来送他,幸好过了那关倒没事了。现在,我还没想好呆哪里,暂时先这样吧。”
他笑着,“转眼快三十了,按理该是而立,可惜我活得很糊涂。”
我扮没听到,“那么海子呢?你也不拦着他。”
“那时我跟乐队已经崩了,公司说只签我,勉强加了谭飞。大家想法不一样,海子跟我打了两架,一架是签约前,另一架是谭飞死后。生龙活虎的朋友,一朝突然去了,从那开始,我才发现世事无常。”他还是笑着,“父母面上,我不孝;朋友面上,我又不义。回头看,做人失败到我这份上,没理由替自己解脱了。”
我打断他,“早饭吃啥?”
我花大力气请朋友给他庆生,花大价钱包场,不是教他回首往事,要向前看。
他回到现实,“我去买。”
我缩在被窝里,看他迅速地漱洗,出门。
半小时后他回来,我才起床,买的肉包子,豆腐脑儿,还有包杂七杂八的东西,牙刷,梳子,香皂什么的。我想到昨晚没刷牙就睡着了,吓得赶紧跑进去一顿清洗。
吃完早饭,我巴巴地看着他,“午饭吃啥?”
他噎了下。
我恳切地说,“我们自己做饭?”他扬起眉,“你会吗?”我们住地下室时,我确实没做过饭,不过,我施蔷怎么可能不懂做饭呢。
天冷吃火锅。我挑最好的青鱼段,白菜心儿,豌豆苗,土豆,牛肉,羊肉,还买了根猪骨熬底汤。
“不要你动手,看我的。”我把他推到书桌前,“看书,写字,练歌,跟平常一样。”他摸着下巴,“平常这个钟点我要去跑会步。”我手一挥,“去吧。嗯,为嘛跑步,又没在集中营?”他慢吞吞地解释,“我胖了。”是啊,再胖就不是我喜欢的王亮了,“去吧去吧。”
大概怕我烧掉他的地方,没多久他就回来了,那时我正在切肉。“小心手。”他忍不住换下我,“你择菜吧。”小厨房里挤着两个人,“你平时肯定不做饭,锅盖都一层灰。”……“谁帮你买的炊具,哪个女朋友?”……“我妈。”“过年打算做什么?”“老样子。”我穿着他的毛衣,毛茸茸的,大大的,“这衣服我穿着挺合适的。”“喜欢就拿吧。”“我要是喜欢你呢?”……
猪骨过了水,再加水、葱结、生姜、酒,在电暖锅里熬成浓汤,最后才加盐。我舀一碗出来,给他尝尝味道,“香不?”“香。”“我是不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是。”“怎么听上去像是因为怕才这么表扬我?”“不是。”“是?”“是觉得很好。”
我们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撑得我再也动不了,躺在沙发里叹气,“饱啊。”
他收拾桌子,准备洗碗。
我良心发现,抢过去,“我来我来。”
最后,他洗碗,我抹碗。
“幸福吗?”我用头顶蹭他的下巴。“嗯。”从高处传来他的声音。
“那爱不爱我?”……我哈哈笑,“逗着玩的,别当真,台词里不包括这个。”
洗好碗,他帮我揉手,擦冻疮膏。
下午二点,我眯着眼看窗外的阳光,真好。
“王亮,将来我们老了,也这样吃火锅过日子,好吗?”“好。”
“王亮,如果住海边,那我们就做海鲜火锅,好吗?”“好。”
我从沙发上半坐起来,看着他。他正翻着本新探索,漫不经心地随问随答好。
“王亮,你可不可以爱我一会会?”我把脸贴在他背上。很久,我听到,“好。”
从他心里发出来,到我的心里。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二点零五分。
“王亮,我们分手吧。”
他停下翻杂志的手。
我的脸还是贴在他背上,“谢谢你,你已经爱过我一会会了。现在,是我提出分手。我们分手了,你不要难过,要好好的,争取做个大明星,有名有利,然后我可以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前男友。”
我松开他,一点都不难过。穿外套、鞋子,“我走啦,再见。”
他站在那。
我做个飞吻的姿势,笑,“没关系,不是大明星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帅,一直帅下去。不不,都没关系,哪怕你老了胖了,反正你爱我的时候,是年轻的英俊的。谢谢你,把这段好时间给了我。”
我拉上门。
这是最后一次分手,我默默地回酒店,取行李,去火车站。
是的,我早已订好火车票离开这里。
想走,总是有办法。
不管从前我多么认真地爱过你,反正这回是我先提出分手,我终于干净利落地在你说再见前说了再见。
毫无遗憾的再见~
我被人潮涌上火车,缓缓启动,城市远去。
我曾经看过一个文,叫《我等你到三十五岁》,后来作者跳江死了。我一直想,真傻,如果是我,只等你到二十八岁,那时你再不来,我就要老了。在我老之前,我一定会好好地争取到所有想要的,包括你。
第五十二章
2008年初,江浙沪从所未有的寒冷,每晚洗澡,牙齿自动上下叩击,发出清晰的格格声。房东那只古老的春兰,启动时总要长叹一声,仿佛再也不能承受了。我添置了电热毯和热水袋,窝在床上看电视,《士兵突击》、《闯关东》,这个台结束,换到另一个台继续看,好几次都看到许三多同志寂寞地坐在房间里,思考为嘛功劳要记在班长份下。
世间事,惟有感情不可以不放弃不抛弃。我明白所有的道理,可这次是我。
我没有再和他联系,甚至从没向叶始秋打听他的消息。物质决定精神,我想我明白他了。在他看来,为我好的唯一做法就是放开我。
交通不便,公司停止对客户进行年底例行拜访,我们每天谈论谁被困在机场谁回来了。当然,大家悄悄传递着一个压缩文件,关于那些明星们的私人关系。
女之耽兮,不可恕也。
大年夜,我给母亲打电话,交通不便成了顺理成章不回家的理由。理性告诉我,所有父母都会这么做,把王亮这样的人剔出子女的生活,可感性让我伤心。相信我吧,妈妈,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照例还是那些话,多吃点好的,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她叮咛我,我回以同样的关怀。挂了电话我心里空荡荡的,母亲的声音益发苍老。我大概是她上辈子的债主,让她操不完的心。
程明义的电话接着来了,他问我要不要去他家过年,看春节联欢晚会,打牌。我婉拒了他。同事们的祝福短信纷至沓来,我不孤独。
我很早睡了,梦都没一个,而年岁不用守也过去了。
大年初一第一个电话,“早上好,给我拜年,我好发利是。”
纪舒。
“好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随口说,千里之外,看你怎么给。他笑得很鬼祟,“在哪见?”我警惕起来,“你在哪?”这家伙时常神出鬼没,难道来了上海?他笃定地说,“上海,打个飞的来看你,高兴不?”
我抓着电话发愣,天,然后醒悟,他说的是真的。
我欠人,人欠我,一笔烂账。
我连忙出门领远方的红包,到约定的地方,却不见人影,难道放鸽子?
不知搞啥花样,我嘀咕,东张西望。道路旁树根处堆满雪堆,大街上没多少人或车在走动,只有风一阵阵刮过,脸上凉到痛。我捂着脸,手套的绒面稍为缓解寒意。
一眨眼,纪舒在马路对面,手里拿着束红玫瑰。我俩站在街的两边看对方。他穿得很保暖,厚实的羽绒服,唇边笑意盎然。在他看我,可能也是只充气大蛤蟆,我忍不住咧嘴笑了。
红灯停,绿灯行。
他向我大步走来,我不由自主想后退,还没准备好。
他把花递给我,“送你。”我只好接过来,“谢谢。”抱在怀里三秒钟,他又伸手,“帮你拿着。”有路人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大概我俩的样子很傻。
“干吗?”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这些花招没用的”。他很淡定,“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没等我说话,他又说,“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公事公办的过去。”我哈一声笑,半开玩笑半当真,“晚了,纪舒,我恨你已经太久,再也没法接受。”我真是怕了,像我这样的人,不够被他们玩的份。我怕我动心,事实在方才那刻,我的心确实已经重重跳动,原谅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妞。他微笑,“没什么,就当老朋友来看看你,问个好。”
我们去了玉佛寺,一来不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二来新年伊始,祈福也好。
被缭绕的香火一熏,我的泪哗哗直下三千尺,止也止不住。纪舒自告奋勇,“我来。”他把香烛插上香炉,我只管站旁边合什默祷。“许了什么愿?”往外走时他问我。“第一妈妈事事顺心,第二是我要发财,第三世界和平,第四和第五不告诉你。”嘿嘿,第四王亮事业有成,第五是你啊要身体健康,不过不告诉你。
他笑,“太贪心,这么多愿望,菩萨来不及记。”
天空沉沉的灰,我一直相信,某处有神在听,一切,早晚都变好。
春节在一天天的散漫中过去,有两天纪舒有事,其他时间和我不停吃喝玩乐。我从来也没想过,一贯神气活现的他,会坐在我家小客厅里看电视。在我的再三邀请下,他嗑了两颗瓜子,嗑完满脸“麻烦”的表情。
假期结束,他排队准备进安检口。
我站在外头,旁边是东航的办票柜台,排了几条长龙,叽哩哇啦的上海话,粗声哑气的广东话,不时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步履匆匆。
纪舒向我挥挥手,示意走吧。他说,他要改变我对他的看法,真实的他非常温柔。当时我不知道怎么才好,受宠若惊?端庄凝重?只能吐出两片瓜子壳,干巴巴地哦了声。他还说,因为我傻头傻脑,他欠了我,想想还是还了吧,免得下辈子做我的牛和马。我半张着嘴,又哦了声。我根本不介意,哪有那么多伤痕需要补,我总觉得前方肯定有好事在等我,今天所有的泪都是明朝笑的基础。不过,想到远方有个男人在惦记我,还是条件不错的,我虚荣心发作,很高兴。
他问我,跟我走?
我摇头,不。
他说,那等我?
我还是摇头,不。
28岁前我要等别人,虽然要等的人没要我等。
上班第一天,我沉浸在长假综合症中,跟家里那只空调一个德性,缓慢,迟钝,就差没长叹一声了。午休时分刚到,我立马趴下,谁知现金出纳跑来找我聊天,“忙不忙啊?”“嗯,还好。”“假期去哪啦?”“没去哪。”她不知想问啥,东拉西扯,害我没睡成觉,下午困得跟熊猫似的,团团的直想打滚。
写字楼跟我相反,不停有人进出会议室,不知在商量什么事,让我有几分羞愧,看人家的职业精神~
谁知下午四点多,正当我以为一天快混过去时,有人来传召我。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进会议室,会议桌的对面坐着三个人,副总裁,财务经理,人事经理。那气氛…有点三堂会审的味道。
人事经理正是面试过我的那位,她是三人中最和气的,笑了笑,“Jane,坐吧。”我依言坐下,笔挺,等他们说话。她看了看其他两位,又笑了笑,“Jane面试时给我印象很深,我来和她谈吧?”
她直截了当,“施蔷,你知道程明义的事吗?”
我呆头呆脑,什么?
第五十三章
原来有人举报程明义,说他私自扣留给客户的年底礼金,比如两万,给出去一万,另外一万进了自己口袋。本来公司明文禁止送礼金,但高层也明白夹在国企、私企中,自己的销售人员难做,对诸如此类的行为采取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发票冲抵得无懈可击就行。这下把事情捅到欧洲总部,程明义犯了双重错,哪怕有客户出来证明他如数给了,还是违反公司规定,只有被开除一条下场。
“呒晓得啥人,看伊不顺眼,弄怂伊呀。老程阳沟里翻船,在公司工作十几年,早拿到无固定期限合同,现在好足,啥办法也呒没。不过他为人也爽气,不管怎么问,讲来讲去把事情揽在一介头身上。他倒不像私留钱的人,关键哪个客户肯出来作证。人一发霉,别人躲也来不及。”
我默默地听别人说长论短,突然声音低了,程明义走出电梯,满面疲惫。他五十多岁,平时很注意修饰,看上去跟四十出头似的。折腾一天,立马整张脸塌下来,头发也花白了。没人敢理他,包括我,此刻不知多少眼睛盯着。看看下班了,一个个收拾东西闪了。
不停有人按电梯,门开关几次,小空间里的人挤在一起,始终没能下去。我们个个看见他仰在座位上,一手揉着眼睛,另一手拿着眼镜。没啥办法,大家都帮不了他。连打电话安慰他,也有可能被视为同党。
我心情沉重,我和他一起跑的客户最多,嫌疑不小。但第一,这些事他从未叫我去做。据说,他的解释是:人心隔肚皮,违法乱纪的事情多一个知道多一分暴露的危险,所以从未让施蔷参与过。第二,人事经理极力担保我,说我尚年轻,洁身自好,不可能了解幕后交易。
饭碗与义气,我衡量许久,最后选择做无情无义之人,进进出出和别人一样把程明义当透明。背后有人说我心肠冷,从前老程待我不薄,转头我却离他十万八千里。事情没查清楚前,老程只好天天到公司会议室报到,电脑、系统用户名都已经被收走。他坐在一角打瞌睡,阳光照到身上,他换张椅子,过会又是一瞌一冲。
纪舒说我做得对,“他那年纪,什么事没经过,你不用担心他受不了。没这点承受力,他做不了那么久。将军阵上亡,打工的早晚被人踢走。”我拿着手机嗯嗯嗯地应,他停下来,“你想说话?”他是聪明人,不消我说,已经猜出,“你想叫我出来替他作证,证明他没拿公司钱?”我把额头靠在窗上,闭上眼。是的,我想请你帮他,他曾对我那么好,把我当小辈细心带教。我难受,我没勇气跳出支持他,也没能力替高层做决定,只能动用私情。
我确实卑鄙。纪舒作证,万一捅出去,他也完了。不知道我怎么有脸开口,我垂头。王亮,我原谅你,我和你同样无耻。
纪舒的声音很平静,“对不住,这事我帮不到你。你也别多想,反正世上没公平两字,委屈了冤屈了,想想开,转头另有天地。”
我继续嗯嗯答应。
公司的上空凝着团乌云,个个轻声说话,轻巧走路,连每只分机的铃声都调到最低档。我曾以为这里永远欢声笑语,原来哪都会低落。
想得太多,我上班差点迟到,赶进电梯又有人匆匆进来。
是程明义。
我心一缩。他见是我,微一点头。电梯上行,我的良知迫使我开了口,“保重。”他惊讶地看我一眼,我又说,“对不起。”我的心像扎着几十把刀子,说不囫囵话。他低头,许久才说,“没事,老了,正好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