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抬头去看楚寔,见他点头,才跟着江二文往旁边走了走。因为就在人前,也不算孤男寡女的。
江二文手里拿着荷包递给季泠,“大丫,前日你成亲,二哥没赶回来,不过今日好歹是遇到了,我也没想着你成亲成得如此急,本来还想将来给你多攒些嫁妆,这些是我这趟赚的银子,都给你。”
季泠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银票看了看,足足三千两,赶紧又推给了江二文,“不,二哥,这银子太多了,都是你的卖命钱,我不能要。”对季泠来说,跑船出海那就是用命在搏。
江二文坚决地推了回去,“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子,你如今又嫁的楚家,没有点儿嫁妆不是叫人瞧不起么?拿着吧,我再跑一趟船就赚回来了。”
季泠摇摇头,“我不能收,二哥,你以后别去跑船了,刚才我在厨房里帮姨,她提起你就开始哭,说你出门的时候,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有这些钱,你开个铺子多好啊。”
江二文道:“大丫,你不懂,出去走了一回,才知道什么叫海阔天空,这些钱你不收,我也还是会去跑船的,你不收,就是瞧不上你二哥是不是?”江二文把钱又塞进季泠手里。
季泠还要不收,却听楚寔道:“怎么了?”
季泠心里一紧,转过身看着走近的楚寔,迟疑了片刻低头道:“二哥想给我添些嫁妆。”
楚寔看了看季泠手里的荷包,“收着吧。”
季泠眨了眨眼睛,想着要不要跟楚寔说一下金额。却听楚寔道:“人情我来还。”
☆、第六十五章
楚寔都这般说了, 季泠也不能再反驳,尤其是人前。
楚寔扶着季泠上了马车, 才回身对江二文道:“修文明日若是有空, 酉时二刻我在聚贤楼恭候。”
修文是江二文的字, 好歹念过几年私塾, 便是现在做生意, 出去应酬也得有个字号, 所以便取了“修文”为字。
江二文心里一动, 他这样做小本生意的,能搭上楚寔这样的人, 简直是求也求不来的机缘,立即道:“明日我一定去。”
季泠坐在马车上,思绪纷乱,她怕楚寔小瞧了江二文, 不知道银票是三千面额的, 这人情并不小。便是老太太给的,也才三千两呢。
过了一小会儿, 马车便停了下来,即便季泠在走神,也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楚府。正疑惑间,却见楚寔掀开了车帘朝她道:“下来吧, 戴上帷帽。”
季泠依言下车, 听着外面的哄闹,才知道他们并没回楚府, 而是到了大街上。
楚寔扶着季泠的手肘让她下车,在她身边道:“去绸缎铺子逛逛。”
季泠不解其意,却并不轻易出声质疑,反正楚寔做的事情总是有他的道理的,她要是动不动就问,他指不定要不耐烦。
走进绸缎铺,楚寔道:“你挑一挑。”
季泠点点头,虽然不解楚寔的意思,可不由就想到自己的那些衣裳,她个子窜得快,所以衣裳都有些不够穿,时常要添补,莫不是楚寔发现了?
尽管季泠如今已经嫁给了楚寔,老太太除了给了三千两的银子压箱底,也给她准备了许多布匹。但她还没来得及做衣裳,所以楚寔才带她来买绸缎?
季泠一边想一边在掌柜的抱出来的绸缎上浏览了片刻,很快就挑出了三匹,天蓝、樱草、丁香三色,分别是一匹湖绸、一匹妆花罗、一匹织金缎。
“这么快就挑好了?”楚寔似乎有些诧异。显见是见过其他女子看到绸缎就走不动的样子。
季泠点了点头。
楚寔招来掌柜的,自己又伸手点了二十几匹然后道:“都包起来,送到东安巷第二家。”
尽管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之一,但也难得遇到出手如此阔绰的买主。光是珍贵的缭绫就选了五匹,掌柜的自然连声应好。
季泠忍不住想撩开帷帽说话,东安巷是什么地方啊?难不成她刚才会错了意,这些不是给自己买的。
就在季泠抬手时,楚寔也回过了头,伸手替她将掀开一点的帷帽又合拢了来,“东安巷那宅子是当初你和岳子思议亲时,老太太让买的。”
季泠这才想起那日相看过的士子岳寻来,不由脸一红。老太太的确提过,要买个宅子,让她以后就住在楚府附近的。却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变故。
季泠脸红,是怕楚寔介意,不过看楚寔提起那件事,毫无芥蒂的样子,想是没放在心上。
“那宅子既然已经买下来了,也还是算作你的嫁妆吧,回头我把房契给你。”楚寔道。
季泠其实没想过老太太手脚那么快,两家还没换庚帖,她居然已经让楚寔买下宅子了,可见其心多诚。
至于为何买了这么多绸缎不送回楚府,却要送到东安巷,季泠也没多问。她嘴笨心却不拙,知道楚寔是为她考虑。
老太太素来勤俭持家,所以姑娘们一季都是四套衣裳,没有增补。如今她刚嫁入楚府,就骤然买入这许多绸缎,自然不能大大咧咧地拿回府,否则老太太岂不多想?原本只挑了三匹还没什么的,可却没想到楚寔眼睛都不眨地就又挑了许多。说起来,季泠倒是有些看不准楚寔是个什么意思了?
对她这样的妻子有必要如此用心么?
从绸缎铺出来,季泠以为要上马车,结果却被楚寔虚扶着腰,走到了大街斜对面的银楼。
“挑几副头面吧。”楚寔道。
季泠总算是明白了楚寔的意思。她头面有限,嫁妆里老太太添了四套,可在京城出门应酬,四套却是远远不够的。如此风俗崇富,每回戴出门的首饰都要不重样,但凡重了一样就要被人私底下碎嘴。
季乐为了这件事没少跟季泠抱怨,说她都不好意思出门做客了。
季泠跟着老太太这么多年,还是识货的,只看一看便知晓哪些昂贵,哪些一般,哪些便宜了。她选了四套,一套赤金、一套珍珠、一套翡翠和一套碧玺的,样式都是新式的,不过个头不大,翡翠成色也不算顶好,价格么自然是居于中等甚至偏下。如此楚寔也不至于囊中羞涩。
谁料楚寔直接道:“这些都不好,掌柜的,把你历年珍藏的拿出来吧。”
每家银楼自然有自己压箱的宝贝,等闲人来都看不到的。但楚寔说话,掌柜的还是很给面子。捧出一个黑漆嵌百宝的盒子,里面搁着十几枚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另有一个嵌螺钿的匣子里,盛着水头极好的翡翠,此外还有猫眼石等。
最后楚寔全部要了,让掌柜的按照最新的样式打制首饰,然后又在店里现成的上品金镶玉头面、珍珠头面里给季泠选了几套,还有几套打造得更精致的赤金、金累丝的头面,并一副点翠头面。
加起来现成的就拿了十来副,更不提那几套订制的了。
季泠一时觉得压力好大,楚寔下了这样大的本钱,将来她出去应酬官眷时就更不能给楚寔丢脸了。这一刻季泠真是深恨自己不是季乐,能在那一群贵妇人里往来自如。
季泠的压力落在楚寔的眼里就是郁郁,如果一个女人,连买绸缎和首饰都提不起兴致来,那就只能说明陪着她的那个人不对。
楚寔似乎也没了兴致,选了首饰,便将季泠送回了楚府,自己换了身衣裳出门去了。而季泠却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江二文给了多少银子。
因为绸缎和首饰并没送到楚府,所以芊眠也不知道季泠都干什么去了,只好奇地道:“还以为过了午晌,姑娘……”
“错了,瞧我这嘴,该喊少夫人的,本以为过了午晌,少夫人就要回来的,我还让鸣燕去门口看了好几回。”芊眠道。
季泠“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力气多说话。
芊眠伺候着季泠换衣裳又问道:“大公子陪少夫人在姨家坐了挺久的么?”
季泠摇头道:“没有,吃过午饭又去了绸缎铺和银楼。”
芊眠奇道:“既去了这两处,怎么没买东西回来?”
季泠叹一声,转头看向芊眠,“怎么办,芊眠?我感觉我恐怕达不到大公子的期望。”
芊眠不知道季泠没头没脑地怎么冒出这么一句,“少夫人怎么这样想?”
季泠低下头道:“大公子买了许多首饰给我,大概是怕我今后出门给他丢脸。”想到这儿,季泠不由有些颓丧,甚至说出“还不如给人做妾”的话来。
“呀,少夫人怎么能这么说?”芊眠道。
季泠也只是一时胡说而已。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善于应酬交际,能帮楚寔的极少,不给他得罪人惹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好在季泠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第二天吏部就有了行文,迁楚寔为陕西汉中府同知。一旦朝廷正式行文,官员就不得无事推延,必须尽快启程。
季泠是晚上去嘉乐堂给老太太问安才知道消息的。
而楚寔并不在府中,想是因为吏部行了文,同年、同窗就要开始给他践行,一日里应酬至少三、五台,晚上能归家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些日子晚上,偶尔楚寔并不回家,但也总会着南安回来通传一声,若是归家,也是极晚的,季泠早就等不住睡了。楚寔依旧是睡在外间的榻上。
季泠心里虽然觉得委屈楚寔,可因为在新婚期,若是新郎官搬出新房,只怕背后要出不少闲话,她便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容易这日楚寔总算回来得早些了,季泠正在南窗下做针线,想着楚寔就快赴任,她怎么也得给他赶一套衣裳出来,不然她这个做妻子的就太不尽责了。
楚寔进来时,季泠揉了揉眼睛赶紧起身,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繁缨迎上去替楚寔换了屋内穿的鞋,又拧了热帕子给他擦脸。
楚寔朝对面的季泠做了个坐的手势,“我就回来换身衣裳,晚上东正书院的几个学子给我践行,我还得去。”
“嗯。”季泠又重新坐下,不知道该同楚寔说什么。
但美人天上的确是占便宜的,即便一言不发,可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就养眼,看着便舒心,让人一扫疲惫。楚寔看了季泠片刻才道:“这几日天气又暖和了些,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季泠点点头,至少已经不用再穿戴毛皮的冬袄了。
楚寔将手探过他和季泠之间隔着的矮几,摸上季泠的手背,依旧是凉得发寒,“还是继续用手炉吧。”楚寔又瞥了眼季泠身侧放着的笸箩以及做了半截的衣衫,明显是男子的袍服,想来是给自己的。“你自己别做衣裳了,费眼睛。要做的话,让繁缨或者芊眠帮着都可以,不行的话以后我给你请个绣娘吧。”
季泠连忙慌张地摇头,楚寔这是要害死她么?整个府里便是苏夫人身边都没有绣娘,她怎么能有?
楚寔笑了笑,端起繁缨沏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我要去汉中了,知道么?”
这问的是什么话?季泠点了点头。
“此去一任至少三年。”楚寔又道。他说话不急不缓,似乎在跟季泠唠家常似的,可季泠却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第六十六章
想着楚寔要去汉中, 季泠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松了口气,那样她的生活就跟没嫁人也不会差太多的, 只要把苏夫人伺候好了。
楚寔见季泠没什么反应, 搁下手中的茶盏道:“你跟我去么?”
季泠的眼里露出一丝讶异, 她着实没想到楚寔会这么问。带她去?
“想去么?”楚寔又问。
一想着汉中人生地不熟, 周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季泠就有些恐慌。那时候她身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楚寔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季泠眨巴眨巴眼睛, 张了张嘴,看着楚寔的眼睛, 恁是没说出话来,也没敢第一时间摇头。
楚寔沉吟片刻后道:“若是不去的话,那二郎娶媳,静珍出嫁的事儿, 你在娘身边多帮衬帮衬。”
光是一想起楚寔提及的这两桩事儿, 季泠就头皮发麻,“我……”
季泠还没说完呢, 楚寔又道:“不用怕,我把繁缨留下来帮你。”
繁缨当时脸色就变了,季泠的余光觑着了,心道这下只怕繁缨得怨恨死她了。
“我, 我想跟表哥去。”虽然有点儿磕巴, 但季泠还是把话给说出来了。
“可想好了?”楚寔道,“那边的条件只怕比不得府里。”
季泠赶紧道:“我不怕吃苦的。”
楚寔笑了笑, “跟着我哪儿能让你吃苦。”
楚寔的脸生得比较冷峻,不笑的时候总叫人难以亲近,所以平日嘴角总是带着一丝淡笑,看多了竟然也就跟不笑差不多。可这会儿,他的笑容稍微大了些,季泠就感觉好似有晴光从冰凌后迸出似的,让人挪不开眼。
“可是,我要是也走了,谁在母亲和父亲跟前敬孝呢?”季泠道。苏夫人膝下一儿一女,静珍即将出嫁,楚寔又走了,可不就没人了么?
“没事。你不在她跟前说不准她还能高兴些。”楚寔揶揄道。
季泠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她没想到楚寔还能这般说话。
“好了,既然下了决心,别的就不要考虑。这几日你带着芊眠和繁缨收拾、整理一下东西,我的东西北原和南安会收拾,估摸着最迟再过五日就得走了。”楚寔起身道。
楚寔换了袍子一走,季泠就开始动了起来。其实不用她吩咐,繁缨也早就面带喜色的开始张罗了。
芊眠看着繁缨忙碌的样子,撇了撇嘴。以前她和繁缨的关系其实不错,但如今同在一个院子里,又都是大丫头,彼此之间自然就有了竞争。
比如,芊眠是季泠的大丫头,按说季泠房里的事儿都该她张罗才是。可因着楚寔也住在这儿,繁缨便也挤了进来。
芊眠总有种自己的活儿被抢着干了的感觉。
这会儿见繁缨带着北原和南安去收拾楚寔书房的东西时,芊眠忍不住道:“少夫人,繁缨成日里在咱们屋里晃悠怕也不是个事儿吧?”
季泠侧头看了看芊眠,似乎不解其意。
芊眠只好继续道:“她那是生怕大公子看不见她呢,可这是正屋,不是明晃晃地跟少夫人抢人么?”芊眠说得很直接,“现在少夫人和大公子还在新婚里,可将来到了汉中府,没有老太太看着……”
后面的话芊眠不说,季泠也知道。
“到现在,大公子还没和少夫人圆房呢,奴婢也是为了你好。”芊眠道,表示她可不是在挑拨离间。
季泠也知道芊眠是为了她好,但繁缨对楚寔是不同的,她并不想为了繁缨跟楚寔闹别扭,她还没那个资格。更何况,没有繁缨,也会有别的人,季泠心里琢磨的是,还不如跟繁缨搞好关系呢。
季泠拉过芊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大公子只习惯她伺候。”说罢,季泠又叹了口气,“芊眠,你跟了我这样的主子,真是受苦了。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去汉中也不知何时才回来,你要不要……”
芊眠赶紧摇头,“不要,我跟着少夫人走。”
芊眠的态度异常坚决,倒也不是说认定了一辈子都跟着季泠。她虽然忠心,却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留在京城固然好,她老子、娘都在这儿,也好说亲。可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江二文,就多了层心思。
但芊眠也知道她和江二文的事儿未必成,当初江二文来找季泠时,她透露过心思的,但是江二文没接话。
若只为这个,芊眠也不一定要跟着季泠。主要是因为外院屠管事家的儿子好似看上了她,芊眠却是一千个看不上那屠家小子。季泠一走,她没了靠山,说不定真拗不过屠家。
季泠没想到芊眠对自己如此忠心,心里既感动又觉贴心,“那好吧,不过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打算时,可前面别瞒着我。”
季泠所谓的打算,自然就是女儿家的心思。芊眠听了也少不得要羞涩一下。
正说着话,却听外头鸣燕隔着帘子高声道:“少夫人,珊娘姐姐来了。”
季泠和芊眠对视一眼。季泠落水后,珊娘也来看过她几次,可等她和楚寔的亲事定下来后,珊娘反而不怎么上门了。
毕竟当初珊娘没怎么对季泠掩饰自己的心意,可谁会知道造化弄人,偏偏是季泠成了大少夫人。珊娘脸皮薄,就不肯上门了,但不知这会儿却是吹了什么风。
芊眠在这方面却比季泠敏感些,“大概是知道大公子要外放了,所以来的。”
季泠揉了揉额头,其实她心里是惦记珊娘的,却不知该怎么处置,她又做不得楚寔的主。而从本心来说,季泠是愿意帮楚寔纳了珊娘的。那样的话,珊娘心愿得偿,就能留在她身边作伴了。
季泠直恨不能把所有熟悉的人都留在身边的,便是芊眠若是有意,她也会给芊眠开脸,这样就不用分开了。
可是楚寔并非那种你给他纳妾,他就一定高兴的人,反正季泠是这么感觉的。
珊娘进门后给季泠行了礼,季泠忙地扶起她,“珊娘姐姐,你别同我生分。”
珊娘叹息一声,听季泠叫她姐姐,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怕是不成了。她自己也觉得惭愧,她和季泠交好,怎能惦记她的夫婿。可是谁让她一腔痴情早就付了出去,也不是她能控制着收回来的。
“听说少夫人要去汉中,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我给少夫人做了套中衣,还请少夫人不要嫌弃。”珊娘道。
季泠看着那中衣上的密密而整齐的针脚,就知道珊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又想起这么几年来,珊娘长久的陪伴,还有悉心指点她箜篌,就既心酸又舍不得。
在梦里,珊娘本就是楚寔的妾室,当时的内宅,若没有珊娘陪伴,季泠觉得梦里的她肯定早就崩溃了。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楚宿的妻子,不知道是不是阻碍了珊娘的缘分,那可就罪过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但因为季泠嫁给了楚寔,彼此就多了隔膜,所以珊娘没坐多久也就走了。
珊娘走后,季泠很是发了会儿呆,到晚上更是连打了五个哈欠都没上床,只让芊眠给她拧来凉水帕子擦脸提神。
“少夫人这是要等大公子?”芊眠问。
季泠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为了珊娘的事么?”芊眠问。不怪她能猜到,因为今日珊娘走后,季泠就一直有些愁眉不展。
季泠弱弱地点了点头,心里怕芊眠反对。
果不其然芊眠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少夫人是想跟大公子说什么?”
季泠巴巴地看了芊眠一眼,不说话。
“少夫人,不是奴婢多嘴,可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呢,哪里还管得了珊娘。”芊眠恨其不争地道。
季泠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可是若让我放着珊娘姐姐不管,却迈不过心里的坎。我若是走了,她一个人在府里,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她老人家去操心珊娘姐姐的亲事。”
听季泠这般说,芊眠就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
“我只期望,少夫人这不是引狼入室。”芊眠有些愤愤地道。
季泠求饶道:“好芊眠,珊娘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大公子将来总是要纳妾的,珊娘姐姐咱们知根知底儿的,总比别人强吧?”
“谁说大公子就一定要纳妾的?”芊眠道:“大老爷和二老爷身边的姨娘,也没几个呢,老太太管得严。”
可那是儿子,对孙子,老太太却又心软得很呢。季泠也不好跟芊眠说,她梦里面,楚寔的姨娘至少也有三、四个呢,那还是傅三姑娘做主母呢,如今换了她,指不定五、六个都能。也不一定就是姨娘,但总有不少人要给楚寔送伺候枕席的人。
芊眠还待要劝说,却听见门外有了动静儿,该是楚寔回来了。
繁缨就跟在楚寔身后进门的,只要楚寔没说不回来,她总是会在院子门口一直等着。
“怎么还没睡?”楚寔看着季泠,坐在榻上任由繁缨给他换鞋。
虽然已经成亲快十日了,季泠在楚寔跟前还是觉得拘束,她立在槅扇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旁边槅扇上的海棠格子。
“有话就说吧。”楚寔揉了揉眉心道,看起来很疲倦。
季泠一下就怂了,低声道:“不着急,明日再说吧。”
楚寔又看了眼季泠,没继续问,起身去了净室。
季泠早已经洗漱过了,这会儿只要把先才简简单单挽的发髻散开就行了。所以楚寔出来时,她已经上床了。
听见楚寔的脚步在床边停了停,季泠的心不由一紧。楚寔不跟她圆房,她心里虽然可能委屈,却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是楚寔要跟她同房呢?光是想起这个念头,季泠就浑身僵硬,一股寒意从脚底心开始往上冒。
☆、第六十七章
“想说什么?”楚寔撩起床帘在季泠床沿上坐下。
这一瞬间, 季泠就感觉楚寔很有些表里不一。人前是高华儒雅的清贵公子,风度翩翩, 举止进退都很守礼, 甚至比一般人还更守礼, 但是人后却总有点儿强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