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笑:“小周,你再这么不知节俭地乱花钱。你真的会死——饿死。这才月中你就把薪水花光了,我不信饿到月底出粮日你还能活着?”

“所以呀,求两位善心的姐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好惨啊!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周学周星驰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

“放屁,三天没吃饭你还走得动?”颜妍的兰花指几乎没戳到他头上去。

“我净吃馒头哇!翻出一个零钱袋里还装着十几块硬币。我拿去买一块钱一个的山东大馒头,一顿吃一个,就着白开水咽。吃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吃香喷喷的饭菜。”小周一脸垂涎欲滴状。

其状堪怜,顾芳喜和颜妍对视一眼,一人掏出一百块给他。

“省着花,撑不到月底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们不会再管你。”

“谢谢谢谢,二位姐姐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小周钱一到手,浑身精气神都旺了,一溜烟地朝着大门跑,差点把正推门进来的一个人撞了满怀。

“唉呀,小周这个冒失鬼。还好没撞上简总监。”顾芳喜庆幸不已。

推门进来的人是整个方氏企业管理层中最年轻有为的财务总监简睿。他穿一身潇洒的铁灰色西服,显得人特别俊朗。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旅行箱,一付远道而归的样子。

“对不起,简总监,我没撞着你吧?”

“没有。”简睿的回答是惯常的简洁。

“没有就好。”小周马上猢狲似的溜掉了。

“简总监去香港出差不是说要一个星期嘛,怎么就回来了?”颜妍觉得奇怪。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喽,简总监不是那种办了差事后会四处闲逛的人。”

简睿走过前台接待处时,顾芳喜和颜妍一起向他问好:“简总监好。”

“你们好。”

简睿朝她们看了一眼,礼貌地含笑回应。

上面的管理层人物,个个人五人六的架子十足。对于下属们的问好,顶多就是点个头。会同样以问好回应的,只有简睿一个。

所以简睿在方氏企业的下属群中,口碑最好,人气也最高。

从进方氏企业那天起,他是一等一的香饽饽。有形象有能力有修养,一时引来觊觎者众。可惜很快传出消息,名草已有主。女朋友就是董事长的女儿,一干跃跃欲试的美女们顿时都泄了气。

有身家有背景的大小姐,拿什么跟人家争?相比她们这样要自己出来动手打天下赚生活费的草根女阶层,家世优越的千金小姐在婚姻方面占先天优势。娶一个有钱人的女儿能少奋斗二十年,哪个男人不想啊?

公司里那些精明的美女们个个谱熟世事,听说简睿有这么一位女朋友后,都知道这座碉堡是攻不下了,再没人对他有非份之想。

简睿进电梯时,有意无意间再朝前台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顾芳喜望过来的眼神。

两道无形的视线在半空中轻轻一触,就飞快地各自转开了。

顾芳喜记得,初见简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相对。

那时她还是新晋员工,在人力资源部接受培训。有一天简睿和几个部门经理不声不响地到培训课室来,看看这批新员工的培训进度。

当时正好一堂培训课完了,大家肃静了整整一堂课,一下课就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场面有些嘈杂,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

顾芳喜坐在第一排正对着门的位置。正在低头整理笔记,本能地感觉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一抬头,正好迎上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极俊朗的面孔,极深遂的眼睛。

顾芳喜从没有这样正视过别人的脸,因为她没有仔细打量别人的习惯。一般只是知道视线范围内有一个人,但人家走了你要问她这个人眼睛什么样嘴巴怎么样,她答不出来,因为她不会注意去看。所以基本上她见过几次面的人都留不下印象,再见面时总是不认识。根本没仔细看别人的五官,自然不知道别人的模样,如何再认出来?

这是唯一的一次,完全无心地,一眼看定一个人的脸。还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很年轻俊朗的男人。

她的眼睛迎着他的眼睛,都是无心的对视。但分明地,视线一对上,两人都同时一怔,片刻后才双双错开眼神。

发现上层管理人员来了不少,张宗明忙让员工们都安静下来。经理们分别抽查了几个新员工的培训笔记,简睿走到顾芳喜她们四人一张的长桌前,挨个翻了翻她们桌上的笔记本。

翻到顾芳喜面前的笔记时,简睿停住了。凝神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欣赏之色。

“你的字写得很好。”温和的声音,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谢谢。”

从小到大,顾芳喜一笔清丽优美的字体为她赢来不少夸奖。听得太多,都不再往心里去了。唯独这一次,她从心底欢喜出来。

简睿他们逗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走了。若是依惯例,顾芳喜根本记不住这样来去匆匆的人。然而这一次,她却印象深刻地记住了简睿。

那张面孔,如明月入怀来。不思量,自难忘。

生命中有些人,朝夕相处却无动于衷。而有些人,只是蓦地一相逢,却能惹来心事眼波难定。

第四章

这天早晨顾芳喜迟到了。

电动车突然掉了链子,把她撂在半道上。气喘吁吁地推了好长一段路,才总算推到了一家修车铺里.等修好车再赶到公司时已经迟了近一个小时。

尽管事先打电话跟颜妍说了一下原因,让她帮忙请假。王经理看到她还是脸皮板得像铁板一块。不知为何他最恨员工请假,无论什么原因。哪怕你生病,除非病得爬不起来,一般头痛脑热他力主“轻伤不下火线”。恨不得手下人马个个是死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这个顾芳喜没少在背后嘀咕他变态。

王经理不肯轻易饶过顾芳喜,把她叫去办公室训导。反复强调组织性纪律性,务必要准时上下班。虽然意外情况不可避免,但好的员工应该要考虑到上班途中可能发生的意外因素,应该要提前上班留出充裕的时间对付意外状况的发生…

顾芳喜听得一肚子火。照他的意思,她最好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来上班,以防万一路上发生掉链子等意外事故。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意外,意外就是非常态,不是时时会出现的状况,犯得着天天做准备吗?

王经理这人嘴特别碎,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他的训导一开场,没有半小时一小时绝对收不了场。顾芳喜是站着,他是坐着,还有茶水润喉。摆明了是以逸待劳,打持久战她很吃亏的。

官逼民反,顾芳喜开始图谋不轨了。她决定试用一下她“乌鸦嘴神功”来脱困。看能不能让王经理的身体闹点小毛病,他一不舒服这场训导就办不下去了。于是表面上仍做恭敬聆训状,暗中她却盘算开了让王经理哪里痛比较合适。

心肝脾胃肾,这些器官比较重要,不在考虑范围内。断胳膊折腿,太伤筋动骨,还是不要这样折腾人。盘算来盘算去,最后顾芳喜的眼睛盯在王经理一张一合滔滔不绝的嘴巴上。

让他牙痛好了。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痛得他几天说不出话来,那可就耳根清静了。就这么决定了。

王经理训导半天后中场休息喝口水润润喉,趁着他茶杯盖住脸的时机,顾芳喜极快地冲着他默念:“王经理你很快就会牙痛了。”

王经理一口水咽下去,重新开始拣起话头说,没说上几句突然牙痛起来。先是口腔左边最里面的智齿痛,紧接着急性传染似的,右边也开始痛了。痛楚来势汹汹,百万大军压境般攻城掠地,顷刻间便夺了他的话语权。他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痛得捂着嘴趴在办公桌上哎哎哟哟。

顾芳喜凑上前明知故问:“王经理,您不舒服?”

“牙…牙…痛…”王经理切身体会到何谓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只一会功夫,王经理两边脸颊都肿起来了,这是牙龈发炎的结果。顾芳喜吓一跳,这也太立竿见影吧。她会不会做得过了点?

“哟,王经理,您这牙痛得太厉害,一下子就脸全肿了。我看您赶紧上医院看看去吧,弄点止痛药消炎药吃一吃打一打。”

王经理现管着司机班,马上叫来一辆车送他去医院。半个小时后司机独自回来了,说王经理急性牙周炎在挂盐水瓶输消炎止痛药,一次就挂三瓶,上下午各挂一次,最少要连挂三天。这几天他不能来上班了。

整个前厅的工作人员都在幸灾乐祸。

茶水的孙姐说:“王经理肯定是平时话说得太多,有的没有的能唠叨几箩筐,老天爷都忍不住要安排他的嘴休息几天。”

清洁组的宋姨道:“我天天盯着地板擦脚印,偶尔一个没看见漏了一星半点,就被他扣了三天工资。这会他牙周炎三天,算我给他报的医药费吧。”

司机班的老张乐了:“我明天中午要去喝喜酒,正愁王经理不会批那一小时的假。这下好了,偷溜一下下他也不知道。”

颜妍也高兴:“太好了,老王头三天不能来,咱们这三天可以轻松轻松了。”

说轻松就轻松,她马上溜到前台后面的更衣室里坐着看小说去了。她们在前台里是不允许坐的,这里不设椅子,必须站如松地立着,随时笑脸相迎每一个来客。

老王头不在,山中无老虎,一帮猴儿们都趁机无法无天称大王。

司机班的都在大厅左侧的小房间里打牌,孙姐和宋姨把手头的活干完,也猫在茶水间聊天。大门口的保安都溜到门房里躲荫凉去了。偌大的大厅,只剩顾芳喜一个人在接待台里站着。

闲来无事,她信手拿了一张纸趴在台面上练字。

签字笔在雪白的纸上滑下一行行行云流水般的流丽字迹,顾芳喜脑中反复荡响一句话:你的字写得很好。

温和如春风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

这是他唯一一次单独对她说的话。以后再遇见,无非就是路过前厅时对她们的一句礼貌问候。而且这种情况还极少,平时他自己开车上班,总是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再从那里坐电梯到他的办公室。基本上不经过前厅的。

纸上的字体变了,变成非常复杂的线条。一望可知是古老的汉体字,笔画繁多,字体古雅,很难认出写的是什么。

顾芳喜正一心一意写字时,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台面。她猛地一抬头,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接待台前了。马上浮起一个公式化的甜美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那年轻人看样子本来想说什么,听了她的话后却愣了一下。半天没回话,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把她扫了又扫。

顾芳喜确信自己服装很整齐,脸上也没脏东西。不太明白这人盯着她看什么?

难道是色狼?

不过看他一身清清爽爽的米色休闲服,款式质地皆上乘,行头挺考究的,想来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急色鬼。他的眼神也不色迷迷。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顾芳喜再问一遍。

他慢吞吞地开了口:“没什么事,我要上楼去。”

“请问您要找一位?我先帮您用内线电话联系一下。”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对不起先生,必须联系到您要找的人,他同意您上楼,您再签一张来访单,我才能让您上去。”顾芳喜一番话柔中带刚。

年轻人显然没想到会被她阻拦,瞪了她半天,然后懒洋洋地往台面上一趴。“那好,我找宋琬。”

“请稍等。”

顾芳喜用内线电话接通宋琬的办公室专线。“唐小姐您好,有位先生要找您…”

说了一半,她突然发现自己忘了问明这人的姓名身份,怎么跟宋琬介绍这位来访者呀!上班时间真不能思想开小差,一开小差连按部就班的工作程序都记不得了。忙道:“唐小姐您稍等一下。”

再掩了话筒问那年轻人:“先生您贵姓?有什么事情要找唐小姐?”

他并不回答,手一伸,猝不及防地,她手里的电话就被他拿去了。

“宋琬,你下来一下。”

话一说完,马上扣了电话。

看他这种架势,顾芳喜不由犯开了嘀咕。这么颐指气使的,是宋琬的什么人啊?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年轮人依然趴在台面上,站不稳似的不肯直起身子来。一眼瞥到顾芳喜练字的那张纸,他用手拔拉过来细看,居然念出了这种极难认的字体:

“简、睿。”

顾芳喜大惊,一把夺过来,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随便乱动人家东西?”

年轻人被她夺了纸去,又被她劈头一句训斥,却并不恼。他笑得很促狭:“哟,不高兴了。我不就是看到你写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嘛。别不好意思,少女怀春很正常。”

顾芳喜气得发颤。真是的,这个人居然能看懂篆体字。看到了她最细腻最委婉的心事。这心事她连最要好的颜妍都没告诉,是她心灵后花园中轻易不让人涉足的秘密景致。现在这花园突然被人闯进来,有斑斑屐齿印苍苔了。

勉力镇定一下自己,她欺这个年轻人是外来访客,欲亡羊补牢。便糊弄他说:“谁说这是男人的名字,这是我一个闺中密友的名字。她出国留学去了,我很想念她,这才写的。”

幸好,不幸中的大幸,这个家伙只是一个陌生的访客。不认识她也不认识简睿,否则她就更加糗大了。

“哦,是这样——”年轻人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长音里都是笑意。明显的不相信。

顾芳喜懊恼地把手里的纸撕了又撕,撕了又撕。只恨这年轻人的记忆不能被她撕得粉碎。他依然趴在台面上,看着她的举动,突然问了一句完全不搭调的话:“你这个星期一有没有在这上班?”

顾芳喜都不想理他了,但碍于职责,答得极敷衍:“在。”

“一直都在?”

他的语气中带着怀疑,顾芳喜这回连一个字都吝于答了,只是点点头,一脸的冷冰冰。这人真无聊,宋琬怎么还不下来,赶紧把他弄走吧。

想曹操曹操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响开了。开发部的美女主管宋琬娉娉婷婷走出来。

管理人员层的制服是白衬衫配银灰色西服套裙,没有任何鲜艳的颜色。这样款式简洁色彩单调的制服,一般人穿着汇入人群中,如江河入海般再找不出来。但宋琬却偏偏有本事穿得教人过目不忘。无他,实在是她身段太袅娜、容貌太娇美,穿什么衣服都风流百态。

宋琬走到前台接待处,看着年轻人嫣然一笑:“方经理,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位前台小姐不肯让我上楼。非要问我找哪一位,要先内线联系,同意后还得填来访单才肯让我上去。”

宋琬带几分惊奇地看向顾芳喜:“怎么,你不认识方经理吗?他这个星期一正式来开发部上班的。”

顾芳喜一呆,呼吸都停止了。

星期一正式来开发部上班的方经理!天!!这个人是方君玮!!!

方君玮那天在门口露面时,顾芳喜正被张宗明的“烫嘴事件”惊得发呆。没来得及看清楚太子爷的模样,他就已经被一群经理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很快进了电梯上了楼。未曾有幸“瞻仰圣颜”啊!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惊鸿一瞥地“瞻仰圣颜”了,只见一次面的人她也是记不住的。

顾芳喜只有发傻的份了。

第五章

看着顾芳喜目瞪口呆的表情,方君玮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不光是笑她“有眼不识泰山”,还笑她被他识破少女芳心后的欲盖弥彰。顾芳喜被他笑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窘得只恨光洁的云石地板找不出一条缝让她钻进去暂且避羞。

方君玮笑了半天还在继续,顾芳喜不由极悻悻然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也不怕笑掉你的下巴。”

她只是气愤之下这么一嘀咕,并没存心想要把方君玮怎么样。可是他却已经托着下巴“啊——啊——”地叫起来,真的掉了下巴了。

顾芳喜知道是自己嘀咕坏了。刚才还风流潇洒的太子爷,顷刻间成了一付大张着嘴的蛤蟆模样。

宋琬不明状况,被吓到了:“方经理,您怎么了方经理?”

里面更衣间的颜妍也被惊动了,跑出来一看,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这是怎么了?”

“他笑得太厉害,我看是笑掉下巴了。”

尽管没人听清她嘀咕了什么,顾芳喜也还是要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关她的事,是他自己笑得太厉害造成的。

“啊,笑掉了下巴,那…那赶紧叫车上医院。司机班谁的车子在这?”

宋琬一边说话,一边轻车熟路地找去司机班在大厅左侧候命的小房间。不用说,惊起一屋玩牌的人。听说太子爷下颚脱臼,个个自告奋勇要当急先锋送他上医院。

茶水间的孙姐和宋姨也出来了,一了解状况,宋姨说:“不用上医院,这种脱臼保安组的大雄就会接,接得又快又好,让他来推上去就是了。”

五大三粗的大雄马上被找来了,他在军队服役时就擅长处理脱臼,托着方君玮的下巴对好位置运了半天气,猛地一推,咔的一声,好了,下颚骨归位了。

“方经理,这段时间您一定要注意,不能张大口,打哈欠也要托着下巴。苹果不能啃,硬东西要少吃,像花生米蚕豆这类东西在一个月内都不要吃。”

大雄一番交代听得方君玮脸色都变了:“什么,还有这么多注意事项?”

大雄很认真地点头:“脱臼以后,下颌关节受到损伤,你要是不注意保护,下颌会再脱臼的。一再损伤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到时候形成习惯性脱臼就麻烦了。”

方君玮懊恼之至,真是无妄之灾,笑都笑出问题来了。这么狼狈的场面被一群下属围着看,大大有损他英俊潇洒的光辉形象。不由转头望了一眼那个引他发笑的罪魁祸首,她一脸无辜地回视他,眼睛里却有隐秘的笑意。是呀,他笑掉了下巴,她自然是高兴了。本来是他看她出糗,谁知风水轮流转转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换成她看着他出糗了。

方君玮进来时看到整个大厅空荡荡,接待台里,唯一的一位前台小姐趴在桌上不知写什么,写得物我两忘的神情。便走过来敲敲桌面,想提醒她上班精神要集中。谁知她居然不认得他,拿他当访客。他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上任没有像别的部门经理那样每个部门都走一遭,但是前台小姐是唯一在上任当天能先睹他一面的人啊!这个女孩难道那天没上班?

可是一问,她那天上了班,却又确实不认识他。不可能吧,以他“一代储君”的身份,公司里哪个女孩子不暗中留意他。没想到在前台这位小姐手里遭了冷落。她还给他脸色看呢,就因为他认出了她写的那两个篆体字——简、睿。

方君玮注意地看了一眼那位前台小姐胸前的员工卡,姓名那一栏的三个字是:顾芳喜。

***

方君玮双手支着下巴坐在简睿的办公桌对面,看着他伏案工作。

“简睿,我老爸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工作?怎么回回来你办公室里,你不是一摞摞的资料在看,就是一叠叠的报表在审。”

简睿头也不抬:“整个企业的财务运转,出入庞大,工作要做得细致再细致,才能避免差错和漏洞。”

“这么仔细的工作,怪不得我老爸那么赏识你。”

方君玮一边说,一边拿过他审核好的一张财务报表,那是将要上呈董事会的季度表,审核栏内盖着公司财务章和简睿的私章。财务章是正规的宋体字,他的私章则字体古雅,不易辩认。

方君玮问:“简睿,你上回说你这个私章刻的是什么字体来着?”

“篆体。”

“篆体,很难认啊!这个字体是不是非常古老?”

“篆体,分为大篆和小篆。殷商时代,在龟甲兽骨上刻划的甲骨文;商周时代,铸在钟、鼎、货币、兵器等青铜器上的钟鼎文;春秋战国时代,刻在石簋、石鼓上的石鼓文;这几类文字,秦代称之为大篆。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由丞相李斯整理、简化后的这类字体,后人称之为小篆。你说是不是非常古老?”

说到书法,简睿头头是道。

“哇,还真是历史悠久呀!现在没几个人会写这种字了吧?”

“看得懂的都少,别说会写。”

“我就知道一个人会写,还是我们公司的人。”

“谁?”

“一楼前台的一个接待小姐。”方君玮并不说顾芳喜的名字,也不提她写的是简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