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眠看着那妇人,心道还算你有点儿眼色,不然真闹起来,没脸的也是你们。

苗素玉的确是很有眼色的,季泠撞着她妹妹,按照她素日的脾气也断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但她一眼就看出了季泠身上穿的料子那是烟霞罗,百两银子才得一匹,然而如今有钱的人不少,可这缎子是南方专供京城的,并非有钱就能买到,能穿的人必是贵人。

季泠走上前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伤了这位小妹妹。”正说着那知客僧领了大夫进门,季泠便避到了一边。

那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女童,诊了脉,也没看出大毛病来,只说是受了惊吓,开了一剂安神汤。

“大夫,还是再仔细看看吧,她一直说头疼。”年轻妇人道。

然而那躺着的女童却已经坐了起来,“姐姐,我好了,没事儿了,头也不疼了。”

这下倒弄得年轻妇人满脸的不好意思了,朝季泠道:“哎,小孩子家家的,真是没办法。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家里娇养惯了,一份疼也要喊出十分疼来。”

季泠笑道:“没事儿就好,不过还是再观察几日吧,就怕有些事儿当时没发现。”

芊眠送走大夫,付了诊治费,走进门来接了季泠的话道:“正是这个理儿,如果有什么后遗症,大可到知府衙门来寻我家夫人。”

年轻妇人一愣,“您是……”

季泠嗔了芊眠一眼,“外子如今守牧成都府。”

年轻妇人忙地行礼,“夫人,今日真是多有得罪。”

季泠赶紧扶起她,“哪里有得罪,今日是我走了神误伤了你妹妹。”

年轻妇人看了还坐在榻上的女童一眼,那女童立即跳下了床,“我没事啦。”

年轻妇人再三向季泠赔礼道歉,又自报家门。原来她姓苗,夫君姓陈,刚补了华阳县令的缺,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季泠,在大慈寺却撞上了。

那女童是苗兰香的妹妹苗冠玉,今年八岁,生得玉雪可爱又活泼。

季泠从手腕上摘下自己戴的玉镯送给了苗冠玉,“这个送你吧,今日把你撞疼了,实在抱歉。”

苗冠玉看着季泠,甜甜地道:“夫人一直戴着面纱不觉得闷么?”

“冠玉!”苗兰香呵斥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朝季泠道了声抱歉。

“无妨,她也是天真烂漫。”季泠转头对苗冠玉道:“我是习惯了,也没留意。”这几年她戴面纱的日子远多于不戴的日子,所以不戴反而觉得风吹得冷。

苗冠玉甜甜地道:“夫人的眼睛好美,肯定是个大美人。”

季泠淡淡笑了笑也没答话。

斋饭季泠没在大慈寺用,实在是人太多了,她心也不在此,所以别过了苗家姐妹。

从大慈寺前的广场往回走,季泠倒是品尝了不少小吃,多数都是略微尝了尝,偶有精致的才会留步多吃两口。

苗冠玉牵着苗兰香的手就走在季泠不远处,“没想到堂堂知府夫人还有这样的爱好,喜欢吃路边的摊子。”

苗兰香拉了拉苗冠玉,“走吧,斋饭要开了,今日来之前你不是嚷着要吃么?”

苗冠玉又看了一会儿季泠的背影才回了大慈寺。“姐姐,今日我不知道她是知府夫人,你说咱们可是得罪了她?”

苗兰香道:“应该不会吧,我瞧着夫人挺好说话的。”

苗冠玉道:“贵人心里真的怎么想,咱们可不知道。我觉着,改日还是得备点儿礼上门赔罪,如此一来一往的,走得勤了对姐夫也好,是吧?”

苗兰香笑着点了点苗冠玉的额头,“就你机灵。”

说不得苗兰香自然要上门拜访季泠的,而季泠谁都不见,却不能驳了她,毕竟撞着人妹子了。

这一次苗兰香上门,苗冠玉自然也跟着来了的。芊眠领二人在园子里会客的有谷堂坐了,“少夫人马上就过来,请两位稍坐。”说罢芊眠又问苗冠玉,“冠玉的脑袋可还疼么?”

苗冠玉甜甜地道:“早就不疼了。”

芊眠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少夫人回来一直还惦记着呢。”

苗兰香道:“芊眠姑娘,上回的事儿真是抱歉,都是冠玉被我们太过娇惯了。这回来,我也想带她给夫人还有姑娘赔个礼儿。”说着话苗香兰拉过芊眠的手,放了个绣得十分精致的荷包在她掌心。

那重量可不是一个荷包能有的。

芊眠在心里掂量着,怎么也得有五两碎银子重,出手可够大方的。她寻思着季泠既然同意见苗兰香姐妹,那就是不反对结交,她收了这银子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若是不收,还不知道苗氏姐妹会如何想。不过从这一点儿也看得出,苗兰香还是很会做人的。

说着话,季泠已经从鱼池那边的桥上走了过来。

在自己家里,季泠就没戴面纱了。春里阳光和丽,她穿的身半新的雨过天晴色薄纱裙,十分素净,头上也不过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整个人仿佛春日里的一股春风,淡丽到了极致。

远远的看着仿佛不可亵渎的神仙妃子降世,待她走进苗家姐妹心里都倒抽了口气,素日里她们也算是极出色的姐妹花了,可在季泠跟前就仿佛地上匍匐的野花和瑶池仙莲的区别了。

人美成这样,真真不像是凡间之人了。

苗兰香好歹年长,片刻后便回过了神,但再看苗冠玉,却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不由暗笑,冠玉从小就生得美,虽然没引以为傲,可心里总是欢喜的,这会儿怕是受打击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季泠走进有谷堂,示意站起身的苗兰香坐下。

苗兰香笑道:“正好欣赏这园子的春景呢。”

季泠见苗冠玉不如上一次见面时活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由关心道:“这是怎么了?脑袋还疼么?”

苗冠玉这是才真的回过神来,上前给季泠行了礼,“冠玉给夫人请安。”

季泠道:“乖,我准备了些茶点,冠玉可以试试看好不好吃。”那些都是季泠昨日做好的,看了苗兰香的拜帖后她就在准备了。

苗冠玉的礼仪习得很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手从旁边的碟子里取了一块雪花糕,这都是常见的点心,她在家里时也常吃的。只是雪花糕才入口,她就愣了愣。

甜而不腻,酥而带糯,嚼起来还很有劲道带着奶香,乃是苗冠玉从未曾吃到过的美味。

季泠眼晶晶地看着苗冠玉,“好吃吗?”她现在下厨的时候并不多,因为自己吃实在没什么意思。可是楚寔不爱吃她做的东西,又不许她做了给下人吃,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苗氏姐妹,她自然想找个品尝者。

“这也太好吃了吧。”苗冠玉的表情有些夸张,逗笑了季泠。

苗兰香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说话间她自己无意识地也取了一块雪花糕吃进嘴里时,方才明白苗冠玉那还真不算夸张的。

走的时候,季泠让芊眠装了两匣子雪花糕送给苗冠玉,然后又亲自把她们送到二门边。

☆、第八十四章

巧的是, 最近去了周边乡县查看春种的楚寔恰此时回了府,正从二门外往里走想换衣服, 一行人就这么遇上了。

看到有陌生女眷楚寔还是略微惊讶的, 毕竟季泠可谓是深居简出, 不和任何人来往的。只是当他的视线挪到苗兰香身上时, 停顿得又比寻常久了些。

季泠见楚寔望着苗家姐妹看, 赶紧介绍道:“表哥, 这位是苗家姐姐, 她夫婿是华阳县令,那位是她妹妹。”

楚寔的视线落到苗冠玉身上, 苗冠玉也正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

“给大人请安。”苗冠玉上前给楚寔行了礼。

“你们这是要走了?”楚寔问。

苗冠玉抢在苗兰香之前道:“正是。”

楚寔也没再多说什么,侧头对季泠道:“我回来换件衣裳。”

季泠点点头,送了苗氏姐妹上马车这才回身。

楚寔没去繁缨那边,而是回了主屋的西梢, 他日常换洗的衣服如今多在这边, 但还是由繁缨在伺候更衣。

季泠进门的时候,楚寔已经换好了衣裳, 正坐在榻上出神,这对楚寔而言可是极少有的事情。

季泠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动的繁缨,繁缨轻轻朝季泠摇了摇头。季泠便只当楚寔是在为政事烦恼,因此也不敢出声, 想着默默地退出去, 到书房打发点儿时间。

可她的脚才刚动,就听楚寔道:“你怎么认识苗家姐妹的?”

季泠回过身道:“我去大慈寺上香, 不小心撞着冠玉了,就是那个妹妹。”

楚寔看着季泠道:“不像是会不小心的人。”

季泠没想到楚寔这么高看自己,有些讪讪地道:“那天有些走神,人也太多了。”

楚寔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季泠忐忑道:“那我以后还可以跟苗姐姐来往吗?”季泠对苗兰香是很有好感的,主要是跟她说话不费力。那当然是因为苗兰香主动投喂的功劳,楚寔是她夫君的上司,苗兰香能不上赶着讨好季泠么?所以绞尽脑汁跟季泠攀谈,一点儿不会冷场,不过多半都是苗兰香在说话,季泠听着。

季泠很喜欢这种相处的感觉,没什么压力,也不用想话题,她毕竟是太寂寞了。

楚寔道:“你喜欢跟谁来往并不用跟我请示的。”

季泠道:“可她夫君是华阳县令,我怕……”

楚寔自然知道季泠在怕什么,“无妨,便是她有事相求,你听着来告诉了我就是,能帮的就帮一把,毕竟你找个说话投机的人也不容易。”

季泠感激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低声道:“一定不会让表哥难做的。”

在季泠和楚寔说苗家姐妹时,苗家姐妹也在讨论他们。

“想不到知府大人居然如此年轻。”苗兰香叹道。

苗冠玉看向苗兰香道:“其实姐夫也不错啦。虽说年纪大了些,可对姐姐也很好啊。”

苗兰香回头敲了苗冠玉脑袋一下,“说什么呢?人小鬼大。”

苗冠玉吐了吐舌头。

苗兰香是华阳县令祝长岗的续弦,祝长岗颇有才学,只是人生得寒碜了点儿。苗兰香才貌双全,配他多少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但苗家虽然有财,却无势,能做祝长岗的续弦已是不容易。

正因此苗兰香对那些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夫妻才格外羡慕,“我本想着楚夫人生得那般貌美,仿佛仙女儿一般,真怕被凡夫俗子糟蹋了,如今瞧着,同楚大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苗冠玉道:“听说楚夫人娘家姓傅,也是京中高门,姐姐可听说过?”

苗兰香摇了摇头,“楚夫人姓傅么?我怎么不知道?”

苗冠玉道:“我先才好像听她府中丫头提起的,具体也不知道。不过姐姐既然想交好楚夫人,打听打听总是没错的。”

苗兰香点了点头,“知道了,回去我问问你姐夫。”

祝长岗不是京城人,对楚家的家事自然也知道不多,不过他既然来了华阳,又想奔点儿前程,对楚寔的基本情况还是请朝中同年打听了一些的。

“傅夫人?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楚大人娶的是他家表妹。”祝长岗在苗兰香提起时道。

“我说楚夫人怎么叫他表哥呢?”苗兰香道。

祝长岗没接话,晚饭还没开始他有些饿了,见桌上有碟子雪花糕便捻了一块放入嘴里,却和平日的味道大为不同,连不怎么在乎饮食的他都连吃了三块还意犹未尽,“咱家换厨子了?”

苗兰香道:“没呢,这是知府夫人送给冠玉的,她惦记着你,就给你装了一碟子送过来。”

祝长岗道:“知府家的糕点就是比外头的香。”

“知府夫人也比外头的好看。”苗兰香感叹道,想着季泠的容貌,她这会儿心里都还觉得不真实,哪儿能生得那么好看啊?

祝长岗对这位小他十几岁的夫人很是爱重,听她如此说,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长这么大,我可没见着过能比得过我家夫人的。”

苗兰香心里甜甜地嗔了祝长岗一眼,“哎,我可不能同她比,那是真的心服口服。”

祝长岗没当回事儿,女人都是矫情货,说这话是故意让他夸她呢。

晚上苗冠玉遇到苗兰香就问,“姐姐,你可问姐夫了?”

苗兰香道:“你倒是挺上心的呀。”一直催促她上门拜访季泠的也是苗冠玉。

苗冠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人家就是好奇嘛。想知道京城贵女跟咱们有什么不同嘛。”

苗兰香道:“你姐夫说,楚大人娶的是他家表妹,具体姓什么也不知道。”

“表妹?”苗冠玉愣了愣,“那姐夫还说别的了吗?”

苗兰香道:“没说了,他了解楚大人家内院的事儿做什么?没得犯了忌讳。”

苗冠玉翻了个白眼,“姐姐啊姐姐,姐夫是根木头,你怎么也成了木头。难怪姐夫的考评会是中等,不得升迁。”

“怎么说?你个小鬼,现在还教训起你姐姐来了。”苗兰香佯怒道。

“我说的是实情嘛。谁不知道枕边风的厉害啊?若是咱们能多知道点儿楚夫人的事儿,投其所好,多在楚大人耳边说说姐夫的好处,下次考评肯定能是优。”苗冠玉道:“而且你也说楚大夫年轻,若是能紧紧跟着这样的人走,姐夫还用为前途发愁么?”

苗兰香道:“那可不一定,你姐夫是真有才,但楚大人京城高门出身,祖上余荫罢了。”

苗冠玉叹息着摇摇头道:“姐姐真是被姐夫给木化了。你说楚大人是靠祖上余荫,可如今他才多少岁,就已经是四品知府了,其他高门子弟有他这能耐么?再说了,若真要一步一步走上去,姐夫恐怕到死也就能混个知府,那还得他会做人,否则……”

“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啊,心眼儿怎么这么多,快去睡觉。”苗兰香说不过苗冠玉就只能吼她。

等苗冠玉被乳母带下去后,苗兰香跟身边丫头云儿道:“哎,也不知怎么生的,小小年纪就那般聪慧。”

“那也是冠玉姑娘的福分,等她长大了,肯定是有大造化的。”云儿头道。

苗兰香摇了摇头,“我呀,是怕她慧极必伤啊。”

“我瞧着却是福气。”云儿知道苗兰香最疼这个小妹妹,所以全拣着好听的说,“姑娘聪慧,喜欢的人可多了去了,上回吕夫人不就看中了姑娘么?”

云儿口中的吕夫人是祝长岗当初在江西万安做县令时的同僚的娘子,相中了苗冠玉想订下娃娃亲,苗兰香是心动的,可随着祝长岗调任华阳,这事儿就搁置下了。

提起这事儿,苗兰香心里嘀咕着要不要给吕夫人去封信,把亲事订下,她和苗冠玉的母亲已经去世,长姐如母,苗冠玉的亲事她还是有权说话的。不过她转念又想,若是能攀上楚寔,祝长岗考评为优而得提拔的话,苗冠玉的亲事就能说个更好的人家。吕家儿子还真有些埋没苗冠玉的人才。

想到这儿,苗兰香道:“冠玉的亲事不着急,她才八岁呢,再看看吧。”

却说回楚府,楚寔刚从外归来也没歇着就去了前头衙门处理积压的事务,季泠则问起了珊娘的病。

“说是还没好,昨日大夫又开了三服药。”芊眠道。

季泠站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珊娘的屋子里充满了药味儿,她病恹恹地靠在床头,什么也没做就只发呆,见季泠进去脸上才有了点儿人色。

“才几日不见,姐姐怎么又瘦了?”季泠在床头的绣墩上坐下。珊娘是真的瘦了很多,以前那是丰腴,如今都成皮包骨了。

珊娘笑道:“你还说我呢,这府里你可是最瘦的那个。”

季泠的确瘦,她身子也不好,不过还不至于皮包骨,之所以看着瘦,那还是因为个子高挑的缘故,她的模样、皮肤都是南方佳丽那般的精致、白皙,但身高却是北国红粉那等纤长,可谓是采各方之长。

季泠看着强颜欢笑的珊娘,心里轻轻叹息,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芊眠,还有伺候珊娘的下丫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跟珊娘姐姐说会儿话。”

芊眠等人下去后,季泠起身坐到床畔,拉住珊娘的手道:“姐姐的心思我都知道,你缠绵病榻久久不好,都是心病。”

珊娘脸一红,急急地道:“我能有什么心病?”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珊娘的心病就是楚寔。她如今已经不太往季泠的屋子去了,就是为了避嫌,她跟着季泠到成都府来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她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把脸皮都用光了。

☆、第八十五章

季泠道:“珊娘姐姐, 你别怪我。只是表哥那个人你是知道的,逆了他心思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前头有淑珍, 后面有魏姨娘。”这话季泠说得算是很直白的了。

淑珍是楚寔的妹妹, 她违逆了他的心意, 他都能将她撵出去。而那魏姨娘, 季泠想恐怕也是当初那土司硬塞给楚寔的, 那时候楚寔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后来还不是一句话就打发了。

若楚寔真有心于珊娘,不用季泠开口, 他也会纳了珊娘。季泠可不敢小瞧状元郎的脑子,她不信楚寔会不知道珊娘的心思。

珊娘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则更惨白,她就是也明白季泠的意思, 所以才会生病的。

季泠双手捧住珊娘的手, 祈求道:“珊娘姐姐,你快点儿好起来吧, 我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我也盼着咱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

珊娘的眼泪从眼角滚出,觉得心里有愧,季泠如此诚心, 她却还曾怀疑过是她不愿意楚寔纳她。

季泠拿了手绢给珊娘擦了擦眼泪, “珊娘姐姐,我不敢替表哥做主, 不过我现在有个主意,你想不想试一试?”

珊娘看着季泠不说话。

季泠低声道:“表哥的睡眠好像不好,喜欢听箜篌入眠,前些日子我给他弹了几个晚上。你快好起来吧,我的箜篌还是你教的呢,我想着不如你去给表哥弹曲子……”季泠的话虽然没说完,可珊娘已经全明白了。

珊娘紧紧地握着季泠的手,“泠妹妹,我……”

季泠笑道:“姐姐不用说那些,我们之间的情分用不着这样,我是真心实意地盼着咱们能在一块儿。”

季泠的确是很诚恳的,对她而言,从未将楚寔视作过自己的,她对楚寔是仰望,是感激。若是楚寔能将珊娘留下,她会更感激楚寔。楚寔自己大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沦落成了季泠姐妹团聚的“工具”。估计楚寔若是能为季泠凑齐一桌叶子牌姐妹,她能更感激。

有了希望之后,珊娘的病很快就好了。她知道这样做会落人口实,可她也实在顾不得太多了。

那一夜珊娘在主屋外弹了很久的箜篌,带着丰沛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是她技艺的最高峰值。

早起,季泠陪着楚寔用饭,照例是寝不言,食不语,所以楚寔开口说话时,她惊讶得筷子都险些没拿住。

“昨夜是珊娘在弹箜篌?”楚寔问。

见楚寔主动提起珊娘,季泠赶紧道:“是呢,我的箜篌是珊娘姐姐教的,我想着表哥睡眠不好,她来弹的话,你可能更容易入睡。”

楚寔看着季泠道:“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楚寔的这句褒奖虽然让季泠觉得有些小小的开心,但却听出了一点儿潜含义。果不其然楚寔接着道:“我不会纳珊娘的。”

这么直截了当,让季泠简直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问,“为什么啊,表哥?”

楚寔道:“戴先生曾经跟我提过想纳珊娘,那时候你病卧在床,所以我没跟你提,你不妨去跟珊娘说一说。”

季泠知道楚寔说的戴先生就是戴文斌,她完全没想过戴文斌会想纳珊娘。她摇了摇头道:“可是珊娘姐姐无意于戴先生。”

楚寔似乎早料到了季泠的反应,“这却无妨,总比她嫁个对她无意的好,你说是不是,阿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