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从六韬院客房里出来的时候,顾鹤年和叶千秋还在里面,楚楚一开门,就从屋里涌出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血腥味。楚楚微红着眼眶走到冷嫣面前,“顾先生让你赶快进去…”
冷嫣身子一僵,攥着刀柄沉默了片刻,低头向萧瑾瑜一拜,“王爷,萧玦要是…请王爷为我二人办场冥婚。”
不等萧瑾瑜回应,冷嫣已转身大步走进屋去。
“王爷…”
萧瑾瑜扬了扬手,“回去说。”
一直回到一心园卧房,萧瑾瑜都一言未发,楚楚洗漱更衣回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坐在桌边翻阅那摞从三思阁搬回来的案卷了,烛光后的面容淡然宁静,好像这只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晚上,他不是在等她报告验尸的结果,而是在等她回房睡觉。
“王爷…”楚楚顺手给他端来一杯姜茶,姜茶的味道和楚楚身上点燃皂角苍术留下的味道混在一起,闻起来暖融融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两年他几乎没有接手案子,楚楚也就没碰过尸体,但萧瑾瑜仍然觉得,这两年的光景里她不声不响地长进了不少。
“楚楚,祁公公是自杀的,萧玦身上的伤口也是插在祁公公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弄出来的,对吧?”
楚楚不是第一次见识萧瑾瑜断案的本事,可他看都没看尸体一眼就把验尸才能得出来的结果说出来,实在让楚楚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呀?”
萧瑾瑜搁下拿在手里的纸页,端起那杯热腾腾的姜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才不急不慢地道,“景翊刚从宫里回来,皇上并未派祁公公来找萧玦…”
“不对不对!”萧瑾瑜话没说完,楚楚就直摇头,“刚才我去验伤的时候,吴郡王突然跟我说“君让臣死”,连说了好几遍才昏过去的。”
萧瑾瑜轻轻点头。让萧玦甘心受死,还忍着疼痛一声不出,也只有打着皇命的幌子才能办到了。
“是祁公公假传圣谕。他出宫的时候已将在宫中的住处收拾干净,他在宫外只有一个十八岁的妹妹,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一想起萧玦躺在床上满身是血的样子,楚楚就气不打一出来,“那他干嘛要害吴郡王呀?害完吴郡王还把自己杀了,死在哪儿不好,非得死在咱们家里,还非得在平儿生辰这天!”
萧瑾瑜浅浅苦笑,“就为给我找点麻烦。”
楚楚一愣,这叫什么理由,“找麻烦?”
萧瑾瑜轻轻蹙了下眉头,扫了一眼桌子上堆得高高的卷宗,“六王爷那里也遇上了些麻烦…应该是有人不想让我碰这案子。”
跟世上花花肠子最多的一群人打交道久了,萧瑾瑜已经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巧合这档子事了。
楚楚愣愣地看着那摞卷宗,“这不是…六王妃家的案子吗?”
“嗯…”萧瑾瑜在楚楚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声音静定温柔,“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喊你。”
楚楚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往萧瑾瑜身旁一坐,“我陪着你。”
萧瑾瑜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意图扎根在他身边的人,“扶我一下…我去床上看。”
“好。”
萧瑾瑜倚在床头一字一句地翻看案卷,楚楚就不声不响地窝在他身边静静等着他开口让她帮忙,结果等了好半天萧瑾瑜也没出声儿,楚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直到被萧瑾瑜的咳嗽声惊醒,天都快亮了。
萧瑾瑜还倚坐在床头,床头矮几上的一摞卷宗还剩两盒就看完了,可人已经熬得满眼血丝,脸色煞白煞白的,紧掩着口压制咳声,生怕吵醒身边那个睡得正熟的人。
楚楚赶忙爬起来,不轻不重地帮他敲背,等他咳得缓些了,下床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慢慢喝了两口,就要扶他躺下来休息,萧瑾瑜却摆了摆手,挨在楚楚身上歇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不碍事,过了这个时辰就好…”
寅时肺经开穴运行,萧瑾瑜脏腑伤损之后就总在这个时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精心调养下来,今年开春之后就没再犯过,没想到天刚转凉,刚一熬夜,又是这副样子…
“王爷,”一段日子不见萧瑾瑜生病,乍见他这副模样,楚楚禁不住担心起来,“你还是歇歇吧,不是说一早就要来客人吗…”
萧瑾瑜微微点头,侧头看了眼床头那三个盒子,“看完就睡…”
楚楚夺过萧瑾瑜还虚握在手里的纸页,“看完天就亮啦!”
楚楚不经意地往纸页上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出那叠纸最上面的一页是张验尸单,再往下翻,才发现手里的一叠都是验尸单。
“王爷…”楚楚错愕地看向萧瑾瑜,最后一点儿睡意也没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案子呀,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啊?”
萧瑾瑜浅浅苦笑,抬手指了指他看完之后搁在地上的一大摞卷宗盒子,“这里只有两盒不是验尸单…死者有三万多人。”
楚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三万多!那…那这个凶手得杀多少年才能杀完啊!”
萧瑾瑜轻轻摇头,“只用了一夜…全部活埋的。”
楚楚低头飞快地扫了几份尸单,果然死因那栏填写的都是活埋致死。
“这些…死的都是什么人呀?”
“道宗皇帝…就是你说的上上个皇帝,我的父皇,他在位期间驻守凉州军营的官兵…”
楚楚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是不是突厥人干的呀?”
萧瑾瑜微微摇头,“自己人…当时驻守凉州军营的大将军,宁郡王萧恒…按辈分,算是我的堂兄。”
“那…他干嘛要杀自己的兵啊?”
“按当年审断结果,他通敌卖国…三万官兵被坑杀次日一早,京里还没收到消息,突厥兵马就闯进凉州城了…若非当时驻在附近的冷将军当机立断,未请皇命就带兵打了过去,凉州城就已经是突厥的了…”
楚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页,“都二十几年了,怎么又查起这个案子啦…不对,”楚楚突然抬起头来,“不是要查六王爷家娘子的案子吗?”
萧瑾瑜轻轻点头,“一回事…案中牵涉了当时掌管兵部的太师云易,此人与萧恒过往甚密,查萧恒的时候查出云易勾结工部制劣质军械充好,中饱私囊,被道宗皇帝亲笔叛了满门抄斩…只是没想云家还有遗孤,流落至扬州一户姓宋的商家,还跟了六王爷。”
楚楚眨眨眼睛,“她是想给她爹伸冤吗?”
“嗯…”萧瑾瑜眉心微紧,“不过当年是兵部与三法司会审,道宗皇帝亲判的…云易认供认得很痛快,萧恒的罪行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就一直不肯招认,在天牢里耗了半年,就在先前关我的那间牢房里…半年后突厥跟道宗皇帝和谈之时为表诚意,送来一叠萧恒写给突厥汗王的亲笔书信和一份钱款往来记录,萧恒才认罪伏法,道宗皇帝一怒之下就下旨把萧恒凌迟了…从各种证据记录上看,此案并没有什么明显疏漏。”
“他可是害死了三万人呢,凌迟三回都是便宜他啦!”
萧瑾瑜轻叹,“六王妃托六王爷重新核算了一遍当年云易与工部勾结贪污的账目,发现有三十二万四千五百六十两银子去向不明…他们既有存疑,复查一遍也未尝不可…此案若有漏洞,兴许就在这些验尸单里了。”
楚楚抿抿嘴唇,看看萧瑾瑜发白的脸上明显的疲惫之色,不大情愿,还是道,“验尸单我懂,我帮你查,你赶紧睡觉吧…我保证仔仔细细查!”
“不用,就快…”
萧瑾瑜话没说完就被楚楚扶着躺了下来,坐得僵硬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被松软的锦被柔柔地包裹着疲惫的身子,萧瑾瑜实在抵不过浓烈的睡意,一声“谢谢”还没落音,就在楚楚的一记轻吻中昏昏睡着了。
萧瑾瑜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暮秋正午特有的明媚阳光已经透过半开的窗子洒了满满一地。
正午…
蓦地想起说好一早就要来到的两个烫手山芋,本来还黏在眼皮子上的睡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萧瑾瑜刚想撑起身子来,手一动,突然感觉到怀里窝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楚已经把清平塞到他怀里了。
萧瑾瑜身子不方便,睡觉极少翻身,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压着清平,可还是被这个突然出现在怀里的小家伙惊得心里一阵通通乱跳。
清平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小手揪着他的一小块衣襟,睡梦里还咂了咂小嘴,看得萧瑾瑜刚才还着急忙慌的心绪一下子静了下来,把那个瘦小的身子小心地搂紧了些,又往上拉了拉被子,仔细地给他裹好,生怕让这个极脆弱的小生命再受到任何一点儿额外的伤害。
楚楚回来的时候清平还在萧瑾瑜怀里熟睡着。
楚楚把刚煎好的一碗药放到床头,“我一早去看他的时候,奶娘说他整晚都闹着要找爹娘,一直不肯睡,我就把他抱来了,等喂他吃了药就再把他送过去。”
看着怀里睡梦中还紧抓着他衣襟的儿子,萧瑾瑜轻轻叹了口气,“就让他在这儿睡吧…”
萧瑾瑜小心地把攥在清平小手里的衣襟取出来,抱着他在自己的枕头上平躺下来,把被子整理好,才在楚楚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床,坐到轮椅里,压低了声音道,“阿史那苏乌可到了?”
楚楚点点头,“一早就到了,还有那个薛刺史,赵管家一直在二全厅陪着他们呢,他们说不用叫醒你,他们等着就行…天刚亮的时候景大哥也来过,想问你他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看你没醒就到六韬院的客房睡觉去啦。”
萧瑾瑜微微点头,“那些验尸单查得怎么样?”
楚楚抿着嘴唇摇摇头,“我查的那一千多份里都没问题…只要验尸的仵作没说瞎话,填尸单的书吏写的都是真的,那这些人就确实都是被活埋致死的了。”
萧瑾瑜眉心轻蹙,还是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王爷,那六王妃她爹的案子…是不是就没有冤情了呀?”
萧瑾瑜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我先去见阿史那苏乌…你在房里照顾平儿,不要出一心园。”
“你放心吧!”
萧瑾瑜到二全厅的时候,阿史那苏乌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厅里喝茶嗑瓜子,薛茗黑着一张脸端坐在阿史那苏乌旁边的椅子上,两手反绑在背后,赵管家杵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人,一见萧瑾瑜进来,赵管家像见着观音菩萨下凡似的,一溜烟地奔到萧瑾瑜身边,“王爷…”
阿史那苏乌丢下手里的一把瓜子皮,站起来拍拍落在身上的碎屑,嘴角轻扬,“安王府就是安王府,瓜子都比汗王牙帐里的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菇凉们被几任皇帝搅合糊涂了…捋一捋,是这样滴,道宗皇帝,就是小金鱼和小锦鲤的父皇,仁宗皇帝,就是小金鱼和小锦鲤的皇兄,现在这个总给小金鱼找事儿干的小皇帝,就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小金鱼和小锦鲤的侄子…宁郡王萧恒是道宗皇帝兄弟的儿子,也就是说跟小金鱼是平辈的,按辈分讲就是小金鱼的堂哥啦~
PS:祝菇凉们七夕快乐~ 群MUA~~~~~~~~~~~~
PPS:乃们有木有一种小景子要悲剧了的预感…?我是有了…
【不知道菇凉们还记不记得,冷女王去找萧玦之前是宫里的侍卫,于是乃们要相信我冷女王不是不心疼萧玦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PS,VIP章节修改不能少于之前的字数,于是断章断得有点诡异,菇凉们见谅啦】
满汉全席(五)
两年不见,阿史那苏乌瘦了些,轮廓却显得更结实冷硬了,原本就比中原人清晰的五官看起来愈发深邃,嘴角带着轻挑的笑意,眼睛里却一片沉静,深不见底。
“是吗…”萧瑾瑜微微转头,淡淡地对赵管家道,“听见了?”
赵管家忙颔首,“是。”
“备午膳吧,在五经轩…”萧瑾瑜看了一眼分明有些魂不守舍的薛茗,又添了一句,“让人到六韬院跟小翊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到五经轩陪酒。”
萧瑾瑜清楚地看到薛茗那张乌黑的脸瞬间红了一层,喉结也明显地颤了颤。
赵管家被“小翊”这个异常亲切的称呼听得一愣,还是一如既往地应了一声。
阿史那苏乌赶忙追上一句,“还有吴郡王萧玦。”
赵管家看向萧瑾瑜,萧瑾瑜眉头皱了皱,“大汗先去见他一面,再说共进午膳之事。”
“行啊。”
萧瑾瑜目光扫过薛茗,对赵管家道,“先请薛大人到五经轩歇息吧。”
“是。”
赵管家和薛茗一走,阿史那苏乌看着明显早有准备的萧瑾瑜,眉梢微扬,“安王爷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给薛大人服哑药,绑缚薛大人的双手,而没伤他性命,也没让他受皮肉之苦,必定是不想与我朝廷翻脸。”
阿史那苏乌也不诧异萧瑾瑜在几眼之间就把薛茗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只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事儿不能赖我,我现在好歹是个汗王,要不是这人说话太难听,脾气太差劲,我也不至于给他使这下三滥法子。”
萧瑾瑜一笑了之,当年朝廷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这样干过,阿史那苏乌已经算是留足情面了,“我无意打听你是为什么来的,只想问一句,为何要找萧玦?”
阿史那苏乌不着痕迹地敛起笑意,“这事儿得见到萧玦才能说。”
“好…大汗请。”
“还请安王爷把王妃娘娘一块儿叫上。”
“可以。”
******
无论用苗语汉语还是突厥语,阿史那苏乌都说不出乍看到萧玦时的震惊。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苍白安静得好像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世上的一切纷扰,盖在被子下面的身子单薄得像一片枯叶,毫无生气可言,和几年前与他在战场上打得难分伯仲的少年将军实在判若两人。
他只隐约听说萧玦因为什么事儿被削了职,不当将军也不打仗了,可没想到…
目光扫见摆放在墙角的轮椅,阿史那苏乌又是一怔,“这是…他的?”
萧瑾瑜微微点头。
阿史那苏乌直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悲愤,比他亲手砍掉叛将脑袋的时候还要悲愤百倍千倍。他对凉州战场念念不忘,一定程度就是想再与这个人交一次手,痛痛快快地分一次高下,可这人居然连个比试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萧瑾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和握刀站在床边的那个女人的神情一样,平静清冷,“大汗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阿史那苏乌咬了咬牙,嘴唇微抿了一下,看着床上的人沉声道,“我来是要还安王爷一个人情。”
“我从没给过你人情。”
阿史那苏乌摆摆手,“要不是安王爷揪出来那个在凉州军营里下毒犯案的人,我这会儿也当不了大汗…估计早就当了大头鬼了。”
阿史那苏乌视线不离萧玦,从怀里摸出一叠纸,“这些信件是我在阿史那图罗的帐子里搜出来的,上面都没有署名,但我越看越像是萧玦的字迹。”
萧瑾瑜和冷嫣都听得一怔,由突厥汗王亲手送来的信件,萧瑾瑜蓦地想起宁郡王萧恒案定案的铁证,脊梁骨顿时一片冰凉。
楚楚替萧瑾瑜把信接了过来,信还没拿到手上,萧瑾瑜刚往放在最上面的一页上扫了一眼,眉心就蹙了起来。
冷嫣头都没低一下,迎着阿史那苏乌的目光就问了一句,“敢问大汗,这些书信是何日送入突厥的?”
阿史那苏乌答得很是痛快,“从四年前…就是安王爷到凉州军营那年的前两年开始的,一直到安王爷破了凉州军营案就没有了。”
“萧玦自六年前从牢里出来,手就不能握笔了,这两年他一直在练,上个月才刚能把勺子用好…” 冷嫣往床边挨了半步,下颌微扬,一双美目里既无波澜也无笑意,一字一声地补了一句,“我是他的女人。”
阿史那苏乌看着这个自称是萧玦的女人的冷脸美人,怔了好半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楚楚清清亮亮地道,“我能证明,昨天晚上我给他验伤的时候检查过,他腰骨上的伤耽搁得太久,害得他整根脊骨都染了病,这病…”楚楚犹豫了一下,“反正,他的手肯定写不了字,就是写也写不了这么好看。”
阿史那苏乌突然牵起了一道由心而发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也溢出些如释重负的喜色,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萧玦就是穷疯了,也绝不会琢磨出这么缺阴德下三滥的狗屁法子捞钱!”
楚楚凑在萧瑾瑜身边,一页纸上的字还没看完,眼睛就瞪得像大铃铛一样了,萧瑾瑜却面无表情地垂下目光,把二十多页纸一页不漏地全部细细看了一遍,阿史那苏乌一直盯着萧瑾瑜的神情,就见这人既没恼怒也没疑惑,清寒如玉的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恍然。
萧瑾瑜波澜不惊地看向阿史那苏乌,“大汗是来请我捉奸的?”
阿史那苏乌摆摆手,心情较之先前明显好了不少,“阿史那图罗已经被我父汗就地正法了,我父汗也是被他活活气死的,不然我还能清净几年…阿史那图罗是那种脑袋还不如屁股灵光的人,他就是十个屁股加一块儿都想不出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点子来。”
萧瑾瑜微微点头,阿史那苏乌说这是个断子绝孙的缺德点子,他完全没有异议。单从这些写给阿史那图罗的信件上就能看出来,这回的通敌并不是寻常的卖国求荣,而是两方商量着打仗,几乎每封信上都是在商量什么时候由哪方挑头在哪儿打一仗,甚至结果谁胜谁负,胜负到什么程度,胜负两方在此战中可得的利益是什么,都是在战前就商量好的。
简单来说,就是两方将领在纸上布局取利,两方被蒙在鼓里的军士拿命演戏,图的就是年年月月有仗打,有勇无谋的阿史那图罗能保证自己的战绩不逊于骁勇善战的阿史那苏乌,而朝廷里的这位,则可日复一日地在军饷军械里捞足银子。
从最后几份信件上看,阿史那图罗不守成约,纵容手下人突然向汉军挑衅,还态度蛮横,朝廷里的这位就发出了最后警告,如阿史那图罗再没有悔改的诚意,汉军就要放手打一回了。
从后来阿史那图罗惨败被罚,换作阿史那苏乌与朝廷力量对峙,可以证明阿史那图罗到最后还是没能拧过朝廷里这位的大粗腿。
这样的交易,实在比通敌卖国还缺德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