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别的人,比如楚寔、楚宿、静珍等,都是聪慧人, 自己能领悟的事情, 他们肯定也听明白了。如今季泠只觉得一身臊,说什么都撇不清了。
末了, 季泠强撑起笑容道:“就是陪您一辈子我也愿意。”这话却也是诚心的,不知为何季泠对嫁人从来就没什么期盼,这一点却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
“我也要陪老太太一辈子。”季乐立即不甘示弱地撒娇道。
老太太乐呵呵地道:“好,好,都在我身边多留几年。”
大概是因为庄子上的生活新鲜,老太太又在庄子上多留了两日。
而季泠这边却也有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姑娘,江家的表少爷来了。”芊眠进门后在季泠耳边低声道。
芊眠嘴里的江家表少爷正是江二文。别看江二文还不算大商人,但出手却很阔绰,打从他开始做生意之后,次次见着芊眠至少都要给五百文甚至一两银子的荷包,所以就算季泠没笼络住芊眠,江二文也算是笼络住她了。
“呀,二表哥怎么会来这里?”季泠不解,但旋即又想起这庄子上出门却比在楚府容易多了。几位姑娘日日都要出去跑马,所以守得不严。
季泠换了衣裳,又披了件灰色斗篷,随着芊眠绕到了庄子的后侧门,江二文便在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等她。
季泠左右看了看,这才朝江二文走了过去,“表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江二文骤然看到季泠,几乎有些痴了。他也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季泠了,哪怕他在京城,到楚府来也不过是芊眠在中间通传,季泠是不能出来见他的。
季泠已经从两年前的小丫头出落成大姑娘了,更是江二文所仅见之绝色,就好似天上的仙女儿一般,他焉能不痴?完全料不到自己表妹能有这般颜色,心里不由感叹,难怪他娘当年铁了心要把季泠送到楚府。
不过江二文毕竟是在外头跑惯了的,这又是自己表妹,因此很快回过了神,“我打了两角酒送给楚府守侧门的婆子,她跟我你去了京郊的庄子上,我略一打听就知道楚府的庄子在这儿了。”江二文道。“我也想着你在庄子上可能更方便出来,所以就来了。“
季泠点了点头,江二文一向嘴甜,那老婆子肯透露府里主子的行踪也不奇怪。“二哥,寻我可是有事?”
江二文知道季泠出来不易,就拣紧要的说道:“大丫,你也知道,我跑了这么几年的声音,虽说也有了点儿小本钱,可这做生意的就没有稳赚不赔的,所以兜兜转转的也没多大收益,没能把你给接出去。”说起这个,江二文就觉得愧对季泠。
季泠赶紧道:“二哥,快别这么说,我在楚府过得很好。你不用挂记我。做生意本就难,你也别着急,可是蚀本了,我这几个月又存了些月钱。”
江二文立刻摇头道:“大丫,你可别看扁了你二哥。这些年怎么说也有几百两银子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再过半月我就要坐船南下了。只是你也知道出海风险太大,你的银子我给你放票号里了,这是折子。”
季泠接过来看了看,这折子里便是这些年她从江二文生意里分到的钱,总共有五百两了。对那些富商巨贾而言,这自然是小钱,但对季泠而言却是极大的一笔钱了。“二哥,你说什么出海啊?”
江二文道:“我新进认识了个大叔,长年在沿海跑船,利润极其丰厚,这次我也算有了点儿本钱,想跟着他出一次海,等我回来,至少是三倍、五倍甚至十倍的利润。那时候就有钱在京城开铺子了。”
季泠听了心里一惊,“二哥,万万不可。楚府的大公子刚从扬州回来,因为捅破了那里的官商勾结倭寇的事儿,险些被人给害了,你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去跑船哪里比得过当地人。而且海上还有倭寇为乱。”
江二文道:“这做生意的哪儿能没有风险?没有风险的事也就赚不了银子。”
季泠急道:“可是命都没有了,有银子又怎么样?”
江二文道:“大丫,与其像以前那样活着,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要送人,我倒宁愿搏一搏,就是死了我也愿意。虽说不敢期望,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可我也不愿意像我爹娘那样活着,被一口饭就逼死。”
季泠听江二文的话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垂死挣扎地道:“可你想过姨和姨父没有?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还有我大哥。”江二文截断季泠的话道,“大哥明年就要成亲了,我也想多赚些钱,让他风风光光的成亲,不让未来大嫂看不起咱家。”
季泠叹一声,将手里的折子递给江二文,“既然你心意已决,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吧,二哥。”
江二文自然不肯收,“这是你的分红。”
季泠摇摇头,“既然你一定要走这一趟,自然是本钱越大越好,你当我重新入股便是了。二哥,你千万小心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江二文摸了摸后脑勺,“可是,这风险太大,万一我回不来,你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季泠道:“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我在楚府也不吃穿。只盼你能惦记着姨和姨父,一定要安全回来。”
江二文点头道:“我会的,如果这次我能安然回来,以后也就不出去了,安安心心开个铺子奉养爹娘。”
季泠只有苦笑。
江二文又道:“大丫,怎么我见你一次你就瘦一次啊?”
季泠道:“那是因为我长个子了。”
江二文又道:“你身上的衣裳,怎么看上去又短又小的不合身?你还说不愁吃穿呢,你不是说老太太对你很好吗?”
季泠道:“老太太是对我很好,每一季府里都做四身衣裳的,就是楚府的姑娘也是如此的。楚府虽然是官宦人家,可从老太太开始就例行勤俭,并非那等巨富人家,恨不能把金山银山穿在身上。”而本来季泠如果个子不窜得那么快,衣裳也都穿得的,偏她长得太快就有些不够用了,她又舍不得花月钱自己做衣裳,便是楚寔送她的布匹她也不肯用。所以衣裳才有些不够。
江二文道:“等我赚了大钱,以后让你日日都能有新衣穿,新首饰戴。”
季泠“噗嗤”笑出声,“二哥,哪有天天穿新衣的。”只有暴发户才日日穿新衣呢,大族人家的人从来不以穿新衣为荣,还有故意做旧的呢,衣裳七、八成新才是合适的。
楚寔骑着马从乡间小道的另一头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季泠对着江二文笑靥如花的模样。在府里她虽然常常嘴角带笑的,可那不过是因为习惯挂笑,而并非打心底想笑。笑得如此灿烂而梨涡显现的时候却是十分少见。
季泠虽然在同江二文说话,但眼睛却是一直有留意四周的,她先才笑的时候分了神,一个没留意,再侧头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楚寔。
季泠赶紧将江二文往旁边一拉,两人都躲到了大树后面。她心里打鼓似的“咚咚”跳,也不知道刚才楚寔有留意到他们没有。
“是楚府的人么?”江二文低声问。
“是楚府的大公子。”季泠道:“二哥你先走吧,现在回城估计也得天黑了。”
江二文点了点头,猫起身子从旁边的田地里跑了。
季泠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平缓了一下呼吸,这才从树后走了出去,想要佯装自己是闲来无事在田路上走走。当然若是楚寔先才没看到她那就最好了。
结果季泠刚从树后绕出来,就见楚寔已经纵马到了她跟前,正俯视她。
季泠下了一大跳,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地仰起脖子道:“大公子。”
楚寔的视线在江二文离开的方向停留了片刻,这才低头重新看向季泠。
季泠见楚寔脸色是少有的冷肃,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知道楚寔肯定是看见江二文了,她想了想还是抬起了头,“大公子,我……”
“那男的是谁?”楚寔问。
“是我姨家的表哥。”季泠道。
“既是亲戚,何不请他到庄子上坐?”楚寔又问。
季泠心想,虽然江二文是她的亲戚,却并非楚府的亲戚。连她都是寄人篱下,哪里还有资格请江二文到府里。
楚寔道:“你养在老太太跟前,也是府里的姑娘,同静珍她们没有区别,若是你姨家有人来,今后大可大大方方地请他进去。如此荒郊野外私会,若是被人瞧见了,你的闺誉受损是小,却还得连累老太太和府里其他的姊妹。”
楚寔这话不可为不重了。
季泠的眼里已经有泪珠蓄凝,却强忍着鼻尖的酸意低声道:“我明白了。”
“你若是真明白了才好。老太太待你比亲孙女还亲,你可别做下令她蒙羞的事。”楚寔道。
季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楚寔这是意指她和她表哥之间有首尾么?
其实也不怪楚寔误会,江二文如今做生意,虽然不是大富了,不过家里也不再缺衣少食。
且江二文本就念过几年书,表面上有股书生的清秀气,再加上今日穿的是一身青布书生袍,人生得也齐整,远远的看着,虽然风度姿仪不能跟楚寔、楚宿这样的大家公子比,但比常人却已经胜出许多,季泠有如此表哥,豆蔻年华心慕之也不是没可能的。
☆、第三十四章
季泠见楚寔骑马从旁门进了庄子, 腿上这才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但依旧还是发软, 她慢吞吞地走回先才出来的小侧门, 芊眠见她走进, 听见动静, 忙地开了门。
“姑娘这是怎么了, 脸色这般难看?”芊眠问, “可是江家表哥说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季泠叹道:“二哥说要跟船出海。”
“呀。”芊眠惊呼一声, 然后赶紧用手遮住嘴巴,“这, 这好危险的,姑娘怎么不劝劝他?”
季泠苦笑道:“二哥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怎么劝也不管用。他说他不想这么庸庸碌碌的。”
芊眠叹道:“哎,江家表哥的确是个有大志的, 只是再怎么也不该去出海啊, 命难道还不比前程要紧?”
季泠侧眼看了看芊眠,她怎么感觉芊眠比自己还着急些?难不成……
说起来芊眠其实一直都是老太太的人, 虽说在季泠身边伺候,可是季泠的一举一动,只要老太太问起,芊眠就不会有所隐瞒, 而季泠也没有为此事特意笼络过芊眠, 因为她觉得自己本就没什么事儿不能对人言的,当然囊中羞涩也是其中的原因。然而更深层的原因却是季泠是在向老太太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对老太太是毫无隐瞒的。
跟季泠相反的则是季乐,早早地就用尽了法子把怀冰收买了过去。
不过这两年季泠已经感觉出区别来了,芊眠大多时候还是护着自己的,许多话对老太太已经有所保留了,尽管季泠自己并没有特地笼络芊眠,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她二表哥的功劳?
季泠正出神,却听芊眠继续道:“姑娘,先才奴婢听到有马蹄声,是有人从门前过去,可曾见着姑娘和江家表哥了?”
说到这儿,季泠的肩膀就再次耷拉了下去,“哎,别说了,刚才我与二哥说话,被大公子看见了,他可能误会我与二哥有私。”
芊眠听了,脸上也是一白,“这可怎么是好,姑娘与江家二哥清清白白的,叫人误会可怎好?大公子会跟老太太说吗?”
季泠偏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听他那意思,是让我好自为之,想来暂时不会跟老太太说的。好在二哥这月就要南下了,一年半载的也不会回来。我与二哥暂时不用再联系,日子久了,或许大公子的猜疑就会渐渐消除。”
芊眠道:“那就好,那就好。”
季泠感觉自己大概真的猜中了芊眠的心思,不由想着,其实芊眠和她二哥倒也是一对良配。
芊眠又道:“我觉得姑娘还是得像乐姑娘一般,平日里多亲近亲近大公子和二公子,将来姑娘出嫁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也算姑娘的娘家人,说不定还得靠他们撑腰。”芊眠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眼下的意思就是让季泠去讨好楚寔,可不能让楚寔在老太太面前说她的闲言闲语,因为楚寔说一句能顶上别人说一千句,一万句。
季泠闷闷地对芊眠道:“我毕竟是外姓,如果亲近大公子,定叫人说闲话的,我也想在大公子那儿留个好印象,可是我什么都不擅长,就会做饭做菜。且我又不知道大公子喜欢吃什么。”
“那姑娘怎么知道二公子喜欢吃香菇的?”芊眠问。
又是这个问题,季泠忍不住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二公子喜欢吃香菇,只是庄上的厨房里就那么些东西,所以我才准备了香菇炖肉,完全是巧合。”
“那姑娘做了坛子肉之后,没留意大公子都喜欢吃哪些么?”芊眠问。
季泠垂着脑袋道:“我怎么没留意啊?我分了那么多坛其实也就是想看看几位公子还有姑娘喜欢吃什么。结果大公子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想来是我做菜的口味不适合他。不过虽然看不出他喜欢什么,但却看得出他不喜欢吃香菇。那坛香菇坛子肉,他一筷子都没动。”
“奴婢也是笨,都想不出法子帮姑娘。”芊眠叹道。
季泠道:“没关系,我想着大公子年岁也大了,今年老太太和苏夫人肯定会把大公子的亲事定下来的,说不定动作快的话,年底大少奶奶就能进府。亲近大少奶奶总比亲近大公子方便些。”
芊眠点点头,“姑娘说得是。”
季泠和芊眠进屋没多久,便听见小丫头来叫她们,“泠姑娘,老太太和姑娘们要去钓鱼,问你可去?”
“钓鱼?”季泠想起这庄子外的确有一处鱼塘,也是楚府的,“老太太怎么忽然想起钓鱼了?”
“是大公子和二公子要去钓鱼,老太太临时也来了兴致。”小丫头道。
季泠点了点头,让芊眠抓了一把糖给小丫头,“你去回老太太,我这就来。”
季泠重新换了衣衫,领了芊眠去前头院子里。季乐等人已经拿到了钓竿,见季泠进来,笑着招呼道:“泠妹妹,快来选钓竿。今日咱们可要比试哦,赢了有彩头呢。”
此时楚寔和楚宿都不见踪影,唯有三公子楚宥正在帮几个姑娘挑选钓竿,指点她们怎么看好坏。
楚宥在楚府里的地位大约和季泠差不多,都是个隐形人,中了秀才之后怎么也考不中举人,叫他姨娘曾氏一直引以为憾,最后好不容易说动老太太,让楚宥也跟着楚宿一同从嵩山书院回来进了东正书院。
季乐选了根钓竿拿到楚宥跟前,“宥表哥,你看这根如何?”
楚宥大约和姑娘家相处得少,颇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季乐还有些脸发红,“挺好的,主要是觉得趁手便好,你们姑娘家力气小,别选那太重的就行,也别选太软的。”说着楚宥又帮着季乐在一堆鱼竿里挑拣,甚是用心。
季泠对所谓的彩头也什么期望,在旁边随便拣选了一根鱼竿,这便跟着众人一同去了鱼塘边。
塘边的大树下,楚寔和楚宿正并肩坐着说话,鱼竿就放在旁边,见老太太领了一大群人过来,不由站起身迎上来,“老太太怎么来了?”
“就是你这群不省心的妹妹啊。说这些天骑马骑累了,腿疼,见着你们来钓鱼,也就嚷嚷着要来,还逼着我老婆子出彩头呢。”
静珍上前一步朝楚寔俏皮地笑道:“大哥,我们可说好了,今日谁钓的鱼最多,就赢家通吃,听者有份,在场每人都要贺她一件好东西。”
楚寔道:“就你鬼主意多,你们这么一闹,我和二弟钓上钩的鱼看来都要被吵走了。”
季泠没上前凑热闹,落在人后帮着指挥仆妇把老太太的椅子在塘边安好,还有各位姑娘的板凳,不到盏茶功夫便将事情都料理好了。
静珍没坐在老太太边上,有楚寔在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粘着她大哥。而周容却就挨着静珍坐在一旁,离楚寔也不算远。
如此一来婉珍和淑珍便留在了老太太跟前,婉珍和季泠一般,也不上前抢热闹,所以就坐在了尾巴上,听着淑珍和季乐一左一右地讨老太太欢心。尤其以季乐最是上蹿下跳,不时起身张罗楚寔、楚宿等人的茶水,以及点心等,穿花蝴蝶似的忙活。
季泠则静静地坐在最右稍,旁边已经没人,她左边坐着婉珍,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只定睛盯着池面。
季泠托着下巴看着池塘,心里想的是各种鱼的做法,清蒸鱼、红烧鱼、豆腐鱼、松鼠鱼、水煮鱼、蜀地的酸菜鱼等等。
她虽然没钓过鱼,却也听人说过,钓鱼最要紧的是心境和心静,她自问这两样她都做不好,尤其是满心眼里都是怎么把这些鱼给剖来吃了,也就没料想到第一个得鱼儿咬钩的人居然会是她。可见这些鱼儿啊都不怎么聪明。
这是季泠第一回钓鱼,也是第一回钓上鱼,哪怕平日再文静,这会儿也有些小小的激动,指着那下沉的鱼漂低呼道:“动了动了。”
“快拉杆啊。”婉珍笑道。
季泠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将鱼竿提了起来,鱼钩上吊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可把她高兴坏了,嘴角边的梨涡就没消退过。
这人的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半个下午下来,季泠一个人就钓了八条鱼,而钓得最少的季乐,甚至一条都没有。
“看来今日是泠妹妹赢家通吃了。”静珍道:“你是第一次钓鱼么?”
季泠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秘诀啊?怎么你一人钓了这么多,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多呢。”静珍笑道,“我心里直求老天赏赐呢,结果才钓了两条。”
季泠实话实说道:“没什么秘诀,只是我心里一直想着清蒸鱼、红烧鱼什么的……”
季泠话都还没说完,静珍大笑了出来,“还是泠妹妹这法子好,那鱼塘里的鱼是怕你把它们都弄来吃了,这才赶紧派了几条不怕死的到你鱼钩上,想是求你放过整个鱼塘呢。”
老太太被静珍的话逗得也大笑了起来,“这静丫头,真真是个促狭鬼。”
一时众人笑毕,老太太率先表示道:“今日泠丫头赢了,我手里现在可没好东西,等回府去开了库房再让南蕙给你送去吧。”
季泠笑道:“那可是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既然老太太带了头,静婉淑肯定也纷纷表示,回了府就给季泠送过去。只是在场的三位哥儿却还没开口。
静珍看向楚寔道:“大哥,那你打算送泠妹妹什么啊?”
楚寔道:“我回去让繁缨看看吧。”
静珍道:“可不能随便敷衍哦,大哥。”
楚寔道:“我什么时候敷衍过自家姐妹?”
这倒的确是,连从扬州送来的年礼给季泠的都是上好的珍品。
☆、第三十五章
所以当回了城里的楚府, 繁缨亲自将一枚镂空元宝、如意纹的“必定如意”玉佩给季泠送来时,她也没太惊讶, 因为早就料到楚寔出手肯定不凡的。
这块玉佩温润细腻如羊脂, 那白色白得十分纯粹, 难得的是还不闪青, 放在白色宣纸上也丝毫不落下乘, 且雕工精湛, 随着玉石形态而成, 可谓是巧夺天工。季泠在楚府待了这么些年,也能略微辨玉了, 这一看就是上等的和田玉。
“呀,大公子送的东西从来就没差的。”芊眠看了也在旁边惊叹,“这和田玉真的是细如羊脂诶。”
但季泠并不为得到如此贵重的玉佩而高兴,像这般东西即使戴出去还得时刻担心会不会丢了, 亦或者磕碎了, 很是叫人不省心。
繁缨在旁边抿嘴笑道:“大公子对自家姐妹向来大方的,而且这还不仅仅只是和田玉。”
“那还是什么?”芊眠问。
繁缨对季泠道:“姑娘握着这玉时, 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温意?”
如今已经是仲春,白日里天气已经较暖和,繁缨如果不提的话,季泠还真不一定能留意到玉佩的暖意, “好像是有点儿。”
繁缨道:“这会儿怕是不明显, 到了冬日,姑娘拿这玉佩当手炉都成呢, 这是极其稀罕的暖玉,便是大公子手里也只有这一块。”
季泠倒吸了口气,“那这也太珍贵了,我,我不能收。”
繁缨道:“大公子早就料到泠姑娘的反应了,他说这是愿赌服输,还请姑娘别让他做失信之人。”
既然楚寔都这般发话了,季泠自然只能从命,她让芊眠替她取了披风来,“繁缨姐姐,这玉佩太贵重了,我想向大公子当面道谢才好。”
繁缨道:“也好,大公子今日正好在。眼看着夏日就要到了,我打算给公子编个扇坠穗子,泠姑娘平日里是最手巧的,去了那边,还请到我屋子里教教我呢。”
“呀,想起来了。”芊眠插嘴道:“上回大公子让人从扬州捎了年礼回来,我们泠姑娘答谢的就是个扇坠穗子,只是我们这边信才出去,没多久大公子就回京了,怕是没收到。”
“那真是太不巧了。”繁缨感叹。
却说季泠同繁缨一道,去了楚寔的院子,他正好换了出门的衣裳,穿了袭湖蓝锦云水纹袍,这颜色有些跳,普通人穿了会显得轻浮,但穿在楚寔身上,却正合适,清雅俊逸,人生得衣服架子似的,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楚寔见季泠进门,便顿住了脚步看向季泠。
季泠忙上前行了礼,“我是来给大公子道谢的,那暖玉玉佩太贵重了,我……”
“喜欢吗?”楚寔打断了季泠的吞吞吐吐。
季泠没想到楚寔会这般问,她难道还能说不喜欢?何况那样的玉佩,哪个人能不爱?“喜欢。”季泠低下头。
楚寔道:“喜欢就收着吧。这送人礼,最怕的就是别人不喜欢。”
季泠连忙道:“那玉佩极好,我极喜欢。”
楚寔点点头,“你这衣裳翻来覆去就那么几身,又都短小不合身,若是别人看了还以为老太太苛待你,年边时我叫人送回来的衣料你不喜欢么?”
季泠没想到楚寔还会问这个,她低声道:“喜欢,就是那水光纱等太贵重了。”
结果楚寔脸色十分平静地道:“再贵重也不过是匹布而已,只有穿的人喜欢,那才称得上有值,若是叫人压在箱底虫蛀了、搁烂了,那也就是无用之物。”
季泠的头低得已经不能再低了,楚寔先说她有意给老太太丢脸,如今又责备她不尊重人的心意,她哪儿能不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