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普通的杀人案,不归我们管。”话一出口,司马凡提就觉得自己真是冷血绝情,连忙跟了一句,“不要担心,这是我哥们谢宏宇的案子,他是比我更出色的刑警,只要在他的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号称犯罪克星。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能水落石出。”

两个警察正将尸体往车上搬,女尸忽然猛地坐了起来,两人吓得丢下担架就跑,边跑边喊:“老郑,她没死,她活了!”

老郑是警局的法医,连忙背着箱子就跑了过来,检查了半天说:“死了,早就死透了。只是神经弹跳反应罢了。我看你们俩又不是新丁,怎么吓成这样?”

其中一个警察面子有些挂不住:“虽说当了几年的警察,但诈尸诈成这样还是第一回见,没经验啊。”

“屁,你们俩就是胆子小,缺乏历练,快给我抬上去。”

“不会那么简单。”白小舟自言自语。

“你又看到什么了吗?”司马凡提连忙问。

“她刚才坐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从她嘴里吐出一口黑气。”白小舟很认真地说,“她和我们的缘分可能才刚刚开始。”

事实证明,白小舟的乌鸦嘴总是能够一言成谶。

三天后,女孩的尸体被送到了研究所。司马凡提黑着半边脸:“初夏,又要麻烦你了。”

“这个案子归我们了?”

“不,我们想请你帮忙再做一次‘濒死体验’。”

龙初夏一惊:“你疯了吗?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知道,可是…”司马凡提一脸为难,“这个女孩很有背景,他哥哥是…”

“想必你就是龙老师了。”

司马凡提听到这个声音另一半脸也黑了,自动让到一边,连看都懒得看他。

那个男人站在解剖台旁边,深深地望着躺在解剖台上浑身赤裸的少女,温柔地将白布给她盖上:“龙老师,我是小梅的哥哥,我叫霍炎彬。”

龙初夏记得自己曾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名字前面的头衔大得吓死人,他竟然会纡尊降贵到这里来,真是让她受宠若惊。没想到女尸竟然是霍炎彬的妹妹,是谁有这个胆子,竟敢对他的妹妹下手?

龙初夏表情凝重地说:“霍先生,我能明白您的哀痛,不过‘濒死体验’太过危险,请恕我无法效劳。”

“龙老师,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整整三天了,那些无能的警察还是没有丝毫线索,我不能容忍杀死我妹妹的人逍遥法外,一天也不行。我听警察局长说过,你们能进行一种名叫‘濒死体验’的术法,可以看到死者临死前看到的情景。”他顿了顿,眼中迸出一丝杀意,“我要知道凶手是谁。”

听到他说警察无能,司马凡提脸色臭得可以熏死苍蝇,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是事实,他自知理亏,忍了忍,才没有发作。

“濒死体验是将活人的意识和死者的意识融合在一起,稍有差池,活人轻则疯癫重则死亡,我们只在最危急的时刻进行过一次,这个术法我已经没有胆量施行第二次了。”

“我这么说吧,这件事关系着051研究所明年的经费预算,甚至关系到研究所的生死存亡。”霍炎彬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以他现在的地位,当然有这样的本事,龙初夏沉着脸没有说话,他走近一步,声音低沉:“龙老师,我妹妹身上有四十多处伤口,凶手用弩箭将四十多支动物骨头做的长钉射进她的身体,有的卡在骨头缝隙里,拔都拔不出来。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我刚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他说得很诚恳,虽然他努力克制,但龙初夏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刻骨铭心的悲痛。

“好吧,给我点儿时间。”

“可以,但不要太久。”他侧过脸去,深深地望了自己妹妹的尸体一眼,整了整西装,走出了研究所。

司马凡面露难色,说:“初夏,对不起…”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龙初夏掀开白布一角,看着女尸扭曲的面容,“人命关天,我不是不知道事情紧急,但我不想让思齐再冒这个险了。”

司马凡提想要按住她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如果你不愿意,我哪怕拼着这工作不要,也要把这个混账案子推掉。”

龙初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勇气和决心,但她同样知道司马凡提有多喜欢这个工作,051研究所就是他的心血。

“我都已经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要先找到瞿思齐才行。”

白小舟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上课,将书一丢就往研究所跑,刚进门她就发现气氛不对,众人脸色阴沉地聚在大厅,解剖室里还躺了具尸体。

“那是谁…”话刚出口,她就看见尸体缓缓地坐了起来,白布从她身上滑下,她动作机械地回过头,眼神哀怨地望着她。

“小舟。”

白小舟蓦然惊醒,再看时尸体好好地躺在原地,白布没有动过的痕迹。

“小舟,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龙初夏问:“除了那条说他回家的短信,瞿思齐还跟你联络过吗?”

“没有。”白小舟环视众人,心口有些发凉,“思齐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给瞿家打过电话了,他们说思齐没有回去过。”龙初夏神色凝重,“我也给思齐打过电话,停机。”

“那,那怎么办?”白小舟手足无措,“我们到哪里去找思齐?”

“思齐不会无缘无故就一声不响地离开。”叶不二说,“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朱翊凯玩弄着一支签字笔,抬起眼问:“思齐离开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的父亲曾来找过他。”白小舟将那天校门外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众人面面相觑,龙初夏道:“我对他的家人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和家里不合,估计是因为他超乎寻常的能力所致。不过他父亲来找他之后他就失踪,这一定不是巧合。”

“那还等什么,到他家去找啊。”白小舟急切地起身,却看见众人都没有动,“走啊!”

“瞿家也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秦哲铭拿着根银勺子,在装着咖啡的烧杯里不停地搅,“不过既然是他的家人,就算再不合,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朱翊凯皱眉,他这个表情非常好看,古书上所说的美人眉间微蹙也不过如此,“我们必须在今天之内找到他。”

白小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对了,那具女尸怎么会在我们这里?”

龙初夏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濒死体验’需要一个灵识强大的灵能者来与死者意识融合,思齐能看到过去未来,是最好的人选。但这个术法只在尸体死亡七十二个小时内最有效,还有不到八个小时了。”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再桌上重重打了一拳,“凯子,你来施术,我来和霍小梅意识融合。”

朱翊凯将签字笔拍在桌面上:“龙老师,‘意识融合’之术我才学了点儿皮毛,你让我来施术,不等于让你送死吗?”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来吧。”白小舟忽然道。

“你的异能是阴阳眼,这和灵识不同。”

白小舟侧过头去看了看尸体:“我曾见过她。”

“什么?”

“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我曾看到浑身是血的霍小梅给我指路。”白小舟认真地说,“我的意识一定跟她的意识有交集。”

秦哲铭点头:“人死之后,一部分意识还会留在尸体上一段时间,只有特定的人群才能看到,比如她的父母、配偶,他们和死者有血缘关系,或者长时间生活在一起,意识就会不由自主地联系在一起。小舟竟然能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意识联系,看来我们得重新定义她的能力了。”

“不行!”龙初夏断然拒绝,“我不能让小舟去冒险。”

“可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凯子,去准备符咒。”

“龙老师!”白小舟大吼,周围的人都吓得瞪圆了眼睛,“我外公说过,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和霍小梅有意识联系,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我要为她昭雪。”

龙初夏握住她的双肩:“你是卫伯父唯一的血脉,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卫伯父交代?”

“如果我外公在这里,他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我支持你。”朱翊凯站起身来,“我敬佩每一个不怕死的人,小舟,你今天让我刮目相看。”

“凯子,连你也…”

“龙老师,由你施法,小舟和女尸意识融合,这是现今最可行的办法。”朱翊凯脱下外套,往衣架子上一扔,“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大家开始准备吧。”

叶不二和秦哲铭开始翻箱倒柜准备东西,龙初夏为之气结,这些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个研究所到底谁才是老大?

“龙老师。”白小舟轻唤,“你准备好了吗?”

“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

“很好。”龙初夏将随意披在肩上的发丝往后一拢,“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把你安全地带回来。”

女尸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旁边搭了一个简单的弹簧床,白小舟深深地吸了口气,躺了上去。

“别担心。”龙初夏在她耳边低语,“放松,你不会有事。”

“龙老师,可以开始了吗?时间不多了。”霍炎彬催促。

“可以让他出去吗?”白小舟只穿着跳健美操所穿的短上衣和热裤,有这个陌生人在,浑身都觉得不自在。龙初夏继续耳语:“我也不喜欢他,不过要用到死者至亲的新鲜血液,咱们还是忍一忍。”说罢,朝秦哲铭点了点头,秦哲铭在白小舟锁骨周围贴上几根电线:“这是心电图,查看你心跳频率,才好选择带你回来的时间。古法本来是用号脉的,但这个更精确。”

叶不二捧了一个香炉过来,放在解剖台和弹簧床之间的凳子上,香炉里盛了土黄色的粉末,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药味。龙初夏打开香炉盖子:“霍先生,请把你的血洒在药粉里。”

霍炎彬接过叶不二递来的手术刀,在食指上割了个口子,血珠子涌出,鲜艳夺目。血滴入药粉里,那药粉好像有某种灵性,将血吸收,呈现一种墨黑色,原本的臭味竟变得清香扑鼻。

龙初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手一抖,没有火源,纸却烧了起来,她将纸扔进香炉,淡红色的烟雾缓慢、轻柔地从盖子镂空的花纹中溢出来,一股异香充斥着整间解剖室。这种香味会持续一周以上,祛除这个味道一直是秦哲铭最头痛的问题。

龙初夏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法印,嘴里念念有词,那红烟顿时分作两股,一股钻进女尸的鼻子里,一股钻进白小舟的鼻子里。

白小舟意识开始模糊,鼻子里开始闻到一些奇怪的铁锈味,耳边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空旷的厂房和头顶昏暗的白炽灯。

她胸口一凉,这不是发现尸体的那间工厂吗?她动了动,身体被绑得结结实实,两根指头粗的绳子几乎勒进了肉里。

这就是霍小梅死前所看到的景象吗?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她自己正是霍小梅,正在遭受谋杀,连恐惧都如此逼真。

冷静,小舟,你一定要冷静。她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你不会有事。

她深深呼吸,然后侧过头,看见一个人正在摆弄一些奇怪的白色长椿,脚边放了一把弩。这个人长得很奇怪,似乎比正常人要高一些,虽然入秋了,天气还是很炎热,他却披着一件黑色大衣,穿着黑色长裤,戴着一顶民国时期绅士所流行的那种帽子,把整个后脑勺都遮住了。他的动作生硬而机械,明显地让白小舟觉得他是不是有某种骨骼方面的疾病。

“你是谁?”白小舟大着胆子开口,那人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摆弄,她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霍小梅,她所说的话,那个人的确听不见。

现在只需等待,等待他回头。

片刻之后,他捡起弓弩,将骨椿卡进弩槽中,缓缓地回过头。

借助昏暗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朝她举起了弓弩。

心电图上的线开始快速上下波动,众人大惊,秦哲铭说:“是时候了。”

龙初夏对霍炎彬道:“快,快把你的血滴在小舟的手心!”

霍炎彬的血在白小舟手心开出妖艳的花,龙初夏手上的法印一变,右手五指如莲花,嘴里念念有词,红色烟雾像倒带一样从两个女孩的鼻子里吸了出来,灌进香炉里。最后一丝烟雾吸尽,白小舟的身子猛地弓起,低呼一声,睁开了眼睛。她刚反应过来,就一把将身上的电线扯下,失控地喊道:“我看到他了,我看到凶手了,他,他不是人!”

“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人,是禽兽。”秦哲铭道,“他长什么样子?你认不认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他不是‘人’,他是个人偶!就是商场里那种做衣架子的人偶!”

“人偶?”龙初夏脸色骤变,忍不住惊叫出口。霍炎彬问:“怎么,你见过?”

龙初夏不理他,抓住白小舟继续问:“你再想想,那个人偶身上还有什么?”

白小舟想了半天:“他发射弓弩的时候,有一次弦钩住了衣服扣子,衣襟被拉开,胸膛上好像有一个用红笔画的图案。”

龙初夏和三个少年互望一眼,眼神迟疑。霍炎彬是何等人也,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龙老师,看来这个人你很熟悉?”

“算不得熟悉,倒是有过几次交手。”龙初夏示意秦哲铭等人将仪器收好,“霍先生知道灵能家族吧?”

“有所耳闻。”

“中国分布着很多灵能家族,最古老的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洛阳孙家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以操纵傀儡闻名。”

“你的意思是,孙家人操纵傀儡杀了我妹妹?”霍炎彬眼神锋利,“我自问并没得罪过孙家,莫非有人雇了孙家的杀手?”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龙初夏说,“霍先生,你要我们做的事,我们已经做到,接下来还是交给警察去处理吧。”

霍炎彬唇角冷笑:“我很感谢你和你的同事对我的帮助,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说罢,递了一张名片给她,匆匆离去。朱翊凯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他不会善罢甘休。”

龙初夏把玩那张名片:“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倒是想看看,孙家的人怎么应付。”

白小舟听得云里雾里,拉了拉叶不二的袖子:“喂,你们跟孙家有什么过节?”

“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那是一年前…”白小舟没想到他真的慢慢说,啰唆到了一个境界,刨去各种杂事各种修辞之后,白小舟终于理清了思路。一年之前,凝华学园曾发生过一个离奇的案件,一具白骨光天化日之下竟在医学部解剖楼里到处乱走,龙老师和思齐、不二三人多方调查,发现是被一种叫“青蛇”的怪异植物所附,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就在三人到处捉“青蛇”的时候,一个神秘人物从中阻挠,到最后才发现那个神秘人物竟然是具“傀儡”,是被孙家的某人所操纵。“青蛇”眼看着就要被夺走,龙老师关键时刻将“青蛇”毁掉,玉石俱焚,从此与孙家结下梁子。据说后来还有过几次交手,孙家的那个人都没能从龙老师手里讨到好处。

“不二,你说这次杀霍小梅的是不是以前和你们交手的那个姓孙的?”

“不知道。”叶不二想了想,“应该不是吧,不像他的风格啊。”

“你倒像很了解他?”

“不算了解,但毕竟交手过几次,他不会轻易杀人,何况是这种虐杀。”

白小舟顿时对孙家充满了好奇,孙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不知道外公的笔记里有没有记载?

回到寝室,她翻出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找过去,找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终于在一个故事里见到了孙家的痕迹。

那是一九三七年的秋天,七七事变发生之后,整个华北一片兵荒马乱。当时外公卫天磊在上海,战火很快就要烧过来,城中已经混入了不知多少日本的细作。卫天磊已经做好了南迁的准备,但那天晚上,他所租住的洋楼里却出了一件怪事。睡到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脚步声惊醒,那脚步声极轻,有节奏,却很僵硬。他擅长从脚步声听人身高体重,这样听起来,此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几,体重却只有十几二十斤,就算只剩下骨架都不会如此之轻。他轻手轻脚下楼,看见一个穿着吊带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进了楼下租户的卧室。他见那男人步伐僵硬,知道不好,便从木楼梯上一跃而下,随即便听到一声惨叫,他踢开卧室门,发现那位租户已经被杀,脖子上插了一把短刀。鸭舌帽男人猛地回头,竟然是个人偶。卫天磊大惊,怒问:“你是孙家的人?为何滥杀无辜?”人偶没有说话,只是将租户的提包往他脚边一扔,便匆匆跳窗而逃。卫天磊没有追,从包里取出一些信件,发现这个租户竟然是日军的奸细,在上海搜集情报。

故事讲完,外公又在下面批注,洛阳孙家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以操纵傀儡闻名。他们操纵傀儡,就宛如附身于傀儡之上,以傀儡之身行事,傀儡能看到的,他们也能看到,傀儡能听到的,他们也能听到。

简而言之,就像布鲁斯·威利斯演的《未来战警》一样吗?白小舟看得津津有味,原来中国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傀儡化身,不知这算不算走在世界前列呢?

霍炎彬打开柜子,取出一瓶瑞典伏特加,往加了冰块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美酒入喉,他却尝不出什么味道。他缓缓地来到落地窗边,看着下面的城市,这个灯火辉煌的晚上,C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耀眼夺目。

“霍先生。”一个老者在后面恭敬地行礼。

“洛阳孙家。去查清楚究竟是谁杀了我妹妹。”

“是。”

白小舟给瞿思齐打了好几次电话,刚开始无法接通,到后来竟然关机,她更加担心,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搜索瞿家、兰花戒指,竟然被她给搜到了。

原来瞿家竟然在C市还算个名门望族,其本家在距离市区三个小时车程的洛水县。洛水县的旧县城是西南地区保护得比较好的古镇之一,名叫凤铃镇,小桥流水、青瓦白墙,颇有些烟雨江南的味道。

某个论坛上有一个介绍瞿家的帖子,瞿家历经数代而家业不衰,传说是因为他们家供养了家神,在家神的庇佑下才得以一帆风顺。而这位所谓的家神,其实是“蛇”。

白小舟记得听外公说过,旧时常有人在家中供奉蛇仙、狐仙,有了它们的庇佑,就能聚财,大富大贵。不过蛇仙、狐仙并不是那么好供奉的,它们都有实体,也就是说家里的某个隐蔽的地方,必然会住着一条大蛇或者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它们的确能够聚财,保佑家族平安,但这种状况并不会永久持续下去,总有一天它们会离开,去新的家族,而失去了它们的家族就会家道中落。

这还算轻的,严重的将会招致灾难。

据说它们并不是真正能够消灾,而是将灾厄都挡在了门外,有它们在,灾厄就不能进门,一旦它们不在了,积攒了很多年的灾难就会全都涌进家里,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除非是穷到走投无路,或者鬼迷心窍了,一般的家庭是不会轻易供养这些邪仙的。

帖子说得很简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进一步挖掘,不过在结尾处附上了瞿家老宅的照片。

那是一座典型的大宅院,院墙比普通人家的要高,门楣上挂了一块黝黑的牌匾,上面写了“易府”二字。白小舟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是瞿府,为什么会挂易府的牌匾?

她缓缓向下拉动滚动条,就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她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张合照,像是20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所拍,六七口人,很和谐的一家子。人群的最正中,有一个男孩,他被母亲揽在怀中,面容漂亮。

可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与可爱,他的眼神…白小舟在脑海里搜索很久,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幽冷。

是的,幽冷,那种被他看一眼就会觉得浑身发寒的冷。

他的脸上只有死气,那种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死气。

白小舟紧盯着照片,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男孩身上溢出一股浓烈的黑雾,黑雾在人群中蔓延,直到将整座宅子都团团包裹住。

“小舟。”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她猛然醒转,回过头:“朱翊凯?”

“你没事吧?”朱翊凯皱眉,“我看你像是要被吸进电脑里去了。”

白小舟再看那张照片,并没有什么黑雾。

“刚下课就来所里查资料,你在担心思齐?”朱翊凯在她身边坐下,“瞿家是远近闻名的灵宅,听说出过很多事。不过瞿家很有能耐,全都压了下去,灵宅的事情已经很少有人提及。”

白小舟对着屏幕沉默了半晌:“我要去瞿家看看。”

“你以为瞿家会让你进门吗?”

白小舟愁眉不展,朱翊凯狡黠一笑:“不过,你可以说你是他女朋友。”

白小舟脸腾地红了:“喂喂,我才不是他…”

“我知道不是,你不会告诉我,你从来没撒过谎吧?”

“撒得不够多而已。”

“我也一起去。”

“龙老师!”朱翊凯额头发黑,“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神出鬼没的习惯?”

“娘胎里带来的,改不了。”龙初夏叼着一根烟,双手环胸,“收拾一下,我们即刻起程。”

“你要跟瞿家人怎么说?”朱翊凯问,“你不会说你也是他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