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走!”楚寔又重复了一遍。
季泠看着眼前建起灵堂,偌大的“奠”字就写在堂前,楚寔的帝王之路居然就这么断在了那女子的手里,她至今都没回过神来。所以是因为她么?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很难受,各种滋味杂陈。难受于楚寔娶了苗冠玉,也难受于他最后死于女刺客之手,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如果这扇门里的那个她没自杀呢?
那就是现在的她自己啦。
一股力量扯着她的衣领往后一拽,季泠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中庭,这里还有另外几扇门向她敞开着。
她有些迟疑地推开了其中一扇,然后看到了带着前世记忆的季泠被楚寔撞落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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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只是越看越生气, 楚寔竟然那么对自己,她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楚寔,楚寔对她的好意却是爱理不理的。
也难怪季泠生气了,她这辈子从嫁给楚寔开始, 就是楚寔心存内疚所以小心翼翼地讨好她,这居养气移养体, 渐渐也就养出脾性儿来了。如今再看小媳妇一样的季泠, 她当然觉得有些生气。
再看后来楚寔嘴里说着哄人的话, 最后却将她弃养至蜀中而另娶成康县主, 季泠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她的心好像跟门中的季泠连成了一条线, 她们的喜怒哀乐都是共通的,所以那种被欺骗的难堪、心碎也让季泠几乎痛入骨髓。
季泠呆呆地看着红彤彤的洞房里, 成康娇羞地望着楚寔,而楚寔一脸麻木地坐在她的身边。喜娘端了一盘生饺子给成康, 问她, “生不生?”
酸楚疼痛的眼泪顺着季泠的眼角滑落,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清脆的砸在她的耳膜上, 为什么要哄她说一辈子就只有她一个妻子, 另一边却另娶她人呢?
“阿泠,阿泠……”是那个人在呼唤她。
季泠缓缓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无力地倒在喜房的门口,泪流满面的蜷缩着, 恨不能再见不到那人,听不到那人。
渐渐的季泠只觉得浑身冰凉,她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从她的四肢被抽去,可她却没有任何想反抗的意思,万念俱灰地想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当初还不如自杀呢。
“痴儿,痴儿呐。”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伴随着钟声敲在季泠的耳膜上,让她顿时从梦中醒了过来,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才发现,她居然看着门里的世界而迷失了自己。
退出那扇门之后,季泠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一直在深呼吸,楚寔的呼唤越发急躁,可她偏就不理他,就让他着急去好了,自己要是死了才和他的心意呢。
剩下的几扇门,季泠几乎都有些不敢去推开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她和楚寔,为何相处的结果却那般不同。可她到底还是没有抵住好奇心的引诱,推开了后面的门。
门内,她看到还在襁褓中的自己就被楚寔抱在了怀里,可她的眼睛那么清亮却又那么悲伤,她记得一切,所以也无法原谅一切。
季泠看着自己说着伤人的话,逼着楚寔退出了她的生命。她以为只要没有楚寔,她的一生就能如意。
她看着她嫁给了韩令。
那人对她的好,一丝一毫也不压于楚寔,甚至更甚。她的日子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般宁静安乐,她脸上的笑容也总是那般温柔冲淡。
但季泠读得出来,她没有大笑,也没有大哭,她的心那么平静,平静得一点儿波澜也不兴。
这样的人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觉得有些遗憾吧。那样的没滋没味,有些对不住这唯一的繁花人世。
她心里没有爱,所以也就没有牵挂。季泠看着床上那个人,大着肚子也是难产,她没怎么拼命,好似觉得她的命就该如此,那么轻易就顺从了命运的安排。
季泠恍恍惚惚地被人再一拽,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中庭。
而这一次,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楚寔在呼唤她。
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季泠的耳朵里,“痴儿,痴儿,该醒醒了。”
季泠缓缓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飘在了浮云里,有些分不清真假来,无数个季泠的影子朝她汇聚而来,每一个都是她,也每一个都不是她。
一念之差,便是再无相交的道路。
“阿泠,阿泠。”这个声音的背后仿佛重叠着无数的声音,那个被女刺客刺杀的他在喊她,那个眼睁睁看着她因寒毒死在宫外的帝王在喊她,那个知道她难产而奔来的他当着她丈夫的面在喊她,那个欺辱了她的他也在喊她。
季泠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她忽然有种感觉,她这一睁眼却不知会回到哪一扇的门背后去。
“阿泠,阿泠……”楚寔握着季泠的手,心慌地发现她的手那么凉,凉得他的心沉入了冰窖里。
突然,床上的季泠好似窒息的人被人突然灌入了空气一般,拼命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阿泠!”
疼痛顿时席卷了季泠的全身,但力量也渐渐在她身体重新蓄积,她自以为在怒吼地道:“楚寔,你这个混蛋!”
天下敢这么连名带姓骂楚寔的,大概也就只有季泠了。
“是,我是混蛋,我是混蛋。”楚寔几乎喜极而泣,“等生下这臭小子,你随便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阵痛袭来,仿佛撕人欲裂,季泠泄愤地道:“一年,不,三年都不许你再近我!”
“再用点儿力,孩子就出来了。”楚寔将手喂到季泠的嘴边,“你要是耐不住就咬我。”
季泠果然毫不留情地一口就咬了上去,恨不能将他的皮肉咬下来呢。
产房外,苏太后恨不能将不顾血污、不顾晦气冲进产房的楚寔拖出来,这成何体统,亏他还是皇帝呢。
突然间一阵响亮的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那声音洪亮得响彻宙宇,也撕开了天上那一层阴暗的幕布,让万丈晴光倾泻而下,驱散了笼罩在新朝的阴霾。
劫后余生的楚寔轻轻理着季泠汗湿的头发,一手抱着新出生的皇子递到季泠眼前,抑制不住欣喜地道:“阿泠,我们有孩子了。”
而季泠的回答是,“我梦到你娶了成康。”
当时楚寔的脸色就灰败了下来,眼里甚至冒出了恐惧之色。
季泠却是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她本就刚生产,没有力气了困倦也是正常的。可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也知道楚寔怕要抓心挠肺地难受了。
哼哼,季泠在心里冷笑,好歹也得收拾收拾楚寔呢,不管她做的梦是真是假,总要出口恶气才行呢,在她所看到的门里,都是他欺负她呢。哪怕最后他听从地退离了她的生活,可季泠又发狠地想着,他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季泠在产房里待了一个月,因为产妇坐月子不能见风,不能洗澡也不能洗头,她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正好借着这个借口,说什么也不肯见楚寔。
哪怕楚寔每每在窗下低声下气地许出无数愿来,季泠也不为所动。
“阿泠。”楚寔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地道,“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咱们说说话行不行?”
季泠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也难得楚寔居然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你不走是不是想逼死我?”季泠问。
楚寔再不敢多言,只能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季泠侧耳去听,听见他的脚步远了,这才笑了出来,当然是背着长歌的,因为那就是个叛徒,心都向着楚寔的。
长歌叹了口气道:“娘娘怎的这么狠心,你是没瞧见皇上,都没个人样儿了。”
季泠看了长歌一眼,“别哄我了,我同皇上置气,你少在里面插手,否则我这儿也就留不下你了。”
长歌见季泠一脸认真也不敢再多言。
季泠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可她生产的生死之际,看到的那些事儿,就跟她亲身经历了一番似的,那种铭心刻骨的疼痛让她至今也心有余悸。她醒过来时,不过是诈一诈楚寔,谁知道他会有那般大的反应,以至于让季泠都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楚寔也曾经经历过。
因为心里乱糟糟的,身子也没养好,季泠正好借着坐月子的机会冷静一下自己。那些门中的季泠的选择,每一次季泠都觉得自己能认同,这一生她也无数次升起过那样的念头,可最终还是跟自己妥协了。
别的不说,就说她本是楚宿的妻子最后却假死成了楚寔的妻子,这样的没有人伦的事儿,季泠至今都不愿去想,每每想到就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然而她就是没舍得这世间的繁花,没舍得那个哄她护她的楚寔,所谓蝼蚁尚且偷生,她就这么活到了现在,还觉得有滋有味,没白来一次这人世。
季泠吸了口气,转眼再看看襁褓中的小胖儿子,忍不住戳了戳他嫩嫩的脸,又点了点他的鼻子,“有你这个小东西在,表哥是有恃无恐得很呢。”季泠才不觉得楚寔会如长歌说的那样“没个人样儿”,楚寔多会拿捏人心的人啊,知道她肯定要举手投降的。
坐月子的四十天好容易熬了过去,季泠做的第一件事儿自然就是沐浴,光是那一头头发都洗了半天呢,她这辈子还从没这般邋遢过。
等浑身清爽后,季泠觉得自己只怕洗个澡就瘦了三斤,推开窗美美的吸了口气,尽管外面夏日炎炎,可她依然觉得真是好天气。
知道季泠今日坐满月子,楚寔早就在她的昭阳宫外等着了,因为阳光刺眼,季泠出去时有些看不真切地眯了眯眼睛,等他走近时,季泠才低呼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寔。
“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因这一惊,季泠早就把自己还要跟楚寔赌气的事儿望到了九霄云外。
楚寔身上的衣袍空荡荡的,已经完全不合身,脸也瘦得叫人心惊,季泠才问了那么一句,眼泪就滑了下来。这人也太欺负人了,他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是存心让她难受么?
楚寔抬手用拇指替季泠揾了搵眼泪,“阿泠,才出月子呢,别哭,伤眼睛。”
季泠靠到楚寔胸口,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口,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才低声道:“表哥,你说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么?你真的娶过成康么?”
楚寔摸着季泠的头发并没反驳,他知道自己如果一口咬定季泠那是生死之际的幻觉,她最终也会相信。可有些事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他也实在想知道结果。
“如果那真是我们的前世,阿泠,你会原谅我么?”楚寔说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着季泠回答。
季泠没抬头,也没离开楚寔的怀抱,低声道:“不原谅你,我在梦里已经试过了。到最后不过是害人害己,没有人开心。”哪怕她嫁给了韩令,以为就能解脱,然则心放不开始终是枉然。
而对楚寔来说,有这句话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他实在害怕季泠还是不肯原谅他。他搂着季泠的手越发地紧,紧得好像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而成为一人。
季泠先还忍耐着,可后来实在有些疼了,少不得挣扎了一下,谁知惹得楚寔越发恐慌似地搂得更紧。
季泠不得不低声怒吼道:“表哥,你想憋死我吗?”
楚寔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儿,却低头咬着季泠的耳朵道:“那你知道你憋我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了吗?”
季泠偏头躲过楚寔的嘴唇,白了他一眼道:“哼,那叫什么憋?表哥,我跟你说,你这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一年都不许进我的屋子。”
然而她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楚寔抱到了半空中,吓得赶紧地搂住楚寔的脖子,“你干什么呀?”
“我瞧皇后这是做梦还没睡醒,想把你扔池子里醒醒神。”楚寔笑道。
季泠恨得伸头去咬楚寔,这人可真混蛋,把她的话套出来之后,果然什么内疚、惶恐就都没了,剩下的只有有恃无恐。
“楚寔,我跟你没完。”季泠娇嗔道。
“没完?”楚寔笑出了声道,“没完就对了。咱们不仅这辈子没完,生生世世都要没完,阿泠。”
季泠在楚寔的笑声中抬头望了望天空,空中日光灿烂,仿佛要照进她的心底,洗尽阴霾。
(全文完)
☆、番外
季泠一大早起来, 没见着小核桃有些奇怪,原本这时候奶娘就该带着小核桃来给她请安了。
小核桃就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说是起个贱名好养活,但皇家子嗣总不能起个旺财、狗蛋之类的名儿, 这两个都是季泠给的备选项,她记得小时候的玩伴多半都是叫这些名儿的。
楚寔虽然对季泠千依百顺, 但唯一这一点儿坚持没有让步, 否则小核桃就得叫小狗蛋了。至于为何叫核桃, 那是因为季泠生他的时候, 一直胃口不佳,别的都不馋, 唯独剥壳撕皮的核桃还能吃下去一些。
但凡楚寔得了空,总是会坐在季泠对面给她敲核桃吃, 如此他也就得了这名儿。
“小核桃呢?”季泠问长歌道。
“皇上带着小核桃上朝去了。”长歌也喊小核桃的名儿,并不称为三皇子, 这是因为楚寔下了命令的, 都喊他小核桃,既然是贱名,总要喊的人多了才有效。
“上朝?”季泠吃了一惊, 满打满算小核桃也就才五十天, 怎么能去上朝?
好容易熬到下朝,季泠站在宫门外眺望,可总算是看到那对父子的身影了,小核桃正躺在楚寔的怀里睡大觉。
季泠走上前道:“表哥怎么想着带小核桃去上朝呀?他这么小听得懂么?万一哭闹可怎么办?”
楚寔道:“你儿子灵着呢, 听得津津有味儿的,累了就睡,一点儿不哭闹,先才还笑了呢。”
季泠白了楚寔一眼,“瞎说,这才多大呢,就会笑了?”
楚寔把小核桃顺手递给旁边的奶娘,搂着季泠往宫门内走,“待会儿等小核桃醒了,我逗他笑给你看。”
季泠可不想把话岔开,“表哥还没说为什么带小核桃上朝呢。”
楚寔扬扬眉,“这有什么奇怪的?阿旸他们都上朝旁听了,为何小核桃就不行?”
“可他太小了呀,而且……”季泠咬咬嘴唇,楚寔这番做派,实在叫人担心。这样的话旸哥儿只怕会觉得受了威胁,毕竟他才是嫡长子。
楚寔点了点季泠的鼻尖,“就你想得多。如果他敢手足相残,这位置我就是送给外人坐,也不会留给他。”
季泠嘟嘟嘴道:“表哥不是说,以后是有德者居之么?你这样宠着小核桃,我怕其他人会动心思。”
楚寔道:“这却有什么担心的?小核桃由我来教养,难道还养不成才?再说了你不是最信那广济寺法真和尚的话么?他说将来啊这天下的兴盛可就指望小核桃了。”
“这怎么能作数?小核桃还小着呢,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哪怕做个富贵闲王也行。”季泠的性子天生就不爱争。
楚寔道:“他生来就是皇子,注定了要比别人都辛苦的。享受越大,责任就越大。”
季泠叹息一声,“早知道还不如生个女儿呢。”那样就轻松许多了。既然提起这茬,季泠就忍不住道:“表哥,你说我们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楚寔的脸色立即一变,“你赶紧打住这念头。生小核桃的时候要了你半条命,却差点儿把我一条命都要了。我可再经不住那样的事儿。”
“可是她们说生过孩子的妇人,生第二胎就容易了。”季泠道。
楚寔侧头上下缓慢地打量了季泠一番,“就你这身子骨?我看还是算了吧。别的妇人生完孩子都胖一圈,你倒好,比以前还瘦。”
季泠嘟嘴,“你还说呢,都怪你。怀小核桃的时候我多可怜啊。多少东西都不能吃,说什么要控制孩子的大小,怕生不出来。是把我生生给饿瘦的。”
楚寔掐了掐季泠的脸,“那你觉得我有说错吗?就这么小一个,你都生得没了力气,要真是让你敞开了吃,不得……”后面不吉利的话楚寔可不愿意说。
季泠怨念地看了楚寔一眼,然后抱住他的手臂偏头道:“表哥,我觉得你不让我再生公主恐怕不是为了生产难,而是为了……”说到这儿,季泠又是脸红,虽然已经做了母亲,可依旧还是容易害羞。
“为了什么?”楚寔低声在季泠耳边问。
季泠低声道:“我觉得你那时候看我就跟饿了一年的狼一样。”其实现在也是这种眼神,毕竟照太医说的,季泠至少要三个月之后才能行房。
楚寔压着嗓子道:“我现在也是。”
季泠没想到没能笑话到楚寔,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她试探地道:“表哥,要不要给你选两个美人伺候呀?”
楚寔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泠,“真心话?”
“自然。”季泠咬着牙齿道。
楚寔轻笑道:“想偷懒是吧?想得美呢。”
季泠心里暗恨,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呢,多大的人了,还那么穷凶极恶的。
楚寔道:“你呀少打这些注意。这后宫里女人多了容易坏事儿,就这么清清爽爽的不好么?”
季泠偏头看向楚寔,笑得甚是灿烂,让楚寔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是说,很多个女人在一起容易坏事儿,你是一个,不算。”
“可褒姒、妲己不都是一个人坏了事儿么?”季泠问。
楚寔这回笑得更大声了,“阿泠,我承认你生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可也不好这样拔高自己吧?”
季泠一拳捶在楚寔的胸口,这人可真是欺人太甚了。
走在后方抱着小核桃的奶娘姚氏,今年不过二十二,她家事清白,身子又康健,容貌也娇俏可人,今年刚生了二小子,这才被选做了小核桃的奶娘,毕竟二胎的妇人照顾孩子也有经验一些。
进宫之前,姚氏可从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骤然要见到天子、皇后,就跟觉得要见神仙一样不真实。等她见着真人的时候,更是觉得怪不得他们能做皇帝与皇后,都美得不似凡间之人。
然而再美的容颜看久了惊艳之心也会消退,能让姚氏一直觉得惊奇的却是帝后的相处之道。
姚氏自问,她那口子对她就算是好的了,整条街上谁不羡慕她嫁得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她本以为皇后与皇帝相处,少不得要战战兢兢,动不动可是要掉脑袋的。
然则现在却发现,跟她想的完全是掉了个个儿。皇后不怕皇帝,倒是皇后有半点不开心,皇帝却战战兢兢的,哄着劝着,做小伏低,比那些个普通男人的身段还放得低。
有一回皇后头疼,还让皇帝给她弹清心曲,皇帝竟然就真的弹了一下午,手指的皮都磨破了,却还再弹。
姚氏虽然不懂音律,却也觉得更天籁之音般,叫人听着就跟到了仙境一般。这样的男子居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姚氏叹息一声,倒不是起了什么非分的心思,可人就是怕对比,一对比她以前对自己那口子的百般满意就成了百般不满意了。
几个月的奶娃,饿了就会醒,大清早的喝了奶之后也啼哭不止,既不是尿了也不是病了,姚氏没办法,知道这是小核桃吵着要他父皇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抱着小核桃往乾元殿去。
余德海见姚氏抱着小核桃自然也不敢阻拦,他清楚帝后就这么一子,还生得那么艰难,法真和尚又断定将来新朝的兴盛全靠这位三皇子,是以小核桃有多重要就不言而喻了。
姚氏抱着小核桃,站在屏风外听余德海通传后,才敢绕进去。
转过屏风,姚氏便见皇后正坐在妆奁前,皇帝手里拿着一支螺黛似乎正在给皇后描眉。
听见小核桃的哭声,帝后两人都转过了头去,季泠刚想动,却被楚寔抬手压住,“别动,就差一点儿了,你难道想一边长一边短的见人?”
于是季泠也就没动。
这夫妻俩居然就任由小核桃在姚氏怀里哭闹。不过楚寔的手速也增加了就是,很快替季泠画好了眉毛,这才搁下螺黛朝姚氏走过去,对着小核桃生出手。
小核桃到了楚寔怀里依旧哭闹,大概是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他娘的眉毛居然都比他重要。
季泠也走到了楚寔身边,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小核桃的额头,“没病呀,怎的一大早就这般哭闹?”
楚寔抱着小核桃来回走动道:“这是想跟我上朝呢,臭小子去了一次就上瘾了。”
季泠狐疑地看着楚寔,很是不能相信他能说出这般荒诞的话。
可事实证明,楚寔抱着小核桃,他也哭闹。然而当他抱着小核桃走到皇极门的时候,这孩子真就立刻不哭了,眼珠子转了转,似乎看到了喜欢的天花藻井,吮了吮嘴唇,然后居然笑了。
真是人人都称奇。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奉上,感谢大家一路陪我走到这里。
这本书,说实话我写得很困难,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地写了个这种性格的女主。可是我每每想起阿泠,却总是忍不住怜惜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