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嘴唇微抿,声音清冷,“比我好,是不是?”

楚楚眨眨眼睛认真地看了看他,萧瑾瑜恍惚觉得她的目光特意在他腿上逗留了一下。

“唔…”楚楚犹豫了一下,“你俩没法比。”

他连比一比的资格都没有…

萧瑾瑜身子微微发颤,一时没法形容这会儿的心情。

怨不得她,只怨自己先前一时小心眼,非说那样的话故意逗她吃醋,气得她从自己身边跑开,让别人有机可乘,这会儿自食苦果…

她不信自己的真心有什么要紧的,至少那会儿把真心给她,她还会开开心心地收下,这会儿…她还要吗?

萧瑾瑜倏然觉得全身从里到外地疼起来,疼得像把整个人都一片片地撕开了,唯独那双没用的腿,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楚楚…”

“唔?”

这会儿她心里正惦记着另外一个人,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他连与之相比的资格都没有的人…他就是疼得喊出声来,她恐怕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心疼地抱着亲他了吧…

萧瑾瑜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紧按住发抖的双腿,静静看着她,“见过你的师父以后,早些回寝帐休息…”

“好。”

******

马车刚停稳,楚楚就跳下马车一溜烟跑走了,侍卫把萧瑾瑜搀到轮椅上,送进寝帐,看他脸色惨白一片,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着,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不禁道,“王爷,可需唤个大夫来?”

萧瑾瑜靠在椅背上摇摇头。

“那…卑职扶您上床歇着吧。”

“出去…”

“是。”

*****

萧瑾瑜随便从身上摸出个药瓶,胡乱往嘴里塞了几颗,勉强撑着力气把轮椅推到床边,想借着拐杖躺到床上去。

刚撑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另一只手还没扶到床沿上,胃里倏地窜过一阵剧痛,撑着拐杖的手一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冷硬的地面上,疼得眼前一阵发黑。

以前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只要不是病得昏迷不醒,一向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这种摔跤是常有的事,可从没觉得有这么疼,这么委屈…

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脏腑里的疼痛倒是愈演愈烈了。

顾鹤年叮嘱过,经脉伤损调养不易,最忌心绪不稳,可这会儿…

越疼就越想她,越想她就越疼得厉害…

一想到她看向自己这副残破的身子的目光将会渐渐索然无味,仅剩同情,直至满是嫌恶…

萧瑾瑜蜷缩在地上发抖着,一直疼到彻底失去意识,楚楚仍然没有回来,再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隐约看到床边有个人,没待看清就急着唤了一声,“楚楚…”

“王爷,你醒啦?”

辨出声音,萧瑾瑜心里一凉,“小月…”

以往这种时候,那丫头都是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的,好像生怕他被别人抢去了,可现在…

他以前怎么就从没担心过,她也是会被人抢走的啊…

冷月看萧瑾瑜的脸色比昏睡的时候还要惨白,伸手摸上萧瑾瑜的额头,皱了皱眉头,“呀,怎么还烫着啊…那一帮子庸医,养他们的口粮还不如养俩牲口呢!”

萧瑾瑜把头偏了偏,避开冷月的手。

楚楚本就吃她的醋了,要让她看见…

“没事了,你去忙吧…”

“王爷,你没事儿了,我还有事儿呢。”

萧瑾瑜盯着纹丝不动的帐帘,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我说了,你不能发火啊。”

“那就别说了…”

“这事儿可是跟咱们娘娘有关的。”

“嗯?”

看着萧瑾瑜一下子把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冷月忙道,“说好了,你不能发火。”

“好…”

冷月舔了舔嘴唇,往后退了半步,“王爷,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故意啦,但你平时老是那么淡定,谁知道你这么大反应啊…”

萧瑾瑜一眼瞪过去,“一句话说清楚。”

冷月立马挺胸抬头站端正,“娘娘拜我为师了!”

楚楚心心念念的好师父…是她?!

对啊,楚楚从来就没说过她拜的师父是男是女啊…

他一时心乱,就只记得满军营的大老爷们儿,竟把冷月这丫头给忘了…

她明明就说过,要学得跟冷月一样,不拜冷月为师,还能拜谁啊!

自己乱了阵脚,连查都没敢查,就闷着头伤心吃醋,还折腾得差点儿送了半条命,这回真是把八辈祖宗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萧瑾瑜也不知是羞是喜,脸颊上泛起薄薄一层血色,“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我看见娘娘从寝帐里跑出来,蹲到一边哭得可怜兮兮的,就问了几句…我把我跟景翊从小到大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她立马就想回来跟你道歉,”冷月又往后默默退了半步,退到一个萧瑾瑜躺在床上绝对够不着的距离,“我跟她说,光是她吃你的醋这样不公平,得让你也吃吃醋才成…”

萧瑾瑜顿时有种杀生的冲动,可惜这会儿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目光如刀地瞪着她,“然后…你就收她当徒弟,教她怎么气我?”

冷月扯着嘴角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我这不是战斗经验足嘛…”

“冷月!”

“赖景翊,都是景翊逼的!”

萧瑾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血管在一跳一跳地发胀,这两个观音菩萨派下来的妖精…

“要不…”冷月眨巴着一对美目看着七窍生烟的萧瑾瑜,人畜无害的笑模样跟景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爷,我给你烤只肥肥嫩嫩的大胖兔子赔罪,好不好?”

洋相都出尽了,不好还能怎么样…

萧瑾瑜像对景翊一样毫不客气地甩给她一个白眼,“双份。”

“好嘞!”

******

心里一安,萧瑾瑜不多会儿就沉沉睡着了,睡梦里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的身子,深深浅浅地吻他,萧瑾瑜连眼皮都不想动一下,伸手把失而复得的幸福圈进怀里。

“王爷,你醒啦?”

“没有…亲我,不许停…”

“好。”

一个个柔润又热烈的吻认真地落在他烧得虚软无力的身子上,那双温软的小手像以往一样不安分地四下摸索着,就像一场漫长的噩梦终于到了头,连平平静静地抱着她都觉得是种奢侈的幸福。

何况她仍然不离不弃…

“楚楚…”

“唔?”

“不许再欺负我了…”

他算是明白了,只要和她对阵,他的脑子和身子一定都是无力反击,任她宰割的。

“唔…只欺负一丁点儿,行不行?”

“不行。”

“一丁丁点儿。”

“不行。”

楚楚在他怀里像猫一样赖皮地磨蹭着,小手使坏地挠着他的腰,动静可怜兮兮的,“王爷…”

萧瑾瑜被她挠得全身发软,仅有的一点儿力气也被化掉了,身子被她压着动弹不得,除了求饶一点儿辙也没有,“好,好…随你,都随你…”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楚楚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他抱紧了,黏在他怀里,“我真的知道你有多好啦…我才不会欺负你呢!”

“刚才不是欺负我吗…”

楚楚眨着眼睛,小手又爬上了他的腰,“是吗?”

“不是,不是…”

楚楚忍不住在萧瑾瑜慌得泛红的脸上亲了一口,“王爷,师父说得对,你已经好得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啦!”

萧瑾瑜怎么听这句都不像是在夸他的…

“王爷,我以后一定给师父好好学,变得跟师父一样好!”

“别…现在这样最好,”萧瑾瑜十万分真诚地补上一句,“真的。”

再跟冷月学下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楚楚为难地皱皱眉头,嘟囔道,“师父还说要教我一套新的按摩法子呢…你不愿意让我学,那就算了吧。”

“这个可以学。”

“真的?”

“真的。”

“唔…”楚楚在他怀里趴得乖乖的,犹豫了一下,才道,“王爷,我想跟你承认个错误。”

“嗯?”

除了差点儿吓死他,她还干了什么…

“我觉得上回验尸验得不对…我得再验一回。”

“为什么验得不对?”

楚楚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光想着你不喜欢我啦…”

萧瑾瑜啼笑皆非,这个怨不得她,自己不也是一样,“你怎么知道验得不对?”

“我那会儿看着就是自杀的,可后来师父跟我说了,其中有一个人她认识,死的前两天才拜托她给心上人送东西呢,我又觉得可能不是自杀,是我验错了…师父还说了,这仨人好像都是伤兵,她在医帐帮忙的时候见过,我得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伤到什么我没看见的地方了。”

萧瑾瑜轻轻点了下头,一个“好”字还没说出来,突然想起哪里不大对劲,“伤兵?”

“嗯,不过伤得都不厉害。”

萧瑾瑜心里沉了一下,几下一折腾,他都没顾得上最要紧的那件事。

“楚楚,扶我起来…”

“你还没吃药呢,去哪儿呀?”

“医帐。”

“去看大夫?”

萧瑾瑜无声叹气,“你再去验验尸,我去看看景翊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再让这俩醋下去这案子就没完没了了,赶紧和好干活去了!~

小金鱼乃争点气哦,荒山旷野里的干柴烈火还等着你完成呢…

74香烤全羊(十)

萧瑾瑜刚靠近医帐,就听见医帐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声。

“滚!滚!滚啊!”

“快滚!滚!”

“滚啊!再不滚老子今天晚上炖了你!”

侍卫全身绷紧,手按刀柄一步从萧瑾瑜身后闪到了前面,警惕地听着帐里的动静。

“…抽他!使劲儿抽!”

“你个山炮,别打脑袋…抽大腿啊!闪开我来!”

看着萧瑾瑜一脸的云淡风轻,侍卫低声道,“王爷,卑职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