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王子右手举起长剑,在手中舞了两下后,剑尖一指对向孙乐,冷声道:“因何笑?”
孙乐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指向自己的剑尖。她清声笑道:“我笑自己。”
“哦?”赵大王子似乎有点兴趣了,他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孙乐一晒,“小人千里迢迢,实是为了救赵而来。既有救赵之心,却还得拿出五十金来开路,以求一见,诚可笑也。”
赵大王子听到这里,脸孔一沉,冷笑道:“你为救赵而来?”
声音一落,刷地一声他右手长剑一举,剑锋直直地对上孙乐的眉头,冷笑道:“你一入邯郸,来不及休息便求见本殿下。原来你还是为了救赵而来哈哈哈。”
怪不得这赵大王子有喜贤的美名,见到自己却冷言长剑相对,原来是怀疑了自己的来意了。
孙乐脑中电光一闪,表情却含着笑,悠然地说道:“小人确实是为救赵而来!大王子敢听否?”
她这是激将了。
大王子眉头一皱,脸孔阴了阴。他强忍一口气,暗忖自己不能败坏了自己的求贤纳言之名。当下笑了笑,说道:“且说来听听?本殿下倒真想知道,我大赵出了什么事,要你这个齐人倒贴五十金来相救?”
赵大王子这句含讽带刺的话一出口,左右众人同时哧笑出声。一时之间,殿内地笑声再度传荡。
孙乐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哧笑,她朝大王子双手一叉,朗声道:“敢问大王子,赵之南方相邻何国?”
赵大王子不明白她问这个是想说什么,惑地盯着她答道:“魏耳。”
孙乐清脆地应道:“却不知魏之南方相邻何国?”
赵大王子更狐疑了,他盯着孙乐,答道:“韩也。”
“然。敢问韩之南方相邻何国?”
“楚耳!”
孙乐双手一合,朗声道:“然也!小人想问大殿下,赵楚两国之间隔了魏和韩,却不知大赵倾全国精锐,战车千乘欲攻强楚,胜后欲求楚地否?”
大王子眉头微皱,冷声道:“否。”这时不止是大王子,连左右贤士也同时皱起了眉头,暗暗想道:赵与楚中间相隔了两个国家,就算赵攻下了楚,楚地是不能为赵所有的。
孙乐双眼一睁,直视着大王子,清脆地继续说道:“如今赵与秦相约,欲合军攻楚。小人敢问大王子,秦之东南相邻何国?”
大王子这时已露出沉思之相,他沉声回道:“秦之东南为楚也。”
“然!”
孙乐朗声应道:“秦与楚相邻,赵秦攻楚,胜则楚地赵不能得,而秦可得之!”
孙乐的话声一落,窃窃私语声在房中响起。
孙乐盯着眉头紧皱地大王子继续说道:“赵倾全国精锐,耗金巨万,财粮无数攻楚,胜则不能得楚地而壮已,反助强秦得楚。如此损已利人之事,却不知赵所求何也?”
赵大王子慢慢地从塌几上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孙乐,徐徐地回道:“胜则得霸主之名耳!”
孙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之极,远远地传出。要是刚才,大王子听了还会恼怒不已,现在他却有点没底了。他双手一叉,冲着孙乐恭敬地一礼,朗声道:“先生因何笑?”
这一下,他都改口叫先生了。他手中的长剑,更是牢牢地插入剑鞘,并连剑带鞘都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孙乐笑声一止,清脆地问道:“敢问大殿下,赵所图,是霸主之名,还是天下共主之位?”
赵大王子蓦然抬头!
孙乐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赵所图乃天下共主之位,则不应损已而壮秦!”
她在赵大王子一脸的沉思中,徐徐地说道:“当今天下诸国中,强不
秦,齐,楚四国也。齐,已败于楚,此时不足为蛮夷也,楚弱自封为王,擅自问鼎,如此行为,亦无资格担当天下共主之责。所剩,唯赵与秦也。”
孙乐说到这里,赵大王子不由打了一个激淋。
不止是他,连左右众贤都面面相觑,脸色微变。
孙乐甚至不需要说下去,他们也明白了:本来这个天下,最在希望成为天下共主地便是秦和赵国。而这一次,如果赵国和秦国一起攻下了楚国,那么靠楚地秦便会理所当然地接收楚的土地。以秦国之强,再得了楚地地方和财富,那他的势力岂不是强大得不可相抗对而言,本来与秦一样强大地赵国,却因为攻打楚的过程中劳民伤财而大受损耗。
这一消一长间,赵别说是成为天下共主了,只怕连自己地缰土也不一定保得住了!
孙乐看到众人脸色大变,当下住了嘴。
赵大王子脸色不停的变幻着,时青时白。
直过了良久后,他朝着孙乐双手一叉,恭敬的说道:“我们的士卒已经聚集,只等誓师出了,如果冒然收回,岂不是视军令如儿戏?还请先生教我!”
孙乐闻言微微一笑,她淡淡地说道:“齐魏韩三国攻楚而大败而归,既然军令已,何不弃楚而攻魏?”
孙乐双眼中精光湛然,清声说道:“赵魏相邻,赵强魏弱,赵兵一出,此次定大胜而归。到那时,赵得了魏地地方和财富,就算是强秦,也让三分了。天下共主之位,更是指日可待!”
孙乐说到这里,赵大王子先是满面喜色,转而又犹豫起来。
他犹豫着,有点为难地说道:“这,无故而攻魏,天下人会怎么看呢?”大王子这是要一个攻打魏国的由头了。
孙乐一听,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天下间所有地国家都敢打楚的主意,就是因为弱儿擅自封王,开口问鼎的事犯了天下人的忌讳呀,给了天下人一个攻打它的由头呀。
在大王子的期待中,孙乐微微一笑,随意地说道:“原由可多着呢。殿下可说魏与楚暗地有交往,所以这次攻楚时不但没有尽全力,反而暗中动了手脚,导致齐韩大败。甚至,殿下还可以说,魏人不得赵人地允许,竟然擅自犯边,或还可以说,某某贵人被魏人所害。”孙乐听到最后一句时,赵大王子双眼瞬间变得晶亮。孙乐见他意动,笑了笑说道:“这种原由多的是,大王子可以找出几十上百条来。”
这时地人还是本性纯良的,孙乐这一番话在后世听来很简单,可在在座地众人听来,却是相顾失色。
几个贤士打量着瘦小的孙乐,暗暗心惊:这少年郎年纪小小,便如此阴险狡猾诈,真可惧也!
赵大王子却没有生出孙乐阴险地感觉,他只觉得孙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打动了自己,说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良久,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朝孙乐一叉手,“本殿下已明白了,田先生,请暂回吧。”
“诺。”
孙乐微微一礼,转身出了厢房。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赵大王子才转头说道:“陈师,随我去见父王。”
“诺。”
孙乐在房中侃侃而谈,一走出房门便浑身大汗涔涔,双脚虚软。她这倒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紧张和兴奋的缘故。
她一回到居处,那些贤士便连忙围了上来。孙乐淡淡一笑,并没有解释地想法。看到她转身入内,众贤士连忙围上了两个佣从,小声的询问起来。
他们才问了几句,孙乐清亮的喝叫声便从房中响起,“来人!”
“在!”
“吩咐下去,此间事已了,准备赶往秦地!”
“啊?诺!”
听到外面越来越响亮的议论声,孙乐倚在纱窗口,双眼出神地望着远方,暗暗想道:赵大王子是赵王最为信任的儿子,也是赵国实际的决策之一。他此番已被我打动,必会全力说服赵王。看来,此间事可以算完了。
她伸手揉揉着额心,又想道:赵大王子素有爱才之名,也许会对我施以笼络呢。
准备起程并不是一句话,很多工作做起来都大费时间。
到了第二天,孙乐便得知赵王果然听了大王子的劝,打消了联秦攻楚的打算。不过他们是不是改为攻魏,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大王子派来报喜的人只是告诉孙乐,赵已不会攻楚了。
那报喜的人除了告诉孙乐这句话后,另外还带来了一百金,以及赵大王子的盛情相邀。
孙乐收下一百金,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大王子一后,车队终于再次启动,向着秦地开进。
离开邯郸时,孙乐所带来的礼物不但没有损失分毫,反而多得了五十金。
无盐妖娆 第148章 路遇
离开的路上,众人不时以惊异佩服的目光看向依然面无表情的孙乐。
一个四十来岁的贤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望着孙乐的马车颇有点敬畏地说道:“我从不知说客之能,一至于此!”
马车中的另一个瘦高的贤士点头道:“一言可兴,一言可败,诚可畏也!此等纵横机谋,不是寻常人可以领会的。怪不得大王一直说她聪明绝顶,对她尊敬有加!”
他们的声音不小,两人这话一传出,只听得左侧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叹息声,“这样可畏可佩的才能,出现在如此世道,合是天意?”
众人同时沉默起来。
每一个人都在心中想道:大乱之看来不可逆了!也不知孙乐姑娘这次的行为,会使得这天下乱成什么样子?
孙乐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外面的议论声并不小,她自然也听到了。
感觉到众人语气中对自己地敬畏。孙乐眨了眨眼睛。不由想道:也许。在这个世间而言。我孙乐还真地是一个人物!
她一直都不怎么自信。直到这一刻。才细细地思量着自己在世人心中地定位。才渐渐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可以与当世一流人物并肩而立地人物!
马车渐渐驶离。
要入秦境。车队不可避免地要进入魏国。孙乐得到赵大王子地保密承诺。倒不怕她所说地攻魏之计此时便外泄开来。
魏境处处可以看到广阔地平原。肥沃地田地。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魏人就富裕。天下诸国中。魏国境内地马贼盗匪乃是出了名地多。
孙乐地车队在魏境中行驶了月余。前方不到百里处便是魏都了。
越是邻近魏都,前方便变得越加的开阔。渐渐地,车队驶入了一望无际的平原中。平原上草木凋零,已露出苍凉之像。偶尔可以看到乡民赶着一队队牛马经过。孙乐望着那苍茫遥远的天地交际处,失神地望着。
这时已过了中午,天空那一轮红晃晃地太阳正开始转入西边。
正当孙乐看得出神时,一个剑师策马靠近马车,低声道:“孙乐姑娘,有不妥之处!”
孙乐一凛,连忙低声问道:“如何不妥?”
这中年白净的剑师沉声说道:“这一连三日,都有不明来意的人在车队附近转悠。我起先还不以为意,可就在二个时辰前,他们突然消失了,我刚才细细查了一番,感觉大是不妙。
我怀,我们要遇到马贼了!”
马贼?
孙乐笑了笑,清声说道:“我们有五名剑师,百名剑客,区区马贼何足惧哉说,这里领近魏都了。马贼就有如此大的胆子在都城附近行凶?”
中年白脸剑师闻言咳嗽了两声,他低声说道:“魏之马贼天下闻名,靠近都城也不例外,世人一直怀乃魏军之近卫所扮,甚至有传言说,这些马贼乃魏王乃诸位王子笼财地手段!姑娘不可轻敌!”
那剑师盯着孙乐,继续说道:“这一路跟随我们的马贼进退有序,我怀疑是魏无涯的队伍!”
魏无涯?
孙乐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这是个疯狂的,以杀人为乐的马贼匪头。他身具绝高地剑术,一直在世人面前提倡兽性,主张世人屏去这些道德是非的约束,解放,如禽兽一样行事。
这是个极为可怕地马贼!
孙乐不由紧张起来。
可她对兵法战术实在是一无所知。她想了想,转头看向那白脸剑师,沉声道:“际伯,以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理的好?”
白脸剑师际伯苦笑道:“我们对魏境一无所知,如今又在这种无遮无挡地平原上,跑是跑不过这些骑兵的,只能静观其变了。如果这个魏无涯人数不多也就罢了,如果他看穿了我们地实力,还敢逼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孙乐点头。
就在她沉呤际,大地轰隆隆地震荡起来。
“是骑兵!大量的骑兵!”一个剑客惊叫起来。
际伯迅速地转过头,沉声喝道:“所有的马车全部围成一圈,诸位剑客守在马车外,拿出兵器和盾牌!剑师跟我来!”
这际伯在众剑客中声望极高,他这么一喝,众人整齐地应诺后,便按他的吩咐布围起来。
不一会功夫,孙乐,诸位贤士,已跳下了马车,被几十辆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当然,那些作为礼物的处女还是呆在马车里面。
而在马车的外面,便是那百来剑客。他们全部身着皮甲,一手持剑,一手持着盾牌。
至于那五个剑师,都是手持长剑,依然身穿麻衣,一脸平静地看着那滚滚烟尘卷来的地方。
马蹄轰隆隆地响声不绝,转眼间,一队三四百人的马贼出现在孙乐的眼前。这些马贼全部身穿皮甲,只在胸口等处镶以黄铜,他们的马也都披上了皮甲。
这几百人一出现,众人便是一惊。看这架式,这些马贼只怕人人都是剑术高手了。
不一会,马贼卷起大片的烟尘,在离车队二百米处停了下来。这些马贼不但身上穿着厚厚的皮甲,连面孔也通通戴上了黄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凶残的眼睛和牙齿森森的大嘴。
众骑一停下,便自动的向两侧散开,一个足有二米高的巨汉骑着一匹巨大的马出现在孙乐
。
这巨汉倒是没有戴上面具,他生着一大把络腮胡子,双眼如铜铃。一脸横肉,看人的眼神中带着森森的血煞之气。
这巨汉一出队列,孙乐这一队的众剑客便齐齐地倒抽了一口气,脸色白。
巨汉策马驶到车队仅百米处,他瞪大眼,在五位剑师地身上打量了一会后,转头看向各位剑客!
打量了众人之后,那巨汉露出白森林的牙齿,笑道:“儿郎们说,你们这一队高手不少。果然没有让魏某失望,区区一个二百人不到的队伍,居然就有五名剑师!他说到这时,双眼一阴,森森地喝道:“魏某也不想赶尽杀绝了!马车中地小子听着,把你们的金全部拿下出,车中的处也一并奉上,魏爷不但饶了你们地性命,你们的其余物事也不会动个分毫!”
此人,一定就是魏无涯了。
孙乐转头看向际伯,却见他正向自己看来,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神中没有自信。
孙乐看了一眼五名剑师,见他们人人脸色白,不由苦笑着想道:看来对方地队伍中,剑师还不止有五人!
她想到这里,当下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诺!”
魏无涯一怔,他身后的群匪也是一怔!显然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子会如此痛快。
不止是他们,连同际伯等人都是一惊,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孙乐,表情又是惊异,又是羞愧,也隐隐有着挣扎和恼怒。
孙乐从众马车中挤出来,她盯着魏无涯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久闻魏公乃信义之人。小人马上令人把钱物美人奉上,只求魏公送过我等!”
“痛快!好生痛快!”魏无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的大笑声中,际件挤到了孙乐地身边,他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样一来,我们怎么去秦国?”
孙乐没有看向他,只是低声问道:“如果一战,你有几成胜算
际伯低声说道:“魏都离此不到百里,我们五人护着你全身而退,可有五成把握!”
孙乐闻言苦笑起来。这个车队近二百人,把其余人都舍弃,他们五个剑师护着自己一个人退,却还只有五成把握。这样怎可一战?
孙乐不再犹豫,她抬头对上魏无涯那狭长的眼眸中的嘲弄和杀机,右手一挥,朗声喝道:“把魏公所要之物全部呈上!”