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然扯开落儿,那玄夜如枯木一般,倒在地上好似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落儿拉住我的手,哭着求我,几欲下跪,心中千万个冲动,想要拉住落儿,让她不要再哭,不要再求,前方那人,今日,非死不可。眼看落儿越说越激动,说是她连累玄夜,说她才是妖孽,我一把捂住落儿的嘴,为何要逼我如此?就算你是黑眸,就算你是修氏遗孤,我也不愿与你对立,落儿,你可知,宁负天下人,凤南风不愿负你?

禁军退开,玄夜身上,已是惨不忍睹,黑色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我手下一松,落儿便猛地甩开,不顾一切跑到玄夜身边。

恍惚觉得,落儿这一走,便不会再回了。

暗自有些佩服玄夜,这么重的伤,竟还留着一口气,听不清他与落儿说了句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不离……不弃……

落儿冷笑站起身,让我突地害怕,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去,眼睁睁看着落儿扯下腰间玉佩,毫不留情砸在地上,一片一片,四散开来,一如在我脑中瞬间爆炸的记忆。

峰峦山洞中,落儿盎然说:“他叫玄夜,我叫玄落,你就叫玄月好了。”

凤都客栈内,落儿抱住我哽咽道:“我不会丢下你,不会要你走,不怕你连累……”

流萤树下,落儿靠在我身上欣然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草屋内,落儿握住笛子娇俏说:“玄月身边只能有我一只蝴蝶,不能有第二只。”

峰峦崖底,落儿被大火吞噬,仍是颤抖双唇,“玄月……快走……”

可是如今,她双目刺红,愤恨说:“凤南风,今日之仇,修芊澜定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哈哈,自负一生,不也是一样被人算计?

影休,这可是你说的厚礼?

修芊澜,为何会是修芊澜?

我的落儿,玄月回来了,你可还要?

番外 夜明

小时候的事,很多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曾经在某个大宅住过,后来爸妈连夜搬走,脑海里总是浮现那晚的情景,爸爸抱着我,我将脑袋搁在爸爸肩上,看那座灯光璀璨的大宅,越来越远。之后我们一直在各个城市之间辗转,居无定所。

有清晰的记忆,应该是从六岁那年开始,那年爸妈接回一个孩子,取名玄落。

第一次看她就有些眼熟,好像,小时候跟她玩过?记不清楚了。

她刚到家时,什么都不懂,甚至连爸爸妈妈都叫得很绕口,看着古装电视剧就经常学着人家喊“父王”“母后”,那个时候我总是敲着她的脑袋说笨蛋,偶尔她还冒出一句“放肆”,让我哭笑不得。

爸妈说她以前是痴傻,在孤儿院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接回她的一个月前,她才恢复正常,语言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却如婴儿一般,对这个世界丝毫不知。

接回落落的第三个月,爸妈将我叫到他们房间,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我们家欠落落的,所以无论将来如何,一定要对她好。

原来是爸爸当年一时私心害死落落的爸妈,而有心人为了落落的家产,将她送到孤儿院,这么些年,爸妈为了赎罪,四处寻找,终是在这里找到落落。

爸爸没说落落原来的家在哪里,也没说是怎样害死落落双亲,他说我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好好待落落。

那时我还小,对于爸爸的说辞懵懵懂懂,却也知道爸爸的用意,其实就算没有爸爸这番话,我也是极喜爱落落的,她有这世上最干净的双眸,有这世上最纯然的笑容,还有这世上最善良的心。

因为小时候的痴傻,她总是好奇又小心的跟在我身后,问这问那,有时候调皮地扯住我的衣角,可怜巴巴看着我,说累了,要背她上学,有时候故意忘记妈妈给她准备的饭盒,跟我挤在一起吃同一份饭,有时候偷走我的作业本,还用她无辜的笑容迷惑我,最后作业本都夹在一起交给老师……

这样一个迷糊到可爱的妹妹,总是让我无奈又心疼,无法拒绝她任何要求,只想看着笑容整日整日的挂在她小巧的脸上。

总有人说,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便是那七年,一家人团结和乐,周末去公园,游乐场,或是窝在家中看电视,平日我和落落一起完成作业,一起抢游戏,一起扫光桌上的剩菜,四个人的家,总是欢声笑语。

可是十三岁那晚,远远便看到家中漆黑一片,不安感油然而生,快步跑回家中,只看到落落蜷缩在角落不停哭泣,爸妈躺在地上,我过去抱住落落,“落落,怎么了?”

落落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我颤颤巍巍走到爸妈旁边,只触到冰冷的身体,恐慌袭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告诉自己平静,还有落落在,不能让落落害怕。

打开电灯,爸妈的尸体居然是黑色,我一手捂住落落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样可怕的场面,将她安抚进房便迅速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时落落只是紧紧抱住我眼泪湿透我的衬衫,问了大半晚才知道爸妈吃完水果便倒地身亡,可是落落也吃过,却没事。

这件事被媒体大肆报导,几乎全市都知道有落落这么个孩子,水果里参杂不知名的毒素,毒死了父母却没有毒死落落。

从那以后,落落便很少笑,也不敢正眼看我,时常一人躲在房里,第二天看她眼睛红肿,在学校也永远低着头,更少说话,偶尔看她坐在楼顶天台,我便开始害怕,我的落落,会不会也如爸妈一般,离我而去?

我决定带落落离开这个城市,远离曾经的幸福,也同样远离悲伤,在我看来,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怎能承受那么多旁人异样的眼光?

变卖房产,拿着家中所剩无几的储蓄,我带她来到爸妈最初离开的地方,毕竟城市大,机会多,我必须自己努力让落落好好读书,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可能拿着爸妈的钱坐吃山空。

替落落找好学校,我便四处打工挣钱。爸妈积蓄本来就不多,加上变卖房产得来的钱,恐怕只够落落读完大学。落落起初不让,却也耐不过我的坚决,她那么小,怎能跟我一同吃苦。

我那个年龄在外面打工,只能做童工,受尽欺压,什么苦都吃过,可是每次看到她从校门走出时对着我干净的笑脸,只觉得什么都值得。

落落其实很懂事,她会不声不响的给我买伤药,周末陪着我一起工作,讲些学校有趣的事给我听,不会再像以前抱着我哭,时常开心的笑,对着我撒娇,我却知道那是她在怕我担心,在学校,她仍是没有一个朋友。

如此过了一年多,被地痞欺负过,被房东赶走过,甚至还因为打架断过腿,手里的钱如流水滑过,有去无回,打童工挣来的钱,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一咬牙便拿出钱去报了IT培训班,那些年IT刚刚掀起热潮,我想,只要肯努力,一定能养活落落。

我开发的一款软件正式进入市场时,落落升到高中。

生活终于不再拮据,赚了第一笔便有第二笔第三笔,我开始自己办公司,虽说困难重重,在当地巨头余氏的帮助下,还是渐渐有了起色。

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何余氏会帮我这种无名小卒,或许是自己走运?

十六岁那年,落落结识了两个朋友,安安和芯念。

往日我时常在落落校门等她,不管什么时候,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好似她就是一个发光体,无论在哪里,只需一眼,便能辨认。

安安和芯念,我记得见过她们,好似每日她们都会从我身边经过,既然如此,恐怕他们接近落落,不是交朋友那么单纯。

私下找到他们,我说落落六岁前是痴傻,不记事,提醒她们不要妄想利用落落的单纯欺骗什么,两个女孩眼中光芒瞬间黯淡,默默点头就离开。

或许我不该这样护着落落,心思过于简单在这个社会并不好,可我实在无法忍心看那双纯净的眸子参入杂物,就这样,保护一辈子吧,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有了永远将落落留在身边的想法,经常会暗暗问自己,只是想保护么?

答案连自己都不确定,只能默默告诫自己,我是哥哥,只是,哥哥而已。

落落终于有了朋友,不会放假时只知呆在家中,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许多,虽说有些失落,还是开心的,我明白,对于落落,长这么大,恐怕只有这两个朋友。

安安经常会来找我,连落落都找各种借口让我和她单独相处。安安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对她,没有其他情愫,只是落落的朋友罢了。

可是当李勋杰猖狂地说落落为了追他泄露公司资料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袋就要爆炸,胸口都闷得喘不过气,只想问落落一句,他到底哪里好?

原来自己对落落,早不是兄妹之情,原来在餐厅的暴怒,是因为嫉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家里能砸的东西几乎被我砸完,今后我该怎样?我是哥哥,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妹妹?可是我又哪里比不上李勋杰?以后眼睁睁看着落落嫁给别人么?

平静下来才想到公司的事情没有处理,落落泄露出去的资料,恐怕会使接下来的半年,公司没有任何收入,刚到公司,秘书却说事情已经基本解决。

安安来找我,说她出面让她妈妈帮忙,希望能和我订婚,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就算不能和落落一起,我也不会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

连夜将公司的事情整顿好,那天对落落,好像太凶了,该回去哄哄她才好。刚到公司门口,又碰到安安,她笑着说落落在医院,我有些心慌,落落生病了么?

可是在医院的那个小病房,我亲耳听到,落落说,是她害死爸妈。

当初人人都那样说,我不肯信,她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孩子,怎会害死爸妈?就算当年爸爸私心害她双亲,这么些年,爸妈毫无保留的对她,她怎能如此狠心?我又怎会爱上害死爸妈的凶手?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我失去理智,只记得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胡话,一早醒来,落落已经不在了。

我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支柱,她不在,我住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她不在,我赚这么多钱做什么?她不在,这么些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能四处去找,可是她像从空气中蒸发一般,如何都找不到踪迹。

那日芯念来找我,哭着说她对不起落落,那日不该和李勋杰演那出戏,我毫不客气给她一个耳光,她可知道,这样的欺骗,对落落是怎样的伤害?

只是,我自己,不是也一样伤害落落了么?

回想爸妈的死亡对落落的打击,落落怎么会是故意?我怎么能冲动的将一切罪责怪在落落头上?

我知道是安安在其中搞鬼,那天是她带我去医院,我连落落生了什么病都没问就迫不及待对着她发脾气,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人!

余氏屏蔽消息,我再怎么找都是徒劳。只好暗中调查,一年后,总算是得到落落就快回来的消息,可是那火车,居然出轨了。

不记得如何赶到现场惊慌失措得翻找落落的尸体,不记得如何拦住一个个伤患询问落落的消息,不记得如何被警察生生拉离现场,只记得茫然看向天空时,下起小雨,飘洒在眼力,缓缓流出,爸妈死时都不曾哭泣,因为那个时候还有落落还需要我的肩膀,那么此时呢,我还有什么?

我不肯放弃,一日没找到落落的尸体,我就不信她真的死了。

可是,找到落落时,任我怎样猜想,都没料到会是那番场景。

落落全身都是鞭伤,深入筋骨,手脚几乎烧得不成形,背部因为高热脱掉一层皮,脸上也几乎毁容,我看着担架上的她,没了思维,知道芯念的一声尖叫,才将我拉回现实,她哭着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耐地赶走她,欺骗过落落的人,落落再见她只会伤心。

落落终于醒来时,满嘴都是胡话,我以为是她神志不清,可是看到手机里那张相片,我预感到,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在变了,她对那个叫“玄月”的男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一年时间,落落成长许多,不再如以往稚嫩,却也不再依赖我,她一个人面对芯念,面对安安,去医院做治疗,跟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一般,在她身上再找不到曾经痴傻过的痕迹。

不管那一年时间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既然她回来了,我就只想继续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可是站在门口,居然听到落落亲口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她的痛苦,这一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能让她死。

查到余氏资料,我便知道落落的身世恐怕不那么简单,包括我的,只是我不想多问,父辈间的恩怨与我们无关,落落也不是有意害死爸妈,或许就是因果报应吧,我只希望杨素莲有办法治好落落的什么“蛊毒”,可以让落落安然活在这个世上。

不知道杨素莲与落落说过什么,落落出门时表情有些凝重,之后又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我隐约有些不安,看她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不管是什么,只要不离开我,便好。

杨素莲自尽了,安安将责任都推在落落身上,看到家里收拾好的行李,落落居然准备再次离家出走,她说没有,我不信,接到芯念电话说她在余氏大楼,安安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一步不停得感到余氏,天台上,落落摔在地上,安安的脸,挂着泪水,有些狰狞。

安安说我没有将落落当作是妹妹,不错,对我而言,落落是爱人,可是对落落而言,我是哥哥。

拉住落落险些跌落的身子,她对着我笑,让我放开,可是,如何放手?

既是要死,那便一起吧,没有落落的人生,玄夜无法想象。

下坠时眼前一道黑白参杂的光束,接着跌入黑暗。

再醒来,没有刺骨疼痛,只有满目雪白。眼前一个银发白须的老人,那双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颜色,似银似水,见我睁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声道:“你认识叫玄落的女子?”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喜上眉梢,拉住他道:“你知道她?她在哪里?落落是我妹妹。”

“妹妹?”那老人好似有些不快,甩掉我的手,我这才发现他一身衣服,怎么那么怪异?演戏的?

“你那妹妹恐怕活不过几个月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站起身,不客气的拉起他胸前衣襟,“落落的病早好了,别以为自己多活几年就了不起。”

那老人眉头一皱,轻易甩开我,“她那是蛊毒,不是病。”

“就算是蛊毒也解了。”我心虚道。那个时候落落的确说杨素莲有办法解,可是想想她当时的表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你在这里,如何解?”老人嫌弃瞥了我一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母蛊,在你身上,你还活着,蛊毒不可能解。”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记得落落从安安家出来,问过我,如果她的命,要别人的命做抵偿才能继续,我是否愿意。这个别人,难道是我?不想让我去死,所以她骗我说蛊毒已解……

“若是不信,跟我来便是。”老人见我半天不说话,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我当然跟在身后。

竹屋里,他打来一盆水,点了我浑身几个穴道,好似有一股锐气在我体内流淌,他割开我的手,流出来的血液竟是黑色的,不过片刻,盆里的水全被血色染黑。老人从后院摘来一株鲜花,刚放到水里,便枯萎。

他说我的血,与落落的血互为解药,落落的蛊毒,名为五色蛊,她身上的是子蛊,我身上的是母蛊,母蛊对我无害,落落身上的子蛊,却会耗尽体内元气,甚至毒死落落。

难怪爸妈是中毒而死,落落却没事,难怪落落说要取人性命,她的命才能继续,要想落落活,就必须我死。

“你先拜我为师,我有办法让玄落解蛊,同时不损你性命,你可愿意?”老人突然发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质疑看着他,刚刚说要我性命才可解蛊,现在又说还有其他办法。

“信不信随你,”老人瞪我一眼,有些生气:“反正就算你不愿意,除了我流星谷一样马上被人杀死。”

“等等!”眼见他要走,我连忙喊住:“那你知道落落在哪里?”

“不知,”老人回头:“但是必定在这个世界。”

“好,既然如此,师傅请受玄夜一拜!”我双膝跪地,无论他所说是真是假,这个奇怪的地方,下雪都不冷,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世界,拜他为师,该是没有坏处。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天星老人,凤国神祗一般的存在。本来他要立刻开始除蛊,我执意要先见到落落,这样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也可以再好好见她最后一面。

师傅无奈答应,让我去参加二皇子的婚礼,没想到在那里居然真的碰到落落,只是落落的眼里,只有当天的新郎,凤南风?抑或玄月?

我不知道师傅用什么方法将我的眼睛变成绿色,落落看到时,虽说惊讶,却也欣慰,就连落落的眼睛,也变成蓝色。

落落为了护她嘴里的“玄月”身受重伤,一病不起,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玄月”,那个冷如寒冰的男子,怎会是落落良配?

不眠不休陪在落落身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若是落落自己因病而亡,我还除那母蛊做什么?

后来落落留下一张字条不见了,我心中居然安定下来,一定是有人可以救她了,落落已经长大,不会再一时冲动做傻事。

一个月后她果然回来,可是那个凤南风,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人如他那般冷血,居然要杀一个孩子,看着落落跪在地上哭着求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男人,我一心保护的落落,从小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落落,在我面前跪着求别人,我却无能为力。

师傅来了,救下孩子,可是我也知道,我和落落,该分开了,这次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相隔。

师傅说,我体内的母蛊,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饲养,平日所吃的饭菜,甚至我自己的血,都可能使它存活,要逼死它,必须先让我断粮断水,只能喝他配的一些草药,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尝试将母蛊逼出体内,只是这种方法他从未尝试,不知成败与否。

无论成败,我不能让落落死,还是因我而死,只要能让她活着,要我这条命,又有何妨?

那夜梧桐树下,落落诉说着她对玄月的爱恋,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恢复记忆的凤南风,能好好待落落,嘱咐她不要轻易信人,从小她接触的人太少,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背她回房,看她月色下欣然笑脸,转身离去,就为这笑脸,不管接下来面对什么,我都甘愿。

回到流星谷,师傅开始让我断食,呆在流星谷上方的流萤树林,夜夜看着梦幻般的流光飞舞,眼前尽是落落的脸,六岁,七岁,八岁……

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体若是不吃饭,会如此难受,如千万小虫在体内噬咬,渐渐汇聚在心脉,每日有一半时间被痛苦折磨得不能动弹,稍微一动,虫子就像会活动,咬着我的经脉一般在体内游走,疼痛难耐。

独自在流萤树林熬过一个月,师傅每日送来草药,却不会减轻痛苦,只是让体内骚动更甚,那日,靠在一棵流萤树下,恍惚听到落落的声音,仔细一听,真的是落落,不是幻觉。

想要探出脑袋再看一眼落落,体内的小虫又开始活动,痛得屏住呼吸,一丝声响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痛楚,听清落落在说些什么。

“玄月,你……果真记起了?”

“记起什么?那日被师姐抓去,还是影休替我解蛊,当日没好好谢他,所以问问而已,落儿不要多想。”

记起了么?心中冷笑,我的傻落落,他定是在骗你啊!

若是记起,大可直接肯定,若是记起,何须急于说曾经的事实来掩盖?

我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却不能移动半分,只能听着他们渐行渐远。

第二日师傅送来打量草药粉,说要出门些时日,让我好好呆在流星谷,我点头应允,心中却是为落落着急。

师傅一走便自己下山。流星谷地势本就奇特,我没有武功,只能靠自己双手双脚一步步走下去,一个多月未进粮食,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为了早点找到落落,只能放弃一个月来的成果,开始吃些东西,只是不敢多吃,怕体内的母蛊恢复元气便会使落落蛊毒再发。

常人或许只需一个月,我却走了三个月,才到凤都。

一到凤都便被人拦下,要见我的,是名盲人,紧阖双目,带着淡然笑意,穿着黑色长衫,客气地请我坐下,原来,他就是落落曾经说过的影休。

他说落落不可嫁给凤南风,我说我便是为此而来。

听到这个他笑意更浓,“你想阻止婚礼?”

“不,那是落落的选择,我不会阻止,但是我必须提醒落落,凤南风可能没有记起一切。”我摇头。落落喜欢玄月,愿意嫁他,我不阻止,可是如果凤南风凭借这个欺骗落落,我就必须管。

“不是可能,凤南风的确没有记起一切。他要娶玄姑娘,只是利用玄姑娘催动我暗冥阁的势力浮出水面而已。”影休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

“是这样?”这个影休同样神秘莫测,说出来的话不可全信。

“不错,你这一路过来,可看到三族混乱?若非他要娶我修过公主,也不会如此。”

“什么修国公主?落落就是落落!”我生气站起身,为什么他们每个接近落落的人,都好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姑娘便是我修国公主,这点毋庸置疑,否则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至于你,就算是母蛊已除,恐怕也命不久矣。”影休不为所动,还是带着笑意慢慢说着。

我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母蛊在我身上?”

“暗冥阁何事不知?今日请玄公子来,只是助玄公子明日入太子府阻止婚礼罢了。”

“我为何要听你的?”

“若是不听也可,玄姑娘嫁作敌国太子,视为叛国,暗冥阁包括修国各地死士,必定诛之而后快!”影休声调一顿,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在说谎。

“若是阻止婚礼,落落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